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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案专家全文阅读

作者:长春雪淞     破案专家txt下载     破案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破案专家全文阅读

爱情与罪行1

    就在刘靖为收银机换收据纸时,玻璃门开了,有人走过来。她边出声招呼“欢迎光临”边朝客人看去。霎时,如遭冻结。她瞪大了眼,再也发不出声音。

    “你气色不错嘛。”男人对她一笑,但那双眼睛却晦暗污浊。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也犯不着这么惊讶吧,只要我想,要查出前妻的下落还不是什么难事。”男人将双手插进深蓝色外套的口袋,环视店内,仿佛在物色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找我干嘛?”刘靖尖声说,不过声音压得很低。她不想让待在后面的老板夫妻发现。

    “你别这样横眉竖眼嘛。我们好久不见了,就算装也该装出个笑脸。是吧?”男人依旧挂着讨厌的笑容。

    “没事的话就出去。”

    “当然是有事才会来。我有要紧事跟你谈,你能不能抽个空?”

    “你开什么玩笑。我正在上班,这你看了也知道吧?”刘靖这么回答后立刻后悔了。因为对方一定会解释成:只要不在上班时间就可以跟他谈。

    男人舔舔嘴唇。“你几点下班?”

    “我根本不想跟你谈。你快出去吧,永远不要再来”

    “你真无情”

    “那当然。我们没什么说的了。”

    刘靖望向门口,真希望这时来个客人,可惜看不出有谁会进来。

    “既然你对我这么无情那也没办法。那,我只好去那边试试喽。”男人搓着后颈。

    “什么那边?”她有不好的预感。

    “既然老婆不肯听我说,那我当然只好去见女儿。她的中学就在附近吧?”男人说出刘靖最害怕听到的话。

    “不行,你不能去找那孩子。”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反正我找谁都无所谓。”

    刘靖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只想把这个男人赶快赶走。

    “我六点下班。”

    “从清早做到傍晚六点啊,老板也太压榨人了吧。”

    “不关你的事”

    “那,我六点再过来就行了吧?”

    “别来这里。前面的马路往右一直走,有个很大的十字路口,边上有间速食餐厅,你六点半去那里。”

    “知道了,你一定要来喔。如果你不来——”

    “我会去的,所以。请你快走。”

    “知道了,真无情。”男人又环顾店内一次才离开。临走时,还用力甩上玻璃门。

    刘靖手撑着额头,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甚至想吐。绝望感在她的心头弥漫。

    她在八年前和张富结婚。当时,刘靖在夜总会当舞女,他是常来捧场的客人之一。

    负责销售进口车的张富出手阔绰,不但送她昂贵礼物,还带她上高级餐厅。所以当他开口求婚时,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电影“麻雀变凤凰”中的朱丽叶。刘靖的第一段婚姻失败了,对于一边工作一边抚养女儿的生活正感到疲惫。

    刚结婚时很幸福。张富的收入很稳定,所以刘靖不用再陪舞。他也很疼爱小美,小美似乎也努力把他当父亲看待。

    但悲剧骤然降临。张富长年挪用公款东窗事发,遭到公司开除。而公司之所以没控告他,是因为那些上司害怕上面追究管理责任,遂巧妙地掩饰事态。张富挥霍的,全是他贪污来的钱。

    从此,张富就性情大变,不、或许该说露出本性,不是游手好闲饱食终日,就是出去赌博。要是抱怨他两句,他还会动粗打人。酒也越喝越多,总是醉得颠三倒四,目露凶光。

    因此刘靖不得不再去上班,但她赚来的钱,都被张富抢走了。她学会把钱藏起来后,他甚至在发薪日抢先一步去她店里,擅自领走她的薪水。

    小美变得很怕这个继父,不肯在家跟他独处,甚至宁愿跑去刘靖上班的店里待着。

    刘靖向张富提出离婚,但他充耳不闻。如果她契而不舍地再三要求,他就会再次动粗。她在苦恼多日后,找了一个客人介绍的律师商量。在那位律师的奔走下,张富终于勉强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了章。看来他似乎也明白,如果打起官司自己不仅毫无胜算,恐怕还得付出一笔赡养费。

    但问题并未就此解决。离婚后张富仍不时出现在刘靖母女面前。每次的说辞都一样:他保证今后会洗心革面努力工作,请求刘靖跟他复合。刘靖如果躲着他,他就接近小美,还曾在学校外面守候。

    看到他不惜下跪的模样,明知是演戏,不免心生同情。也许是因为好歹做过夫妻,多少还留有一点情分,刘靖忍不住给了他一点钱。这是最大的错误,食髓知味的张富,从此出现得更频繁。虽然每次都卑躬屈膝,但脸皮似乎也越来越厚。

    刘靖换了一个工作,也搬了家,尽管觉得小美很可怜还是替她办了转学。自从她到新店上班后,张富就此消声匿迹。她以为再也不会跟那个瘟神牵扯不清了

    她不能给店老板添麻烦,也不能让小美发觉。无论如何都得靠自己的力量让那个男人不再出现——刘靖凝视着墙上的时钟下定决心。

    到了约定时间,刘靖前往约定地点。张富正坐在窗边的位子吸烟,桌上放着茶杯。刘靖一边坐下,一边向女服务员点了一杯饮料。

    “到底是什么事?”刘靖不耐烦地问。

    他咧嘴一笑,“哎,别这样性急嘛。”

    “我也是很忙的,有事就快说。”

    “刘靖”张富伸出手好像想碰她放在桌上的手。刘靖察觉到这点,连忙缩回手,他的嘴角一撇。“你好像心情不好。”

    “那当然。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追着我不放。”

    “你也用不着这样说话吧。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认真的。”

    女服务员送来饮料。刘靖立刻伸手去拿杯子,她想赶快喝完,赶紧离开。

    “你现在还是独身吧?”张富讨好地抬眼看她。

    “这个跟你没关系。”

    “一个女人家要把女儿拉扯长大可不容易喔。今后花的钱会越来越多,在那种小饭店工作,将来也毫无保障。所以,你能不能重新考虑?我已经跟以前不同了”

    “哪里不同?你现在有正常工作吗?”

    “我会去工作的,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下个月开始上班。虽然是新公司,等上了轨道,就可以让你们母女过好日子了。”

    “免了。既然收入那么好,你另找对象应该也没问题吧。算我求你,请你别再纠缠我们了。”

    “刘靖,我真的需要你。”

    张富再次伸出手,想握住她拿杯子的手。

    “别碰我!”她说着甩开那只手。结果杯中的液体顺势洒出一些,溅到张富手上。“呀!”他喊着缩回手,凝视她的双眼随即露出憎恶之情。

    “你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话吗?之前我也说过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复合。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听懂了吗?”

    刘靖站起来,张富盯着她。她对那道视线置之不理,把饮料的费用往桌上一摆,径自走向出口。

    出了餐厅后,她跨上停在旁边的脚踏车,立刻踩的飞快。她怕万一再耗下去让张富追上来就麻烦了。她沿着清水路直走,过了清水桥就左转。

    她自认该说的都已说了,但显然无法让张富死心,想必他很快又会在店里出现。他会缠着刘靖,直到最后惹出问题给店里带来困扰,也或许会在小美的中学出现。那个男人在等刘靖投降,他早已算准刘靖迟早会投降给钱。

    回到公寓,她开始准备晚餐,不过其实也只是把从店里带回来的剩菜热一热。即便如此刘靖还是做得有一搭没一搭。因为可怕的想象不断膨胀,令她不由得失魂落魄。

爱情与罪行2

    小美也差不多该到家了。加入羽毛球队的她,练习结束后,总会和其他队员七嘴八舌地聊上一阵子才踏上归途。所以回到家时,通常都已经过了七点。

    门铃突然响起。刘靖惊讶的走向玄关,小美应该带了钥匙。

    “来了。”刘靖从门内问:“哪位?”

    隔了一会儿才响起对方的回答:“是我。”

    刘靖感到眼前发黑。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张富连这间公寓都找到了。想必他之前曾经跟踪过她。

    看刘靖不回答,张富开始敲门。“喂!”

    她摇着头打开锁。不过门链依然挂着。

    一把门打开十公分的缝隙,对面立刻露出张富那张脸。他嘻嘻一笑,牙齿很黄。

    “你回去!你跑到这来做什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还是那么性急。”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缠着我吗!”

    “听我说几句话又不会怎样,你先让我进去”

    “不行!你走!”

    “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等。小美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如果不能跟你谈,那我就跟她谈。”

    “这又不关她的事。”

    “那你就让我进去。”

    “小心我报警。”

    “你报呀,随便你。我来见前妻有哪点犯法?我相信警察也会站在我这边。人家八成会说:女士,让前夫进去坐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刘靖恨恨的咬唇。虽然不甘心,但张富说的没错。之前她也曾找警察过来,但他们从来没有帮过她。

    况且,她也不想在住处引起骚动。她是在没有保证人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进来,只要惹出一丁点不利的谣传都有可能被赶出去。

    “那你马上就得走呀。”

    “我知道。”张富露出夸耀胜利的表情。

    卸下门链后,她重新开门,张富一边仔细打量室内一边脱鞋。室内格局是两房一厅。一进去就是个小客厅,右边有个小厨房,后面是卧室,房间对面是阳台。

    “虽然房子又小又旧,不过收拾得还不错嘛。”张富大摇大摆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刘靖站着俯视张富,“说来说去,你就是要钱,对吧?”

    “干嘛,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富从外套口袋掏出一盒烟,用简易打火机点燃香烟后环顾四周,似乎这才发现没有烟灰缸。他从垃圾袋中找出一个空罐,把烟灰弹在里面。

    “要钱的话,我一毛也不会给。”

    “噢?是吗?”

    “所以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正当刘靖这么放话之际,门猛然一开,穿着校服的小美进来了。她察觉家里来了客人,顿时愣在原地。接着发现客人的身份,遂浮现混杂着畏惧与厌烦的表情,羽毛球拍也从手中突然掉落。

    “小美,好久不见,你好像又长大了。”张富悠哉地说道。

    小美瞥了刘靖一眼,脱下运动鞋,默默进屋,直接走到后面房间,把门啪的用力关上。

    张富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我只不过是想跟你复合罢了。这样恳求你,真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我不是说过我毫无意愿吗?就连你自己,应该也不相信我会答应吧。你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来纠缠我。”

    张富并未回答,径自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动画节目开始了。

    刘靖吐出一口气,打开抽屉,她从里面抽出两张百元大钞。

    “收下这个就请

    走吧。”她把钱往桌上一放。

    “你这是干嘛?

    不是说绝不给钱了吗?”

    “这是最后一次。”

    “我才不稀罕这种东西。”

    “你是绝不会空着手走吧?我知道你想要更多,但我们手头也很紧。”

    张富凝视这两百元,然后望着刘靖。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回去好了。不过我可要声明,我说过我不要钱。是你硬要塞给我的。”

    张富把两百元钞票往口袋胡乱一塞,将烟蒂扔进空罐中,从桌后抽身站起。但他没走向玄关,却走近后面房间,突然拉开门。小美的惊叫声响起。

    “你干什么!”刘靖尖声大喊。

    “跟继女打个招呼应该不会怎样吧。”

    “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跟你毫无瓜葛。”

    “没那么严重吧?那我走喽。小美,改天见。”张富对着房间里面说道。刘靖看不见小美在做什么。

    张富终于走向玄关,“她将来肯定会是个美女,真令人期待。”

    “你少胡说八道。”

    “这怎么会是胡说,再过个三年她就能赚钱了,到时候每一家公司都会很乐意雇用她。”

    “别开玩笑了!快走!”

    “我会走啦——至少今天会。”

    “你绝对不能再来。”

    “这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刘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可要提醒你,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该死心的是你。”张富低声笑了,然后弯下腰穿鞋。

    就在这时候。刘靖背后传来声音。当她转头时,只见身穿制服的小美已站在她身边,小美挥起某种东西。刘靖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出声。小美已朝张富的后脑打了下去。钝重的声音响起,张富当场倒下。

    某个东西从小美手中脱落,是铜质花瓶,那是别人送的礼物。

    “小美……你”刘靖注视女儿的脸。

    小美面无表情,失魂似的动也不动。

    但在下一瞬间,她双眼圆睁,凝视着刘靖背后。

    刘靖转身一看,张富正摇摇摆摆的站起来。他皱着脸,按着后脑勺。

    “你们……”他呻-吟着露出满脸憎恨的表情,直盯着小美。一阵东摇西晃后,朝她跨出一大步。

    刘靖为了保护小美,连忙挡在张富面前。

    “让开!”张富抓住刘靖的手臂,用力往旁一甩。

    刘靖被甩到墙边,狠狠撞到腰部。

    小美想逃,却被张富一把拽住肩膀。被一个大男人用全身重量一压,小美缩成一团几乎快被压扁了。张富整个人骑在她身上,拽着小美的头发,用右手甩她耳光。

    “臭丫头,老子宰了你!”张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女儿会死,刘靖想,再这样下去小美真的会被杀死——

    刘靖环视自己的身边,映入眼帘的是电扇的电线。她从插座拔起电线,电线的一端仍连接着电扇,但她就这么拽着电线起身冲上去。

    她站到压在小美身上狂吼的张富背后,把绕成圆圈的电线往他脖子上一套,使尽全身的力气拉紧。

    张富“唔”地闷哼了一声,往后一倒。他似乎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拼命地扯着电线。刘靖死命地拉,现在如果松了手,就再无下次机会。不仅如此,这个男人肯定会像瘟神一样从此阴魂不散地缠着她们。

    可是如果要比力气,刘靖终究不是对手,电线从她手中滑落。

    就在这时,小美扑上去扯开张富抓电线的手指。最后干脆骑在他身上,拼命试图阻止他挣扎。

    “妈,快点!快点!”小美大叫。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刘靖紧闭双眼,将浑身的力气灌注到双臂中,她的心脏扑通狂跳。她一边听着血液流淌的声音,一边继续拉扯电线。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这样过了多久。是听见有个小小的声音频频喊着“妈”,才让她回过神来。

    刘靖缓缓睁开眼,依然紧握着电线。

    张富的头部近在眼前。暴睁的双眼是灰色的,仿佛正端视着虚无。脸部由于淤血变成紫黑色。勒过脖子的电线,在皮肤留下深色的痕迹。

    张富动也不动,口水淌下唇角,鼻子也溢出液体。

爱情与罪行3

    “啊!”刘靖大叫一声,扔开电线。

    小美战战兢兢地从男人身上起来,制服裙变得皱巴巴。她跌坐在地,倚着墙壁,看着张富。

    母女俩沉默了好一阵子,两人的视线都在不会动的男人身上,唯有荧光灯吱吱作响的声音分外响亮地传入刘靖耳中。

    “怎么办……”刘靖喃喃自语。脑袋一片空白,“我杀了他。”

    “妈……”

    这个声音,令刘靖的目光转向女儿。小美的脸颊惨白,但双眼充血,下方犹有泪痕。刘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流的泪。

    刘靖再次看着张富,既希望他起死回生又不希望他复活的复杂心情占据了她的心头,不过看来他的确是活不过来了。

    “是这家伙……自己不好。”小美屈起腿,抱着双膝。她把脸往两膝中间一埋,开始嘤嘤啜泣。

    “怎么办——”就在刘靖再次嘀咕时,门铃响了。她太过惊惶,以致全身像痉挛似的颤抖。

    小美也仰起脸,这次泪水已经湿遍双颊。母女俩面面相处,彼此都在问对方,这个时候会是谁——

    紧接着响起敲门声,然后是男人的声音,“我是邻居,请开门。”

    这个声音很耳熟。可是刘靖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她像中邪般动弹不得,一直和女儿继续对视。

    敲门声再次响起,“请开门,请开门呀。”

    门外的人,似乎知道刘靖她们在家。她没道理不去应门,可是这种状态下不能开门。

    “你去里面待着。把门关上,绝对不准出来。”刘靖小声命令。思考力总算一点一点回来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刘靖深呼一口气。

    “来了。”她发出刻意保持平静的声音,这已是她竭尽所能的演技了。“哪位?”

    “啊,我是隔壁的石磊。”

    听到这里,刘靖吓了一跳。刚才她们发出的声音,想必非比寻常。邻居不可能不起疑心,所以石磊才决定过来看看情况吧。

    “来了,请稍等一下。”她自认声音一如往常,但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伪装得很好。

    小美早已进入里屋,关上房门。刘靖看着张富的尸体,必须想办法处理这个。

    她把尸体拖到墙角,用条毛毯盖上了。虽然状态有点不自然,但也别无它法了。

    刘靖确认自己身上毫无异样后,走下门口拖鞋处。张富肮脏的鞋子引入眼帘,她连忙将鞋子塞到鞋柜下面。

    一开门,只见石磊那张圆脸上的圆眼睛对着刘靖,他面无表情,这点令人毛骨悚然。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刘靖对他挤出微笑,她知道自己的脸颊僵硬。

    “因为我听到很大的声音。”石磊依旧用难以判读情绪的表情说道,“出了什么事吗?”

    “不,什么事也没有。”她用力摇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就好。”

    刘靖发现石磊的眼睛正朝室内看去,全身顿时一热。

    “是蟑螂……”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蟑螂?”石磊疑惑地问。

    “对。因为有蟑螂,所以……我跟我女儿想打蟑螂……所以才引起骚动。”

    “杀死了吗?”

    “啊?……”石磊的问题,令刘靖的脸颊突然绷紧。

    “蟑螂消灭了吗?”

    “啊……对。当然是解决了。已经没事了。”

    刘靖频频点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事的尽管说,别客气。”

    “谢谢。吵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刘靖鞠个躬,关上门,顺便锁上。听到石磊回到住处关门的声音,她呼的吐出一口大气,忍不住当场蹲了下来。

    背后传来门拉开的声音,接着是小美喊她的声音。

    刘靖慢吞吞起身,看着毛毯盖着的尸体,再次感到惶恐。

    “怎么办?”小美抬眼凝视着母亲。

    “还能怎么办?只好打电话……报警。”

    “要自首?”

    “不然也没别的办法了,人都死了,不可能复活。”

    “如果自首,妈妈会怎么样?”

    “谁知道……”刘靖撩起头发,这才发现自己顶着一头乱发。隔壁的数学老师石磊或许会觉得奇怪,不过她觉得那已经无所谓了。

    “一定要去坐牢吗?”女儿又问。

    “那还用说,应该要吧?”刘靖咧嘴,是绝望的笑,“毕竟我杀了人嘛。”

    小美用力摇头,“这样太不应该了。”

    “为什么?”

    “因为妈妈又没错,全部都是这家伙的错。我们跟他毫无瓜葛了,他却老是来折磨妈妈和我……根本用不着为了这种人去坐牢。”

    “说这些有什么用,杀人毕竟是杀人。”

    不可思议的是,在跟小美解释的过程中,刘靖的心情逐渐镇定下来了,开始能够冷静地思考,于是她更加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她不想让小美变成杀人犯的女儿,然而这个事实无法逃避。

    刘靖伸手去拿手机。

    “不行啦!”小美迅速冲过来,企图从母亲手中夺走电话。

    “放手!”

    “不行!”小美抓住刘靖的手腕,可能是因为平常打羽毛球,她的力气很大。

    “求你放开我。”

    “不要,我不能让妈妈这么做,不然我去自首好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

    “因为最先打他的人是我。妈妈只是想救我。我也中途帮了妈妈,我也是杀人凶手。”

    小美的话,令刘靖悚然一惊,霎时,握着电话的手放松了力气。小美没错过这个机会,立刻夺走了手机,一把抱进怀里藏起来,走到屋里角落背对刘靖。

    警察会——刘靖开始动脑筋。

    刑警们真的会相信我的话吗?对我一个人杀死张富的供述不会提出质疑吗?他们会完全相信吗?

    警方一定会彻底调查。她在看电视连续剧时,曾听过“查证”这个台词。他们会动用各种方法,确认犯人的说词是真是假。例如四处打听、科学侦查、还有其它等等——如果被刑警查出什么就完了。纵使她哀求警方放过女儿,对方也不可能答应。

    能不能伪装成是自己一个人杀的呢?刘靖想,但立刻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外行人即使动这种拙劣的手脚,肯定也会被轻易识破。

    话虽如此,但她非保护小美不可,刘靖想。只因为有自己这样的母亲,害得女儿从小就几乎没过什么好日子,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绝不能让她更加不幸。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有什么好办法吗?

    就在这时。小美抱着的手机响了,她瞪大了眼看着刘靖。

    刘靖默默伸出手。小美一脸犹豫,最后还是缓缓地递出手机。

    刘靖调整好呼吸,按下通话键。

    “喂,我是隔壁的石磊。”

    “啊……”又是那个老师,这次又想做什么?

    “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我在想你们不知决定得怎么样了。”

    她完全听不懂他在问什么。

    “你说什么?”

    “我是说,”石磊停了一拍才继续说道,“如果要报警的话,那我毫无意见,不过如果没这个打算,我想我或许帮得上忙。”

    “啊?”刘靖陷入混乱,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总之,”石磊用压低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可以过去一趟吗?”

    “啊?不,这个……呃,不太方便。”刘靖全身冒出冷汗。

    “刘女士,”石磊喊她,“光靠女人是无法处理尸体的。”

    刘靖愕然失声,这个男人怎会知道?

    他听见了,她想。刚才她和小美的争执,隔壁一定都听见了。不,说不定,打从和张富打斗时就已经听见了。

    没救了,她认命的想。已经无路可逃了,只能向警方自首:至于小美涉案的事,不管如何都得隐瞒到底。

    “刘女士,你在听吗?”

    “啊。我在听。”

    “我可以过去你那边吗?”

爱情与罪行4

    “啊?可是……”话筒依旧贴在耳上的刘靖看着女儿,小美正带着满脸的畏惧与不安。大概是难以理解,母亲到底在和谁谈些什么。

    倘若石磊真的在隔壁竖着耳朵偷听,那他必然也知道小美涉及这起命案。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警方,那么就算刘靖再怎么否认,想必刑警也不会相信。

    刘靖下定决心。

    “我知道了。我也有事想拜托你,那,就请你来一下好吗?”

    “好,我现在马上过去。”石磊说。

    刘靖挂断电话的同时,小美立刻开口问:“谁打来的?”

    “隔壁的老师石磊。”

    “那个人怎么会……”

    “这个待会再解释,你先去房间待着,门也要拉上。快点。”

    小美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进里屋。几乎就在她拉上房门的同时,也传来石磊走出隔壁房间的动静。

    门一开,只见石磊肃然而立。不知为何穿着深蓝色运动服,刚才他并非这般打扮。

    “请进。”

    “打扰了。”石磊走进来。

    刘靖锁门的时候他已进了房间,毫不迟疑地掀开墙角的毛毯,看他的动作似乎确信那里一定有尸体。

    他单膝跪地望着张富的尸体,那副表情似乎在定定思索什么。刘靖这才发现,他手上戴着粗线手套。

    刘靖战战兢兢地将目光移向死尸。张富的脸上已了无生气,嘴唇下方凝结着既非口水又不像呕吐物的干涸痕迹。

    “请问……果然让你听见了吗?”刘靖试问。

    “听见了?听见什么?”

    “我是说,我们的对话,所以你才会打电话来吧?”

    石磊听了立刻毫无表情地转向刘靖。

    “我是听见一些声音。还有……”

    石磊指着房间一角“刚才我来的时候,屋里仍留有烟味,所以我本来以为有客人在,却没有看到客人的鞋子。但墙角毛毯底下却好像有人,再加上之前打斗的声音,你又罕见的蓬头散发,当然想像得到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点,这栋公寓没有蟑螂,我在这已定居多年可以打包票。”

    刘靖茫然凝视着石磊面不改色淡然说明的双唇。她突然萌起一个毫不相干的感想:此人在学校一定也是以这种口气向学生上课。

    察觉石磊一直盯着她,她这才别开视线,她感到自己也正被对方观察着。

    真是个冷静到可怕的聪明人,她想。要不然光靠从门缝间随意一瞥,不可能归纳出如此正确的推理。但在同时,刘靖也松了一口气。看来石磊应该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是我前夫。”她说,“都已经离婚多年了,到现在还缠着我不放。如果不给钱他就不肯走……。今天也是这样。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一气之下……”说到这里,刘靖垂头不语。她不能说出杀害张富时的情形,一定要让小美完全置身事外才行。

    “你打算自首

    吗?”

    “我想也只能这

    样了,唯一心疼的就是无辜的小美。”

    她说到这里时,里间的门猛然拉开,小美走了出来。

    “不可以那样,绝对不可以。”

    “小美,你给我闭嘴。”

    “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叔叔,你听我说,杀死这个人的其实是——”

    “小美!”刘靖尖声大喝。

    小美吓得下巴一缩,直直凝视母亲,她的两眼通红。

    “刘女士。”石磊毫无表情地说道,“你用不着瞒我。”

    “我哪有瞒什么……”

    “我知道不是你一个人杀的,小姑娘也有帮忙吧?”

    刘靖慌忙摇头,“你在说什么,真的是我一个人做的。这孩子刚刚才回来……。呃,我杀人后,她就紧跟着回来了,所以跟她毫无关系。”

    但石磊似乎不相信她的话,他叹口气转而看着小美。

    “说这种谎,恐怕只会让小姑娘痛苦。”

    “我没有说谎,请相信我。”刘靖把手放在膝上。

    他定定凝视那双手后,瞥向尸体,然后微微侧起头。

    “问题在于警方怎么想,你这个谎话恐怕行不通。”

    “为什么?”说完刘靖才发觉自己这么问,等于承认了说谎。

    石磊指着尸体的右手。

    “手腕和手背都有内出血的痕迹。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痕迹呈现手指的形状。这个男人想必是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拼命想挣脱吧。这应该是抓住的手不让她挣脱时留下的痕迹,可以说一目了然。”

    “我说过了那也是我干的。”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想想,你是从后面勒他脖子吧?所以你绝对不可能又去抓他的手。这需要有四只手。”

    石磊的说明,令刘靖哑口无言,她感到自己仿佛钻进了没有出口的隧道。

    她颓然垂首。既然石磊只瞄一眼都能明察秋毫到如此地步,那么警方一定会更严密地查出真相。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小美卷进来,我想救这孩子……”

    “可是,我也不希望让妈妈坐牢呀。”小美哭着说道。

    刘靖双手蒙着脸,“到底该怎么办……”空气似乎骤然凝重起来,这个重担几乎要压垮刘靖。

    “叔叔……”小美开口了,“叔叔,你不是来劝我妈自首的吧?”

    石磊隔了一下才回答。“我只是想帮你们才打电话来。如果决定自首,我当然不反对,如果另有打算,我想光靠你们俩恐怕很困难。”

    他这番话,令刘靖放下双手。现在想想,这个人打电话来时,的确说过奇怪的话。他说光靠女人无法处理尸体——

    “有什么方法可以不用自首也能解决吗?”小美又问。

    刘靖抬起脸,看到石磊微微歪着脖子,脸上显出坚决的神色。

    “要不就是隐瞒这起命案,要不就是切断命案和你们俩的关系,两者择一。不过不管怎样都得把尸体处理掉。”

    “叔叔认为做得到吗?”

    “小美!”刘靖喝止她,“你胡说什么。”

    “很困难,不过并非不可能。”

    石磊的语气还是一样平板,但在刘靖听来,也正因此显示他有某种理论上的根据。

    “妈,”小美说,“就让叔叔帮忙吧,没别的选择了。”

    “可是,这种事……”刘靖看着石磊。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斜下方,感觉上好像是静待着母女俩做出结论。

    刘靖想起小饭店一个女同事说过的话。据她说,这个数学老师似乎暗恋刘靖,每次都确定她在店里才来买便饭。

    如果没听说这件事,她一定怀疑石磊神经不正常。天底下有哪个人,会对不太熟的邻居拔刀相助到这种地步?弄得不好,连他自己也会被逮捕。

    “纵使把尸体藏起来,迟早也会被发现吧?”刘靖问道。她发觉这句话就是改变她们命运的第一步。

    “要不要藏尸体,现在还没决定。”石磊回答,“因为有时候不要藏反而比较好。要如何处置尸体,应该等相关讯息归整之后再决定。目前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就是尸体不能这样放着。”

    “请问,你是说什么相关讯息?”

    “就是这个人的相关资料。”石磊俯视尸体。“住址、姓名、年龄、职业。来这里做什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有无家人等等。请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

    “啊,那个……”

    “不过首先,还是先移动尸体吧。这间屋子最好尽快打扫,因为一定留着堆积如山的作案痕迹。”话声方落,石磊已开始抬起尸体的上半身。

    “啊?,可是,你说移动,要移到哪去?”

    “我家。”

    石磊看似理所当然地回答后,就把尸体扛到肩上。他的力气好大,做起来毫不费力。

爱情与罪行5

    把尸体搬到自己家后,石磊又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呆立门口的母女俩。

    “那就请小姑娘开始打扫你家吧,要用吸尘器,越仔细越好。请妈妈留在这里。”

    小美脸色苍白地点点头,瞥了母亲一眼后就回去开始收拾房间。

    石磊问刘靖:“用来勒他的东西,应该是电线吧?”

    “啊……是的,是电扇上的电线。”

    “这条电线要换掉,以免露出马脚。不过,这个我晚点再想办法解决。说到这里——”石磊又问,“今天,你跟这个人约好了见面吗?”

    刘靖摇头。

    “没有,白天他突然跑来店里,所以我傍晚才会在我们店附近的餐馆和他碰面。当时本来分手了,可是后来他又跑来我家。”

    “餐馆……是吗?”这样就不可能期待无人目击了,石磊想。

    他把手伸进尸体的外套口袋,取出揉成一团的百元大钞,有两张。

    “啊,那个是我……”

    “是你给他的吗?”

    看到她点头,石磊把钱递给她,但她不肯伸手接。

    石磊起身,从自己挂在墙上的西装内袋取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两百元,把本属尸体所有的钞票放进自己皮夹。

    “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恶心了吧?”他把从自己皮夹取出的钱给刘靖看。

    她略显踌躇后,小声的说了谢谢接下钞票

    石磊再次开始翻尸体的衣服口袋,他从长裤口袋掏出皮夹。里面只有一点钱和驾照、发票等物。

    “张富……住址是郊区西平路。他现在住在这个地方吗?”他看完驾照后问刘靖。

    她皱着眉、歪着脖子。“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是。他好像也在西平路住过,但我以前听他提过,好像因为付不出房租被赶出来了。”

    “驾照本身是去年更新的,这么说来应该是户籍没有改,另外找到了住处。”

    “我想他大概到处搬来搬去,因为他没有固定工作,租不到什么好房子。”

    “应该是。”石磊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发票上。上面印着出租旅馆房屋,金额是两晚一百二十元,好像是事先付清。他把那个拿给刘靖看。又说:“看来他住在这里,如果没办法退房,旅馆的人迟早会强行打开房间。也许发现房客失踪后会报警,但也有可能怕惹麻烦就置之不理。大概就是因为常有这种事才会要求事先付清房钱,不过凡事想得太乐观会很危险。”

    石磊继续翻尸体的口袋,找出了钥匙。上面挂着圆牌,刻着305这个数字。只见刘靖眼神茫然地凝望着钥匙,对于今后该怎么办,她自己似乎还没什么头绪。

    隔壁隐约传来吸尘器的声音。想必小美正在拼命打扫,她一定是觉得处在对今后前途茫茫的不安中,至少该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所以才这样拼命地清扫。

    自己必须保护他们,石磊再次深深这么觉得。现在他必须动员所有智慧与力量,阻止悲剧降临在她们身上。

    “这个人有什么定期联系的亲友吗?”石磊再次发问。

    “不知道,因为今天真的是隔了好久才再度见面。”

    “有没有听他说起明天的计划之类的?比方说要跟谁碰面?”

    “我没听说。”

    石磊戴手套的手拽着尸体脸颊,凑近窥视口中,可以看到张富的臼齿套着牙套。

    “他治疗过牙齿啊。”

    “跟我结婚时,他去看过一阵子牙医。”

    “那是几年前?”

    “大约七年前。”

    那就是不能期待病例已遭销毁了,石磊想。

    “这个人有前科吗?”

    “应该没有,跟我离婚后我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也许有啰。”

    “对……”

    就算没有前科,应该也曾因违反交通规则采过指纹吧。石磊不知道警方的科学办案方式是否连交通违规者的指纹也会比对,不过列入考虑还是比较保险。

    不管尸体怎么处置,都得有死者身份曝光的心里准备。不过还是得争取时间,不能留下指纹和牙模。

    刘靖叹了一口气,听在石磊耳中格外令他心动,他再次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她绝望。

    这的确是个难题。一旦查明死者身份,警方肯定会来找刘靖。她们母女俩能熬得住刑警执拗的连番审问吗?如果只准备一套脆弱的否认之词,只要一被警方抓住矛盾,立刻会出现破绽,到时肯定会忍不住把真相和盘托出。

    一定要备妥完美的逻辑和最佳的防御策略,而且必须现在立刻架构。

    别急,他这样告诉自己。焦急不能解决问题,这个方程式一定有解答。

    石磊闭上眼。面临数学难题时,他总是这么做。一旦隔开来自外界的讯息,数学程式就会在脑中开始不断变形,然而现在他脑中出现的并非数学方程式。

    最后他终于睁开眼,先看了桌上的闹钟一眼,已经过了八点半。接着将目光移向刘靖。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缩在后面惊慌失措。

    “请协助我脱掉这个人的衣服。不只是外套,连毛衣和长裤也要脱。再不快点的话尸体就要变硬了。”

    石磊说着已经动手去拉外套。

    “啊,好。”刘靖也开始帮忙,不过可能是不想触碰尸体,她的指尖在颤抖。

    “不用了,这边我来处理,你去帮你女儿吧。”

    “……对不起,”刘靖垂着脸,缓缓站起。

    “刘女士,”石磊朝她的背影呼唤。然后对着转过身的她说:“你们需要不在现场证明,请你先想想这点。”

    “不在现场证明吗?可是,我们根本没有。”

    “所以,才要制造。”请你先考虑下。”

    刘靖微微点了点头。

    有人给市刑警支队打来电话,说是在污水处理厂旁边河堤下发现了一具赤裸的男尸。

    正在外面办事的刑侦队长田春达立即赶到现场。

    尸体弃置在河堤旁,盖着应该是从某处工地拿来的蓝色塑胶布。

    发现者是一个在堤上慢跑的老人。据说他看到塑胶布一端露出看似人脚的东西,于上战战兢兢的掀起塑胶布一探究竟。

    “那位老爷爷听说都七十五了,这么冷的天亏他跑得动。不过这把岁数还看到这么倒霉的东西,我打从心底同情他。”

    先一步抵达的刑警郝东把状况告诉他后,田春达不禁皱起眉头,大衣下摆在风中翻飞。

    “小郝,你看过尸体了吗?”

    “看了。”郝东回答。

    “尸体是在惨不忍睹的状态下遭人弃置。首先,尸身全裸,鞋袜也被脱掉,而且惨遭毁容,脑袋被搞得就像打破的西瓜。此外死者的手指被烧过,指纹完全遭到破坏。死者是男性,脖子上有勒痕,两手手腕处有被按压形成的紫印,似乎是一个人按压死者的双手,不让他挣扎,另一个人勒住他的脖子。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明显外伤。

    田春达也观察了尸体。基本同意了郝东的意见。

    警方在距离现场大约一百公尺处,发现了疑似被害者所有的衣物。衣物塞在一个桶中,部分遭到焚烧,包括外套、毛衣、长裤、袜子、以及内衣。研判应是犯人点火后离去,没想到衣物没有继续燃烧,很快就自动熄灭了。

    媒体报道了这件案子,警察倒是收到了一大堆情报,但是没有一则很有用的。

    另一方面,警方也针对报警的失踪名册进行对比,但还是没找到可能的对象。

    接着田春达决定彻底调查是否有最近销声匿迹的独居男子,或是突然失踪的旅馆客人,最后终于打听到一个情报。

    位于郊区的一家旅馆,有一名男客失踪了。旅馆是在三月十一日发现客人失踪,也就是尸体被人发现的那天。由于已过了退房时间,旅馆员工去房间查看,结果只是房内留有少许行李,房客却不见踪影。经营者接获报告后,由于已事先收了房钱所以没有报警,看到警方通报后才报了警。

    警方立刻从房间和行李采集到毛发与指纹,毛发和尸体的完全一致。

    失踪的客人在旅馆登记簿上写的姓名是张富。

爱情与罪行6

    田春达边走边比对着便条纸上抄的地址,照理说差不多也该抵达要找的那栋公寓了,便条纸上还写着“刘靖”这个名字。

    遇害的张富在旅馆登记的住址并非捏造,他的户籍的确还留在那个住址,不过他并不住在那个地方。

    查明死者身份的消息,媒体上报道了,同时也不忘加上一句“如果认识此人请立刻和附近的警局联系”,然而完全没收到算得上线索的消息。

    根据出租房子给张富的房屋中介业者的记录,查出了他以前的工作地点是中古车行;但他做了不到一年就离职了。

    以这个线索为起点,调查人员逐一查明了张富的经历。令人惊讶的是,他过去竟是卖超级进口车辆的业务员,因为挪用公款被发现后遭到开除,不过并未遭到起诉。就连挪用公款的事,也是一名刑警偶然透过小道消息探听到的。那家公司当然还在营业,不过根据公司的说法,已经没有员工知道当时的详情了。

    张富在当时结了婚,据跟他很熟的人表示,张富离婚后似乎还对前妻纠缠不放。

    前妻带了个孩子,要查出两人的居住地点对调查人来说不是难事,很快就查出那对母女——刘靖和王小美的住处。地点在城东区康平路,也就是现在田春达他们正要去的地方。

    与田春达走在一起的刑警郝东说:“听说张富好像是相当恶劣的坏丈夫、坏父亲,刘靖母女应该连想都不愿再想起他吧?”

    “这样的话,她们应该更欢迎我们,因为我们带来了坏男人死掉的好消息。——噢,好像就是这里。”田春达在一幢老旧的公寓前驻足。

    建筑物本身呈现脏脏的灰色,墙上有几处修补的痕迹。共有两层,上下各四个住屋,现在亮着灯的大约只占了半数。

    “204号室,这么说是在二楼喽。”田春达走上楼梯,郝东也尾随在后。

    204号室距离楼梯最远,门旁的窗口放出灯光。田春达松了一口气,如果不在家就得改天再跑一趟了,他并未通知对方今晚要来访。

    他按下门铃,室内立刻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锁开了门也开了,不过门上依然挂着链子。既然是母女相依为命,这种程度的谨慎是理所当然。

    门缝里有一名女子正讶异地仰望田春达二人。大大的黑眼珠令人印象深刻,是个脸蛋漂亮的女人,看起来年纪三十几岁的样子。

    “不好意思,请问是刘靖吗?”田春达尽量让表情和语气柔和一点。

    “我就是。”她露出不安的眼神。

    “我们是刑侦支队的刑警,有个消息想通知你。”田春达取出证件,给对方看。

    刘靖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大的黑眼珠游移不定

    “可以打扰一下吗?”

    “啊,好。”刘靖打开门。

    “请问,是什么事?”

    “你认识张富吧?”

    刘靖微微一僵的表情并未逃过田春达的眼睛,但那或许该解释为,是因为突然听到警察提起前夫的名字。

    “是我前夫……那个人怎么了?”

    她似乎不知道他已被害,大概是没看到媒体的报导。

    “情况是,”田春达才刚开口,眼睛就瞄到里面的房门,门正啪地关上。“里面有人?”他问。

    “是我女儿。”

    田春达压低声音,“张富死了。”

    刘靖的嘴唇惊讶地张开,除此之外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那是……呃,怎么回事?”她问。

    “有人在河堤下发现他的遗体,有可能是他杀。”田春达坦白表示,因为他判断这样更能开门见山地质问对方。

    刘靖的脸上这时才浮现动摇的神色,她一脸茫然地微微摇头。“那个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们目前就是在调查原因,张富似乎没有家人,所以只好来询问以前跟他结过婚的你。我们事先做了一点儿调查。你和张富是在五年前离婚的吧?后来,你还见过张富吗?”

    刘靖摇头。“离婚后几乎没见过面。就连最近一次,都已经很久了。好像是去年,还是前年吧……”

    “你们都没联络吗?比方说打电话,或是发信息。”

    “没有。”刘靖再次用力摇头

    田春达一边点头,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室内。房间虽然老旧但打扫得很干净,也整理得井然有序。

    “张富死去,应该是三月十日晚上的事。”田春达说。“听到这个日期,和河堤这个地点,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就算再琐碎的小事都可以。”

    “我不知道。对我们来说那天并非特别的日子,我也完全不知道那个人最近过着什么生活。”

    刘靖看起来很困扰。不想被人问起前夫的事,这可说是人之常情。田春达目前还难以断言,她和本案究竟有无关系。

    “三月十日你在家吗?”

    刘靖皱起眉头,露骨地表现不悦。“我应该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那天的事情吗?”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地问问。当然,如果能弄清楚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比较有帮助。”

    “请稍等一下。”

    刘靖盯着位于田春达二人视野死角的墙面,那上面大概是挂了月历。田春达心想如果上面写了预定行程的话还真想看一眼,不过他还是决定忍住。

    “十号我一早就去工作,下班后跟我女儿出门了。”刘靖回答到。

    “你们去了哪里?”

    “晚上去看电影,在市中心的“娱乐天地”那个地方。”

    “你们大约是几点出门的?说个大概的时间就可以了,另外如果能把电影片名告诉我是最好不过。”

    “我们是六点半左右出门的,电影片名是‘加勒比海盗’”。

    那部片子田春达也听说过。是好莱坞电影的卖座系列。

    “看完电影,你们就立刻回家了吗?”

    “我们在同一栋大楼里的面馆用餐,然后去唱歌。”

    “唱歌?去ktv吗?”

    “对,因为我女儿一直吵着要去。”

    “你们常常一起去吗?”

    “大概一两个月去一次。”

    “大约唱了多久?”

    “每次都是一个半小时左右,否则回来就太晚了。”

    “看电影,吃饭,唱ktv……那你们回到家是……”

    “应该已经过了十一点,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田春达点点头,但他总觉得有点无法释然。至于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看来她们应该跟案子无关。”郝东离开刘家后小声说。

    “目前还很难说。”田春达说。他心里有两点感触,一是张富在离婚后仍追踪并想纠缠刘靖,那么刘靖就可能产生想摆脱纠缠的动机。二是刘靖是母女俩,而作案人也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走上楼梯,是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田春达两人停下脚让男人先过。男人打开203室的门锁,进入屋内。

    田春达和郝东对看一眼后,转身往回走。

    一按203号室门铃,刚才那个男人就来开门。他似乎刚脱下大衣,穿着毛衣和便裤。

    男人面无表情地来回看着田春达与郝东的脸。照理说这时应该会一脸讶异,或是流露出戒心,但男人的脸上根本读取不到这些情绪,这点令田春达很意外。

    “抱歉这么晚来打扰,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田春达将警察证件拿给他看。

    即便如此男人脸上的皮肉依然纹风不动,田春达上前一步。“只要几分钟就好,我想问几句话。”

    “有什么事?”男人问道。

    田春达从衣装内取出一张照片,是张富以前在中古车行上班时的照片。

爱情与罪行7

    “这张照片虽然有点旧,不过你最近看过貌似此人的人物吗?”

    男人定睛凝望照片后,抬起脸看着田春达。“我不认识这个人。”

    “我想也是,所以我只是请问你是否看过类似的人。”

    “在哪里?”

    “不,这只是打个比方,例如在这附近。”

    男人皱起眉头,再次垂眼看照片。看来是没希望了,田春达想。

    “我不知道。”男人说。“如果只是路上擦肩而过,那我不会去记长相。”

    看来根本不该向此人打听,田春达很后悔。“请问,你通常都是这时候回来吗?”

    “不,看日子而定,有时社团活动也会拖到比较晚。”

    “社团活动?”

    “我是一家武术业余团体的成员,有时参加活动。”

    “啊,你的职业是?”

    “高中教师。”男人报上校名。

    这时田春达看到玄关旁边摆了一堆数学参考书。原来是数学老师啊。

    “请问你的姓名。”

    “我叫石磊”

    “那么石老师,三月十日那天你是几点回来的?”

    “三月十日?那天怎么了?”

    “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噢,是吗?三月十日啊……”石磊望着远方,然后立刻将视线回到田春达身上。“那天我记得下班后立刻就回来了,应该是七点左右吧。”

    “那时,隔壁有什么动静吗?”

    “隔壁?”

    “就是刘靖家。”田春达压低声音。

    “刘靖出了什么事吗?”

    “不,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才要了解情况。”

    石磊的脸上浮现揣测的表情,也许是针对隔壁的母女开始东猜西想。田春达根据室内的样子,判定此人还是单身。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吧。”石磊回答。

    “听到什么杂音,或者说话的声音吗?”

    “不知道,”石磊侧着头,“我没印象。”

    “你跟刘靖熟吗?”

    “我们是邻居,见到面自然会打招呼,大概就是这个程度吧。”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石磊等刑警走了十分钟后,才离开屋子。他朝隔壁房间投了一瞥,确认204号室的窗子亮着灯,这才下楼。

    要找个不惹人注目的公用电话,还得再走上将近十分钟。他有手机,但他认为最好现在不要用。

    他边走边回想与刑警的对话。他确信,自己没有提供任何线索足以让警方察觉他和本案的关系,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警方应该会想到处理尸体需要男人帮忙,到时必然会急着找出刘靖母女身边,有哪个男人可能为了他们不惜犯罪。石磊这个数学教师,也大有可能只因为住在隔壁就被警方盯上。

    今后去她家很有危险,甚至也得避免直接碰面,石磊想。之所以不从家里打电话,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因为警方有可能透过通话记录,发现他频频打电话给刘靖。

    还有刘靖工作的“天天美食”小吃店,自己过去常常去那吃便餐,一是那的食品确实不错,二是去那可以见到刘靖。今后还要不要去呢?

    关于这件事情,他至今仍未做出结论。按照常理推论,最好暂时不要去。不过刑警迟早是会去那家小饭店打听情况,到时或许会从店里的人听说,住在刘靖隔壁的数学老师几乎天天都来买便餐。这样的话,如果在案发后突然不来了,反而显得可疑,还是像之前一样可能不会惹人怀疑。

    关于这个问题,石磊没有把握自己提出最和乎逻辑的解答。那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渴望像以往一样去“天天美食”,因为那是刘靖和他唯一的交点。不去那家小饭店店,他就见不到她。

    抵达公用电话亭后,他插进电话卡。他拨的是刘靖的手机号码。

    “喂?”传来刘靖的声音。

    “我是石磊。刑警刚才来过我家,我想应该也去过你家吧?”

    “对,刚刚才来过。”

    “他们问了些什么?”

    石磊在脑中整理、分析、记忆刘靖所说的内容,看来警方在现阶段并没有特别怀疑刘靖,盘问她的不在现场证明应该只是例行手续。

    不过一旦查明张富的行动路线,发现他来找过刘靖后,刑警想必会脸色大变地朝她展开攻势,首先应该会追究她说最近没见过张富的这段供述。不过他早已指点过她该如何防御这点。

    “你女儿也见过刑警吗?”

    “不,小美待在里面房间。”

    “不过他们迟早也会找小美问话。到时该怎么应付,我已经说过了。”

    “是的,你吩咐的很仔细,她自己也没问题。”

    “我要啰唆地再强调一次,没必要演戏,只要机械式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就行了。”

    “是,这个我也告诉过小美了。”

    “还有,你给刑警看过电影票根了吗?”

    “没有,今天没给他们看。因为你说过,对方没这么要求之前不用拿出来。”

    “这样就对了,你把票根放在哪里?”

    “在抽屉里。”

    “还是夹在电影简介中吧,没有人会小心保管电影票根,如果放在抽屉里反而显得可疑。”

    “我知道了。”

    “对了,”石磊咽下一口口水,用力握着话筒,“‘天天美食’店的人注意到我常去买便餐的事情吗?换句话说,店里的人怎么看待住你隔壁的男人常来买便餐的这件事?这点很重要,请你务必坦白告诉我。”

    “这个啊,店长也说你肯常来光临,他高兴都来不及。”

    “他们知道我是你的邻居吧?”

    “对……

    “那就这样。”石磊把话筒拿开耳旁。

    “啊,石老师,请等一下。”刘靖叫住他。

    “有事吗?”

    “谢谢你处处费心,你的恩情我永远铭记。”

    她最后的那句话,令他全身热血沸腾。滚烫的双颊被冷风一吹格外舒服,连腋下都出汗了。她说要终生铭记我,那么她会因为感恩而与我终生在一起么?一想到这石磊心里更加发热。他性格孤僻,不善交际,又其貌不扬,所以三十大几了仍是个单身汉。但是自从遇到了这个女邻居,他就暗恋上了她。如果能娶到这个美丽、温柔的女子,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所以,他要尽全力保护她。

    石磊带着满心的幸福踏上归途,不过雀跃的心情并未太久,因为他发觉自己在刑警面前犯了一个错。刑警问起他和刘靖的关系时,他回答只是偶尔打个招呼,当时他应该把常去她工作的店里买便餐的事也一并说出才对。

    在家中吃完晚饭,石磊坐在沙发上深思。刑警们昨晚好像又来找刘靖了,是那两个以前也来找过石磊的刑警,他还记得警察证件上写着田春达这个名字。

    据刘靖说,他们果如预期地来确认电影院的不在现场证明。他们问刘靖在电影院里有无发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进电影院和出来后,或是在电影院里有没有遇见谁……等等。

    警察完全没问起ktv的事,可见已经查证过那部分。不过他们当然查得到,因为石磊是故意挑选那个场所的。

    刘靖按照石磊指示的顺序将电影票根给刑警看了,除了电影情节,对于其它问题,她一概声称想不起来,完全照石磊事前的指导行事。

    刘靖表示刑警后来就这么走了,但他不相信他们会轻易放弃,会来查证电影院的不在现场证明,或许该解释为:警方发现了足以怀疑刘靖的线索,那会是什么样的线索?

    石磊起身拿起外套,带着电话卡和皮夹、房间钥匙出门。

    正要下楼之际,下面传来脚步声。他放慢步子,微微垂头。

罪行与爱情8

    走上来的是刘靖,她似乎没有立刻发现站在眼前的是石磊。直到快要错身而过,才赫然停下脚步。连一直低着头的石磊也感觉得到,她好像想说什么。

    她还没出声,石磊就说:“晚安。”

    他尽量保持和面对别人时一样的口吻与低沉声音,而且绝对不让两人视线对上,步伐也丝毫未变,他默默走下楼梯。

    说不定刑警会在某处监视,所以就算碰到了,也务必表现得只是邻居关系——这也是石磊给刘靖的指示之一。她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小声说句晚安后,就无言的上楼了。

    一走到惯用的公用电话,他立刻拿起话筒,插入电话卡。三十公尺外有间杂货店,看似老板的男人正在忙着关门打烊。除此之外,周遭没有人。

    “喂,是我。”电话一接通后立刻传来刘靖的声音。听她的口气好像早就料到是石磊打来,这点令他莫名欣喜。

    “我是石磊。有没有什么情况?”

    “啊,呃,刑警来了,来到店里。还是同样的刑警。”

    “这次问了些什么?”

    “他问张富有没有来过‘天天美食’店。”

    “那你怎么回答?”

    “我当然说他没来过。结果刑警说也许张富来时我正好不在,然后就进去后面厨房。之后我听店长说,刑警好像让店里人员看了张富的照片,还问他们有没有这样的人来过,那个刑警正在怀疑我。”

    “你会被怀疑是意料中事,没什么好怕的。刑警只是问这件事情吗?”

    “另外,他们还问起我以前上班的店,那是在市中心的夜总会。他问我现在还去不去那间店,是否跟店里的人保持联系?我照石老师交代的,一概予以否认。然后我反问他们,为什么要打听我以前上班的店,结果,他说张富最近去过那间店。”

    “我知道了。”石磊耳朵贴着话筒频频点头,“张富一定在那间店拼命打听你的下落。”

    “好像是,我在‘天天美食’的事好像也是在那里打听出来的。刑警说,张富似乎正在找我,所以他不可能没来过‘天天美食’。我就告诉他,没来过就是没来过,跟我说这种话也没用。”

    “其它还问了什么?”

    “他只问了我这些,不过小美……”

    石磊猛然握紧话筒,“刑警也去找她了吗?”

    “对,我刚刚才听说,他们在她一出学校就找上她了。我想应该还是那两个来找我的刑警。”

    “小美在你旁边吗?”

    “在,我叫她来听。”

    小美似乎就在身旁,立刻听到小美“喂”了一声。

    “刑警问你什么?”

    “给我看张富的照片,问他有没有来过家里……”

    “你回答没来过吗?”

    “是的。”

    “他们还问了什么?”

    “电影的事。问我真的是十日那天看的电影吗?会不会记错了。我说绝对是十日没错。”

    “结果他们怎么说?”

    “问我是否告诉什么人看电影的事,有没有传短信之类的?”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没发短信,不过跟朋友提过,结果他就问我能不能告诉他朋友的名字。”

    “你告诉他了吗?”

    “只告诉他齐香的名字。”

    “你说的齐香,就是十二日那天跟你聊电影的朋友吧?”

    “是的。”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刑警还有没有问别的?”

    “其它就问些无关紧要的了。问我上学开不开心,练习羽毛球累不累之类的。那个人不晓得是怎么知道我参加羽毛球队的,当时我明明没有拿羽毛球拍。”

    石磊推测,对方应该是看到放在家里的羽毛球拍了。那个警官的观察力果然不可小看。

    “怎么样?”话筒传来的声音变成刘靖的。

    “没问题。”石磊为了让她安心,用力说道,“一切都照我计划进行。今后刑警应该还会再来,不过只要照我的指示做就不用担心。”

    “谢谢,我们只能仰仗石老师了。”

    “好好努力,再忍一下就好了。那么明天见。”

    不管如何,目前的确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他早就料到警方迟早会发现张富打听刘靖下落一事,因此他才判断需要不在现场证明;而那个不在现场证明令警方起疑也是意料中事。

    他也猜到刑警会找小美。刑警大概认为,要拆穿不在现场证明,从女儿下手会比较容易。虽然他早就想到这点而做了各种防范,不过或许该再检查一次看看有无漏洞——

    石磊转着这样的念头回到公寓。

    晚上吃完晚饭,田春达和妻子吴敏华谈起了这桩案子。吴敏华是警察学院的犯罪心理学副教授。刑侦支队的一些年轻刑警都是她的学生。她还到刑侦支队讲授过一些犯罪心理学知识。所以田春达有时会和妻子研讨一下案情。

    “刘靖说她们去看电影,是在案发的本月十日,而且她的女儿在十二日告诉同学这件事。”田春达边替吴敏华倒茶边说,“就在下午,我已经确定过了。”

    “那你从她同学那里听来的结果如何?”

    “还很难说,根据那女孩齐香的话,好像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她说在十二日那天,的确小美聊起和母亲去看电影的事。齐香也看了那部电影,所以两人聊得很起劲。

    “案发两天后的时间点倒是有点可疑。”吴敏华说。

    “没错。看过电影之后如果想跟同学讨论,照理说应该隔天就会说。所以我的想法是:电影或许是十一日那天看的。三月十日刘靖工作到晚上6点,女儿如果一结束羽毛球练习就立刻回家,应该赶得上七点那场。实际上,她们坚称十日那天就是这样去电影院的。”

    “羽毛球?她女儿是羽毛球队的吗?”

    “我第一次去她家时,看到屋里放着球拍,立刻就猜到了。对,打羽毛球这点也有点可疑。你当然也知道,那是一种相当激烈的运动。照理说结束羽毛球练习后应该已经筋疲力竭。”

    “一个结束羽毛球练习已经筋疲力尽的中学女生,之后去看电影也就算了,竟然还跑去ktv唱到深夜未免太不自然——这就是你想说的吧?”

    田春达看着妻子,的确被她说对了。

    “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地断定这样不自然,毕竟有些女生就是体力比较好。”妻子又说。

    “是这样没错,可是她很瘦,看起来不像体力很强的样子。”

    “也许那天的练习比较轻松。更何况,你不是已经确认过她十日晚上的确去了ktv吗?”

    “是啊。”

    “她是几点进ktv的?”

    “九点四十分。”

    “你说刘靖的工作六点下班是吧?命案现场在污水处理场附近的河堤,扣掉来回的时间,大约还有两小时可以用来作案……也对,也不是毫无可能。”吴敏华交抱双臂说。

    “案发那晚正巧去看电影、唱ktv,你不觉得未免太恰巧了吗?”田春达说。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还是需要理性地判断。也许你该着眼于不在现场证明之外的部分。”

    “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田春达从搭在椅子上的大衣口袋,取出一张影印纸,在桌上摊开,纸上画了一个男人。

    “这是什么?”吴敏华问。

    “我们请人试着画出遇害者生前的穿着打扮,现在正有数名刑警拿着这个,在市内各处打听。”

    “我想起来了,你说衣服没有烧光吧?深蓝色运动外套和灰毛衣,以及深色长裤啊……听起来好像是随处可见的打扮。”

罪行与爱情9

    “就是啊。自认好像见过那个人的说法很多,负责打听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说来,目前还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喽?”

    “是啊。唉,干我们这行本来就得不断重复这种挥拳落空的滋味。跟你们这种只要道理讲得通,就能获得肯定的世界可是大不相同。”

    吴敏华又问:“尸体被毁容了,是吧?”

    “没错,连指纹也被烧毁了,大概是不想让人查出死者身份。”

    “是用什么工具毁容的?”

    田春达说道:“没找到工具,凶手八成事先准备了锤子之类的东西,研判应该是用工具多次敲击脸部,敲碎了骨头。牙齿和下颚也支离破碎,所以也无法比对牙科的病例资料。”

    吴敏华放下茶杯,双肘放在桌上。“如果那个刘靖是凶手,你应该想像过她那天采取了什么行动。你一定认为她说去电影院是谎话吧?”

    “我并未肯定那是谎话。”

    “不管这个了,总之你先说说看你的推理。”吴敏华摆了下手说。

    田春达皱起眉头,舔舔嘴唇。“谈不上什么推理,不过我是这么想的:刘靖下班时已过了六点,她如果坐出租车去案发现场的污水处理场附近,应该七点左右就能抵达。”

    “遇害者在这段期间的行动呢?”

    “遇害者也正前往命案现场,八成和刘靖事先约好了。”

    “姑且假设刘靖和死者就是这样在现场碰面。你继续往下说。”

    “虽然约好要碰面,但我想刘靖八成躲在某处。一看死者现身,就从背后悄悄走近。把绳子往死者脖子上一套,用力勒紧。”

    “停。”吴敏华张开了一双手,“死者身高多少?”

    “一百七十公分出头。”田春达按捺着想咋舌的冲动回答,他知道吴敏华想说什么。

    “刘靖呢?”

    “一百六十公分左右吧。”

    “那就是差了十公分以上喽,”吴敏华托着腮,咧嘴一笑,“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要勒毙一个比自己高的人的确很困难。根据脖子上的勒痕角度,也看得出死者是被人往上拉扯勒死的。不过,死者也可能是坐着的。还有,是有一个未成年人帮助下手的。这使我更对刘靖母女心有疑虑。”

    “然后呢?剥下衣服,用带来的锤子砸烂脸,拿打火机烧毁指纹。再烧掉衣服,从现场逃走。是这样吗?

    “这样要在九点抵达电影院应该不是不可能吧。”

    “就时间来说的确是,不过这个推理太牵强了。专案小组的人,该不会统统都跟你想的一样吧。”

    田春达嘴一歪,一口喝干杯中水。才把脸转向吴敏华这边。

    “是有些刑警觉得女人应该无法作案。”

    “你看吧。就算再怎么出其不意,只要遭到男人抵抗,作案就很费劲了。而且男人绝对会抵抗,事后处理尸体对女人来说也很困难。不过,如果还有个人帮忙下手,那可能性就大些了。”

    “我只是把它当成众多可能性之一。”

    “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有其它想法。既然说都说了,那你就别小气,把其他假设也说来听听吧。”

    “不是我要故意卖关子。现在的说法,是假设尸体发现的地点是犯罪现场,但也有可能是在别处杀人后再弃尸该处。姑且不论刘靖是不是凶手,至少专案小组的几个成员,目前比较支持那个说法。”

    “按照常理的确会这么判断,可是你却不认为那个说法最有可能。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刘靖是凶手,那这个说法就不好成立,因为她没有车。而且她根本不会开车,这样就无法搬运尸体。”

    “原来如此,这点倒是不容忽视。不管怎样,判定是男人犯罪应该比较妥当吧。”

    “这正是专案小组的主流意见,不过这并不表示就和刘靖划清关系了。”

    “你是说刘靖有男性共犯?”

    “目前,我们正在清查她的周边关系。她以前做过酒女,不可能和男人毫无关系。”

    郝东向田春达报告:“去‘天天美食’店调查男同案犯的情况,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动向。”

    “是什么?”

    “一个好扯老婆舌的中年女店员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经常来店里吃便餐,他好像对刘靖有意思,所以才常来店里。这个男子是中学老师。”

    “她怎么知道这个男子是中学老师?”

    “一次一个中学生来店里吃饭,看到这个男子,管他叫‘石老师’”

    “石老师?是石磊么?”田春达思索着说。

    “我打听了那个男子的相貌,应该是石磊。”

    “那石磊就有共同作案的动机了。我们马上找石磊谈谈。”

    晚上,田春达和郝东再次来到石磊的家。

    “石老师,我们来是想打听一些情况。”田春达在椅子上坐下后对石磊说。

    “想问什么就问吧。”石磊平静地回答。

    “你经常到‘天天美食’店吃饭吧?”

    “对。那里的饭菜好吃又便宜,所以我常去。”

    “只是去吃饭么?”

    “什么意思?”石磊眨着眼睛问。

    “听说你常去吃饭是因为对刘靖有意思。”

    石磊笑了一下,“是听哪个多嘴的店员说的吧?这些人素质低,就好说别人闲话。可我只是去吃饭,并没有别的意思。”

    田春达转了话题:“我还想再详细问一下那晚的事情。”

    “你是指哪晚?”

    “三月十日。”田春达说,“想必你也知道,就是那个案子发生的晚上。之前,我曾问过刘靖那晚有没有什么异样。”

    “我记得。我应该是回答你,没什么特别的吧。”

    “你说的没错,不过针对这点能否请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真的一无所知,所以要我回想也无从想起。”石磊的嘴角微露笑意。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特别意识到的事说不定其实具有重大意义。如果你能尽可能地详细描述那晚的情形,我们会很感激,你不用考虑和案子有无关联。”

    “喔……这样啊。”石磊摸着自己的脖子。

    “事发至今已有一段日子,我知道不容易。所以为了帮助你回想,我特地借来了这个东西”

    田春达拿出来的,是石磊的出勤表和任教班级的课程表,还有学校的记事本。

    “看了这个,我想也许会比较容易回想……”田春达微笑着说。

    一看到那个,石磊当下察觉刑警的目的。虽然田春达言辞含糊,不过他想知道的,显然不是刘靖而是石磊的不在现场证明。那他就得好好应付。石磊换个姿势坐好,挺直腰杆。

    “那晚在武术社练习完后我就回家了,所以应该是七点左右回去的,我记得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没错。那么后来你一直待在屋里吗?”

    “这个嘛……我想应该是。”石磊故意含糊其辞,想试探田春达的反应。

    “有没有去谁家里拜访过?或是有谁打电话来?”

    田春达的问题,令石磊微微歪起头。

    “去谁家拜访?你是说去刘靖家吗?”

    田春达点点头。

    石磊摇摇头:“没有。”

    “那么有谁来过你家么?”

    “我家?”

    “你会奇怪这和案子有何相干。重点不在于你做了什么,我们只是想尽量搞清那晚刘靖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那晚我谁也没见过。电话嘛……我想应该也没人打给我吧,我平常本来就很少接到电话。不好意思,让你们特地跑来,却没什么情报可以供你参考。”

    “哪里,你用不着这样客气。对了——”田春达拿出学校的出勤表,“据这上面显示,十一日上午,你好像请了假。下午才到学校上课,是有什么事吗?”

罪行与爱情10

    “没什么。只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请假休息。反正第三学期的课也几乎都结束了,我想应该影响不大。”

    “那你去医院看过病吗?”

    “没有,没那么严重,所以我才能下午就到校。”

    “听说你一直致力研究数学,常常因此彻夜未眠。所以据教导主任说,像这样的时候,你隔天上午就会请假。”

    “我记得的确和教导主任这么解释过。”

    “我听说这个频率大约是一个月一次,”田春达再次垂眼看出勤表。“十一号的前一天,也就是十号,你上午请了假。因为是惯例,所以教导主任也不以为意,可是得知你次日也请假,教导主任似乎有点惊讶。你连着两天请假,好像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前所未有……会吗?”石磊撑着额头,这个局面非慎重答复不可。“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正如你所说,十日那天是因为前一晚熬夜,所以我下午才到校。结果那天晚上我有点发烧,所以隔天上午只好也请假。”

    “所以才下午到校?”

    “是的。”

    “我知道了。”田春达用显然带有怀疑的眼光回看着他。

    “有什么奇怪吗?”

    “不,我只是在想,下午就能来学校,表示你虽然身体不舒服但是应该不严重。不过如果是这点小病,通常应该会强打起精神照常上班,所以我有点好奇。毕竟,你前一天上午就已经请过半天假了。”田春达露骨地说出他对石磊的怀疑。大概是已豁出去,就算因此惹恼石磊他也不在乎了。

    你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法吗?石磊露出苦笑。

    “听你这么一说或许的确如此,不过那时我很不舒服,实在爬不起来。可是到了快中午时突然好多了,于是就强打起精神来上班了。当然,正如你所说,也是因为前一天也请了假不好意思再请假。”

    石磊说话时,田春达一直以那种尖锐执拗、坚信嫌疑人说谎时一定会狼狈露馅的视线盯着他的眼睛,

    “说的也是,你平常既然在练武术,一点小毛病想必休息个半天就没事了。教导主任也说,从来没听说过石磊老师生病。”

    “不会吧,我当然也会感冒。”

    “你的意思是,只是凑巧是那天吗?”

    “‘凑巧’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那天没什么特别的。”

    “说的也是。”田春达盖起出勤表,起身说道,“你这么忙还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没帮上忙。”

    “哪里,这样就足够了。”

    刑警走后约一个小时,石磊又来到离家不远的公共电话亭。在仔细观察四周没有人监视后,走进电话亭拿起话筒。

    “喂,我是刘靖。”传来对方的声音。

    “现在说话方便么?”石磊问。

    “方便。”

    “今天有什么新情况么?”

    “今天我一下班到家,警察就跟了上来,看来是在家门口守候我回来。”

    “警察都问了你什么?”

    “又问我那天看电影的情况,还要走了电影票票根,说是要用它做进一步调查。警察还检查了我家里电器的电线。并问我家里有没有多余存放的电线。但看来没发现什么问题。”

    “警察现在调查越来越深入了,要特别注意呀。”

    “我知道了。”

    放下话筒后,石磊想,好在把那条用来勒死张富的电线换了,否则真会让警察发现问题的。他又想,警察把电影票票根拿走去调查,很可能会查出问题。因为那个票根是自己用电脑制图软件伪造的。虽然几可乱真,但要仔细用新科技手段检查,是会发现问题的。那怎么办呢?继续扛似乎是扛不过去了,为了保护刘靖母女,我必须破釜沉舟了!

    于是在当晚,石磊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安排。

    10

    第二天,石磊来到市刑侦支队自首。

    他对田春达说:“张富是我杀的,我是来自首的。”

    “那你说说作案过程。”田春达看着石磊说。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人是在三月十日。”石磊以平板的声音开始叙述,“我从学校一回到公寓,就看到那男的在房子旁边打转。好像在找刘靖家,还伸手在她家门上的信箱掏来掏去。”

    侦讯室内有田春达和郝东,郝东在隔壁桌做记录。石磊拒绝其他刑警陪同在场。他的理由是:如果有太多人争相发问,他会无法整理说话的思路。

    “你说的那男的是张富吧?”田春达问。

    “对,当时我还不认识他。我觉得很奇怪,于是出声喊他,问他找谁。他很慌张,说他要找刘靖,还说他是她分居的丈夫。我立刻知道他在说谎。不过为了让他放松戒心,我还是假装相信他。”

    “请等一下,你为什么认为他说谎?”田春达质疑。

    石磊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对刘靖了如指掌。包括她已离婚,正在四处躲那个前夫,这些事情我统统都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虽然你住在她隔壁,但我听说,你们几乎很少说话,你只不过是常光顾她工作的饭店罢了。”

    “那是表面上的情况。”

    “表面上?你的意思是?”

    石磊伸直腰杆,微微挺起胸膛。

    “刘靖让我这个会武术的邻居做她的贴身保镖。替她挡开那些心术不正企图接近她的男人,保护她就是我的职责。不过我不太想让社会上的人知道这件事。毕竟我还是个高中老师。”

    “所以我第一次去拜访时,你才会告诉我,你们几乎毫无来往?”田春达这么一问,石磊微微吐出一口气。

    “你来找我,是为了打听张富命案吧?那我怎么可能告诉你真话。否则不就会立刻遭到怀疑了。”

    田春达点点头,“你刚才说,因为是贴身保镖,所以对刘靖了如指掌。”

    “是的。”

    “换句话说你之前就和她有密切接触?”

    “是的,我要再次强调,这是瞒着世人的秘密来往。她虽然有女儿,但我们连那孩子都瞒着,一直小心、巧妙地保持联络。”

    “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我们有很多联络方法,要详细说说么?”石磊露出窥探的眼神。

    田春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石磊宣称和刘靖有秘密接触的说法太唐突,背景也暧昧不清。不过对田春达来说,他现在只想尽快弄清楚案件真相。

    “关于这个我晚点再了解,你再详细地叙述你和张富的对话。刚才你说到,决定暂时假装相信他是刘靖的丈夫……”

    “他问我知不知道刘靖出门到哪去了。于是我就说:她现在不住在这里,好像是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搬家,所以不久之前搬走了。他听了果然很惊讶。然后就问我知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我说知道。”

    “你告诉他在哪里?”

    听到田春达这么问,石磊冷然一笑。

    “我告诉他搬去污水处理厂附近的公寓了。”

    污水处理厂就是在这里出现的啊,田春达想。

    “可是光这样说他还是找不到吧?”

    “张富当然急着想知道详细住址。我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屋,一边看地图一边把住址抄在便条纸上。那个住址,位于污水处理厂附近。我把便条纸一给他,那个白痴就高兴得要命,还说我帮了大忙。”

    “你为何要捏造那种地方的住址?”

    “那当然是为了把他骗到人迹稀少的地方,我从以前就对污水处理厂附近的地理环境很熟悉。”

罪行与爱情11

    “这么说来,你从见到张富的那一刻起,就已决定要杀害他了吗?”田春达边问边凝视石磊,这段内容太引人关注了。

    “那当然。”石磊稳如泰山地回答,“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必须保护刘靖。一旦有折磨她的男人出现,就得尽快加以铲除,这是我的职责。”

    “你确信张富在折磨刘靖吗?”

    “不是确信,是知道。刘靖一直受那个男人折磨。为了逃离他,才搬来我的隔壁。”

    “这是刘靖亲口告诉你的吗?”

    “我说过了,我是透过特殊的联络方式得知的。”

    石磊的语气毫无滞碍。当然,既然会来自首,想必脑中已充分整理过了。但他的叙述有太多不自然的地方,最起码和田春达到目前为止对石磊的印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把便条纸给他,然后怎样了?”他决定还是先听完下文再说。

    “他问我知不知道刘靖上班的地点。我说地点我不清楚,只听说是个餐饮店。此外,我还告诉他,她通常十一点下班,女儿也会去店里等她下班再一起回家。当然,这完全都是我瞎说的。”

    “这样瞎说的理由是?”

    “为了限制他的行动,就算那个地点再怎么僻静,还是不能让他太早抵达。我想他只要听说刘靖十一点才下班,而且在那之前女儿也不会回家,应该就不会提早去公寓找她们了。”

    田春达伸出手,打断他的话,“这些念头,全都是你在那一瞬间想出来的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觉得很佩服,你竟然能立刻就想出那个缜密的计谋。”

    “这不算什么吧。”石磊恢复严肃的表情。“他一心只想赶快见到刘靖。所以对我来说,只要利用他这种心态就行了,一点也不难。”

    “当然,对你来说或许是吧。”田春达舔舔唇。“后来呢?”

    “最后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他,叫他如果找不到公寓再跟我联络。通常如果有人好心到这种地步,一般人至少会怀疑一下,可是那家伙却丝毫没起疑心,可见他是笨到家了。”

    “那是因为谁也料想不到,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竟会二话不说就对自己萌生杀意。”

    “正因为初次见面,才更该觉得奇怪。可是那男的,把写有假住址的便纸条小心翼翼地往口袋一塞,就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了。我确定他走远后,就进屋开始准备。”说到这里,石磊慢条斯理地伸手拿水杯。水应该已经凉了,不过他还是喝得很痛快。

    “做什么准备?”田春达催他往下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换一套便于行动的服装,等时间来临。这段时间,我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更好杀死他。经过多方思考后,我选择了绞杀。我认为这个方法最万无一失。如果用刺杀或扑杀,谁知道到时会不会喷得满身是血。况且我也没把握能一招毙命。而用绞杀的话,凶器也比较简单。不过,还是得选坚固一点的东西,所以我才决定用电线。”

    “为什么用电线?坚固的绳子应该还有很多种吧。”

    “我本来也考虑过用领带或打包用的尼龙绳,可是两者握起来都容易滑手,而且也可能被扯松,还是电线最适合。”

    “于是你就带着那个去现场?”

    石磊点点头。

    “十点左右,我走出家门。除了凶器,还准备了美工刀和简易打火机。不过在前往的途中,我发现有人在垃圾场扔了一块蓝色塑胶布,就决定把那块布也折起来带去。然后我搭出租车,前往污水处理厂边。我下出租车的地方,离我告诉他的地点还很远。总之一定要小心的,在达成目的之前,绝对不能让那家伙发现。”

    “下了出租车之后呢?”

    “我一边提防着别人的耳目,一边朝那家伙即将现身的地点走去。不过其实也不用特别小心,路上根本没半个人影。”石磊说着又喝了一口水。“我到达堤防没多久,手机就响了,是他打来的。他说已经到了纸上抄的地点,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栋公寓。我问他现在在哪里,那家伙回答得可仔细了。我一边跟他讲电话,一边还得小心不让他察觉我正逐渐接近。我说我要再确认一下住址请等一下后就把电话挂了,其实那是我已确定那家伙的位置了。他正懒洋洋地坐在堤防边的草坪里。我蹑手蹑脚地缓缓走近他,那家伙完全没发觉。等他发现时,我就站在他的正后方。可那时我已经把电线套在他脖子上了。那家伙虽然拼命抵抗,但我用力一勒,他立刻就没气了,简单得很。”石磊垂眼看着茶杯,杯子空了。“可以再给我倒杯水吗?”

    郝东站起来,拿暖壶给他倒水。“谢谢,”石磊点头致谢。

    “被害者身材魁梧,才四十几岁。如果他拼命抵抗,我觉得应该没那么容易勒死吧?”田春达试探着说。

    “我是练武术的。如果从后面偷袭,就算对方身体比较高大,也能轻易制服。”

    “杀人之后呢?”田春达问。

    “当务之急,就是隐瞒死者的身份。因为一旦死者身份曝光,刘靖必然会遭到怀疑。首先我剥下他的衣服,用我带去的美工刀边割边剥下。然后,再弄烂他的脸。”石磊语气自若地说,“我捡来一块大石头,用塑胶布蒙在他脸上,砸了又砸。我不记得砸了几次。我想,应该有十次左右,然后再用打火机烧掉指纹。做完这些后,我带着剥下的衣服,离开现场。没想到我要离开堤防时,正好发现一个水桶,于是我决定把衣服放进去烧。可是火势比我预期的大,我怕这样或许会引来什么人,所以还没烧完,就匆忙离去。我一直走到公车经过的大马路才拦出租车,先去火车站,再改搭另一辆出租车回家。抵达公寓时我想应该过了十二点。”说到这里,石磊呼的吐出一口大气。“以上就是我所做的。我用的电线、美工刀、打火机,全都放在我家。”

    田春达一边斜视着郝东的记录,一边叼起烟。点燃之后,吐着烟凝视石磊,对方的眼睛令人无法联想到任何情绪。

    “可是,我们在死者的两个手腕上发现用手按压的紫印,是还有另一个人按压他的双手吧?”

    “是这样的。我认为已经将他勒死后就松了手。可是几秒后他的双手又动了起来,我就用手按压了他的双手,接着又勒他的脖子,他这才完全断气。”

    田春达对他的话不太相信,可他没追问下去,因为他内心里不想将刘靖的弱小女儿也牵扯进案子中。

    “你杀死他的事情,可曾告诉刘靖?”田春达又问。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石磊回答,“这么做的话,万一她告诉别人不就糟了。女人这种动物,本来就很难保守秘密。”

    “那么你也没跟她讨论过命案吗?”

    “那当然。我和她的关系,万一被你们警方发现就完了,所以我们一直尽量避免接触。”

    “刚才你说,你和刘靖,是用谁也没察觉的方法取得联络。那到底是什么方法?”

    “有好几种。有时是相互发短信。偶尔也手机通话。”

    田春达手指夹的烟,已有一半以上燃成灰烬。他把烟灰弹进烟灰缸,然后和郝东四目相对。

    石磊继续说:“她被前夫折磨的事,我也是听她诉苦才知道的。她还拜托我替她想办法。”

    田春达抬手用手摁熄香烟。

    “你们还用什么方法联络过?”

    “处理掉张富以后,我就用公用电话与刘靖联系,以防警察监控我们的手机。”

    “刚才的叙述今后还会让你说上很多次,接下来也会制成正式的自白书。”

    “好,叫我说几遍都行。”

    “最后我想再问个问题。”田春达的手指在桌上交握。“你为何来自首?”

    石磊用力倒吸了一口气。“不自首比较好吗?”

    “我没有这样说。既然会来自首,总有个理由或是起因吧?我想知道。”

    石磊听了嗤之以鼻地说道:“那应该和你的工作无关吧?凶手在自责之下主动投案这不就好了吗?这需要什么其它理由吗?”

    “看你这样,不像是自责之下才来投案的。”

    “实话实说,我感觉你们警察追查得太紧了,我觉得是逃不过去的,也不想继续被你们追查到最后了,想结束这一切,所以就来自首了。”

    把石磊带回拘留所之际,刑警向海洋从走廊的转角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是刘靖。

    “怎么回事?”田春达问。

    “这个……她说她也是来自首的。”向海洋回答。

    田春达看着石磊。他的脸色灰败如土,那双眼睛盯着刘靖,充满血丝。

    “为什么,你要来这种地方……”他低语。

    刘靖如遭冻结的脸孔,眼看着逐渐崩溃,两眼溢出清泪。她走到石磊面前,突然伏身跪倒。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为了我们……为了我这种女人……”她的背部激烈晃动着。

    “你胡说什么!你说什么……傻话……你胡说……”石磊口中发出像念咒一样的声音。

    “怎么能只有我们得到平安……那是不应该的。我也该赎罪,我也要接受惩罚,我要和石磊老师一起接受惩罚。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对不起!对不起!”刘靖两手撑地,头抵着地板。

    石磊边摇头往后退,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

    他猛然一个转身,用双手抱住头。

    喔喔喔——他发出沉痛的悲鸣,那同时也是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嚎。那个叫声令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一名刑警跑过来,想要制止他。

    “别碰他!”田春达挡在他们的面前,“至少,让他哭个够……”

    田春达从石磊身后,将手放在他的两肩上。

    石磊继续悲鸣着,田春达觉得他仿佛正呕出灵魂……

女子角斗士1

    紫气酒吧快要打烊之际,女老板袁

    紫把陪酒女郎向波唤来了。

    “向波,我还没参观过你新搬进的豪宅呢,待会儿下班回家,我顺便到你家坐坐好吗?”袁紫微笑说道。

    “是啊。我正想哪天在家里招待经理呢。”向波不疾不徐地答道。

    “哎呀,你倒不用特别招待我。我只是想去参观你家而已。”

    “嗯。”

    “今天晚上不方便吗?”袁紫对着心有所思的向波问道。

    “嗯……”向波面有难色。

    看来向波似乎是有所不便。

    尤林院长为向波买下那套公寓一事是向波告诉袁紫的,而眼下向波却拒绝袁紫到家中小坐,显然是因为尤林今晚要来过夜。

    “那么,明天傍晚五点左右方便吗?我只参观十几分钟就好,我们再一起来店里上班。”

    “嗯,好吧。我等候您的大驾光临。”

    向波马上应允了。从她的口气听来,只要尤林不在公寓的时候,随时造访都没关系。

    自从搭上尤林院长以后,向波的服装打扮突然比以前高贵亮丽许多。虽说在自家酒吧的小姐面前,她还不算太过招摇,但依袁紫推测,她家里应该还有更多价值不菲的东西。

    向波是毛遂自荐的。当初,向波神采奕奕地对袁紫说,在新开的酒吧上班比较有干劲。她有着可爱的圆脸和水汪汪的大眼。

    袁紫一眼就看中了向波。依经验来看,像向波这种水平的小姐不可能来她的酒吧上班,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但是袁紫不想失去这样的机会,也没多问。连向波要求先预借两千元也答应了。袁紫心想,看来向波已经彻底俘虏尤林院长了。她的手腕真是厉害!

    袁紫依照约定的时间,翌日下午五点,带着礼物来到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六层楼高级公寓造访向波。这栋大楼建于高地上,半年前刚落成,还很新,外面贴着咖啡色的墙砖。

    大楼的一楼是格调气派的餐厅、咖啡厅和花店。袁紫搭着电梯来到五楼,踩着绿色的地毯,在走廊处往左走去,犹如置身在高级的饭店里,四周充满着舒服的暖气。袁紫朝五一三号房旁的对讲机按钮一按,随即传来娇滴滴的回话声:“是谁呀?”

    “是我。”袁紫朝圆窗型的对讲机回应。

    “哎呀,您来了。欢迎呀!”

    向波马上语气客气地拉开沉重、黑

    亮的大门。“请进!”向波朗声地招呼着,

    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哇,好漂亮的房间。”袁紫走到里面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发出赞叹。向波低下头默默笑着,略显得意地接受来客的赞美。

    向波知道袁紫此次是为探查她的现况而来,因此早就穿好设计新颖的居家服。

    她带着袁紫参观,里面有宽敞的房间,一间会客室、一间厨房兼餐厅,另外一间是客房,最后一间是卧室。贴着瓷砖的浴室和厕所都很漂亮,而且宽敞舒适。

    此外,整体的色彩搭配得非常和谐,设计师巧手装饰的照明灯具与亮度把这房间营造出充满绮丽的氛围,宛如建筑杂志中的插画。袁紫被眼前的奢华光景压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向波招待袁紫喝了高档红茶,吃了进口奶油点心和水果。

    半个多月后,向波又来独居的袁紫家中拜访。她对着袁紫微笑说:“经理,您好!”脱掉毛皮大衣,伸出纤细的脚踝脱下鞋子。她穿着新做的套装,煞是好看。

    袁紫精心地为来客泡了杯红茶。因为她知道向波此行的目的。

    “经理,我想自己开店了。”向波态度有点客气,但仍充满夸耀的口气。

    “恭喜你啊,向波。”袁紫由衷地祝贺道。

    “经理,谢谢您长期以来的照顾,真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只做到这个月底?”

    “这当然没问题啊。”

    “决定在哪里开店呢?”袁紫又问。

    “在商业街。”

    “我猜也是,在哪一带?”

    “我有点难以启口……”

    袁紫心想,向波的酒吧大概地点欠佳,才难以启齿,但这回她猜错了。

    “经理,你知道紫气酒吧的楼上有间叫‘波浪’的酒吧吗?”

    “嗯,知道啊……”

    “我买下那间店了,把它取名为‘夜巴黎酒吧’。”

    袁紫听了一怔,在自己酒吧的楼上?而且波浪酒吧要比自己的酒吧规模大一倍。这是摆着架子要同自己竞争呀!但她不露声色地问:“马上要重新装修了么?”

    “是啊,我想豪华装修,再高价招聘一批漂亮有经验的酒吧女郎。”向波不无得意地说。

    这话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袁紫想,自己的酒吧是经过一番巧取豪夺的角斗才发展起来的。现在要生存下去,看来又得进行新的角斗了。

    夜里十一点左右,袁紫附耳邀店里的酒吧女郎李云下班后一起吃寿司。

    来到寿司店,李云内心非常紧张,因为老板只邀她一人,不知道要谈什么事情。

    袁紫点了几样高档寿司。同李云吃了一会儿便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听说你有个妹妹正在找事情做?”

    “是啊,我有个妹妹。跟我一起住在公寓里,目前正在找事情做。”李云回答道。

    袁紫看着李云说:“我想给你妹妹介绍个工作,不知她愿意不愿意做。”

    “是什么工作?”李云问。

    “是爱心妇产科医院的护士。”

    袁紫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跟这个医院的院长尤林发生了账务纠纷。他求我帮忙解决。所以,我想请人调查尤林的财务关系,或者探听他的家庭状况。问题是,这种事又不能随便拜托他人,我不愿意看到有人拿尤林院长的隐私做文章。所以,跟你妹妹拜托一下,只需两个月就好,替我打探内情。”

    “尤林院长跟向波是不是有特别的亲密关系?”李云稍作犹豫之后问道。

    “嗯。我问了向波,她居然恬不知耻地说,一个月前尤林院长帮她买了一栋豪华的公寓呢。她的交际手腕真厉害。”

    “如你妹妹同意做,除医院给的薪水,另外,每个月我还会给你妹妹一万元。”

    “咦?”李云表情惊讶地盯着袁紫。

    “这钱不是我出的。算是我朋友补助的调查费。不过,请你妹妹多观察尤林院长的状况,再通报我。”

    “尤林院长在向波的身上砸下那么多钱吗?”李云又问。

    “我也不大清楚,所以才请你妹妹到他医院里调查实情。毕竟这关系到金钱问题。”

    “说得也是,尤林院长每次到我们店里消费,出手都很阔绰。”

    “你也见识过吧?对我们店来

    说,他是难得的贵客,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的阔绰反倒令人担心呢。”袁紫说。“就拜托你妹妹了。请费心帮帮忙。”

    “嗯,我会转告她。”李云点点头。

    隔天,袁紫来到店里,李云随即跑过来报告:“我妹妹李叶答应那件事了。她说,今天就去爱心妇产科医院面试。”

    “噢,太好了。”

    过年后的一月中旬,袁紫收到李云转交的李叶给她的信。李叶到爱心妇产科医院当实习护士已经五十天了。李叶这样写道:

    “袁经理,我到爱心妇产科医院已经近两月了,我就据实说出我看到的一切。

    这家医院共有一百三十张病床,除了尤林院长之外,另有四名年轻医生、三名药剂师、四名职员、十四名护士与四名助产士,在私人开设的妇产科医院之中属于中等规模。护士长叫仲铃,大约四十岁,听说她在这家医院工作已经二十年了。

女子角斗士2

    由于医院正闹护士荒,所以连我这种二十四岁的超龄者也被录用当实习护士。除了我之外,医院里没有其他的实习护士。不过,请您放心,我不会轻易露出声色,绝对会扮好实习护士的角色。

    “君临护士之上的是护士长仲铃。护士长说的话就是圣旨。

    “仲铃每天从住家到医院上班。她大约四十岁,还没结婚。听说她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就来到爱心医院当实习护士,至今还是单身一人。二十年来,她把青春献给爱心医院,今后仍将奉献下去。她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个美女,但现在脸庞多了些皱纹……

    尤林院长体格矮胖,有着五十岁男人常见的从容神态。由于院长的医术非常高明,因此医院的生意兴隆,中午前就挤满外来的患者,他们都是为申请住院,大清早就来等候挂号的。

    仲铃护士长在这家医院不只资格最老,院长好像把医院的部分业务也交由她处理。通常医保次数的核算和请款手续都由行政人员处理,但自费看病的部分则由仲铃负责。自费看病的患者大都在柜台付钱,仲铃女士便坐镇柜台直接收下现金。她的身旁置有一个手提金库,收下的现金就放在里面。我没有亲眼看到上述情形,这是我从宿舍的护士闲聊中听到的。

    后来,我觉得好奇,有时候便若无其事地到仲铃女士收受患者现金的柜台旁一看究竟,这算是没有特定职务的实习护士的方便之处。那些资深的护士说得没错,我亲眼看见仲铃女士随手把收下的现金放进金库里。做完手术的院长写好账单,把它交给患者,患者再拿到柜台付款。不少女人都是来做私下手术的,私下手术医保不给支付,她们得自掏腰包付现金。

    后来我慢慢得知,院长每到晚间六点,就会神秘地消失。院长的家坐落在离医院五百米处的地方,是个环境幽静占地宽广的豪宅。不幸的是,院长夫人长期身体欠安,卧病在床,几乎不能外出。院长夫人比院长大五岁,是院长大学时代恩师的女儿。听说在很早之前,院长刚开小诊所的时候,所有的资金都是女方娘家供给的。

    这一年来,院长时常借口要下围棋或跟人有约,每晚都外出,而且都弄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护士都在猜测,他大概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而去哪里幽.会吧。听说对方是个酒吧的女人。我不知道其他护士为什么这样猜测。

    护士长很讨厌大家谈论这个话题。她原本不是歇斯底里的女人,可是近来有越来越严重的歇斯底里现象。据其他护士说,半年前起,她整个人突然变得消瘦,我现在所看到的护士长,这一年来的容貌已经改变很多了。以前,是应该丰满漂亮的。她们又说,最近护士长变得焦虑不安,脾气暴躁,吓得大家都不敢靠近她……”

    袁紫让李云转告李叶,她做得非常好,希望继续努力。

    不久,李云又向袁紫转交李叶写给袁紫的信。信中写道:“不久以前,我打扫了院长的房间。跟楼下办公用的院长室不同,院长的休息房间在二楼。平常,院长在那里休息或看书。那次,我以为院长不在楼上,正提着吸尘器要去打扫,刚走上楼时却吓得停下脚步,因为我听见仲铃护士长在里面大哭,而且哭得非常伤心。

    那哭声背后夹杂着院长的怒骂声。院长对护士长说:‘我最讨厌你这种胡思乱想爱嫉妒的女人,你给我听清楚,以后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来干涉!’

    这时候,护士长一边号啕大哭,一边哭诉道:‘院长您太无情了,我跟您在一起那么久,现在您居然把我当鞋一脚踢开。快带我去找那个狐精,我要跟她拼个死活!’院长气冲冲地骂她说:‘你少跟我说这种蠢话!’与此同时,传出一阵闷响。好像是有人倒地的声音。接着,护士长哇哇大哭,哭得非常凄厉。“我吓得急忙跑到楼下……”

    袁紫看了这封信后深思良久……

    下午三点半。袁紫看准这时候是护士们最不忙碌的时刻,于是在爱心妇产科医院附近给仲铃护士长打电话。

    “喂,我是护士长仲铃。”

    “百忙之中叨扰您,真不好意思!我叫袁紫。”

    “咦?有什么事吗?”仲铃焦虑地问道。

    “我是向波所在酒吧的老板,要跟您

    报告一件事,我们店里的向波已经离开了。当我知道她给您带来麻烦之后,马上就把她开除了,关于向波的事。我想同您谈谈。”

    “您现在在哪里?”仲铃的声音压得很低。

    袁紫告知仲铃护士长自己的所在位置,交代她到附近的地下咖啡厅等着,十分钟后自己也会前往。

    现在,袁紫就站在医院外面打量,以私人医院而言,爱心妇产科医院的规模算是很大。三层楼建筑的医院,玄关前是成丛长着掌状叶片的粗大椰科树木,旁边有个种花的花圃。宽广的玄关上头,架着“爱心妇产科医院”的雕刻大字,三楼屋顶上还挂着红色大字的医院招牌,一到晚上会亮起霓虹灯,凸显这间医院颇具规模。

    咖啡厅里面没有客人。

    一个娃娃脸的女服务生来到袁紫坐的角落询问她要点什么饮料,袁紫回答说,她的朋友待会儿就到,先要了一杯水。

    在等待仲铃期间,袁紫想着心事:向波真是无耻的女人,居然买了就在我的酒吧楼上的酒吧。这绝不是普通的做法,与其说她不顾职业道德,毋宁说她摆出挑战的姿态,想把我的酒吧排挤掉。已经有许多设计人员和工人进驻装修。因为是尤林院长出的资金,向波可以尽情挥霍。

    不久前,向波又来到我住的公寓,那时她身上穿着新买的毛皮大衣。那是件高级货,少说也要十万元。她手指上还戴着一只很大的钻戒,至少值十几万元。光是这两样东西,就让尤林院长为她花掉了二十几万元。此外,向波大概又要求尤林院长为她买了不少高档时装和首饰吧。

    向波有张吸引男性的脸庞。她丰满窈窕的身材绝对可以取悦男人。而且皮肤光滑细致有弹性,有着傲人的身材。难怪尤林院长为她神魂颠倒。

    向波的头脑非常机灵,可以跟客人天南地北闲聊,说起笑话更是巧妙。日后,她若当上酒吧老板,手腕一定是非常厉害。我必须与她竞争,与她角斗,把她搞垮,壮大自己。

    “欢迎光临!”

    一个身材高瘦的女人走了进来,咖啡厅的女服务员上前招呼。

    袁紫起身之前,快速地朝对方打量了一下。她穿着朴素的套装。

    袁紫站起欠身致礼。“您是护士长吗?我是刚才打电话给您的袁紫。”袁紫低声客气地说道。

    “我叫仲铃。”对方也低声响应道。

    “我是专程向护士长您道歉而来的。我若不亲自来赔罪,总觉得过意不去。”

    虽说这番话已在电话中提过,但袁紫觉得应该当面表达,又得欠身致意才有效果。

    “……我们先坐下再说吧。”仲铃表情僵硬地说道。

    “好的。”袁紫带着诚惶诚恐的样子坐了下来。

    女服务生又来询问她们要点什么饮料。两人各点了杯红茶,接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袁紫抬起头来,说道。“这次,真的给您带来很大的困扰,非常抱歉!”又低下头。

女子角斗士3

    护士长的额头和脸颊马上红了。她知道,她的秘密已被向波的老板全部洞悉。“可是,您又不是当事者。”仲铃极力地冷静以对。

    “不,这是向波在我店里期间闯出

    来的祸,我当然难辞其咎。”

    护士长沉默了。

    “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知道那件事以后,立刻就把向波找来骂了一顿。”

    “您刚才在电话中说,已经把她开除了是吗?”护士长确认似的问道。

    “是的。我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开除了她。”

    袁紫说这句话时加强语气。

    红茶端上来了,她们的谈话暂时中断。

    仲铃从袁紫推到面前的糖罐里舀了一匙砂糖,放进自己的杯中,她那握着汤匙的手指长而骨节突出,手背微微浮现青筋。

    她的脸颊消瘦,颧骨凸出,鼻梁尖细,眼角旁已出现皱纹,一眼就可看出是平板胸。依这样的姿色是绝对敌不过向波的。

    听医院的护士说,近半年来她因为精神的折磨而消瘦不少。

    “您为什么要开除那个女人呢?”护士长盯着袁紫问道。护士长问话的声音有些凄楚沮丧。

    仲铃所说的“那个女人”,有其特别的含义。她当然知道那个女人叫做向波。可是,仲铃不直呼对方的名字,而是以“那个女人”代称,无疑是站在妻子的立场指称丈夫的情妇。这句话赤裸裸地表现出妻子对丈夫情妇的憎恨、轻蔑和厌恶。护士长之所以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个女人”,是因为她下意识里认为自己是尤林的“妻子”。

    袁紫从李叶那听说,院长夫人在自家过着卧病在床的生活。夫人知道院长和护士长的暧昧关系,但从来不表现出来。她原本就是沉默寡言、性情文静的女人,或许是长年疗养的缘故,更加重了忧郁症的倾向。李叶还告诉袁紫,医院里有个资深的财务主管,但医院特殊的财务事宜都由护士长掌控,毕竟院长还是比较信任在医院工作二十几年的护士长。可是男人就是喜欢拈花惹草,在外面金屋藏娇。护士们异口同声说,护士长之所以大闹情绪,是因为得知院长在外面有了女人。

    “我开除向波,”袁紫对护士长说,“是因为那种女人会给其他的酒吧小姐带来错误示范,还会破坏我们店里的名声。”

    袁紫心想,这个即将被院长抛弃的女人,应该很想知道这方面的情报。

    “最近向波的穿着愈来愈奢侈。不久前,她身上还穿上了毛皮大衣呢。而且是长毛的。依那质料来看,少说值十几万元吧。此外,她还戴着钻戒呢,那么大颗应该有2.5克拉吧,依我看来,也得值几十万。这可都是尤林院长出的钱。”袁紫说道。

    “……”

    “向波还对店里的小姐炫耀,她手上那只镶嵌着碎钻金边的淑女表,是瑞士著名的一流厂牌,还是最新的款式呢。我向来都不准店里的小姐戴那么贵重的东西,因为买不起的人可能因此心生嫉妒,彼此明争暗斗起来就不好收拾了。作为酒吧的经营者,这样处置是应该的。可是,向波居然背着我在其他小姐的面前大肆张扬,还毫不掩饰地说那些东西都是尤林院长买给她的。”

    护士长低着头抿着嘴唇。

    “我制止向波不要这样张扬,她还嘲笑我呢。我被那个女人羞辱了……”仲铃说,脸上现出愤怒之情。

    袁紫继续说:“向波目前住进高档住宅区的高级公寓。我曾经去过向波的新家,房间宽敞豪华,装潢得像贵妇人的沙龙。她使用的东西都是高级货,地板铺着外国制的长毛地毯,天花板吊着华丽的枝形吊灯,窗户挂了深红色的金丝绒窗帘。看来这些装潢花了不少钱哪。”

    袁紫知道这样肆意渲染可激起对方无限的想象和愤怒。

    “我十几年前开始住的那栋公寓简直是老旧破败。”仲铃低声怒说着。

    “向波也曾是如此啊。不久前,她还住在那种破旧的公寓呢。大家都说,向波有办法抓住尤林院长真是走运。”

    “这女人太不要脸了!”

    “就是嘛。我想院长在向波身上肯定花了不少钱。院长买了栋高级公寓送她,又花钱让她开酒吧。以后向波还会要求院长给她购买更多奢侈品。那样的女人最贪得无厌了。”

    “我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年,现在的月薪才一万元,生活还过得很辛苦呢。”

    将青春埋在爱心妇产科医院,把身体献给尤林的仲铃凄楚地嘟囔着。看得出她已有四十岁女人常见的疲累与老态了。

    “你的月薪只有一万元?”袁紫惊讶地问道。

    “是的。”护士长显得有些羞赧,却

    又目含怒意地低下头。

    “这点薪水太少了,您都工作了二十年。而且那医院都是靠护士长您一手撑起来的吧?”

    “我就是这么傻。为了院长,我拼命地工作,从未替自己着想,也没结婚。十几年前尤林医院的经营还很困难呢。”钟铃说着流出了眼泪。

    “这都是因为您的牺牲奉献,医院才有现在这么大的规模吧?您至少也有一半的功劳啊。太过分了!我认为院长太无情了。”

    “话说回来,院长蛮有钱的嘛。”袁紫对着拿手帕拭着眼角的仲铃说道。

    “嗯。现在医院经营得不错。”护士长吸着半带着泪水的鼻水答道。

    “院长花的钱应该是没有缴税的收入吧,光是这半年来,他在向波身上就花掉将近两千多万元了。”

    “他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这么多?”护士长的眼眶更加泛红。

    “光是买下酒吧的钱和装潢费用就得上千万元。雇用红牌小姐,也得不少钱。此外,还必须准备几百万元周转金才行。”

    护士长听到这里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买下那栋高级公寓也得花掉至少七百万元,加上院长买给向波的奢华物品几百万,以及每个月的高额生活费。所以保守估算大概也花了两千万元以上。”

    “……”

    “向波是个厚脸皮的女人。这次开店即使赚了钱,她也绝不可能把钱还给院长。岂止不还给院长,她绝对会把赚得的钱存起来,每个月继续向院长要高额生活费呢。”

    “那个女人这么可恶!她根本不是人!”仲铃说道。

    “没错。向波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她在本市的陪酒小姐之中,算是很厉害的角色。依我猜测,院长以后还是会继续被她敲诈下去。她随时都可以编造谎言,比如说,故乡的父母生病住院需要钱啦,或是贫困的亲戚发生车祸,若不寄钱过去,他们的家计就会陷入困顿啦,等等。院长已经被向波迷得神魂颠倒,以后肯定对向波言听计从,任她挥霍。在我看来,院长迷恋向波的程度绝不是逢场作戏。他是中年过后坠入情网,肯定会陷入很久,任何人劝告都无济于事。再说,向波也不会轻易放过院长,毕竟这是她重要的摇钱树。”

    仲铃的脸色变得煞白。

    “护士长,院长可以如此大肆挥霍,私人开设的妇产科医院应该很赚钱吧?”

    “嗯……生意兴隆的医院利润的确不错。”护士长小声答道。

    “听说自费看病都是付现金,这部分医院赚得最多是吧?”

    “或许是吧。我不大清楚。”护士长语带保留。

    “护士长,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难道您打算继续待在那家医院?”

女子角斗士4

    袁紫直打量着仲铃泛着泪光的脸庞。

    星期日下午,仲铃造访袁紫的公寓。这是十天前她们相约谈话时的承诺。

    仲铃并未多客套,目不转睛地坐了下来,对袁紫说:“我决定辞去医院的工作了。前天晚上,我跟院长大吵了一架。”

    仲铃比袁紫前天遇到的时候更消瘦了。她的脸上化过妆,但因为皮肤粗糙留不住粉,看得出眼下有明显的泪痕。仲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尤林院长对于自己金屋藏娇的事被追究,突然态度强硬起来,当面斥骂她说,他要如何帮助向波是他的自由,容不得她干涉,他最讨厌她老是摆着妻子的架子说话,叫她老实地干好护士的本分!其实,护士长也有弱点。院长的妻子卧病在床,就住在医院附近。护士长和院长关系暧昧,所以院长骂她不要老是摆着妻子的架子说话,刚好是正中要害。现在,她就像是被向波暗中推了一把似的也把院长夫人推倒在地,这点让她有些愧疚,因此不敢强势地反驳院长的粗暴。“我没办法在医院待下去了。”

    二十年来为院长奉献青春的仲铃,又委屈悲伤地淌下眼泪。

    “您不打算向院长要赡养费吗?”

    “我才不要他的钱。我也有自己的尊严。”

    仲铃用力拭去眼泪,悲切地哭着。

    “可是,这样做未免太傻了。您有权利要求尤林院长付这笔钱呀。”

    “不行,我若跟他拿钱,只会觉得自己更加可怜而已。”

    “但是,他在向波的身上砸下两千多万元呢。”

    “这件事我也问过院长了。他却反骂一句:‘笨蛋,我哪可能花那么多钱啊,你不要整天只会胡思乱想!’”

    “这是院长的托词。东加一点西加一点,花掉这么多钱也不奇怪呀。”

    “……”

    如果袁紫的说法有误,眼前这个深谙爱心妇产科医院内外财务的女人,肯定会劈头否认院长有这么多钱。她之所以没有反驳,就是因为知道院长有那么多收入并不足为怪。

    花在女人身上的支出,都是偷税得来的私下黑钱,而仲铃本身也知道这些藏钱的管道。这可显示院长对护士长的信任,以及两人的亲密关系。问题是,这样的关系已出现裂痕。

    “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袁紫暂时先转换话题,露出极关心仲铃日后处境的表情。

    “我还没做好决定。”仲铃低下头说道。

    “你可以向尤林要一笔安置费么,这样自己可以做生意。”

    “我不想要那个人的钱。”

    “这是你应得的。向波只跟她不到一

    年,就要花他那么多钱。你跟他二十年了,

    又为他出了那么大的力,要一部分钱完全

    是应该应份的。”

    “……”

    “你要是不方便要,我可以帮你要。”

    “你……”护士长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袁紫。

    “只要你稍稍配合一下就行。”

    护士长顿了顿,问“我怎么配合呢?”

    “喂。”电话那端传来尤林低沉的声音。

    “尤林院长,您好啊?”袁紫朗声说道。

    “是袁老板呀?好久不见。”

    “最近,您都没来捧场,我们好寂寞啊。”

    “哈哈。我是很久没去了,过一阵子我一定去。”

    “等您来哟。”袁紫寒暄,话锋一转,“贸然打电话给您,非常抱歉!”

    “我是第一次接到你打来的电话呢。”

    “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想拜托您。我可以马上跟您碰个面吗?”

    “咦?”从听筒那边可以清楚感受到尤林霎时屏住呼吸的情态。他大概已经猜出袁紫要跟他谈向波的事情。

    “如果您太忙没时间外出,我现在就去医院拜访。”

    “……”

    “我只要叨扰个二三十分钟就行。”

    “这样子啊。”

    院长并未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像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反问道:“有那么紧急吗?”

    “请原谅我无理的要求。我希望今天就能跟您碰面。”

    “你要跟我谈大概是哪方面的事呢?”

    尤林似乎有点紧张,想早点知道袁紫所谓的“有事拜托”是什么。

    “等见面之后我再向您说明嘛。”袁紫语气温柔地说道。

    “好吧。今天我没有要外出办的事,如果不占太多时间的话,倒可以见面。”

    “太好了,谢谢您呀。”袁紫雀跃地说道。

    “我们约在哪里见面?”

    正如袁紫所预料的,尤林院长的态度软化了。因为袁紫若直接跑到医院,当着护士的面前谈起向波的事,那时候他会非常难堪。

    “硬是把您请出来,真不好意思,下午五点我们在欢乐堂二楼的咖啡厅碰面怎样?那里比较方便谈话,而且很安静。”

    “下午五点?”院长好像在看手表,迟疑了一下才同意。

    “我这样强人所难,请您见谅。那么,我就在那里等您。”袁紫放下听筒,嘴角露出了微笑。

    袁紫打开上锁的衣橱抽屉,从叠着数件内衣的最下面拿出一沓影印文件。

    那是她到附近的影印店,寸步不离当场复印,旋即拿回家中的文件。她根本不给影印店的老板看清楚内容的机会,就把这些东西小心地放进肩下的大型提包。至于原件,则藏在其它的地方。

    下午四点五十分,袁紫来到欢乐堂。二楼的咖啡厅很宽敞,格局高雅华丽,弥漫着高贵气氛。靠窗边的整排桌子只零星坐着几个客人。

    袁紫环视厅内,一个男服务员上前来打算带袁紫到窗边的座位,她挥手阻止,指定要坐墙角。那个位置比较隐秘。

    袁紫把手提包放在膝旁,点了根香烟,打量着四周。她选定的这个位置最适当,即使是最接近的桌位仍有段距离,听不到那对男女客人的对话。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了。五点十分,身宽体肥的尤林院长出现在咖啡厅的门口。他把大衣交给服务员,戴着眼镜环视店内。袁紫微笑着站了起来。尤林从容地朝袁紫走了过来,脸上充满笑容。

    “对不起,百忙之中,还劳您大驾……”袁紫低头致歉。

    “没关系啦。”

    尤林坐在袁紫的对面,向走来的服务员点了杯咖啡。袁紫也跟着点了咖啡。

    其实尤林应该很想及早探出袁紫找他出来的目的,但却先岔开话题,采取急事缓办、慢慢切入主题的方针。

    “好久不见,袁老板的气色真好,你变年轻了。”

    “谢谢您的称赞。”

    “是不是最近交了男朋友呀?”

    “看得出来吗?”

    “因为女人变得漂亮,八成跟交上男朋友有关。”

    “您太抬举我了。光是店里的事情,就让我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最近都没看到院长您来店里捧场,我还以为您都把我们给忘了呢。”

    “好久没去捧场,是我不对。”尤林轻轻低头致歉,“过些时候,我一定去。”

    “我等您来。可是,向波的店开在我们楼上,到时候院长您大概都会往那边跑吧?”

    尤林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向波说,过一阵子,会专程去跟你道歉。”

    尤林主动提出向波的事了。他大概也无法默不吭声吧。这句话等于向袁紫公开承认他跟向波的关系,同时也算是某种程度的“致意”。

    “我才没有为这件事生气呢。向波若来我店里,我还想大大祝贺她一番呢。”

    “是吗。你真的这样想啊?”

    尤林因为情妇获得对方的原谅而露出释然的表情。他告诉袁紫,若把这番话告知向波,她肯定很高兴。

    “话说回来,向波就是有院长当后盾,才能开一家那么气派豪华的酒吧,向波也真不简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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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案专家介绍:
南山市刑侦支队队长、破案专家田春达率领部下侦破一个又一个大案要案的惊险故事。故事情节曲折、惊险、烧脑。人物形象生动、鲜明。很吸引人的眼球,使人看了欲罢不能。破案专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破案专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破案专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