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田园农家乐TXT下载田园农家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田园农家乐全文阅读

作者:咸干花生     田园农家乐txt下载     田园农家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田园农家乐全文阅读

1 诡异的病友

    文竹有意识的时候,觉得有锤子在敲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的,痛得人都混沌了。

    可是感受到这种疼痛,她竟有一种狂喜之感,难道自己还没死?

    她记得自己手术失败了的,那一刹那医生和护士焦急的叫声,而她逐渐湮没了的意识,一切都那么清晰。

    可是,怎么还会痛?而且,痛在头上?

    文竹不管别的,她感觉到自己有意识,就拼了命想要苏醒。她将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脑袋里,企图拧成一股,然后睁开眼睛再看看这个世界。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无法睁开眼睛。不过,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耳朵里,总算听到了声音。

    “孩子一定不能要!趁着这个机会,就让医生拿了!”女人坚决的声音。

    “孩子可以不要,但一定得等绿竹醒过来,身体恢复过来才能拿掉。”另一个说话语速较快的女声也异常的坚决。

    “还等什么?现在就在医院里,一并拿掉了也方便。”

    “没错,反正现在也在医院里了,顺便拿掉,还不用再来一次。”

    文竹被四周吵杂的声音弄得脑袋更加疼了,她争吵的话听了进去,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是省内那个小地方的方言,她连蒙带猜听懂了。

    伤患估计伤得很重,送到省城里的大医院来治。但同时这未婚的伤患肚子里有了孩子,来陪护的亲人,都打算趁着这次治病的机会,将这伤患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当中有一个,可能是伤患的亲人,不同意马上打掉孩子。

    能够从边远小镇来到省府的大医院里治病,家境肯定不一般。这样的人家,自然也不会愿意家里的女孩子未婚先孕了。文竹明白这点,但她不明白,这样的人家,为什么不单独要一个病房,偏偏和她挤一块。

    挤了就挤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吵?没看到病房里还躺了另外一个吗?

    这一定是暴发户的家庭,才富起来,手里有了点钱,一点也不顾及别人。

    文竹痛着脑袋在心中吐槽,心中有些悲凉。起码人家还有家人来医院吵,她一个都没有。

    “……不行,最多我到时再送她进来一趟。”沉默了一会儿,那个语速较快的声音缓缓道。

    “你疯了!她现在这样子还没人知道,刚好是好时机。要给人知道,我们整个村子就不用出去做人了!现在反正在医院里了,干脆偷偷拿掉,到时也没人知道!”

    “没错,刘彩你也得给我们想想,我们村子现在是什么状况?又穷又偏,都成光棍村了!如果再被人知道绿竹未婚先孕,我们村里成年的男女,就不用娶妻,不用出嫁了,镇上有哪家愿意做亲戚?”

    又穷又偏?光棍村?文竹有些愣住了,原来不是暴发户,而是贫穷的山民?可是山民怎么会住进大城市里,还来了几个陪护?

    文竹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她想,有哪里出错了,而自己还没察觉。

    正当她胡思乱想,心中越来越乱的时候,又有人说话了,“你自己做老师的,教不好女儿,这件事怎么说也是你的错!”

    语速较快那个声音变得沉重了起来,“是我没教好女儿,但她现在身体虚弱,不能承受手术了,我不能毁了她。如果她下半辈子不能生了,还不如现在让她死了好。”

    “那我的儿子就活该娶不上人吗?那我的女儿就活该被人嘲笑嫁不出去吗?”

    “你要害了我们整条村!”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音波从文竹的耳朵里窜进脑海里,并开始了撞击。

    文竹脑袋痛得更厉害了,她痛得恨不得能够马上晕死过去,可不知为何,她还是清醒着,心里一直发慌。

    她清醒地听着一个女人和几个女人争吵,力战群雄。不知怎么地,恐慌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一股酸楚和后悔。

    文竹发疼的脑袋愣了一下,她怎么会酸楚和后悔?这关她什么事了?

    可还没等她想清楚,耳旁的声音更加激烈了,似乎大家厮打了起来,间或传出几声怒喝和尖叫。

    嘭——

    什么东西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静了一下,互相指责争吵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叫道,“不许在医院里吵!再吵就都给我出去!”

    房间里争吵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文竹感到有人走近,伸手探探自己的额头和鼻息,口中说,“不许再吵了听到没有?”

    “护士小姐,我女儿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能醒?”语速较快那个声音担忧地问道。

    文竹感觉到自己脸颊被摸了摸,接着又听到护士的声音说,“看她脸色,还得等等——”

    轰——

    文竹感觉被雷劈中了一样,为什么护士摸着自己的脸回答那个语速快的人?语速快的那个人的女儿,不是什么绿竹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恐慌从心底冒出来,文竹想起刚才那股莫名其妙而来的酸楚和后悔。那不是她的感情,她知道得很清楚。可是这种感情却出现在她脑袋里……

    “护士小姐,她现在适合打胎吗?”似乎很遥远的地方,有人这么问道。

    “打胎?她这个样子,打了胎,运气好还能活着,只是以后想再生就难了。”护士冷笑一声,又吩咐不许吵,就出去了。

    文竹的意识晃晃悠悠的,她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噗——

    握住自己那只手的主人似乎跪了下来,扯得她身体晃了晃。

    “当我求你们了,不要逼绿竹现在打胎。她才十六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现在伤了身体,以后不能生育,叫她后半辈子怎么过?你们都是她的伯母阿婶,忍心看她以后凄惨一生?”

    文竹听着这人说话,心里的内疚和后悔波涛汹涌,几乎将她的意识挤了出去。她感觉到双眼渗出了泪水,无限悲怆。

    手被放开了,接着有磕头的声音响起来。

    如同海啸一样的悲伤和后悔冲了过来,冲得文竹的脑袋仿佛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很快打开了一个大口子,她没有见过的记忆从大口子里冲了出来。

2 宿主旧事

    在针扎一样的疼痛中,文竹看见了乡村少女文绿竹短暂的一生。

    文绿竹是土生土长的龙城凤镇人,她长得好,自小就受到村里人的诸多喜爱。渐渐长大后,她的聪慧也显露出来,更是招人竖起大拇指的赞。

    因为文妈妈在小学里教书,又要农忙,根本没空顾得上文绿竹;哥哥姐姐也是要上学,顾不上小妹妹;至于文爸爸,常年离家跟人走南闯北做建筑,压根没在跟前。

    唯一得空的文奶奶,却重男轻女,不愿意带绿竹。勉强带了,听着哭也不管,文妈妈亲眼见过三次,一怒之下干脆将绿竹早早送入小学读书。

    所以绿竹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读高一了。文家三兄妹,不知是遗传到哪里的基因,异常的聪明,那成绩,看着都有考上大学的可能。

    就在绿竹的哥哥姐姐高三,绿竹高一这一年,文爸爸在外打工从架子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这份工并不是他跟同村的人做的,而是在劳务市场被包工头看中带去的,所以出事了包工头只将他送到医院里就不管了,随后更是结了工资直接遣退了文爸爸。

    文妈妈得了消息连夜请了假去看照看文爸爸,她将家里的钱都带走了,还借了一些。

    文爸爸住的是大医院,每日的花费都很大。他想着三个读书的子女,舍不得在大医院里继续治,想省下些钱送儿女读书。

    文妈妈虽然也忧心,但是文爸爸的脚如果不治,将来走路就成问题。所以她咬咬牙,坚持留在大医院里。钱没了,她就打电话回家去借,借完了夫家这边的,又去借娘家的。

    可是大家都普遍穷困,能借的不多,但总算支撑过了前期,可以转回小地方的医院里继续治疗了。

    因为哥哥姐姐都读高三,文妈妈不想影响他们,只通知了文绿竹。

    文绿竹眼看着家里欠债累累,妈妈又要上课又要照顾爸爸,熬得脸色发黄,爸爸则三番四次想悄悄办了出院手续,拖着残腿过余生,心里难受。

    她知道,家里没有收入,爸爸妈妈会一直这么痛苦下去的,想到这里的文绿竹,一声不吭地跟人去打工了。

    孽缘和霉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文绿竹去的是最繁华的省府,因为没有成年,所以辗转几日都找不到工作。同去的姐妹都纷纷有了着落,再不能收留她了。

    这日她绝望之余,打算再找不到就去工地搬砖了。虽说有了主意,但见四周繁华,自己孤身一人,心里实在难过,就跑到小公园一角偷偷哭泣。

    哭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一个低低的男声温柔地询问她为什么哭。文绿竹初出社会,没有防备,就一五一十说了自己找不到工作。

    那温柔男声只说是简单的事,他家里开有连锁的酒店,他可以安排文绿竹到自己酒店上班,只做前台接待就成,并不辛苦,一个月给两千五。

    文绿竹这些日子尝尽了苦楚,还是第一次得到了好消息。她心中对着从天而降的温柔男子,充满了感激。

    后来经过温柔男声的安排,也经过同村姐妹的考察,确定这份工作没问题,她就去上班了。

    可是文绿竹是空降前来的,挤掉了另一个名额。那个名额正是同是前台的一个女孩子要推荐自己好友的,这下被文绿竹占了,心里将文绿竹恨了个半死。她心里讨厌文绿竹,平日里做事就有些带了出来。

    文绿竹不知同事为何针对自己,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能够有收入,所以什么事都咬牙忍着。可是她越忍,那个女孩子就越过分,后来发展到明面上开骂,并且经常暗中动手脚,让文绿竹工作出错,进而受上司责罚。

    从她离家,文妈妈就不断打电话来让她回去继续读书,后来她怕电话费贵,就连电话都不接了。家里人不支持,同事暗中相害,让年轻的文绿竹心中充满了苦闷。

    这次的磨难,最后也是钟定邦出手帮忙搞定的,他干脆地将那个女孩子开了,又招了一个新人进来。这下文绿竹成了老人,新人不敢欺负她,日子这才好过起来。

    有工作做,有钱收入寄回家,不会被同事欺负,这一切都是温柔男声带来的,文绿竹心中对温柔男声充满了感激。她才十五岁半,正情窦初开,这么一个多次将自己从苦难中救出来的白马王子,自然让她春心动荡。

    另一边,文妈妈也有了打算,她让文绿竹打完一年工再回去,重新从高二读起。文绿竹和文妈妈达成协议,便一心一意在酒店里上班。

    就这样过了半年,新年后文绿竹去上班,经常遇见借酒浇愁的温柔男声,他总是对她倾诉,说起他那个漂亮的女朋友,说他们又吵架了。

    文绿竹心中苦涩,但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温柔男声。然而事情越来越失控了,温柔男声的声音也越来越狂暴,让她几乎认不出来了。

    这几日接连下了小雨,湿冷湿冷的。温柔男声语气急促地找到文绿竹,求文绿竹帮一个忙。

    文绿竹心地善良,多次受到温柔男声相助,难得温柔男声向自己求助,自然是一口答应。可温柔男声却有些奇怪,他见文绿竹答应了,反应古怪,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到了当晚,温柔男声才用愧疚的声音告诉了文绿竹到底要做什么事。他再三说,对不起文绿竹,这个忙会夺走文绿竹最宝贵的东西,请文绿竹不要怪他,也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人。

    他说他那个女友,想去做大明星,明晚要委身一个影视公司里的大人物。他家里虽然有钱,但如今不到他管事,即使他想出钱捧红女友,也暂时做不到。可眼睁睁看着女友委身他人,他也做不到,所以他请求文绿竹帮忙。

    文绿竹还年轻,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听着温柔男声求自己帮他女友挡灾,满心苦涩,可是她受温柔男声帮助甚多,这回温柔男声求上门来,她不得不答应。更何况,她之前就答应了,这下也不好反悔。

    到第二晚,她被温柔男声交给一个人,带进了另一个更加豪华的酒店。那个酒店她曾经路过时远远看过一眼,听人说是五星级酒店,普通人住不起。

    就在她住不起的那个酒店,她被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折腾了一晚。

    经历过这一晚,她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温柔男声又来安慰了她许久,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想回家。

    回到家里一个半月,她被文妈妈发现怀孕了,差点吓傻了。邻村有一个疯女人,就是未婚先孕,被逼得发了疯的。惊慌失措之下,还没等文妈妈逼问,她就拿了钱去省府。

    见到温柔男声,她哭着问温柔男声能不能娶自己,被温柔男声温柔地拒绝了。温柔男声说,他已经将这几年自己仅剩的私房钱五万块转到她账上了。

    满心惊恐失魂落魄地坐车回家,却在龙城转车时坐错了,去了另一个镇上。下了车她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更加惊惶,不小心就被路过的三轮车上横放的木头重重撞中脑袋,晕了过去。

3 隔世还阳

    文竹那日在文绿竹的记忆冲击之下,晕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早上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熟悉的、憔悴的脸,就知道,她在那个叫做文绿竹的少女身上活了过来。

    也不知道真正的文绿竹,意识是不是还在这具身体上。文竹只知道,如今十六岁,肚子里揣了包子的,是她。

    见她醒过来,文妈妈很是高兴,一叠声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文竹才开口说个“没事”就蓦地反应过来,她不会说方言,只会说纯正的省府话,一开口,肯定就要招致怀疑。

    文绿竹虽然去过省府打工半年,但她用的几乎是普通话,没怎么说过纯正的省府话。回到凤镇上,她说的,也是那个小村的方言。

    幸好文妈妈沉浸在女儿苏醒过来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文竹刚才说话的口音问题。她抹着眼泪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去了塘镇?走路也不看路,要不是你大姑在那里,都没人通知我们你出事了。”

    说着心有余悸,想起文绿竹大姑描述的,文绿竹满头都是血,继续道,“你好好养身体,等好些了我们再回家。”她没说的是,回家再养养,身体好了赶紧将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文竹点点头,心里则想原来文绿竹在塘镇被撞倒后,竟然是被她大姑认出来的,也算是好运气。不然等到查出她的身份,也不知过了多久了。

    文妈妈又说了些话,这时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妇推门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农家用的铜壶。她进来见文竹醒过来,有些高兴,放下铜壶说,“我借了人家的厨房熬了粥,绿竹醒来刚好可以吃。”

    文妈妈将铜壶接过来,口中说了声“谢谢”。

    文竹在旁听见,连忙学舌,跟着说了一声方言版的“谢谢”。

    文妈妈喂文竹吃粥,那个农妇就坐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春耕要开始了,她家里的田也该去打了,还要播种。文妈妈一边喂文竹,一边随口应着,目光一直注视着文竹。

    被这样关心的目光看着,文竹心中有些发酸,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有人这么看过自己了。就为了这么一双关心的眼睛,她也愿意将身体还给原来那个文绿竹。

    那农妇说了些话,终于想起这是在医院,于是将目光看向文竹,欲言又止。

    文竹心中一动,文绿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凤镇。这会子文妈妈和农妇,没准就要问到底去了哪里,孩子的父亲是谁。

    要是她会说一口凤镇那里的方言,她倒是不怕说出来,就是不能直说,还能编出一番话来。可她现在连听凤镇的话,也只能连蒙带猜地估的,怎么可能会说?如果说话的口音变了,肯定会引起怀疑。

    她心中有些焦急,虽然说愿意将身体还给文绿竹,可如今不是还没还么,也不知道文绿竹还在不在。一旦露出破绽,这个身体以后就要遭受怀疑了。一切后果都得这个身体承受,往后还有几十年呢。

    想得脑子发痛,文竹做好了个坏的打算,吃完粥就睡觉,先应付过去再说。

    等吃完粥,文妈妈放好铜壶,看向文绿竹,刚打算开口,文竹觑着时机,打了个哈欠。

    文妈妈毕竟关心女儿,见女儿脑袋被包着,脸色雪白,面露疲倦,对旁边那农妇使了个眼色,看向文竹,“累了吧?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妈妈在这里,你不要怕。”

    文竹心中又是一暖,连忙闭上了眼睛。继续和文妈妈对视,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这种关心,她多年没有享受过了。

    见文竹渐渐睡了过去,那农妇压低声音,说道,“阿彩啊,她们几个回去了,绿竹这事,只怕要被整个村子知道了。”

    “事关村里的声誉,她们应该不会往外说的。”文妈妈低声说,她的声音也不是很肯定。

    “她们不会故意说,可是跟熟人聊天,指不定就泄露出去了。咱们村里,哪个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没有秘密存得住,你想想十二叔他们家的事……”

    文竹竖起耳朵倾听,这时没听到文妈妈再说话,估计是在沉默。

    “唉,不说这些了,你旧年请了假照顾绿竹她爸,今年又请假照顾绿竹,学校里怎么说?”农妇又低声问道。

    文妈妈说道,“没有什么事的,我过去绝少休假,旧年休和今年休,还可以。而且城里又来了教师支教,我们正好能够得一阵空闲。”

    “那就好,你也要到退休的年龄了,要出什么事可不白瞎前半辈子了么。”农妇说道。

    文妈妈简单说了句“是啊”,就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农妇又开始说话,“对了,我刚来时经过前台,护士小姐叫交费了。这里也真是,一日一日的赶着要交,生怕人家会跑了不给钱。”

    “就赶着要今日交了吗?……”文妈妈的声音有些迟疑,“我去跟她们说一说,就说明日叫人拿出来,今日不方便……”

    接着文竹就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关门声了。

    “唉……”留在病房里的农妇长叹一声,低声嘀咕,“明日交,交的不知道是不是谷种钱……先是丈夫,接着是女儿,可真够倒霉的……”

    文竹听到这里,差点忍不住要睁开眼睛来。她想不到,文家家里已经穷成这副样子了。她记得,那个温柔男声说过,已经转了五万块到账户上的,要不要将钱拿出来应急?

    拿了就是卖身钱了,伤自尊。如果文绿竹回来,不知会怎么难过。可是如果不拿,文家现在该怎么办?文爸爸的腿去年断了,现在都还没好全,不能出去做工。

    文竹原先还一门心思偷听,顺便学一学凤镇的方言,现在已经将这些抛到脑后了。无论怎么样,看在那个关心的眼神上,她也希望能够帮得上忙。

    文绿竹的哥哥姐姐,六月就要参加高考了,到时也是一笔开支。虽然学费可以助学贷款,但是住宿费、伙食费乃至车费,都是要自己拿的。除此之外,两人去要大城市读书,衣服肯定也要添置几身。这些都是钱,不得不考虑。

    文竹开始考虑,自己能从哪个方面赚到一些钱,解一下燃眉之急。

    算了,先了解一下凤镇龙城,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吧。

    文竹静下心来,将文绿竹的记忆重新整理了一遍。

    她发现了一件叫自己十分震惊的事情。

4 思谋赚钱

    在文绿竹的记忆里,曾经非常熟悉的人,许多都只是一张模糊的脸!

    如果再度遇上,文竹确定自己一定无法将那些在记忆中熟悉的名字叫出来。因为,她无法通过那张脸,看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记忆中,鲜活的脸也有,但是不多。文爸爸文妈妈,文绿竹的哥哥姐姐,隔壁的几个堂兄堂姐妹,要好的一两个同学,只有这部分人的脸是活在文绿竹的记忆中的。

    其余的,包括让文绿竹动心的那个温柔男声,在文绿竹的记忆标记中,靠的只是那一把声音。也就是说,文绿竹是靠着那把温柔的声音来记住那个人的,至于脸蛋,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模糊的脸。

    因为太过惊骇,文竹惊得当场睁开了眼睛,不过一睁开眼睛她就后悔了,如果被农妇看见自己的样子,肯定会叫人怀疑的。幸好那个农妇此刻正背对着她,没发现她睁开了眼睛。

    文竹重新闭上眼睛,这个农妇……这个农妇,她在记忆中仔细搜索,终于通过那个肥胖的背影,猜出了这正是将晕迷的文绿竹送过来的大姑。

    凭着自己以前经常宅在家中玩电脑的记忆,文竹不大确定地猜测,文绿竹是不是有脸盲症。但仔细推敲,脸盲症几乎是不记人的,而文绿竹好歹记住了一部分人,不大符合脸盲症的症状。

    然而如果不是脸盲症,到底算是什么病?文竹很确定,自己活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分不清人的。现在她有些恐惧,如果自己以后活在这个身体里,是不是也和这个身体一样,会分不清人?

    贫穷、脸盲,这两件事把文竹弄得烦恼不已。她想,现在她好歹在这个身体里,怎么也得改变一下症状。迟些睁开眼睛,仔细看一看大姑的脸,看能不能记住。

    至于赚钱的法子,从文绿竹的记忆中来看,她现在回到了几年前,电脑还不算普及,街上到处都是网吧。如果要上网,只能到街上的网吧了。

    然而她思来想去,短期内赚钱的法子,怎么也绕不开那五万块钱。

    能不能,将那五万拿来做活动资金,等资金回笼了再将那五万还回去?反正那五万块放在卡里,放着也是放着,用了也只有自己知道,银行那边知道。

    文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想,文绿竹如果真的还活在这个身体里,肯定不愿意让自己妈妈过得那么辛苦落魄。

    仿佛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文竹开始想,用那五万块钱能做什么。短期内时赚钱快的,安全的。

    文竹自己也不是什么能力滔天的人,她千辛万苦,也不过是在公司里工作,然后拿薪水养活自己。要说能够快速想出一个赚钱的法子,那是为难人。

    不过经过琢磨,还真让她想到一个方法。

    她现在回到了几年前,从文绿竹的记忆来看,这个世界和她那个世界是一样的,发生过的大事件一样,就连去年洪涝也一样。根据哥哥姐姐试卷上时事政治来看,就连期间的那什么讲话内容也没有变。

    如果世界是一样的,发展轨迹也是一样的,她是不是可以利用几年的时间差,做些什么呢?她虽然不是很关心国家大事,不是紧跟时政,但某些大事也是知道的。

    其中最有用的,就是她知道,近期的股市,正逐步迈进牛市。直到下半年暴跌,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熊市。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次牛市太惊人,当时电视报纸天天报道,上面掠过的股民照片,几乎每个人都是一脸笑。然而有多牛接下来就有多熊,半年之后,电视报纸的报道触目惊心,不时传出跳楼的传闻,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三年。

    如果她将五万块投入股市炒股,利用剩下这两三个月牛市的时机,大赚一笔,赶紧收手,岂不是快事一桩?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文竹兴奋起来,便忍不住一动。这一动,牵扯到了脑袋,又是一阵生疼,原先兴奋到要飞起来的心,这才缓缓落了下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打击得了她炒股的决心。然而决心是有了,也得有现实支撑。

    现在很实际的问题是,文绿竹还未成年,怎么开户?想办法成功开户了,但没有电脑怎么操作?她不可能去证券大厅操作,也不方便电话操作。

    文竹难得想出了这个法子,也不打算改了。她闭着眼睛,开动脑筋,努力想办法。只要能开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街上到处有网吧,大不了到时进入网吧操作就是了。

    文爸爸文妈妈肯定不行的,她一旦透露点风声,就会让他们起疑。文哥哥文姐姐,也不行,他们正读高三,不能招惹。那到底还有谁呢?

    文竹将脑子里脸庞鲜明的人物过了一遍,觉得没有人合适。她无奈叹一口气,接着将那些熟悉但是记不住脸的人逐一筛选。

    正选着,她差点跳起来。

    正在病房里的大姑,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大姑五十多岁了,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哪怕到时进了证券所,大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而且大姑这个人嘴紧,要不然文妈妈也不会让大姑留下来帮忙照顾文绿竹了。

    只要将大姑忽悠到证券所开户,到时候怎么操作,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文竹越想越觉得大姑这个人选好,她开始想具体的法子,该用什么理由将人骗到证券交易所开户,怎么对答,怎么消除大姑的戒心。如果大姑听到周围的人讨论股票,她该怎么回答来哄住大姑。

    将一切能想的细节都想了,觉得虽有漏洞,但计划已经渐趋完美,文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将一件心事放下,她又忍不住想,既然这个世界和自己那个世界是一样的,那么原来的自己,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每星期去一次医院?

    只是这么一想,她就恨不得能够马上去查一查,看一看,看看能不能看到原来那个自己。

    然而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能做。沮丧的情绪袭来,慢慢地,疲倦也来了,她沉沉睡去。

5 开户炒股

    第二日文竹醒来没看到文妈妈,只看到了五十多岁的大姑。

    大姑见她醒过来了,就坐到床边,操着浓重的方言口音说,“你妈妈回家一趟,快就今日下午出来,慢就要明日或者后日了。你在这里,大姑照顾你,有不舒服就要和大姑讲。”

    文竹心想肯定是钱不够用了,文妈妈专门回家去筹钱,之前文爸爸摔断了腿已经借了一大笔钱,现在再借,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得到。

    再一想,文妈妈现在不在这里,只有大姑。大姑和文绿竹偶尔见一面,就算口音变了她肯定也察觉不出来。这个时候,正是适合去证券所开户。

    想到这里,文竹先对大姑说了一句方言版的“谢谢”,接着清了清嗓子,回忆记忆里文绿竹的口音,再心里默念几遍,才慢慢开口,“大姑,你带身份证了不?”

    大姑果然没有在意文竹的口音,点点头说,“带了,你要这个做什么?”一边问着,就一边从旁边一个布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再从小本子里拿出一个身份证。

    文竹心中窃喜,看来今日肯定是能够成功的了。她觉得一切这么顺利,跟做梦一样,为了怕真是做梦,连忙扫了一眼墙上的挂历,没问题,今日是星期三,证券所开门。

    她左手握紧了右手,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凤镇方言,压制住激动,慢慢说道,“大姑,我还有最后一笔工资还没有发,但是我的卡不见了。可以用你的身份证给我开一个吗?到时我让人将钱打到你的卡上,我再取出来帮我妈妈交住院费。”

    这么长的句子,就算她提前默念过几句,现在说起来,还是显得很怪异,方言不像方言,省府话不像省府话。

    不过大姑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她听说文绿竹还有钱,当场就大喜得笑出了折子,高兴地说道,“绿竹你还有钱啊,那真好,你妈妈就不用辛苦向人借钱了。这里住院费不贵,你的工资一定够用。”

    文竹愣愣地看着她这个便宜大姑,想不到这个人如此淳朴,说的话,多数是为文妈妈考虑的。俗话说姑嫂易闹矛盾,看她大姑和文妈妈,那是颠覆了这个说法啊。

    见文竹傻傻看着自己,大姑显然想起什么,她一拍大腿,“哎哟,你看我这记性……你要开卡对不对?大姑马上去帮你开……”

    但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不过大姑不会开,少不得等你妈妈出来才能去开。——哎,你坐着,我马上给你妈妈打电话。”

    “不,大姑——”文竹马上叫住大姑,心里焦急,我就是要避开文妈妈的,再被你将文妈妈叫出来那还得了?

    叫住人之后,文竹马上说道,“还不知道钱能不能马上到账,不如等我真正拿到钱了再跟我妈妈说?现在说了,我怕到时没钱我妈妈会失望。”

    大姑听了,连忙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文竹一番,“想不到文竹去省府打工半年,竟然会说省府的话了,跟电视上的人说的一样。”

    文竹干笑几声,搪塞了过去。然后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

    大姑见了,马上伸手去扶文竹,见她脸上没有疼痛的表情,不由得惊道,“不痛了么?昨晚睡觉不是害痛得哭了吗?”

    文竹白着脸摇摇头,要说痛,还不知道这个大姑让不让自己出去呢。

    两人带好证件,文竹左右看看,将一顶又土又旧的帽子戴在了头上,遮住了头上的绷带。

    出了病房跟护士打了招呼,文竹便挽着大姑一起出了医院大楼。

    走到路口,文竹已经有些累,看来这伤还挺严重的。她看到大姑毫无所觉,似乎还打算往上走,便拉住了大姑,低声道,“大姑,出去太久了我怕身体受不住,咱们叫个车呗。”

    之前已经用过省府话了,这会儿她也不怕大姑怀疑了,开口直接就是省府话。

    大姑听着这声音,觉得像晚上看电视时,电视上那些俊男美女说话一样,顿时就直觉点点头,但点头完了,想起什么,想要说话,目光扫过文竹苍白的脸色,又咬牙点了点头。

    文竹因为怕怀疑,一直在盯着大姑的脸色,见她这样,不由得有些心虚,难道是自己在哪里露出了马脚?

    “好,咱们就坐车去,你身体受不住,这钱大姑花得不心疼。”大姑咬咬牙,说道。

    文竹听了,又看到大姑脸上割肉一样的痛,顿时鼻子发酸。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绝对受不住的,所以还是点头应了,心里则想着以后若她还在文绿竹身体上,一定会好好报答这个大姑的。

    招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说了证券所的位置,车便快速开出去了。

    不多久到了地方,两人下车,大姑从兜里掏了老半天,将一叠零钱凑在一起,交给了车夫。那车夫大概在城里也见过不少这些镇上来的,都是一般舍不得花钱,倒没有露出什么鄙夷之色。

    进了证券大厅,文竹低声对大姑吩咐了几句,让她到时听她口令办事,便上前去排队。

    因为人不多,几分钟之后就轮到两人了。里头那个验证的是个小帅哥,他上下打量了大姑一眼,然后又看看文竹,就拿起身份证仔细对照,又收取了开户费用,很快递出几张表让大姑填。

    表是文竹直接填的,大姑在旁看得双眼发晕,只以为是填银行卡需要的,什么也没问。填完表格,递给那小帅哥,小帅哥在里头对着电脑操作一会儿,就递出两张纸质股东账户卡。

    拿到了账户卡,文竹心里很激动,她又让大姑在大堂里等着,谎称自己去打电话,便快速跑到邻近的银行里,将五万块钱转了四万七千到刚才开的股票账号,将剩下的三千取了出来。

    取钱之后,她看到马路对面有网吧,略一犹豫,便咬咬牙抬脚走到对面去。

    因为是小地方,所以查身份证根本就不严,文竹很快要到一台机子。坐下来之后,她开机,然后快速扫了一眼桌面,没看到有炒股用的软件,马上打开网页下载了一个。

    软件下载成功,继而安装,文竹快速登陆账号,然后在百度上搜索自己所知道那几个暴涨的股票号,一股脑儿将那四万七千全买了。

    她一共买了三支,其中股价八块七的,买了一千股,股价十二块三的,也买了一千股,这一共用去了两万一千,剩下的还有两万六,她全买了股价十一块钱的,共计两千三百股。

    确定全部买入之后,文竹匆匆注销账号,又卸载软件,再去源文件那里将所有的残余文件删个一干二净,才匆匆关机走人。

6 胎儿去留

    文竹本身伤势就严重,还没好透就出来走动,现在加上精神紧张,脑袋一阵阵的发疼。

    她强忍着痛,万分艰难地过了马路,才到了马路边,就见大姑一脸焦急地跑过来扶住了她,“你不是去打电话吗?么去那边了,刚才我以为你不见了,吓死我了,我可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文竹抱住姑妈的手臂,虚弱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我妈在对面,长得可像了,忍不住就跟过去,哪里知道,那人就不是我妈。”

    “你这傻孩子,不是说了你妈回凤镇去了吗?怎么会在城里。”大姑摇摇头,又问,“电话打了吗?老板给不给发工资?”

    文竹点点头,“发了最后一个月工资,一共两千五。”

    她这次一共取了三千现金出来,文绿竹的工资是两千五一个月的,她打算将两千五都交给文妈妈,自己拿剩下的五百块应急。

    大姑一把捂住文竹的嘴,警惕地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嘘——咱们回去再说,这城里有白捻的,小心些。”

    文竹不知道白捻是什么,但隐约猜得到是小偷,便点点头,抬眼见一台出租车开了过来,连忙招手。

    出租车停在两人跟前,大姑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把拉着文竹往后退几步,对出租车叫道,“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地儿不停,就停我这里。”

    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来看向文竹两人,“是那小姑娘招的车,她招手了我才停。这车还坐不坐了?”

    文竹连忙笑起来,说道,“坐——我们坐——”说着伸手拉了一下大姑,然后走上前去,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大姑看着车里的文竹,傻住了,没敢坐进来。

    “大姑,你进来,我头痛,伤口又发作了,要快些回去才是。”文竹见状,就弱弱地叫道。

    大姑听到这话,连忙坐了进来,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放。

    前面那个司机嗤笑一声,“关上车门,用手拉,用力一些。”

    大姑听着,愣愣地不知怎么反应,文竹便低声在她耳边教她,让她握住把手,用力拉上来。

    车门拉好了,司机问明了地址,就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到了医院大门口,文竹给了钱,回头见大姑伸手,正等着自己过来,心中一暖,就扶着大姑的手进了医院。

    办完了事,也算是解了心事,文竹才有心思略略打量这小城的医院。

    这里建筑很新,树木都还很少,看出来是新建的。到了住院大楼,一路走过来,见很多病房都住不满。文竹这时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一个病房了。

    姑妈扶着文竹躺回病床上,就出去打饭了。文竹重伤未愈,肚子里又怀着孩子,这会儿已经累得不想动了,就斜斜躺在病床上,等着大姑打饭回来吃。

    等文竹吃完了饭,大姑这才训道,“那车子贵,以后可不能再坐了。如果有钱,就给你爸妈,你爸爸腿断了,医了好多钱,你们家里现在还欠着很多债呢。你大哥大姐九月又要去上大学,可缺钱了。”

    文竹连忙点点头,“大姑,我知道的。刚才我是头晕,才想着快些回来。以后没钱,我一定不坐那车了。等有钱,我还带大姑坐,也带爸爸妈妈坐。”

    “不用坐,不用坐,那车贵得很,这么一小会,就够我坐车回凤镇一个来回了。”大姑连连摇头。

    文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以前没和这种阶层的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但是她觉得她可以尊重这种想法。

    又说了几句,文竹便累得双眼直打架,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才想起要打电话回家给文妈妈,说她手上有钱了。大姑见她脸色不好,就说她出去让护士小姐帮忙打电话。

    文妈妈那边估计还有些事,就说明日再出来,让大姑帮忙看着文竹。大姑将话转述给文竹,又叹着气说道,“你妈妈也苦啊,幸好你哥哥姐姐还算争气。”

    文竹点点头,她这个中途辍学又未婚先孕的,估计就是不争气的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有些发愣。

    这才一天,她竟然就将自己当成了文绿竹了么?

    原来的绿竹,你还在么?她慢慢闭上眼睛,低低地在脑海里问出这个问题。

    文妈妈和大姑这两个人的关怀,让她不由自主地眷恋。她多么希望,这份爱是属于自己的啊。

    文妈妈第二日一早就出来了,脸色有些发白,但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她带了家养的土鸡熬好的汤出来给文竹喝,文竹将自己昨天拿出来的两千五百块交给文妈妈。

    “怎么还有工资?”文妈妈怀疑地问,她不得不怀疑。女儿知道怀孕之后就跑到省府去,最有可能就是找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现在这钱,她也怀疑是那个男人给的。

    文竹早将腹稿打好,又用方言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应对起来也不困难,

    “之前有一个月工资没发,我是突然回家的,老板以为我还会回去,就还扣压一个月工资。这次我打电话去说清楚了

    ,老板训了我一顿,但还是把工资发给我了。”

    说着,脸上露出内疚的表情,并慢慢低下头去。

    文妈妈见自己小女儿这副样子,头上的伤还绑着绷带,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于是就心软了,接过钱不再问,只说,“为了避免你在一声不吭跑掉,这钱就全放在我这里,你要用钱,就跟我要。”

    文竹见过关了,连忙点点头。

    她身体不好,喝完鸡汤不多一会儿,又困得想睡了。文妈妈在旁拍拍她,示意她放心睡。

    文竹于是闭上了眼睛,但她心中事多,胡思乱想,并没有马上睡着。

    这时,就听见了大姑和文妈妈低声说话了。大姑问的是村里知不知道文竹这件事,有没有闹起来。

    文妈妈心情并不好,压低声音狠狠地骂了几个人,说她们藏不住话,现在差不多阖村都知道了。怕过不了两日,整个凤镇都要知道了。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村里几个老太太,信的是什么基督教,不让堕|胎。知道文绿竹怀孕之后,就专门过来训了文妈妈一顿,接着又勒令文妈妈,不许让绿竹堕|胎。

    “她们说,我没教好女儿,要教好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现在孩子有了,打了有伤天和,还伤了绿竹的身体,说不许打了。要敢打了,就让我和绿竹都不要回去了。”文妈妈的声音充满疲倦。

    “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打算?”大姑低低地问道。

    文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若将孩子生下来,绿竹就不能再去读书了,这一辈子就算毁了……我可怎么舍得……”

    说着声音甚至哽咽起来。

7 第一桶金

    虽然文妈妈心里难过,压力也大,忍不住在大姑那里哽咽出声,但是在面对文竹时,她一点端倪都没有露出来。

    要不是文竹确实听到了,看着文妈妈的样子,还以为家里一切都好,没有欠债,没有为难。

    中午吃完饭,文妈妈和大姑避到外面去了,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文竹左右看看,很想知道自己昨日买的股票今日是涨了还是跌了,但这里没有电脑,她什么也看不好。这时正好护士小姐进来巡房,文竹连忙问护士小姐有没有报纸。

    因为这里是新医院,护士也是新来的,加上人少,没被多少人烦过,一切都很新鲜。这回见文竹问报纸,护士小姐爽快地说有报纸,等会给她送来。

    文竹等了没多久,护士小姐就将厚厚的一叠报纸带了进来。

    文竹接过报纸,又再次谢过护士小姐,等护士小姐走了,连忙翻到财经版。她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抱着万分之一可能,期望能够看得到丁点儿信息。

    虽然说股票这几个月都会涨,但是毕竟也是拿出了所有的钱投入了,文竹还是有些担心。何况股票整体是涨,但每日还是有上下波动的,运作得好,每日做t,也能赚一些。

    她总成本也才几万块,就算涨三个月,赚的也不算多,如果可以,每日做t,多赚一点是一点。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里还有个烦恼呢。

    若是要把孩子拿掉,那也得等她先养好身体,到时拿了孩子,肯定也得休养个一年半载。没钱,往哪里休养去?若是将孩子留下,将来奶粉钱、衣服鞋袜等,全都用钱。

    说到这个孩子,文竹也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她有文绿竹的记忆,但当时黑灯瞎火的,她根本看不出那人长什么样子。何况以文绿竹记不住人的情况,就算看到了她也看不出到底是谁。

    经过这两日,文竹已经有些明白,文绿竹是不会回来了的。以后,只怕她要代替文绿竹活下去,而文竹这个人,不知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越想越乱,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什么感觉也没有。作为文竹活着那些日子里,她终日宅在家里,没有男友,就更不会有孩子了。想不到寄身在这个年轻的身体里,竟然有了孩子。

    文竹揉揉眼睛,将注意力放回报纸上。

    财经版上有一张股市的图,正是昨日涨得最厉害的几个个股和大盘,文竹一看,就看到自己买的那三支股了。

    都涨停了——文竹高兴得忍不住笑起来,心中又痒得厉害,希望自己手上能有台电脑或者一个智能手机,将股票卖一部分出去。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龙城是有很多有钱人,可不包括她这个身体。不说没有智能机,就是普通通话机,文绿竹也是没有的。

    她想得心痒至极,接着又无比失望,正想着,文妈妈和大姑一起回来了。两人眼睛都红红的,进来后看到文竹醒着,都有些怔愣。

    文竹仿佛没有看到文妈妈和大姑的尴尬,低着头继续看报纸。

    经过和大姑断续的打听,她已经知道,这具身体昏迷了三四日才彻底醒过来的,之前偶尔睁开眼睛,也紧接着就闭上了。

    在这些日子里,文妈妈有多担心,文竹只是想象一下,心里就被捏住了一样的痛。

    “绿竹,要不要妈妈陪你下去走走?”文妈妈见文竹醒着,面上装出平静的样子,问道。

    文竹放下手中的报纸,犹豫片刻问道,“妈妈,我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这些日子她除了想事情就是在暗中学凤镇的方言,经过这两日的练习,说之前再在心里演练两遍,已经能说得很是流利了。虽然流利地交流不行,但一句一句慢慢地说,也似模似样的。

    “再住几日,咱们就回去。”文妈妈回答。

    文竹于是说道,“那妈妈和大姑在这里歇一会吧,你们一直都不怎么睡。我自己在医院内走一走,这医院里到处都是人,不会出事的。”

    文妈妈还是有些担心,但听文竹说得也算合情理,见她又坚持,只得应了。

    文竹一个人缓缓地走着,下到一楼,在园子里坐了一阵,终究是忍不住,就起身找了个护士来问,想知道这医院里有没有机房。

    护士上下打量了一下文竹,觉得她不像是有网瘾的人,便点点头,指着一个地方,说是要收费的。

    文竹之前取钱的时候,手上就留有五百块,除去坐出租车的钱,其余的都被收在身上,这会儿网费倒不算什么。

    去了机房,她选了一个靠里的偏僻位置,开了机就开始下载软件。因为想着也许明天后天还会来,就将软件藏在文件夹里,安装的时候也单独装在一个盘,至于桌面上的快捷方式,被她随手就删了。

    输入账号密码,文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还有一个钟证券所就收市,她这回赶了个尾班车。

    登陆上去,文竹看了一下三支股目前的情况,见其中两支股正在下跌,吓得连忙清仓卖出。她虽然知道股票赚钱,但一直不敢肯定这个世界的发展,就真的和原来那个世界一样。

    如果不是一样,她这几万块钱,就真的等于打水漂了。

    卖掉的两支股票分别是八块七和十二块三的,昨日都涨停了,但文竹买入时,已经涨了几毛钱了,算起来,昨日每股才赚几毛钱,加上今日又赚几毛,算起来每股共赚一块左右。卖的两支股,一共拥股两千,合在一起,这一卖出,就赚了两千块左右。

    文竹看着上面那个数字,心里很高兴。才一天,一天就赚了两千!文绿竹之前干一个月,才只有两千五而已!

    看来,在这个时机里炒股,真的能赚下一些钱来。

    文竹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又选了几支股,上上下下地研究,到底卖那个才合适。

    等她研究得差不多时一看,竟然两点四十分了,当下吓了一跳,连忙回到自己自选那里,将所有选出来的股票都看了一眼。

    这一看,看到才卖掉那两支股变成了绿色的负三毛钱,便二话不说,重新又卖了进去。这回她将所有的钱全买了,满仓才收手。

    做完这些,文竹怔怔地坐在电脑前,双手甚至有些发抖。

    良久,她咬咬牙,点了那个企鹅,在弹出窗口输入文竹的账号和密码,然后点击了登陆,并闭上了眼睛。

8 了却旧事

    仿佛过了一万年,文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睁开眼睛。无论结果如何,她始终是要面对的。

    这一看,她有点哭笑不得,原先等待的煎熬,都变得不知是为了什么。只见显示屏上,弹出的窗口是“为了您的账号安全,本次登录需输验证码”。

    她动了动手指,然后紧紧盯着屏幕,将验证码输了进去,然后单击了确定。

    这次文竹没有闭上眼睛,所以亲眼看到那个弹出窗口刷的一下变了,窗口上的文字显示为“输入的密码不正确”云云。她知道,自己的密码是不会错的。这个企鹅还算善良,没有直接告诉自己,那是不存在的,而用了个密码错了的借口。

    她关掉窗口,心里像是挤满了东西。但此刻她不想管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而是快速打开浏览器,开了百度网页,开了微|博网页,开了各种论坛的网页。

    接着,一个接一个地输入账号和密码,毫无疑问,每一个都告诉她,密码错了。

    文竹不死心,她不想要这样善意的安慰,她想要的是一个了断。事关生命,她不想要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想了想,在百度网页上打入了“身份证查询”几个字,很快搜索出来了一个可以查询身份证的词条,她单击进去,然后在“输入身份证号码”处,快速输入了她作为文竹时候的身份证号码。

    跳转只有一秒钟不到,而她却觉得过了一辈子,然后页面就出来了。让她崩溃的是,出现的还是一个冷酷而和善的安慰,“对不起,你输入的身份证号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紧紧盯着网页上的抱歉,文竹浑身充满了疲惫。也许无一例外的错误告诉她,其实她不是死了,而是根本就不存在过。

    可现在,自己又算是什么?

    她又在网络上搜查网络电话,只是打开了界面,她却不知道打给谁。因为在文竹的那些岁月里,她竟没有记下哪怕任何一个号码,除了自己的。所有的号码,都被存在了手机里,而不是记在心里。

    半晌,她还是将自己曾经用过的号码输了进去,然后耐心等待着语气冰冷地提示她打的电话是错误的声音。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次,一把没有感情的女声给了她一个了断。

    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文竹的痕迹,一点儿也没有。

    文竹又坐了一阵,悲伤只是一时的,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早就有预感了,现在,不过是得到了证实罢了。

    她清理了一下桌面,然后关机离开机房。

    走着走着,她觉得脑袋像被针扎一样痛,而身体,却轻飘飘的,仿佛站在云端。

    又走了几步,走到几张靠背椅旁,她终于忍不住,坐了下去,然后没坚持多久,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闻到了熟悉的药水的味道,还听到了低低的哽咽声,“都怪我……如果我陪着她一起出去就好了……”

    这是文妈妈的声音,她素来不爱在儿女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的。也许等她睁开眼睛,文妈妈就会一脸若无其事。

    文竹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原先的文绿竹,也没有了原先的文竹。只有一个带着文绿竹和文竹记忆的新人,只是她还是叫文绿竹。

    “绿竹醒了……”大姑惊喜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文竹睁开的双眼,就撞进了大姑满是喜悦的眼睛里。

    文妈妈胡乱擦了把泪水,侧头看向文竹,她的眼睛还红着,“你醒来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的,妈妈,我只是累了,走到半路忍不住睡着了。”文竹声音虚弱,慢慢地说道。

    文妈妈眉毛一竖,“你还要骗我?医生都说了,你是劳累过度晕过去的,如果不是发现得早,前几天又养得好,你现在只怕还在急救室里。”

    想不到文妈妈会发火,文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而不等她说什么,文妈妈的命令就下来了,“从现在开始直到出院,你都不许胡乱走。要去哪里,我陪着你去,不然就躺在病床上休养。”

    文竹大惊,“妈妈——”

    “没得商量!说什么也没用!”文妈妈瞪了一眼文竹,然后转身看向大姑,“现在也快春耕了,我们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也不好继续麻烦你了。绿竹这里我守着,你回去打田吧。”

    说完了回头警告地瞪了文竹一眼,就拉着大姑出去了,想来是要说什么体己话。

    文竹躺在病床上,确实不敢起来了。她自己也有感觉,这会儿眼前不时发黑,估计就是她脑袋的伤又严重了。

    然而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她躺了没一会儿,就感到阵阵恶心,然后忍不住吐了起来,将今日吃的全吐了个干净。

    这时候文妈妈已经回来了,她看见文竹吐了,大惊失色,一边上前帮忙,一边拉铃叫医生。

    等文竹吐完,医生进来时,病房里还有难闻的气味。好在医生没在意,帮文竹检查了一番,就得出结论:文竹这不是孕吐,而是脑袋受重击的后遗症,这两三日估计都会吐。

    文妈妈更担心了,将文竹看得更紧。因为文竹肚子里有孩子,她也不敢让文竹吃别的药,只能每日去菜市场买鸡,借了别人的工具熬鸡汤。

    在文竹不会因为脑袋而呕吐之后,文妈妈和文竹说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事,还说了村子里几个老太太的意思。

    “依照我的意思,孩子是绝不能要的。你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怎么担负得起做父母的责任?你现在十六岁,等养好了十七岁,回去读高二,和班里的孩子一个年龄,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是村里的老太太不是说了吗?如果不要孩子,就不让我们回村里去了。”文竹慢慢地说道。关于孩子,她现在有些心乱,也不知如何处置。

    “我可不管她们,你还有大好的未来,我可不能因为她们信仰个宗教就毁了你。而且村里还有其他老人,还轮不到那些老太太说话。再不济,妈妈带你到城里打工去,不回村里就是了。过得三五年再回去,她们还能说话?”

    文妈妈说了自己的意思,就没再多说什么,一直守着文竹。

    直到出院,文竹也没能再去一趟机房炒股,她一面心疼有钱没赚到,一面为腹中胎儿而烦恼,一面又想着,以后她就是文绿竹了。

9 索要赔偿

    文竹成为了文绿竹,病情稳定之后,就被文妈妈带回了凤镇寨尾,和外省交界的一个小村桃花寮。

    她们回来的当日,坐了班车到下面一个大寨,车就再不能往前走了,剩下的路,是村里三伯开着破旧的摩托车去接的。

    因为担心身体原有的脸盲症,文绿竹特意打量了三伯一眼,但看上去,觉得就是脸庞、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委实找不到记忆点。一移开目光,她就不记得三叔长什么样子了。

    进入村口,文绿竹还来不及打量四周,就被四周闻讯而来的人群包围了。多数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厌恶和蔑视。这些人跟着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一路走到她的家里。

    文绿竹的家是村口进来第一家,这时文爸爸坐在园子里,看到许多人跟来,马上就想站起来,但马上被扑过去的文妈妈阻止了。

    文妈妈示意文绿竹坐下来,然后看向满园子的人,“大家都是叔伯兄弟,伯母婶娘,都是从小看着绿竹长大的,现在她不好,她有错,但总不能要她的命不是?归根结底,是我没教好女儿,你们有什么话,冲着我来就是。”

    文绿竹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满园子的人,她不知道,这里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就跟她在电影上看到的差不多,未婚先孕,能激怒整个村子。

    村中众人听了文妈妈的话,又看向文绿竹,见她头上还缠着绷带,漂亮的脸蛋变得苍白,原先红艳艳的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就这么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在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凶。这些人顿时就有些心软。

    “十三哥十三嫂,我们来这里也没想着做什么。不过你家绿竹这事,可不好弄。我大女从旧年开始,就有媒婆上门来,但绿竹这事一传出,就不见半个了。你疼绿竹我知道,但我也疼我大女啊。”

    “没错,你说要借钱,我们二话不说就借了。可绿竹这事可不好处理啊,我两个女儿年龄也差不多了,到时要是因绿竹这事嫁不出去,我们怎么办?”

    “原先你们说不要孩子,我们就认了这事,但现在五婆、七婆、八婆、十一婆、十二婆都说要留下孩子,到时文竹真将孩子生了,我们这村里还要嫁女吗?”

    “今天必须给一个准信!”

    文爸爸看向文妈妈,见文妈妈点点头二郎,他就看向四周,“都是叔伯兄弟,你们帮过我我记得。绿竹这事的确是我们不对,孩子我们是不打算留着的,但是绿竹身体不好,少不得要迟些去医院。”

    “有你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文绿竹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因为自己闹起来,总算没有蛮不讲理将自己绑起来扔进河里或者池塘里淹死。她听了这么些话,也知道这里的人不是不讲理的,反而颇有人情味。

    文爸爸和文妈妈听见大家的话,也知道今日这事算是过去了。绿竹在家里,总算还能安稳地住着,只是流言蜚语,是免不了的了。

    大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打算散了。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尖叫,“文家斌,刘彩,我跟你们拼了!”

    紧接着一阵风一样,冲进来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妇,她满脸暴怒,进了园子之后,拿着锄头对着园子里放的簸箕、草垛就打。

    她骤然走进来,大家都吓了一跳,见她又要扛着锄头对着文爸爸文妈妈冲$去,很多人清醒过来,马上上前去抢锄头。

    “妹珠,你做什么?”大家七手八脚将农妇抱住,急问道。

    文绿竹看去,见农妇鼻子旁边有一颗黑色的痣,就将人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她的亲四伯母。

    “我做什么?”四伯母往常笑眯眯的脸这下子满是怒火,她指着文爸爸和文妈妈,喷着唾沫子叫道,

    “你问问他们又做了什么?生了女儿不好好教,做出丢人的事!就刚才,我家阿三和四弟对象家里,就来将担子退了,说这里民风不好,不愿将女儿嫁来这里——”

    说着说着,四伯母伤心得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正在捉着她的人听见,面面相觑,忍不住松开了手。在他们这里,相亲相中了,男方会整理一条担子到女方家里,女方接了,就表示事成了。现在,来退担子,就表示这事又吹了。

    这事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可能也忍不住会拿刀来砍人。

    可是,他们看看文绿竹,见她白着稚嫩的小脸,歉疚地看着自己,又有些不忍心。十六岁,还什么都不懂,能怪她什么?

    “你们做的孽,凭什么要我家承受啊……我可怜的孩子啊,都二十几岁了,还讨不上老婆……”四伯母没了人扶着,就伤心得坐在了地上抹眼泪。

    文绿竹看到她那个经常笑眯眯的四伯母哭成这个样子,心里充满了内疚。她慢慢走上去,低声说道,“对不起……”

    四伯母看都没看她,兀自抹眼泪。

    文妈妈扶着文爸爸走到四伯母跟前,文妈妈也抹着眼泪,“四嫂,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要怎么做,你说出来,能做得到,我们肯定做。”

    “你们能做什么?能做什么?我还能杀了你们不成?我们这里,老大不在了,老二和我家老三、老四,眼看就三十了,好不容易老三老四说上两家,就因为你们家绿竹的事吹了,你说我要怎么办?”

    四伯母指着文妈妈就骂。

    文爸爸看了文绿竹一眼,一咬牙,“我们赔钱给你——”

    文妈妈在旁边,心里虽然不赞同,但是现在的确是绿竹的事连累了人家,也不好说什么。她这个四嫂,平时是笑眯眯的,但最是贪财爱小便宜,给钱来息事宁人,对她是最合适。

    “我两个儿子的事都吹了,你们能怎么赔钱?”四伯母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说当初和这两家相亲,花了多少多少利是钱,又花了多少钱买菜吃饭,说到最后,“不给三万块,这事绝对不算完!”

    周围听的人都倒抽一口气,女方上家里来相亲,来一个人给二十的利是回去,能要多少钱?再说吃饭了,农村里侍弄一顿饭,鸡鸭都是自家养的,青菜也种有,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四伯母她家里两个儿子相亲,来来回回几百块,最多一千块,怎么着也够了。她这下一开口就要三万赔偿,真是太不要脸了。

10 撕破脸面

    文爸爸文妈妈都被这一开口就“三万块”的赔款吓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现在农村都还普遍贫穷,他们这里是本省最偏的地方,翻过山就是另外一个省了,更是穷得叮当响。这里靠山靠不住,靠水靠不上,三万块,存上十年也不知有没有。

    文绿竹听到这个赔款,又看看四周人的脸色,知道可能开高了。但是这件事主要是她的错,算是坏人姻缘,赔上三万块真算不得什么,于是不等文爸爸文妈妈说话,就点头说好。

    她这一声“好”说出来,其他人都惊讶起来,当中有人喊,“绿竹,要不了那么多钱的,五千块就足够了。”

    “妹珠,绿竹是你亲侄女,你就这么做长辈的?”

    四伯母不为所动,“是她同意的,我没有逼她。而且如果我阿三、四弟以后讨不到老婆,成了光棍,这三万块能抵得上吗?”

    文爸爸文妈妈听到这个赔款,心里都有些激愤,当中文妈妈就要站起来说话,但被文爸爸拉住了。

    他们家里频频出事,欠了不少债。还有两个孩子在读高中,如果今年九月考上大学,又是一笔开销。而绿竹,现在头上的伤还没好,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一年半载之内开销不低。这个时候亲四伯母竟然提出赔三万块,实在太过分了。

    但是,这次的确是绿竹这件事,让人家结不成婚的,给赔偿是应该的。文爸爸文妈妈气愤只是觉得四伯母不讲情面罢了。

    “好,既然你要三万块,我们家就算砸锅卖铁,也会还你三万块。”文妈妈面无表情看向四伯母。

    文绿竹看向文妈妈,见她冲自己微微点头,便松了一口气。她现在也知道家里的环境,刚才不经过文爸爸文妈妈就说话,还担心他们不愿意呢。

    四伯母听到这里,脸上微微带上了笑容,她从地上起来,去找自己刚才带过来的锄头。

    在场的村里人看着四伯母,也不知说什么好。刘彩刚才说话的意思,只怕是赔了三万块,以后就没有兄弟妯娌情分可讲了。不过许妹珠闹成这样,也难怪人家刘彩翻脸。

    这时脚步声又响,来了两个二十几岁的男青年,脸膛黝黑,身上都是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两人一到,就走到四伯母身边,拉着人往回走。

    “十三叔、十三婶,没事,我妈就是受刺激才这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头发比较长那个一边拉四伯母,一边对文爸爸文妈妈说道。

    文爸爸摆摆手,“你们去吧。”

    旁边有个农妇看见了,似笑非笑,“阿三、阿四,你们的婚事吹了,你妈让你十三叔十三婶赔三万块钱呢,刚才绿竹和她爸妈都答应了。”

    板寸头那个当即涨红了脸,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四伯母,“本来就是彩礼不合,关绿竹什么事?而且这些……这些事,下面哪个村子哪个寨子没有,怎么偏偏就拿绿竹说事?”

    他这话一说,众皆哗然,看向四伯母的目光都带上了谴责。

    四伯母怒了,大声吼道,“什么不关事?他们这次来难道不是说本来就打算算了,但没想到出了影响村子声誉的事,所以要退了吗?除了绿竹这事,还有什么事影响村子声誉?”

    “妈,那是他们找借口。这样的人家,不是好相与的,就算成了亲家,以后怎么还说不定。”头发稍长那人耐心地对四伯母说。

    四伯母一甩头,将他的手甩掉,指着他说,“阿三,你就是根番薯,有你这么傻的吗?”说完又看向头发稍短那个青年,“还有你老四,你跟我嚷嚷算什么事,有本事你自己带个姑娘回来,不要我操心!”

    两个青年被四伯母说得面红耳赤,也不打算多话,闭着嘴就要拉四伯母走。

    文绿竹这时看出来了,头发稍长的是她的三堂哥,稍短的性子爆裂一些的,则是四堂哥。

    四伯母被两个儿子拉着,口中不住地叫着,说如果不是出了文竹这事,人家就会答应了。

    有个嘴皮子利索的农妇听到这里,笑起来,“人家是拿捏你呢,原本就打算要那么多彩礼的,这会儿见我们理亏,才说得光明正大些,省去了卖女儿的话头。”

    “棍子不落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痛,乐得说风凉话。刘彩我问你,这钱你们家赔是不赔?”四伯母一边推开两个儿子,一边回头冲文妈妈问道。

    这农家里,管钱的都是媳妇,所以四伯母问文妈妈,而不问文爸爸。

    文妈妈面无表情,点点头,“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家里自然赔的。不过三万块我们一时也拿不出来,少不得要几年才能还清。”

    “你赔了钱,记得也带绿竹去将孩子打掉,别到明年了,人家还拿这事出来说,又整些幺蛾子。我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适合结婚了,可不能让你家给耽误了。”四伯母又说道。

    “妈,你在说什么——”四堂哥首先忍不住了,就要伸手去捂住四伯母的嘴巴。

    三堂哥看向文绿竹,“绿竹,你不要放在心上,四伯母是开玩笑的——”

    “什么开玩笑,我哪里开玩笑了——”四伯母左右扭头,避开四堂哥的手,叫道。

    三堂哥一跺脚,干脆和四堂哥一起,一左一右扶着四伯母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文爸爸文妈妈叫,“十三叔十三婶,你们不要见怪,晚上我们上来说话赔罪。”

    人被拉走了,当中一个一脸精明的农妇上前来,“你们真要赔啊,三万块不是小数目。他们家和你们家里是亲兄弟,怎么弄成这样……”

    文爸爸摆摆手,“说了赔钱就是赔钱。我家绿竹头上还带伤,我们就不多留你们了……”

    听见这话,院中的村民上来分别招呼一声,就散了。其中有好几个,上来安慰文绿竹。

    等人都走光了,文妈妈要去扶文爸爸,被文爸爸一推,“我能跳着走,你去扶绿竹进去。”

    文绿竹听见,心中一暖,连忙说道,“我自己能走,妈妈你扶爸爸进去吧。”说着,就自己往大门走去。

    文妈妈见了,瞪了文爸爸一眼,上前扶起人一起进屋。

11 企图说服

    之后文绿竹在家里养伤,文妈妈白天回学校教学,晚上回家放下课本,就带上锄头去锄田。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了,才会回家吃饭。

    文爸爸的腿伤还没好全,不适合到田地里干农活,但是在家里拄着拐杖,烧火做饭还是可以的。

    文绿竹原先还想帮忙做饭,可惜这里用的是农村那种烧柴的灶,她连生火都生不起来,更不要说控制火候炒菜了。就算她想帮忙洗菜,也被文爸爸赶到一边去。

    就这样,文绿竹每天在家里,不是吃就是睡,头上的伤慢慢就好了,脸色也恢复了几分。

    而文妈妈却瘦得厉害,脸颊两边的肉都没了,凹了进去。文爸爸和文绿竹看得心疼不已,但是两人都是病号,文妈妈不许两人插手。

    每天都在家里,文绿竹闷得要死,心里更是记挂住自己的股票,心痒难耐,可惜这村里没人有电脑。她想了又想,甚至还想过打电话去买进卖出,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文爸爸文妈妈问起电话费,她到时可没有借口。

    由于她整日在家里,最多也就是在自己院子里溜达,所以村子里关于她的闲言碎语,她一句也没听到。

    在她回到家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文哥哥和文姐姐都回来了。他们现在读高三,每个月只有月末才能双休。

    文哥哥大名文志远,十九岁。文姐姐大名文绿柳,十八岁。这地方七岁入学,一年学前班,再从一年级开始。文绿柳读早一年,和文志远一起,所以读同一级。

    家里发生的事,文妈妈都瞒着儿子和大女儿,所以两人回到家里见到文绿竹,才知道小妹曾经伤到脑袋,在医院里住过。

    两人见到文妈妈操劳成那个样子,都红了眼眶。周六早上,他们一声不吭,早早起来跟着文妈妈到田里忙活去了。

    文绿竹身体已经恢复了些,就执拗着进厨房帮忙烧火,这是文爸爸唯一愿意让她做的活计。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文妈妈把文绿竹赶回自己的房间,就将文绿竹怀了孕的事告诉了文志远和文绿柳。

    原先她是不想说的,但两人在家里,迟早会听到闲言闲语。六月份就要高考了,与其让这些闲言闲语不知什么时候传到他们耳中影响了他们,不如她早点告诉他们。现在三月份,到了六月,怎么也缓过劲了。

    文志远和文绿柳两人敲门进入文绿竹的房间,眼眶都是红红的。其中文志远眼眸中还有怒火,但他被文妈妈叮嘱过,倒没问文绿竹什么。

    文绿柳开口和文绿竹说了些安慰的话,鼓励她在家里不要忘了看书,争取明年回学校里念高二。最后还是忍不住,抱住文绿竹无声的流泪。

    文绿竹心理年龄其实很大了,但骤然被这个十八岁的少女抱在怀里,心软得一塌糊涂,跟着也流起泪来。

    两人哭了一会儿,文妈妈就在外头叫文绿柳出去了,房中就只剩下文志远和文绿竹。

    “绿竹,你可以不告诉哥哥那个人是谁,但是若是那个人再欺负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哥哥。”文志远拖了凳子,坐在文绿竹跟前说道。

    文绿竹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又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对文志远说道,“大哥,我不想爸爸妈妈这么辛苦。你看妈妈,瘦得只剩下骨头了。”经过二十多天的学习,她说凤镇的方言已经算顺溜了。

    这话说得文志远眼眶也红了,他自责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是大哥没用,没能帮得上家里。”

    文绿竹连忙摇摇头,“大哥,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不争气。”说完了,不等文志远反应,又低声说道,“大哥,我实话跟你说,我之前在省府打工的时候,借了工友的钱炒股。”

    “什么——”文志远吃了一大惊,声音马上就大了起来。

    外头文妈妈和文爸爸听见,忙问怎么了,听脚步声,还要走进来。

    文绿竹连忙大声叫道,“没有事,我说老板发了最后一个月工资,大哥还不信呢。”

    文妈妈在门口看了看,见两人果真没什么,才踱步离开房门口。

    文绿竹侧耳听去,还隐隐约约听到文妈妈安慰文爸爸的声音。

    文志远脸上有些焦急,看向文绿竹,压低声音,“绿竹,你是骗大哥的对不对?你这么小,还不到十八岁,怎么能开户?”

    “我没骗大哥……”文绿竹犹豫片刻,就将账号密码写出来给文志远,“大哥如果不信,第二日到街上找网吧查一查就知道。不过大哥可要带上我,我还想卖掉一些呢。”

    看着纸上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文志远过于惊愕,倒没有注意笔迹变了。他这时心中已经相信了文竹的话,只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文绿竹看到文志远的神情,想了想还是按照原先的打算行事,“大哥,如果查明了我说的是真话,你可以给我买一台电脑回来吗?我既可以用来炒股,又可以用来复习以前的知识。”

    文志远摇摇头,“不行,绿竹,你听大哥的,大哥明天将股票卖掉,然后把钱给你,你还给别人。这不是我们该赚的钱,咱们不赚这个钱。”

    “大哥,是我以前公司的老板,他有内部消息,说这几个月股票都会大涨。我试过了,是真的。之前一天就赚了两千块。”文绿竹焦急地企图说服文志远。

    文志远还是摇头,听到这个,他更加觉得这是骗人的了。没准是绿竹那个老板,专门哄骗人的。

    “大哥,你看妈妈的样子,你愿意妈妈继续这样辛苦下去吗?”文绿竹出大招。

    文志远的脸色痛苦起来,他已经成年了,何尝愿意自己母亲过得这么苦?可他一直记着家里的话,读书了才有出路,所以一直认真读书,没有出去打工。

    “两个月,大哥,还有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我还没有赚到钱,我就听你的,将股票卖了。”文绿竹说着,脸上又换上愧疚之色,“现在那些零碎的债不说,我们家里还欠四伯母家里三万块,这全是因为我。我……”

    她捂着脸,轻轻抽泣起来。

    文志远听到这里,为难起来,他能理解文绿竹的愧疚。半晌,他拙劣地安慰,“绿竹,你还小,这事不怪你。只怪大哥和绿柳没有看好你,让你被人骗了。”

12 杀人说

    文志远最后还是被文绿竹说服了,他答应文绿竹,周日晚上回去之后,会挤时间去买电脑。因为价钱原因,他最多只能让人组装最便宜的。

    不过就算最便宜的,文志远也拿不出钱来。所以文绿竹让他明天带着账号到街上的网吧,卖掉一部分股票,然后将里面的钱转一部分出来。

    兄妹俩商议已定,又聊了一些别的,就分开了。

    文绿竹原先还打算让文志远带上她一起到街上网吧去的,但是文志远怎么也不肯。

    在文志远和文绿柳回校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的晚上,文绿竹的奶奶,带着几个老太太一起上门来了。

    老太太一开口,就是不许文绿竹将孩子打掉,必须得生下来。其余几个老太太在旁边附和点头,说她们的教义,不允许打掉孩子。

    文爸爸向来都是孝顺的,不过他不是文奶奶最喜欢的孩子,所以没有和老太太住在一起。这时听见老太太提出这个要求,向来孝顺的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竟然被一口拒绝了,老太太很吃惊,以为文妈妈说了什么,就看了看文妈妈。

    文妈妈坐在一旁一声不吭,自从文绿竹读书之后,对于和老太太有关的事,她都是让文爸爸解决,而自己什么也不管的。这会儿她心里虽然生气老太太的打算,但表面上却什么也不说。

    文奶奶作为第一个信教的人,其实是很有威信的,更不要说其他老太太都是她拉入教的。她嘴皮子又利索,又是长辈,平时几个儿媳妇,没有敢跟她呛声的。这也就造成了她说一不二的性子。

    不过她无论怎么说一不二,也不敢当真和文妈妈吵起来的。当初她不带文绿竹,导致文绿竹饿得直哭最后声音也哑了,就被文妈妈狠狠说过,她理亏,嘴仗打起来败得一塌糊涂。

    之后十年左右,两个人刻意回避,再也没有吵起来过。现在,看文妈妈坐在旁听着,找不到什么表面上的茬,老太太自然不会主动开火。

    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你无非是怕绿竹以后带着孩子不好结婚,可咱们绿竹长得好,愁什么?绿竹现在伤了脑袋,如果再打了孩子,身子亏损,没有十年八年都补不回来,那不如将孩子生了?”

    文爸爸沉着脸,“妈,你也不看看,绿竹才十六岁,她能生孩子吗?她自己就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而且,村里其他人都不许绿竹生,我们怎么和他们对抗?”

    “我们家里的事,他们凭什么管?”老太太气汹汹说着,见文爸爸脸色仍然阴沉,犹豫一下,又说,“如果你担心孩子没有钱养,我这里还有些,我们教会也会捐一些……”

    “妈,我哪能要你的钱呢!这事你也不用多说,绿竹才十六,真生了孩子,以后就只能在家带孩子,这一生就算毁了,我绝不同意。”文爸爸说的语气重了一些。

    文绿竹听见文爸爸的话,知道他是一心维护自己,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就坐在旁乖巧地听着。

    文奶奶见文爸爸怎么也不肯松口,心里有些生气,但她是知道这个小儿子的,决定了的事绝不会改变。想了想,她看向文绿竹,

    “绿竹啊,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就让她不能出生,不能看到这个世界,这是很重的罪孽的。以后长大了,你想起这件事,肯定要后悔的。”

    “是啊,就等于杀了一个人一样,绿竹你可不能作孽啊。”另一个老太太也在旁边说话。

    文绿竹看看两人,如果不是文爸爸的态度,她根本就认不出到底哪个才是文奶奶。

    这时文妈妈突然沉声说道,“绿竹,你回房里歇着,这些不是你能听的。”

    文奶奶听见,忙一手拉住文绿竹,“她是当事人,怎么听不得了?孩子都有了,也识人事了,不妨事。”

    文爸爸虽然也不想让文绿竹听这些,但是如果现在他加入,无疑就是帮自己媳妇对付自己母亲,这事也就得闹大,所以沉着脸坐在一边没作声。

    文绿竹有些为难,看看文妈妈又看看文爸爸,最后看向那个根本认不清脸的文奶奶。

    其余几个老太太见气氛有些僵,于是就七嘴八舌,讲起她们的教义,说什么胎儿是一个人,不要胎儿就是杀人,将来是要遭受报应的。

    文妈妈说话,“报应落在我身上就是,跟我女儿没有关系。而且你们这些教徒不许堕|胎而已,绿竹不是教徒,不用听你们的教义。”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你的我的……”文奶奶气得浑身有些颤抖,就算她不想和这个儿媳妇对上,但这时也有些忍不住气了。

    文绿竹看向文奶奶和一帮老太太,她们说是信仰基督教,估计什么也不懂,说话之间还夹杂着佛教的报应说呢。她不由得想起原主的记忆,小时候文奶奶就说过会世界末日的,当时她年纪小,被吓得够呛,终日担心。

    “妈,我们是无宗教主义的,所以不必听你们的教义行事。你们要宣扬教义,我们自然支持。不过我们自己不打算信教。”文妈妈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怕和文奶奶真吵起来,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文奶奶一手抚着胸口,“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养儿子就是让他讨媳妇生女儿气死我的吗?”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文爸爸见她的样子,马上慌了,扶着拐杖去看文奶奶,“妈——妈——你怎么了?”

    文奶奶眼角瞥见文爸爸有些站不稳,连忙伸胳膊将人推回凳子上坐着,虽然说生气,但她还是心疼儿子的。不过她做这番动作,还一直保持着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文妈妈和文绿竹在旁边瞧见文奶奶的样子,都有些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文奶奶不依不饶,一把年纪又装病,打定了主意这件事要听她的。文爸爸无奈,只得说要慢慢想清楚才将人打发离开。

    文妈妈自然是没有一点动摇的,但文爸爸已经说话了,她就不好再驳了文爸爸的面子。

    “绿竹你放心,妈妈绝不会听你奶奶的。”文妈妈见文绿竹怔怔坐在一边,以为她担心,就在旁边安慰。

    孰料文绿竹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妈妈,我也想把孩子生下来。”

13 起争执

    文爸爸和文妈妈骤然听见文绿竹的话,都大吃一惊,脸色也变了。

    文妈妈的声音当即高了起来,“绿竹你说什么?”

    虽然知道文爸爸文妈妈肯定不同意,但文绿竹还是将自己的意思再次说了一遍,“爸爸,妈妈,我说,我想将孩子生下来。”

    “你这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别听你奶奶哄,她那什么教义,就跟邪|教似的,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文爸爸以为文绿竹是被几个老太太吓怕了,连忙开解。

    文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她点点头,温柔地摸着文绿竹的脑袋,“她们是吓你的,你被吓到,就上了他们的当了。”

    文绿竹摇摇头,“爸爸,妈妈,我从医院回来就一直想这件事,想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做了决定的。”

    文绿竹说的是真心话,她是自己想明白了,而不是当真被文奶奶吓到的。她想过了,作为文竹那一辈子,她条件也不差,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她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爱无能,所以一直没找到心仪的人。

    现在,她是文绿竹,肚子里现成就带了孩子,她怎么想,也觉得应该将孩子生下来。因为以她现在的年龄心境,将来肯定也无法对一个人动心并结婚的。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将生子这人生大事落实了?

    她很喜欢孩子,平时见了同事的孩子都会使劲地套近乎,和像小天使一样的小家伙玩在一起——这是她生活中特别快活的一部分。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这事不成!孩子绝对不能留!”文爸爸见文绿竹已经决定了的样子,沉着脸硬邦邦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拄着拐杖走了。

    文绿竹看着文爸爸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无奈。

    她只是怕将来还是爱无能,找不到人共度一生,没有儿女在跟前而已。

    虽然她宅,但她其实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

    文妈妈也有些生气,但是文爸爸已经气走了,她总得留在这里开导人,于是将文绿竹拉到一边坐下。

    “绿竹,你还小,你不知道生下孩子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多养一个人的事,她需要你带着,需要你养,需要你教她道理。有个孩子在身边,你就不能去读书了,短期内也不能去打工了。这怎么能行呢?”

    文绿竹低下头,她明白文妈妈的顾忌和担心,她心理年龄足够让她明白这些。可她真的想要孩子,想有孩子陪着自己。

    她之前脑袋伤了,好得慢,就是因为没怎么吃药造成的。医生不知道孩子要不要留下,所以尽量少给药,就算开了,也是孕妇能吃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孩子肯定不会被药物影响到。而让她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有一点就是,她这身体这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还能保得住,可见就是孩子和身体有缘。

    见文绿竹低着头没说话,文妈妈继续劝,“虽然现在外头都在说,可到时你不显怀,悄悄将孩子打了,这些事就只是流言,谁也不能当真。若你将孩子生下来了,那就是证据确凿,谁也否认不了。”

    听着这谆谆教诲,文绿竹眼眶湿润了,她语气哽咽起来,“妈妈,我撞了头,后来出去吹风,又晕倒过一次,但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可能孩子和我有缘分呢。她愿意要我,我也不能不要她啊。”

    文妈妈见自己左劝右劝,文绿竹就是不听,心里不由得更加生气。她深吸一口气,

    “当初知道你怀孕,你爸就想拿扁担抽你一顿的。可你从医院回来,小脸白得没点血色,他就再没提这事。他心里最疼就是你……你想想,他对你的期望,你忍心让他失望吗?”

    文绿竹低声哭起来,没有说话。她自然知道,文爸爸文妈妈都是很爱文绿竹的,这是她上一辈子连想也不敢想的美梦。她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有这么疼爱自己的家人,说什么也不会忤逆他们。

    可是她现在成了文绿竹,她得到了想要的亲情,她就变得更贪心起来,还想要孩子。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随后文爸爸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战,怎么也不愿意和文绿竹说话。就算文绿竹上前示好,逗他说话,他也沉着脸不出声。

    文妈妈心里也生气,而且她很忙,根本也没跟文绿竹有多少交流。

    文绿竹被两人冷落,又不熟悉村里的人,孤零零一个人,和上一辈子的感觉差不多。午夜梦回,她醒过来听着外面的虫鸣,也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才想了几天,脸上原本养出来的那点血色就没了,重新变得苍白起来。眼底甚至有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女。

    文爸爸心疼女儿,见了这样的文绿竹就忍不住了,忙前忙后,将家里的鸡杀了,加上红枣枸杞熬汤给文绿竹喝。父女两个很快和好如初,不过暂时都不再说孩子的事。

    到了星期日下午,文志远拎着两个大箱回来了,里头装的是电脑主机和显示器。

    他和文爸爸文妈妈的说辞是,文绿竹一年半载都不能去读书,所以将电脑带回来让她自学,有不懂也能上网问人。至于买电脑的钱,他说电脑是学校机房淘汰下来的,他成绩优秀,学校专门奖给他的,不用钱。

    文志远从来就没有撒过谎,所以他说出来,文爸爸文妈妈完全没有任何怀疑。

    拉网络的事有些麻烦,但文志远也解决了,他说文绿竹要上网自学课程,肯定要拉网络的。不过一年下来,网费也不便宜,他就打算公开家里有电脑,哪家有人想要来玩,每个小时收两块钱。

    文爸爸文妈妈听了直摇头,都是邻里,怎么能收人家的钱呢。何况文绿竹在家里,家里也不方便再来人。依照他们的意思,就是咬牙承担了这笔钱,当是给文绿竹的投资。至于家里欠的债,他们咬牙多辛苦一些,尽早还了就是了。

    文志远想到自己六月份高考完,就能去打暑期工,怎么也能有收入。而文绿竹那里要真能赚钱,以后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就没再多做坚持。

    他将电脑安装好,吃了碗粥,就急急坐车到街上,去电信局拉网线。拉完网线,他还得马不停蹄赶回学校上晚修呢。

14 股市丰收

    第二日拉好网线,证券公司已经关门了,自然不能上网操作。不过文绿竹还是打开电脑,将该装的各种软件装上,当然就包括了炒股的。

    不过不能炒股,但还是能看看现在股价的,所以她安装好之后,专门登陆上去看。只见三支股,中途卖过那两支,都涨了九块钱,而一直持仓打算做长线那支,则涨了十六块!

    她炒股,总共也就一个月,竟然就涨了这么多,可见现在的牛市有多牛!

    涨九块钱那两支股,每股买了一千股左右,算一算,就是各赚九千多,加在一起约莫两万。而涨了十六块钱那个,拥股两千三百,盈利三万六千八百左右。

    原本四万七千的本金,到现在加上赚到的钱,除去文志远拿出来的三千块,已经超过了十万。

    文绿竹看着上面的数字,激动得心跳加速,脸部发烧。

    牛市大概还有两个月,她完全可以靠这两个月再大赚一笔。到时候家里的债、文志远文绿柳读书的学费、文爸爸的腿再检查要的费用、还有给文妈妈的各种补品以及她生孩子养孩子的钱,就能到手了。

    难怪文志远这么痛快,连网络也拉了。他肯定是看到了盈利的钱,觉得这事靠谱才会答应的。

    电脑安装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文爸爸走进来,看到文绿竹一张脸通红,顿时吓了一跳,“绿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文绿竹满心激动,骤然听到文爸爸的声音,心跳加速,手指一动,点了最小化窗口,然后回头看向文爸爸,“爸爸我没事。”

    “没事脸怎么这么红?”文爸爸疑惑地问。

    文绿竹笑起来,“因为装了电脑,我想着以后能用电脑,所以很高兴,很激动。”

    文爸爸不懂电脑,就说,“我听说电脑有辐射,你最好不要经常对着电脑。”

    “我知道的,爸爸。”文绿竹笑眯眯地点头答应。她知道文爸爸不是因为孩子才让她不要受电脑辐射,而只是担心她的身体。但是孩子的事情已经慢慢缓和,将来也许会有一个好结果。

    等文爸爸出去,文绿竹又激动地再三看向那个盈利的红数字,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到腻了。

    关上电脑,她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摘菜了,于是走出门去,到院子后的菜园里摘菜。

    菜园就在屋后,摘下菜马上拿回家里洗干净炒来吃,特别的新鲜。文绿竹上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菜,也从来没有下过菜园子。重生之后一看见,就爱上了这个菜园。

    她这回要摘的是一种大芥菜,这里直接叫青菜,茎叶很大,扭个四五茎,就够一顿了。她进了菜园里,看看各种菜的生长状况,才利落地找生得极好的青菜,扭下每棵最大那片茎叶。

    才拿着一把菜出了菜园子,就听到前面屋里有人争吵的声音,声音还颇尖。

    文绿竹想起文爸爸一个人在家,伤腿还没好透,心里焦急,就急急往回走。移开一扇活动的篱笆,她直接从侧门穿过去,回到院子里。

    只见四伯母双手叉在腰上,喷着唾沫,尖声说,“你们说没钱,迟些再还,我还信了。可这不对啊,听说你们家里还买电脑了,还拉网线了。你们有钱不还,紧着自己,这算什么事?”

    四伯母身旁还有一个长相有些刻薄的农妇,文绿竹却认不得了。

    这时那农妇说,“你们绿竹爱学习,拉了网线学习我知道。她以后读高中上大学,那是好前程。可我大女呢,今日那媒婆说了,咱们村里出了绿竹这事,一年半载没有媒婆敢上门来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文爸爸是大男人,还没有和女人吵过架,现在被两个人围着说,什么话也没回,只是沉默地抽烟。

    文绿竹看得心酸,走到文爸爸身边,看向四伯母,“四伯母,电脑是我哥学校奖给他的,机房里淘汰下来的,压根没花钱。这拉网线,确实是为了我学习,并不是有钱不还。”

    那日三堂哥和四堂哥虽然说了,那三万块不算数。但他们并不是家里主事的,四伯知道了什么也没说就默认了,可见那三万块还是要还的。而他们家里,说了会还,自然会还的。

    听了文绿竹的话,四伯母怀疑地看了看文绿竹。要说这事是真的,那文家斌刚才为何不解释?要说是假的,文绿竹这孩子她看着长大的,从不撒谎,这时肯定也不会撒。

    她今日又去找了媒婆给自己两个儿子相亲,但媒婆都以文绿竹这事为借口拒绝了,还说一年半载都没有可能。这可急坏了她,一年半载之后,她两个儿子都快三十了。

    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她对文绿竹更是恨得牙痒痒的,但说好会赔三万块,她也不好上门去闹。哪里知道回到家里,就听到说文绿竹这里买了电脑拉了网线,这下子满腔怒火得到了发泄,她连口水也没喝就上门来了。

    这时在旁那个农妇看看文绿竹和文爸爸,“绿竹这话我这个五伯母是相信的……不过十三,我这事你看是怎么办?我家四妹二十二了,也因为绿竹的事受了牵连……”

    “你要多少钱?”文爸爸慢慢吐出一口烟,直接问出来。

    五伯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都是邻里,你们家里困难我们也是知道的,但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们给妹珠三万,给我五千就是……”

    文爸爸点点头,“好。”接着开始逐客,“我们也要烧火煮饭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四伯母和五伯母走了,文绿竹心里有些发酸,看向文爸爸,“爸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文爸爸拍拍她的肩膀,“你还小,这不关你的事……”说完,就拄着拐杖进去了。

    看着文爸爸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萧索意味,文绿竹鼻子发酸,眼泪沾湿了眼眶。

    也许,将孩子生下来是个错误。

15 盛世白莲

    这事没完,到了晚上,文妈妈回来吃过饭,就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农妇打探消息。

    她们态度极其暧|昧,嘴里说不该给赔偿,但话里又说什么要公平,似乎是希望文爸爸文妈妈同意每家赔偿一点。

    对于这些人,文妈妈利落地将人打发走,也不怕会得罪了人。不过这些人虽然有些贪婪,但面子还是要的,不好说得太过,文妈妈一下逐客令,就都灰溜溜地走了。

    最后还剩下两个,文绿竹依然认不出是谁。那两个人见人都走了,才上前来低声安慰文妈妈。

    听她们和文妈妈说的话,文绿竹推测这两个就是文妈妈在村里的好友八伯母和十伯母了,就没再细听,陪着文爸爸看电视。

    不多久文妈妈心情好转了,就和八伯母、十伯母一起跟着看电视。

    看了一会,电视剧播完,开始播晚间新闻。新闻向来是文爸爸和文妈妈最爱看的节目,因此一边看一边讨论,气氛十分好。新闻的最后,是一条娱乐新闻,这新闻一播,八伯母和十伯母马上高兴起来。

    “听说这姑娘是咱们省的,长得可真好看。”十伯母首先开口。

    “这是说她要拍新剧了吗?这什么偶像剧,是专门拍给小年轻看的吧?这衣服可真好看。”八伯母也高兴地说着。

    文爸爸和文妈妈都点点头,文妈妈开口,“这姑娘长得有福气,上一部戏还是个小配角呢,这下马上就能做主演了。虽然面相比不上小燕子,但肯定能红。”

    “面相是比不上小燕子,不过长得更漂亮,能红。”文爸爸仔细观察,说道。

    见连文爸爸也感兴趣,文绿竹忍不住认真看这条娱乐新闻。

    这新闻说的是国内有名的娱乐公司正在拍摄一部偶像剧,现在是拍摄中期的采访。男主角是当红小生杨子奇——这人红了十多年,文绿竹上一辈子见过,所以记得住样子。

    而女主角,就是让其他四人都称赞的那个,文绿竹看电视上那张美丽的脸,很快认了出来——这也是红到后面几年的明星,名字叫姚芊芊。

    这名字一进入脑中,文绿竹心里一动,皱了皱眉头,好像有哪里不对。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不对劲,电视上就说起来了,一个女主持人拿着话筒问姚芊芊,“听说芊芊是g省首府有名的大美人,全国三星级连锁酒店君安集团钟氏太子爷对芊芊情根深种,追了好几年了,芊芊准备什么时候答应他呀?”

    是她!

    文绿竹差点跳起来,这个姚芊芊,是这身体文绿竹喜欢的那个温柔声音钟定邦的女友。文绿竹之所以怀孕,就是为了帮这个想要潜规则的姚芊芊顶杠被潜。

    三星级连锁酒店,君安集团,钟氏太子爷,不是钟定邦是谁?

    那一夜之后,原本的文绿竹失去了女儿身,还未婚先孕,最后甚至没了性命。而这个姚芊芊,被钟定邦捧在手心上的美人儿,什么也没干,就得了一部注定会爆红的偶像剧女主角色。

    文绿竹身体发冷,一颗心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这不是她的意识,这是原本的文绿竹的意识。

    终究是不甘心吧,当初傻,献出了自己,让家里陷入困境,让父母声誉扫地,而那个人却一飞冲天。

    文绿竹体会着这份绝望,一动不动。

    在她看来,这事要怨,只能怨钟定邦,怨文绿竹自己。那个姚芊芊,却是无辜的。人家为了成名,已经准备献出身体了,是钟定邦和文绿竹傻,才让她不花任何代价,就得到了想要的。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会站在文绿竹这边的。

    心中那股子悲伤和绝望,慢慢地、慢慢地没了,完全消失了时,文绿竹听到文妈妈她们仍然在高兴地讨论,说姚芊芊长得好,家教好,又不靠男朋友,简直跟仙女一样。

    文绿竹心里苦笑,姚芊芊哪里家教好了?家教好的人,哪里会为了成名不择手段?而且,她是不靠男朋友,但靠身体啊,最讽刺的是,最后还是靠了男朋友,靠了傻傻的文绿竹,才能什么也不付出才接到这部偶像剧。

    她心里想着这些,却没有说出来。说出来也没意思,人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毕竟什么证据也没有。

    “我看,那个什么酒店的钟氏太子爷,肯定追不上姚芊芊的。”八伯母说。

    “我也是这么说,人家姚芊芊以后铁定成大明星的,怎么可能会和他在一起?”十伯母点头附和。

    这时文爸爸转脸看向文绿竹,“绿竹,我记得你原先工作的地方,好像就是那酒店对不对?”

    “是那里吗?那绿竹知不知道你那个少东家追姚芊芊的事啊?”八伯母和十伯母听见,都兴致勃勃地问文绿竹。

    文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瞪了文爸爸一眼,又看了一眼八伯母和十伯母,却没说什么。

    在这乡里乡村的,在酒店里打工,本来就会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如今文绿竹未婚先孕,再被人知道在酒店打工,名声还不知道会被传成怎样。

    不过幸好,这两个人嘴巴都牢,也不爱说人家坏话,想来不会传出去的。

    文绿竹实话实说,“姚芊芊是我们少东家的女朋友,我们见过他们在一起。不过两个人经常吵架……”

    “不会,怎么可能——绿竹你肯定是搞错了,人姚芊芊说了,她还没同意呢,怎么就是女朋友了。是不是你们少东家太喜欢人家,胡乱说的?”

    “一定是追不上又不想承认,所以就说姚芊芊是他女朋友的……”十伯母也点点头,带上了些义愤填膺。

    文绿竹无语了,她看向文妈妈,见她面上也露出怀疑之色,文爸爸则直接说了,“男人的心思我明白,是怕丢脸,所以没追上却说追上了……”

    原来姚芊芊在他们眼中,竟然就是一朵盛世白莲花。

    文绿竹这算是彻底明白了,也就闭上了嘴。既然姚芊芊在大众眼中形象这么好,她说什么也白搭。

    一众人又就着姚芊芊说了好一会,将姚芊芊夸得跟朵白莲花一样,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文妈妈送八伯母和十伯母离开时,还专门叮嘱,不要说文绿竹在酒店里打工的事。

    两人知道事情轻重,和文妈妈也是二十年好朋友,自然满口答应。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185/ 第一时间欣赏田园农家乐最新章节! 作者:咸干花生所写的《田园农家乐》为转载作品,田园农家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田园农家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田园农家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田园农家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田园农家乐介绍:
田园农家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园农家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园农家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