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京
卯正，第一缕阳光划破黎明黑暗的时候，德胜门的大门轰然打开，着装整齐的守城士兵迅速的站好，满脸的肃穆遮不住兴奋和喜悦，炙热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往城外投去，那里站着一字整齐的方阵。
方阵最前面是一员银袍小将，手持一柄丈二红缨枪，胯下是一匹神骏的黑马，看到城门大开他也丝毫未动，神色冷峻的立在那里，他身后的将士满脸肃穆，上万人的大军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哒哒哒”马蹄的相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五六匹马由远及近，当先的是一批枣红马，上驮一蓝衣宦官，很快，马儿飞奔出德胜门，在大军方阵前停下，扬声道：“骠骑将军玉凌云接旨！”
神色冷峻的玉凌云飞身下马，掀起衣袍，下跪，口称：“臣玉凌云接旨！”。
蓝衣宦官下马，打开手中的圣旨，宣：“上谕：着骠骑将军玉凌云领军入城献俘！”
“臣遵旨！”玉凌云叩头之后，接过圣旨。
“少将军请起！”蓝衣官宦主动上前扶了玉凌云一把，笑道：“少将军班师回朝献俘，皇上大悦，满朝文武可都盼着少将军上朝献俘呢！少将军请吧！”
“那大军呢？胡公公，大军是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候旨意，还是已有安排？”玉凌云与眼前这胡公公原是熟人，便直接问道。
“少将军上朝献俘，大军进德胜门，自德胜门大街，至德安大街，安定门大街，再从安定门出城，驻西郊大营。”胡公公笑呵呵的道：“京城百姓一早清水洒地，便是为了欢迎凯旋而归的将士，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凌云明白！”玉凌云一拱手，侧头向身边的几个副将示意，不用他吩咐，那几个副将便照他之前的安排去调整队形。很快，玉凌云便带着大军开拔，缓缓进城。
正如胡公公所言，德胜门大街上，站满了京城百姓，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正等着欢迎凯旋而归的将士。
“玉少将军~”不知道谁是最先开口，很快声音便连成一片，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到了玉凌云身上，看着他挺拔的身姿，无数的赞誉声响起：
“看到没有，那就是玉少将军！咱们大商最年轻、最骁勇的少将军！”
“这还用你说！谁不知道啊！”旁听者嗤了一声，却又叹息道：“真没想到玉少将军这般英俊，没有见到少将军之前，我还以为少将军会是一个彪形大汉呢！”
“这个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最先说话的那人笑道：“玉大将军可是公认的美男子，玉少将军自然也是翩翩美少年了！再说，你可别忘了，玉将军府那位名倾一时，才貌双绝的大姑娘与玉少将军可是双胞兄妹啊！”
“这倒也是！玉少将军骁勇之名人尽皆知，才会让人有此误解！”立刻有人点头赞同，又叹息道：“真该让那些京城名少来见识见识玉少将军的风姿，一定会让他们自惭形秽的！”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先前那人大笑起来，道：“名闻京城的京城四少和玉少将军可都是一起长大的总角之交，若非玉少将军三年前随玉大将军去边城戍边，一直未归的话，就不是京城四少，而是京城五少了！”
“喔~！”一阵恍然声之后，那些人看玉凌云的眼神更加的炙热了，更有人好奇的问道：“老哥，您知道的可真多！”
“那是！”那人颇为自豪的道：“我家那二小子便在玉少将军麾下做亲兵，我自然呢会多打听玉少将军的事迹了。你们看，就是那个，玉少将军身后第七排往右数第三个的那个，那就是我家二小子！”
“喔~”又是一阵恍然大悟声，旁人看这位亲兵父亲的眼神也带了敬佩，更有人笑道：“老哥，你这儿子看起来可真精神？不知道有多大了？有没有说媳妇……”
眼前的喧哗热闹并没有让玉凌云的脸上多几分笑容，与他并辔齐行的胡公公带了几分调笑的道：“少将军为何还冷着脸呢吧？难道京城百姓的热情还不能让你展颜一笑吗？”
斜睨了胡公公一眼，没有错过他眼中浓浓的调侃，玉凌云淡淡的道：“胡公公真觉得我应该笑吗？”
胡公公和玉凌云原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自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无奈，当下便笑了起来，道：“少将军和大将军还真是父子啊，不只继承了大将军骁勇善战、机智百出的特长，连这一笑倾城的魅力也继承了下来……”
玉凌云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这胡公公是司礼监大太监，今上晋安帝最信任也最倚重的大太监，今日宣旨的差使原不用劳烦他的，现在看来，他是故意求了差事，过来调侃自己的了。
玉凌云的脸越黑，胡公公的玩心便越发的收拾不住，叹气道：“大将军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子，现在也还是公认的大商第一美男子。不过，咱家觉得啊，这大商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很快就要易主到少将军头上了。唉~少将军今日一露面，不知道会成为多少少女魂牵梦绕的对象！”
“胡公公，您说够了没有！”玉凌云脸黑如锅底，语调中也充满了警告。
“说够了！说够了！”胡公公肚子都笑疼了，他在晋安帝身边侍候超过三十年，与玉大将军认识也超过三十年，玉凌云原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清楚他的脾气，也知道他真的恼了。
玉凌云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胡公公真要继续逗弄调侃的话，他除了黑着脸之外，也不能做什么。
“对了，少将军！”胡公公仿佛忽然想起来一样，笑道：“咱家若没有记错的话，少将军下个云便该办及冠之礼了！”
“不错！”玉凌云点点头。
“哎哟，这可是大事，可得好好操办！”胡公公笑呵呵的，道：“及冠礼之后，少将军也该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了吧！和少将军一般年纪的，可都已经当爹了，少将军此次回京，可得把终生大事给解决了啊！”
终生大事？玉凌云愕然的看着胡公公……
第二章 归家
一路飞驰的玉凌云刚勒住缰绳，还未下马，大将军府的正门便吱呀一声从里推开，身着诰命霞帔的玉夫人当先迎了出来，玉凌云飞身下马，噗通一声跪下，道：“孩儿见过母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玉夫人双目含泪，快步上前，扶起玉凌云，贪婪地看着那张几乎夜夜梦见的面孔，心疼的道：“一去三年，你总算是回来了，可心疼死娘了！”
“孩儿不孝！让母亲伤心了！”玉凌云搀扶着母亲，左右看看，失笑道：“娘，孩儿归家而已，用得着摆这般阵仗吗？”
“当然要的！”玉夫人笑容中满是自豪，道：“我儿骁勇善战，这三年来立下赫赫战功，今日归家，为娘的自然要大开中门迎接我儿。云儿，欢迎回家！”
玉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牵着玉凌云往里走，跟着玉夫人出迎的丫鬟婆子家丁纷纷往两边退，让出一条供两人行走的道来，一旁被忽视了半响的大管家则上前招呼跟着玉凌云一道归来的亲兵，更有机灵的小厮上前为他们牵马，大将军府很快便恢复了素日的的清净。
“云儿，你黑了，也瘦了！”玉夫人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和不舍，道：“边城多风沙，日子又艰苦，我儿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孩儿不苦！”玉凌云摇头，道：“娘没发现孩儿又长高了吗？”
“是又高了些！”玉夫人比划了一下，笑着道：“不过，比骞云还是矮了半个头，他才十六，还能再长高一些。”
“娘错了！”玉凌云道：“这大半年来，骞云又长高了好大一截，现在比孩儿高出了一个头，身体壮实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玉凌云的胞弟玉骞云是半年前去的延州，和玉凌云一样，他也是从亲兵当起，不一样的是玉凌云当年是给玉大将军当亲兵，而他却是给兄长玉凌云当亲兵，这也是玉家的传统了。
“骞云怎么样？还习惯吧？”玉夫人顺口问了一句，比起长子，她更放心幼子，不是幼子更出色，而是玉骞云打小就爱跟在玉凌云身边，玉凌云对这个弟弟既严厉又十分的照顾。她相信，有凌云在，骞云必然吃不少苦头，但她更相信，凌云必然舍不得他吃亏。
“已经习惯了！”玉凌云道：“孩儿不在京城的这几年，他定然懈怠了，骑射功夫进步不大，刚到延州的那两个月被孩儿狠狠的操练了一番，现在倒也有几分样子了。他现在已经是孩儿帐下的百夫长，统领一支百人小队巡逻，做得很不错。”
“那就好！”玉夫人笑着点头，道：“你回京的时候他有没有吵着要跟你回来？”
“骞云知道孩儿回京是为了国事，并未吵闹！”玉凌云摇头，而后又道：“此次原该是父帅回京献俘的，是父帅说孩儿三年未归，娘定然十分挂念，便派孩儿回京。父帅一再说嘱咐孩儿，让孩儿在京城多呆些日子，好好的陪陪娘。”
“是该好好的陪陪娘！”玉夫人看着玉凌云俊朗的面孔，笑着道：“娘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去好好的洗漱洗漱吧！从延州一路赶回来。你定然好些日子都没有沐浴过了！”
“是！”玉凌云笑着点头，没等他再说什么，一个纤弱窈窕的身影便冲进玉凌云怀里，带了哭腔的叫道：“凌云，你总算回来了！”
“叫大哥！”玉凌云无奈又怜惜的扶住怀中人，都不用看，他就知道怀里的人是谁，除了他的双胞妹妹，玉将军府的大姑娘之外，再无第二个人敢这般冲到他怀里了。
“我都快想死你了！”玉娴云脸上满是泪水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死死的拽着玉凌云的衣襟，抱怨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一去就是三年，人家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或许是双胞胎的缘故，玉娴云一直都认定自己和玉凌云才是最亲密的人，甚至比与父母亲还要亲密，玉凌云不在的这三年，她不知道因为想念流了多少眼泪。
“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玉凌云无奈的摇头，环视一圈，却没看到玉娴云的丈夫周涵睿，他脸色微微一沉，道：“明远呢？他没有陪你吗？”
周涵睿字明远，与玉凌云同岁，是玉凌云姨母的长子，与玉娴云自幼订婚，三年前，玉凌云亲自送妹妹出嫁之后，才去了延州。
“要他来做什么？”玉娴云反问一声，看着神色依旧严峻的玉凌云，嘟了嘟嘴，道：“他送我回来之后才走的，毅郡王把他，沈从云以及方祥林都叫去了，说是要给你举办一个盛大的接风洗尘宴，是沈从云亲自上门来拉人的。”
玉凌云无奈的叹了一声气，那几个损友的接风洗尘宴他是一点期望都没有，不用想也都知道，他们定然为自己准备了惊喜，但惊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惊就不好说了。
“孩子呢？我还没有见过我的那一对小外甥呢！”玉凌云又问道，玉娴云成亲不久便有了身孕，嫁过去才一年多便生下一对活泼可爱的双胞儿子，算起来也快三岁了。
“他们闹腾得厉害，便没有带过来！”玉娴云笑着解释一声，又补充道：“等过两天你闲下来，我把他们带过来给你看，宝贝们也都很想见见他们英武无双的舅舅呢！”
玉凌云点点头，这时候，候在一旁的玉岫云上前，颇有几分好奇和羞涩的道：“岫云见过大哥！”
“岫云也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对这个幼妹，玉凌云无法像对玉娴云那般亲昵，但也很是疼惜，打趣道：“我离京的时候你才这么高，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长大了，比以前更漂亮了。”
“凌云，在你眼中我才应该是最漂亮的那个！”玉娴云立刻不满起来，就算是周涵睿在她面前夸奖别的女子更美她都不会这般拈酸吃醋。
“你啊，什么时候能像个大人？”玉凌云拿她最是无可奈何，亲昵的揪了一下她的鼻子，看着她忙不迭的护着鼻子，又亲切地对满眼羡慕的玉岫云道：“延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大哥就给你带了些皮毛回来，一会你去看看，喜欢的留下来自己用，不喜欢的让娘处理就好。”
“谢大哥！”岫云点点头，她其实真的很羡慕玉娴云，和他们一样，她和玉骞云也是双胞胎，他们俩也很亲近，但比起玉凌云和玉娴云来却还是远远不如，或许是因为玉骞云自己也是个喜欢找玉凌云寻求夸奖的孩子的缘故吧！
说起玉将军府，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并非被誉为大商第一美男子的玉大将军。更不是被人称赞的玉凌云，而是大将军府的女主人玉夫人……的肚子。
玉大将军三子两女，长子长女，幼子幼女皆为玉夫人所出，最让人羡慕和称奇便是长子长女是龙凤胎，幼子幼女也是龙凤胎，长女嫁到周家之后，所生的也是双胞胎。
“跟大哥用不着客气！”玉凌云习惯了玉娴云的赖皮，对岫云的客气反而觉得不自在，他再环视一圈，皱眉问道：“娘，怎么没看见磬云？”
除了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之外，玉凌云还有一个庶弟玉磬云，是姨娘所出，比玉凌云小了几个月，和大多数庶子一样，玉磬云并不出色，在玉家颇有些可有可无的味道。
“他前几日陪老二家的回去了，亲家来信，说亲家老夫人不大好，老二家的自小在亲家老夫人跟前长大，不能不赶回去。”玉夫人神色淡淡的，对庶子她十分不喜，也就是维持着面子情。玉磬云是两年前成的亲，亲事是玉大将军定的，岳父是玉大将军以前的部下，玉磬云的妻子汪月娥性格爽利，玉夫人倒有几分喜欢。
“好了，不说这些了！”玉夫人看着儿子，道：“晚上还有宫宴，你赶紧洗漱洗漱休息一下，晚上才能精神抖擞的去赴宴！”
“是！”玉凌云点点头，玉娴云还想缠上去，却被玉夫人拽住，不依不饶的在原地直跺脚，岫云看着她那般撒娇吵闹，眼底满满的都是艳羡……
第三章 闲话
“怎么不歇息一会？”云夫人看着一身便衣的玉凌云，眼中满满的都是疼爱，或许是在军中呆了三年的缘故，原本动作就十分麻利的他速度又更快了些，她才把娴云哄走，把玉凌云带回来的皮子给岫云送去，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喝杯茶，玉凌云便已经梳洗好，装扮整齐过来了。
“孩儿不累！”玉凌云真不觉得累，从延州回京路途虽远，但一路缓行，对习惯了急行军，也习惯了带着亲兵出门侦查地形的他来说，与出门游玩没多大区别，悠闲得很。他微微皱眉，道：“娴云呢？她回去了吗？”
“我撵着她回去了！”玉夫人点点头，解释道：“澜哥儿和洛哥儿还小，不能离得太久，我让她回去看孩子去，等过些天让她带着孩子回来住几日便是！”
玉凌云点点头，却又问道：“娘，娴云在周家过得怎么样？我怎么看她神色不大好？别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能有什么委屈？”玉夫人笑着道：“你姨母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原本就疼爱她，她又争气，一口气就给周家添了两个宝贝金孙，别说你姨母，就连老夫人都把她们母子三个当成了宝贝。”
玉夫人的话并没有让玉凌云释怀，玉娴云是他最了解也最亲昵的妹妹，只见了一面，说不到几句话，玉娴云眉宇间的淡淡的哀怨他便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过得定然不想玉夫人说的那般好。不过，玉夫人既然这样说了，便也没有再问，他此次回京至少要呆半年，有的是时间过问这件事情。
“岫云呢？她怎么也不见了？”玉凌云顺口问道。
“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些皮子拿给她挑选去了！”玉夫人笑着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的皮子回来，我刚刚粗略地看了一下，光是狐狸皮子就有十多张，难得的都十分完整，等过些日子，娘给你做一件狐狸毛的大麾。”
“都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打了留下来的，给岫云就好！”玉凌云浑不在意的道：“延州城外五十里有几处山林，野兽很多，只要有心，多花几天功夫就能弄到不少皮子。娘，我今年端了一窝大虫，老虎皮给了父帅，幼虎的皮毛则留了下来，过些日子父帅会让人送回来，您身体虚寒怕冷，用它做垫子正好。”
“你打了一窝老虎？”玉夫人大惊，放下手上的茶杯，抓住玉凌云的手，又急又怒的道：“有没有受伤？伤在哪里？”
“娘，我没受伤！”玉凌云无奈，他就知道玉夫人会这般反应过度，若不是再过十天半个月，那虎皮就该送来的话，他绝对不会告诉她这件事情的。他拍拍玉夫人的手，道：“娘，孩儿并非孤身一人进山的，身边亲兵上百人，哪那么容易受伤？”
“你还敢说！”玉凌云的话不但没有安慰到玉夫人，反而让她想起了伤心事，泪涟涟的道：“那去年又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你身中十余箭，更有两箭险些将你射穿的时候，为娘差点急死……你父帅还一味的粉饰太平，说什么只是皮外伤，无甚大碍……”
“娘，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玉凌云叹气，去年秋天，他带着一支近千人的近卫在延州周边巡视，与突厥兵狭路相逢。附近有一个住了三四百户人家的城镇，那些突厥人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那里。突厥人素来以勇猛著称，人数又远远超过他们，若是迎敌，必然是一场惨烈的交战，但他却不能后退半步，若他退怯，那小镇说不定就会被突厥人杀戮一空，这样的惨剧在延州附近的并不少见。
玉凌云没有细想，更没有权衡得失利弊，令传令兵分两路，一路往延州城求救，一路往镇子送信，而他则带着近卫迎战。
玉凌云的近卫军是延州玉家军的精锐之师，是他到了延州之后，使尽一切手段，好不容易才从父亲玉青那里抢来的。在他的带领下，近卫军拼死厮杀，整整厮杀了两个时辰，援军才赶到。他们没有回退半步，突厥人则留下了九百多具尸体和两百多个重伤员后溃逃，他的近卫军战死四百八十七人，余者无不负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二十多处，其中便有冷箭十余箭，更有一箭射穿了他的左肩，一箭则射在左胸，差一点点便射中心脏。
那一战，杀出了他的赫赫威名，令突厥人闻风丧胆，更奠定了他在玉家军无人能比肩的地位，今上得知后，圣心大悦，下旨嘉奖，更封他为骠骑将军，成为大商最年轻的将军。
对于玉夫人而言，什么赫赫威名，什么骠骑将军，都比不上他的安危重要，若非不能脱身的话，她定然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赶到延州，把玉凌云接回身边照顾。
“那要怎样才算大不了的伤？你就不知道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吗？娘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学什么骑射武艺，更不应该放你去延州……”玉夫人气苦，道：“你八岁那年跟着你爹猎了熊回来之后，娘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应该拘着你。”
“娘，孩儿这样很好！”玉凌云真的很无奈，他真觉得自己这样很好，戎马倥偬的生活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好！哪里好？”玉夫人说到伤心处，越发的悲伤起来，道：“你马上就该满二十了，可婚事却还没个影子……”
“娘，这个我们不是早就谈过了吗？”玉凌云心里叹气，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二个都关心起自己的婚事来了？
我后悔了啊！看着玉凌云俊美异常的面孔，玉夫人只有深深的懊恼，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好时机，叹口气，道：“好，不谈这个，说说你今日上朝的事情吧！”
玉夫人提前朝堂之上的事情，玉凌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直接道：“骞云和我说这一年多来，朝中大臣和郡王、皇子们斗得跟乌鸡眼似的，我原以为是他年幼不知事，满口胡说，但现在看来，他还真没有说错。娘，怎么短短三年就成了这样子？”
“唉，还不都是那把椅子惹的祸！”玉夫人叹口气，道：“你也知道，圣上当年在战场上受过伤，前些年身强体壮，自然不显，而这两年却病痛不断，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便有人上书立储。”
玉凌云就知道是为了那把椅子，唯一意外的是今上龙体欠安——今上比玉大将军玉青略长两岁，也才能过了不惑之年，按理来说正当春秋鼎盛之时，尤其是今上自小习武，是先皇众位皇子中武艺最好的一个，哪能就到了病痛缠身的时候？
二十年前，突厥大军来犯，一度攻陷了延州、蕲州、睦州，在江州与大商大军僵持不下，大商面临建朝以来最大的危机，尚未被立为太子的今上请缨，带八万大军北上支援玉凌云的祖父玉孟??——江州以南再无足以抵挡突厥人的城池，若江洲被攻陷，大商亡矣！
在江州城下，大商大军与突厥人鏖战四天四夜，终于击溃了突厥人，身受重伤，一直苦苦支撑的玉孟??在得到突厥人溃退的消息之后气绝身亡，临危受命的玉青与今上带着尚有战斗力的五万大军，将溃败的突厥人一举逐出大商，更将大商建朝之后便一直被突厥人占据的延州收复。
那一战让今上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毫无争议的被立为太子，登上了皇位，但他在那一战中也受了不轻的伤，整整调养了半年才如常人一般，现在身体出了岔子也不足为奇。
“皇上就放任他们这般窝里斗吗？”玉凌云皱眉，语气中带了浓浓的不屑，二十年前那一战之后，大商与突厥还曾起过一次大的战事。在十三年前，昭泰元年，今上登基不过半年，先帝长子履亲王与突厥可汗勾结，大举来犯。玉青不但抵御了突厥人的攻杀，更在大胜之后，带两万骑兵直捣突厥大汗王庭，生生将突厥王庭给毁了。之后至今，突厥人都未敢大举来犯，难道就因为这样，今上就觉得天下太平，就放任皇子相争？
“皇上的心思……”玉夫人的话没有说完，皇上的心思不好猜，很多人认为皇上任由皇子们相争是想从中挑选一个最好的继任者，但是否真是如此却无人能够肯定。她叹气道：“唉，若皇后娘娘名下有嫡子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皇后名下有嫡子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这未必吧！别说有嫡皇子，就算立了太子，也未必就能消除某些人的野心，太子还会成为众矢之的。玉凌云相信，玉夫人未必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说无非是找一个似乎说得过去的理由拔了吧！
摇摇头，他又问道：“毅郡王呢？娘可清楚他的近况？”
“他？”玉夫人又是一声长叹，道：“毅郡王倒没有掺合进那些明争暗斗，这两年来，他整日追逐犬马声色，没有半点以前的模样……明远，谨言也整日与他一起鬼混，唉~”
鬼混？玉凌云愣住了……
第四章 闲话（下）
“你也别生气！”看着玉凌云沉下来的脸，玉夫人连忙道：“他们几个也就康明从小就爱胡闹，其他几个都是极有分寸的，我觉得他们是做样子给别人看……”
“有分寸？做给别人看？”玉凌云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毅郡王这样做无非可能有两种用意，不是对那把椅子没有奢念，想借此退出皇子们的明争暗斗，就是一样心存大志，却想用醉生梦死掩饰自己，好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以期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玉夫人默默的点点头，玉凌云会这么说她是一点都不意外，实际上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真是愚蠢！”玉凌云对他们的行为做了一个评价，道：“他们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会被他们轻易的蒙蔽了？若真没有奢念，只想做个富贵闲人，直接向皇上表明心迹便可，那需要这般做作？如若不然，他们这般行径就算能蒙蔽那么几个人，可同样也会让原本对他看好的臣工对他失望……夺嫡争位，原是社稷大事，哪能这般的瞻前顾后，又怎能这般猥琐，这样做了，就算将来能够成事，也必不能服众。”
“他们这样做也有他们自己的考量……”玉夫人心里其实也不赞同毅郡王等人的行为，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女婿，但却还是为他们说了一句话。
“什么考量？无非不过是书读多了，弯弯道道的花花肠子也多了，便做些自作聪明，舍本求末的事情。”玉凌云冷嗤一声，道：“依我看，他们是过得**逸，皮痒了！”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们是什么性情他最清楚不过了，唯一意外的是他们三年过去，他们怎么就没一点长进呢？这个时候，玉凌云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三年来经历过血和火的洗礼，不止一次直面死亡，这让他迅速的成熟。而毅郡王等人则不同，他们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安逸，有长辈照拂，经历的事情不多，又没有个能够让他们绝对信服的人当头棒喝，又怎能与他相比？又怎能在短短三年内迅速成长起来？
玉夫人一阵冷汗，立刻把话题岔开，道：“云儿，你这次回京献俘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只是与几千突厥人短兵相接吗？怎么大张旗鼓的又是班师回朝，又是当朝献俘的？”
“娘，这是军机大事，娘别多问！”玉凌云神色严肃的回了一句。
“我这么随口问一句都不行吗？玉夫人气苦，看着玉凌云，道：”娘不想知道什么军机大事，娘问这个，不过是想知道你回京到底做什么来着？想知道你能在京城呆多久？能不能多陪陪娘？你打小就不用娘操心，可娘这心里最放心不小的就是你！娘生了你们四个，能让娘牵挂得吃不下睡不着的也就只有你……“
玉夫人说着说着悲从心起，哽咽的不能成句，别人家最让父母牵挂头疼的总是最顽皮最不听话最爱惹是生非的哪个孩子，而她相反。
“娘，孩儿错了，娘别伤心！”玉凌云心中叫苦，玉夫人本是个最坚强不过的，但在他面前却格外的脆弱，玉凌云对此很无奈，却也因此更加的体贴孝顺。
“是娘问错话了！”玉凌云一认错，玉夫人便心软了，看着神色依旧严肃，眼中却带了无奈的儿子，轻声问道：“娘就想知道你这一次能在京城呆多久？若是能说便告诉娘，不能说娘不多问便是！”
“孩儿这次能在京城多带些日子！”玉凌云的话让玉夫人脸上出现狂喜之色，他心里越发的觉得对不起母亲，声音更温和了，道：“回京之前，父帅说皇上有意让孩儿任西郊大营的提督总兵官，今日朝上并未提起此事，还需再议。不过，此时就算不成，孩儿也能留在京城陪娘过年。”
陪她过年？玉夫人一阵狂喜，现在是十月底，若这样算来的话，他起码能留在京城三四个月，这个消息让原本以为他会短期内赶回延州的玉夫人满是欢喜。只是，让他任西郊大营的提督总兵官？
西郊大营原负责京畿防卫，只是今上登基之后，励精图治，除了当年履亲王之乱外，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变乱，除边城之外，各地卫所都散漫起来，西郊大营更是如此。
比起地方卫所，西郊大营地位尤其重要，也正因为这样，西郊大营也成为勋贵子弟混资历的首先之地，每年都有数十甚至上百个勋贵子弟被父母长辈送去西郊大营。他们身上的纨绔子弟习气，西郊大营原本就散漫的军纪，生生将西郊大营上下变成了一窝子的老爷兵，平日里惹是生非的事情做了不少，很是让人头疼。
玉夫人眉头紧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是西郊大营的散漫和风气让皇上都看不下去了，所以特意调他回来整顿，还是另有意图？说实话，玉夫人真不希望玉凌云去西郊大营，就算他任西郊大营的提督总兵官意味着他隔三差五就能回家，就算西郊大营的提督总兵官是从二品，玉凌云若任此职对他的仕途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机遇也都一样。
玉夫人很想多问一句，问问玉青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和意见，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笑着道：“能多陪陪娘就好，别的娘不多问就是！”
玉夫人的体贴玉凌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中更觉愧疚，声音越发的温和，道：“不管最后如何，孩儿陪娘的时间却是有的。孩儿记得娘爱到龙泉寺上香，等孩儿忙完这几日，便陪娘去龙泉寺。”
“好！好！”玉夫人欢喜的点头，道：“娘就等着我儿空下来好好的陪陪我。”
玉夫人这般容易满足，让玉凌云心里微酸，难得展颜一笑，道：“娘，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陪孩儿进宫赴宴呢？”
“呀，险些忘了！”被他这么一提醒，玉夫人才惊觉时间不多，立刻起身，她可比不得玉凌云那般飞速，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目送玉夫人离开，玉凌云的脸又沉了下来，看来他真的得找人好好的谈谈了……
第五章 宫宴
玉凌云与玉夫人赶到云华殿的时候，云华殿上已经有不少人了，接引他们的内侍小心引着他们入座，今日的宫宴原是为了玉凌云献俘所设，给他们安排的自然是靠前又显目的好位子。玉凌云亲自侍候玉夫人落座之后，自己才坐下。
“亦冰还是这么孝顺体贴！”领桌的方夫人语带羡慕的赞了一声，她是已故的齐国公世子夫人，与玉夫人在闺阁之中就有交情往来，玉凌云是她看着长大的，言语间也很自然地多了些亲昵的味道。
“见过伯母！”玉凌云起身向她行礼。
“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多礼！”方夫人连忙道，而后上下打量着玉凌云，笑道：“三年不见，亦冰长高了，稍微黑了些，不过看起来更精神了，也跟俊朗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嫁给亦冰！”
“伯母取笑了！”玉凌云心里叹气，这是怎了么，他这才刚回京城一天，怎么一个个都能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了？他却不想想，他都已经二十岁了，与他一般年级的就算没有当爹也都已经成了亲，他自然会成为熟人眼中急需解决终生大事的对象。
“我说的可都是实在话，也就是你娘心宽，要是换了我的话，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方夫人笑着，而后笑着对玉夫人道：“晚晴，亦冰的婚事你可得上心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吱声。”
“这可是你说的哦！”玉夫人笑呵呵的道：“真到我给云儿张罗婚事，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可说没时间啊！”
“玉夫人要为亦冰张罗婚事了？”方夫人还未回应，便有人插进话来，笑着道：“本王还真未听说亦冰订了亲事，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般好福气，能嫁给亦冰。”
玉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脸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起身施礼，道：“见过郡王爷！”
会郡王，今上第三子李炽翊连忙往一侧让了让，笑着道：“玉夫人不必多礼，小王可当不起夫人如此大礼！”
待玉夫人直起身子，会郡王又笑道：“小王刚才顺耳听到玉夫人与方夫人说起亦冰的婚事……真没想到亦冰居然定了婚事，只是不知道婚期定在何时，到时候小王可得上门叨扰，讨一杯喜酒来喝。”
“郡王爷客气了！”玉凌云接过话，淡淡的道：“等婚事婚期定下之后，下官定然亲自上门送请柬，只怕郡王爷公事繁忙，无暇分身！”
“亦冰的喜酒，再忙小王也得抽出时间来啊！”会郡王呵呵的笑着，又问道：“亦冰定下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看着脸上带了好奇之色的会郡王，玉凌云心里冷笑，神色淡淡的道：“家母和方伯母说笑而已，下官尚未定亲！”
“这样啊~”会郡王似乎很失望，叹了一口气，道：“小王还以为很快就能喝到亦冰的喜酒了呢，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不过没关系，以亦冰家世人才，只要放出口风，家中有未嫁之女的，定然会争相上前，到时候，大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的。”
“郡王爷取笑了！”玉凌云神色依旧很淡，他五岁起进上书房读书，与今上的所有皇子都很熟悉，也都保持了适当的疏远，唯一例外的只有毅郡王李煜炜。
玉凌云的冷淡态度并没有影响会郡王的热情，他笑呵呵的道：“亦冰，你这一去就是三年，改日小王做东，请你喝顿酒，你可一定要给面子啊！”
“郡王爷相邀，下官不敢不从！”玉凌云的神色和语气还是那么淡淡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会郡王笑呵呵的，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姗姗离开，他一走，玉夫人的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心里更叹了一口气，会郡王的示好不过是个开头，只要儿子留在京城一日，这样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
玉夫人无限烦恼，方夫人却颇为眼热，她的儿子罗恺威和玉凌云同年，更是打小混在一起长大的，可他呢？哪哪都比不上人家！
这时，有资格赴宴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熟人之间的寒暄也暂告一个段落，方夫人回座，一直坐在那里没敢乱动的儿媳闵慧玲满眼好奇的问道：“娘，他就是玉少将军啊？他可真年轻啊！”
闵慧玲是方夫人兄长之女，方夫人对她除了疼爱之外，更多了些宽容，当下轻声道：“亦冰比康明小七个月，能不年轻吗？”
“夫君一直说他最服的便是玉少将军，说玉少将军的武艺和骑射是同龄人中最强的，还说像他那样的十个加起来也不是玉少将军的对手。”闵慧玲眼中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道：“我原以为他定然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哪知道会这么斯文俊朗……娘，我怎么觉得他活脱脱的就是穿了男装的玉姐姐啊！”
“他和娴云是双生子，自然很像！”方夫人笑道。
“娘，我知道他和玉姐姐是双生子，可他是兄妹多少该有点不同吧，怎么还能这么像呢？”闵慧玲眼睛一闪一闪的，道：“还有，我都看不出他脸上有长胡子！”
“噗嗤~”方夫人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在她反应及时，伸手捂住了嘴，才没有让旁人看了去，她强按下笑意，低声道：“这个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会得罪人的！噗~玉家的男人可都不怎么长胡子呢！”
“啊？不长胡子？那还是男人吗？”闵慧玲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是不长胡子，是不怎么长胡子！”方夫人强忍着笑意，声音又低了几分，道：“玉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骁勇，但真没哪个看着就像猛将，尤其是那张脸，不但俊朗如玉，还看不到胡须。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好奇的问过玉夫人，她说玉将军也长胡须的，只是长得极少，就嘴角上有那么几根，每次长长了，用刀轻轻一刮就毫无痕迹。玉将军年过四十都没有蓄须就是因为这个。”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闵慧玲算是长见识了，她轻轻地吐吐舌头，道：“那有没有人误以为他们女扮男装啊？”
“这个还真没听说过。”方夫人摇摇头，道：“玉家男儿从小就熬打身子，亦冰才三岁就开始习武，五岁打遍同龄无敌手，十二岁上头便跟着玉将军上阵杀敌，十五岁时满京城找不出一个能在骑射上胜过他的人，这样的男儿长得再俊俏，也不会让人生误会的。”
“喔~”闵慧玲一直跟着父母在任上，和罗恺威的婚期定下之后才到京城的，成亲之后交往的人也极为简单，哪里知道这些。
“亦冰在京城的官家子弟中颇有威名，他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但凡是敢挑衅他的，都会被他狠狠地教训。京城尚武的官家子弟，没几个没有被他揍过！”方夫人笑着道：“尤其是康明他们几个，他们和亦冰从小就亲近，亦冰揍他们也从来不客气，他们可以说被亦冰打大的，从小到大不知道被打过多少次……唉，也不知道亦冰此次回京能呆多久，他要是能在京城多呆些日子，也能约束着康明他们老实些，他的话可比我这当娘的话管用的多。”
闵慧玲的眼睛越来越亮，而后忽然想起玉娴云来，周涵睿和罗恺威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她们两个自然也走得近，知道和自己一样，玉娴云也经常因为周涵睿在外面胡混伤心落泪。玉凌云连罗恺威都能管，那周涵睿呢？岂不是更得挨揍？
不等她再问什么，云华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却是晋安帝后驾临了……
**关于男人长胡子的疑惑
和很多人一样，灯一直以为男人都长胡子，无非不过是多寡的问题，直到某一天去闺蜜家。闺蜜正在苦恼给老公买生日礼物，灯当时建议给他买个剃须刀，既实用又贴心，闺蜜当时就否决了这个建议，原因只有一个，她老公基本上不长胡子！
什么叫基本上不长胡子呢？闺蜜说她老公不是不长胡子，只是长得实在是太稀少了，就嘴角上方有那么数得清楚的五六根，长长了用剪刀咔擦一下就清洁溜溜。
无良的灯当时就笑崩了……
第六章 焦点
“太荒唐了！”玉凌云难掩怒气的道：“除了尚且年幼的几位皇子之外，连荣郡王都来了，他怎能缺席？这让皇上怎么想？让满朝文武怎么想？”
帝后驾临之后，宫宴自然正式开始，而让玉凌云十分恼怒的是毅郡王居然一直没有出现，五皇子荣郡王李鲲鸿下手的空位显然是为他预留的。毅郡王未到，周涵睿等人也没有露面，但他们都是家中晚辈，原无资格坐在这里，来了只能立在长辈身后侍候，不来也不显眼。
“云儿，别恼了！”玉夫人脸上带着笑，道：“他缺席这样的宴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玉凌云的脸色越发难看，却也没有再说，而是沉着脸看歌舞，只是，一个内侍消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低眉顺眼的道：“少将军，娘娘召您上前说话！”
皇后娘娘？玉凌云微微皱眉，抬眼往望去，皇后一脸温和的朝他点头微笑，一旁的晋安帝也用眼神示意他上前。
虽然拿不准皇后特意叫他过去有何用意，却也只能起身，由那内侍引路，绕了一个圈子，走到帝后面前，叩拜之后起身恭立。
“这孩子越大就越发的拘谨，上前些，也好说话！”皇后娘娘轻责一声。
玉凌云顺从的又上前了两步，皇后满眼慈爱的看着他，道：“比未去延州之前黑了些，瘦了些，却也更显得沉稳了，一看就知道在延州经了不少事，吃了不少苦，才有这般变化。”
“延州原本就是苦寒之地，亦冰这三年在延州干的都是最累，最苦的差事。听玉青说听，亦冰到延州之后，巡视边境，探查突厥人的动向，阻击打草谷的突厥人，这些最累也最危险的事情都是亦冰带人去做的。这次押送来京的突厥人也都是亦冰擒获的。”晋安帝眼中满满的都是赞赏，道：“有子如此，玉家之幸啊！”
皇帝的声音不大，但那些一直关注着这里的人却还是把这番话听了进去，不少人眼神闪烁，不知道脑子里转动着什么样的念头。
“皇上盛赞，微臣愧不敢当！”玉凌云不用看便知道自己定然已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从小就很优秀，从小就是众人瞩目对象的他早已学会了泰然处之。
“这点没变，还是和以前一般谦和有礼！”晋安帝赞许的看着玉凌云，又莞尔一笑，道：“三年前，朕要为你赐婚，你说鞑虏未灭，何以为家，拒绝了朕的好意，三年后的今天，你该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吧？”
怎么皇上也关心起自己的亲事来了？玉凌云心里大声叹气，却只能恭恭敬敬的回话，道：“回皇上，微臣不改初衷！”
“这个倔脾气！”晋安帝哈哈大笑起来，他和玉青在并肩作战抗击突厥人，追击突厥人的过程中建立了极为特殊的友谊和感情。玉青在延州一呆便是二十年，对家中的妻儿难免照顾不到，他未登基之前便对玉家格外的照顾，玉凌云更被他当成了子侄，玉凌云刚到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他经常会抽出时间来考校玉凌云的功课，对他甚至比对皇子更加的关心，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更多了些纵容和喜爱，玉凌云的字都是晋安帝所赐。
“这孩子~”皇后摇摇头，一脸的嗔意，道：“你是个有大志向的好孩子。这个我和皇上早就知道了，但也不能为了志向耽搁了自己的终生大事啊？和你同龄的人就算没有当爹也都成了亲，你要在蹉跎下去，你爹娘真该急死了！”
“回娘娘，微臣的父母都能理解微臣，也愿意成全微臣。”玉凌云咬定不松口，他绝不能让帝后二人在今晚的宫宴上乱点鸳鸯谱。
“他们心疼你，自然愿意顺着你，但你也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啊！”皇后摇摇头，道：“亦冰啊，你真不能再拖下去了，是该成家了！”
“皇后说的没错，你是该好好地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晋安帝点点头，扔下一个重磅炸弹，道：“反正你要留在京城接任西郊大营的提督，可以腾出时间来解决终生大事。”
西郊大营的提督？耳尖的人眼中都闪过惊诧之色，两个月前，西郊大营的提督罗志刚被晋安帝贬斥了之后，那个让人眼热的位子便空了出来，这两个月来，为了这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各方势力都在博弈争斗。而现在，晋安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这个让人眼馋眼热的位子给了玉凌云。
晋安帝是心血来潮还是深思熟虑才说了这样的话？他将如此重要的位置给了尚未及冠的玉凌云又有什么深意呢？当然，不少人想起了今日上午那支跟随玉凌云回京的万人大军，亲眼目睹那支大军的人都称赞不已，都说光是看就知道，那是一支军纪严明的铁血大军。或许提督这个位子一早就是为玉凌云给准备的？
没人能猜中晋安帝真正的用意，但不管怎样，玉凌云必然会成为朝中新宠，也必然成为众多势力拉拢的对象。
不用眼看，玉凌云就知道那些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骤然升温，炙热得让他都有些受不了，他心里叫苦，却只能点头道：“微臣会认真考虑的！”
“那就好！”晋安帝点点头，笑道：“朕会留意着，有觉得不错的，定然会和你提个醒，你也好有个选择的目标。”
晋安帝这话一出，落在玉凌云身上的视线更多也更炙热了，不少人都在心里盘算着，他们家中可都有适龄未嫁的女儿或者侄女，没有直系的也还有没出五服的，要是能与玉家联姻，那可是件大好事啊！
“父皇，母后！”一直笑盈盈的会郡王妃最先开口，道：“儿臣胞妹模样俊俏，性情也极好，改日儿臣带她进宫给母后磕头请安！”
会郡王妃这话说得很好，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嗯~”皇后点点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却已经让会郡王妃心中暗喜，思忖起回去之后该怎么好生谋划了。
一旁的荣郡王妃也不甘落后，笑着道：“父皇母后，儿臣没有什么胞妹，不过儿臣的堂妹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儿臣择日也带她进宫给母后请安！”
“好！好！”皇后笑着点头，道：“济宁伯府五姑娘的才名本宫略有耳闻，你找个时间带她过来让我见见。”
“是，母后！”荣郡王妃应诺，而后得意的飞了会郡王妃一眼。
得意个什么劲！会郡王妃心中生恼，荣郡王五岁那年摔断了腿，太医院全力抢救也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走起路来一瘸一跛的，无缘大宝的他是众皇子争抢拉拢的对象，人人对他都客气了几分，也养成了荣郡王妃爱掐尖的气焰。
看着两人眼神交锋，明郡王妃眼神微闪，将家中未嫁的妹妹们过了一遍，心中有了成算，却没有开口说话。
皇后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心里微微一晒，也懒得等他们一一自荐了，笑道：“京城名媛多，适龄的好姑娘可不少，本宫索性挑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多召几个进宫玩耍。”
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玉凌云看着兴致颇高的皇后，心里叫苦连天……
**第二章玉凌云兄妹的人数写错了，已更正，谢谢没羽毛的的鸟人给捉虫(*^__^*)……
第七章 老拳
“都在等我？”玉凌云冷冷的看着过来传话的小厮，他是周涵睿的贴身随从，但玉凌云却并不认识，他大概也就十三四岁，应该是这一两年内才到周涵睿身边当差的。
“是！”小厮战战兢兢的，他就不明白了，这玉少将军的眼神怎么会那么可怕，就这么淡淡的一眼，就让他浑身一寒，双腿都软了。
“胡闹！”玉凌云尚未再次开口，玉夫人便呵斥一声，道：“他们不知道这会都什么时辰了吗？接风洗尘？他们若真有那个心的话，今晚的宫宴就应该想法子过去，而不是在这个时辰让云儿去那种地方！”
小厮头都不敢抬，就那么耷拉着脑袋听训，等玉夫人训斥了好大一通之后，玉凌云才轻声道：“娘，您别生气，等我见了明远之后好好的教训让他一顿，然后再让他到您面前来认错。“
“你要去？”玉夫人惊讶的回过头看着玉凌云，满脸的不赞同，道：“云儿，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你今天一天可都没有好好的休息！”
“娘，孩儿不累！”玉凌云迎上玉夫人的视线，轻声道：“他们可都是些狗脾气，若是等不到孩儿的话，定然会一再的派人过来，若是多灌了几杯，说不准还会壮着胆子上门来闹，真要那样的话，可就让人开笑话了，还是孩儿过去一趟比较妥当。娘放心，孩儿去去就回，不会耽搁时间的！”
“那絮语楼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他们整日介的在那里胡混便也罢了。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玉夫人也知道周涵睿等人的脾气，尤其是罗恺威，真能借酒装疯上门来胡闹一通，但她却不能因为这个就让玉凌云过去，那絮语楼可是有名的销金窟啊！
“孩儿又不是没去过，不打事！”玉凌云淡淡的道，未离京之前，他不止一次的和他们在絮语楼聚会，再去一次也无所谓。
玉夫人愣住，她最关心的是玉凌云，但在玉凌云十二岁之后便极少干涉他的私事，更不会刻意的留意他的行踪，他还真不知道玉凌云居然去过烟花之地。
“你怎么……唉，也是，他们几个隔三差五就往那些地方钻，你肯定被他们拉着去过。”玉夫人满是懊恼的道：“娘就不应该让你和他们走得那么近，都被他们给带害了！”
“娘，我就过去了，您早点休息，别等我了！”玉凌云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他更想早点过去见过那几个胡闹的家伙。将他们狠狠教训一顿之后，赶回来踏踏实实的睡觉。他也不耽搁，转身便往外走，那小厮愣了愣，反应倒也不慢，连忙跟上。
“云儿~”玉夫人冲着玉凌云的背影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气恼的对身边的蕙兰抱怨道：“这孩子也真是的，他真不能去啊！”
“夫人，大少爷做事素来有分寸，从小到大就没有让您失望过，您就不用为他担忧了！”蕙兰在玉夫人身边侍候近三十年，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立刻说宽慰她的话。
“唉~我不能不担心啊！”玉夫人叹气，而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夫人，奴婢侍候您卸妆休息吧！”蕙兰轻声道：“您今日也折腾一整天了，大少爷那里奴婢会亲自去招呼，您就不用牵挂了！”
“蕙兰，今日宫宴上，皇上和皇后娘娘提及云儿的婚事……”玉夫人苦笑，看着一脸错愕的蕙兰，道：“皇后娘娘兴致盎然的要亲自为云儿掌眼，会郡王妃，荣郡王妃都当众提到自己家中有适龄的妹妹，而一旁动了心的人更多。我真担心皇上皇后会给你云儿指婚，若是那样的话……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蕙兰也被这个消息惊得不轻，怔怔的看着玉夫人，好一会才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怎么忽然关心起大少爷的亲事来了？”
“我也迷惑呢！”玉夫人叹气，却又道：“不过我们真不该太意外，三年前他们便有意为云儿指一门亲事，是云儿推诿了过去，而后便去了延州。现在，云儿也算建功立业了，再提此事也不太突兀，只是……唉，我明日写信去延州问伯卿。看看他又是什么意思再说吧！”
“是啊，万事还有将军呢！”蕙兰点头，又劝道：“夫人，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你叫什么名字？”迎着充斥着寒意的秋风，玉凌云淡淡的问道。
“少将军问小的吗？”小厮颇有些受宠若惊，带玉凌云微微点头，连忙道：“小的松烟，到我家少爷身边侍候不足两年。”
“嗯~”玉凌云点点头，又问道：“明远他们在絮语楼呆多久了？”
“中午就去了，晚饭之后才让小的到将军府候着。”松烟老老实实的道，不知为何，在玉凌云面前他就觉得两股战栗。他不知道的是玉凌云在延州这三年，不知道斩杀了多少试图到边境小镇烧杀掳掠的突厥人，身上自然而然便凝结了煞气，若非他不愿意吓到人，刻意收敛的话，他会更不堪。
“也就是说他整日未归家喽！”玉凌云的脑海中闪过玉娴云眉宇间的淡愁，声音不自觉的冷冽了几分。
“是！”松烟打了一个寒颤，有一种逃离玉凌云身边的冲动，呜呜~这少将军长得比方少爷还要俊朗，可怎么会这么吓人呢？
“很好！”玉凌云嘴角微微一挑，道：“他们在絮语楼厮混了一整天，定然也叫了人作陪了，是絮语楼的花魁吧？现如今，絮语楼的花魁叫什么名字？”
“是柳絮姑娘，她一直陪郡王爷！”松烟难得灵光了一次，想起了眼前这位浑身煞气的少将军是自己大少奶奶
的兄长。
“明远就没有找人做陪？”玉凌云不大相信周涵睿能这般老实，他们打小混在一起，周涵睿那自命**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他原不觉得男人**作乐，逢场作戏有什么不对，他在乎的是娴云的情绪，既然娴云为此不快了，那么周明远就应该受惩罚，当初他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一辈子都不会让娴云伤心难过的。
“没有！”松烟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迎着玉凌云怀疑的目光，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干涩的道：“真没有！大少爷一直忙活着，说要给少将军一个惊喜，没有心思找人作陪……”
“我姑且信你便是！”玉凌云点点头，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絮语楼前，玉凌云飞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小厮，轻轻地拍拍爱马闪雷，叮嘱道：“乖乖听话，别使小性子！”
闪雷颇有灵性的打了一个响鼻，似乎听懂了玉凌云的话一般，它的表现让那过来牵马的小厮大为惊异，能到絮语楼来**作乐的，无不是王孙公子，和眼前这马一般神骏的骏马他也见过，但像它这般通人性的却真是头一次见到。
交代过闪雷之后，玉凌云径直往里走，松烟很有眼色的小跑着引路，穿过絮语楼的前楼，进了花园一般的后院，很快便到了周涵睿等人包下的小楼。
“亦冰，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周涵睿冲上来相迎，张开手臂就想给来一个热烈的——他派了人守在絮语楼前，那人远远地看见松烟便给他报信了。
“我也想死你了！”玉凌云不紧不慢的回应一声，正面迎了上去。
嗯？他怎么不闪了？周涵睿颇感诧异，他和玉凌云打小关系就铁不假，但玉凌云除了与人比武之外，既厌恶与人有肢体接触，他也不例外。
不等他多想，一个砂钵大的拳头迎面而来，又准又狠又快的往他左眼招呼去，左眼一黑，中了一拳，接着右眼再一黑，又中一拳，而后下巴上又是一拐，生生的将他忍不住发出的呼痛声打回了肚子里……
第八章 口不留情
“亦冰，我做错什么了吗？怎么一来就给我这么几下？”周涵睿坐在椅子上，带了淡淡的抱怨，就算一见面就被玉凌云给了几下，更让他顶了一双熊猫眼，他也只觉得委屈，而不是气愤。
“打你还需要理由吗？”玉凌云淡淡的反问一句，成功的堵了周涵睿的嘴，也让其他几人喷笑起来，玉凌云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道：“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不好笑！”罗恺威笑呵呵的接话，而后看着满脸郁闷的周涵睿，调侃道：“明远，你真是废话，亦冰揍你还需要找理由吗？你原本就是给亦冰练手的。”
罗恺威的话让周涵睿更郁闷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后却只是哼一声，颇感委屈的看着玉凌云，没说话，但那眼巴巴的样子明显是想让玉凌云为他出头。
“那么你觉得我需不需要找个理由揍你一顿呢？”不出他所望的，玉凌云淡淡来了一句。
罗恺威的笑声戈然而止，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来了几分讨好的道：“亦冰，我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你就给我留一点点面子，别揍了！”
罗恺威讨饶的话让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连郁闷不已的周涵睿都不例外，坐在李煜炜身侧的柳絮一边吃吃的笑着，一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玉凌云。身为絮语楼的花魁，她倒也见惯了权贵子弟，更见多了他们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一面。在座的这几个都是絮语楼的常客，也都是一言不合就好摔桌子找场子的纨绔子弟，在这京城不怕罪他们的人多数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而会和他们较真的都是与他们差不多的，还真没有见过什么人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让他们服了软。
“还不过去侍候！”正思忖间，耳边传来毅郡王李煜炜略带不悦的声音，柳絮微微有些愕然的抬头，他是让她过去侍候这位刚刚回京的玉少将军吗？
柳絮不愧是絮语楼的花魁，虽然有些错愕，甚至升起淡淡的不悦，但脸上的笑容却还是十分的甜美，略带嗔意的飞了李煜炜一眼，细腰微微一扭，盈盈起身，步履轻盈的朝玉凌云走过去。他未来之前几人便将座给他空了出来，就在李煜炜的正对面。
玉凌云抬眼看李煜炜，眼神冷冽，甚至带了似有似无的煞气，李煜炜脸上的表情未变，正满脸笑往他这里走的柳絮却后背一凉，打了一个寒颤，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
“都退下！”玉凌云挥挥手，他今日过来是想找他们的晦气，出一口胸中的恶气的，不是想和他们叙别离之情的，自然不想这些不相干的人在一旁侍候——就算心里怨他们几个不争气，他也没想过当着旁人的面落他们的面子。
在屋子里陪酒的，侍候的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到被人传颂得犹如战神下凡一般的玉凌云，见他面如冠玉，身姿秀颀没有半点威武之气，心中不知不觉便起了几分轻视之心——声名赫赫却徒有名声的少年俊杰她们见过不少，谁知道眼前的这位大商第一少将军是不是那种被捧出来的？因此，她们并没有闻声退下，而是佯作未闻的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玉凌云脸色一沉，浑身都散发出寒意和煞气，他身侧侍候的两个女子首当其冲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只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脸上更忍不住的露出惊惧之色来。
“没听少将军让你们退下吗？”比玉凌云更不悦的是李煜炜，他一贯带着笑的脸上别说笑意，连半点和蔼的看不出来，他扫视一圈，道：“或者说你们都聋了？”
李煜炜此话一出，众人不再迟疑，纷纷起身鱼贯而出，柳絮则微微有些迟疑，一双似水双瞳将略带委屈和征询的视线投向李煜炜，可惜的是她这一次还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李煜炜压根就没有看她，他这会除了玉凌云再看不到旁人了。
柳絮脸上微微一烫，却没有再作进一步的试探，而是神态自如的随众人一起退下，出门的时候，还十分细心的将门轻轻掩上，一转身，便撞到了人。
“轻语妹妹你站错地方了！”柳絮脸上带笑，眼神却是冷的，轻语是这絮语楼仅次于她的几个人之一，一贯争强好胜，两人怨隙不浅。
“真不好意思，柳絮姐姐！”轻语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半分歉意都欠奉，道：“撞疼了没有？我真没想到姐姐也和我们一样被撵出来了，所以才……是妹妹的错，姐姐勿怪！”
轻语的话引来几声低低的笑声，柳絮能成为絮语楼的头牌花魁，除了绝美的容颜，凸凹有致的身材，一手让人称绝的琴艺和不错的书画之外，还有毅郡王李煜炜的抬举——她这个花魁倒也名符其实，但若不是李煜炜一再的抬举她，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欲将她收入私房的意思的话，她未必就能成为絮语楼的花魁。
“真没眼色，难怪黏在罗少爷身边那么久，都没见他上心！”那些带了讥讽的低笑声让柳絮板了脸，嘲讽了轻语一句之后，又对众人道：“好了，都散开，别堵在这里让郡王爷和几位爷心烦。”
轻语恨得咬牙，却也知道这会不是和柳絮争个高低的时候，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另外的女子，除了平日里就围在柳絮身边的，也都跟着她一起离开。柳絮朝着等候她吩咐的人道：“我们在隔壁等候召唤，别杵这里。”
屋外的动静玉凌云听得清清楚楚，等到外面没人之后，他才冷冷的道：“今晚让我来这里做什么？说说吧！”
“当然是为你接风洗尘啊！”罗恺威笑呵呵的看着玉凌云，道：“亦冰，一别就是三年，我们可都想死你了！”
“想死我了？”玉凌云斜瞅他一眼，道：“那怎么还活着？”
罗恺威噎住，一旁的方祥林立刻笑着道：“亦冰，你今早率军进城的时候，我们就在德胜门大街旁的茶楼上面，你看起来还真是威风凌凌，我们看呆了，一别三年，你的变化可真不小啊！”
“三年了，能没变化吗？”玉凌云一个一个看过去，道：“说起变化，你们的变化更大，三年前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而现在却成了这幅惨不忍睹的样子。”
惨不忍睹？不至于吧！除了李煜炜之外，其他几人脸上都带了些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说错了吗？”玉凌云挑眉，道：“你们说说，这三年来你们除了酒色之外，还有什么？康明一贯就爱胡闹，倒也算保持了真庆幸，崇明，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酒色最会消磨人的意志，适之是**俊雅，过之便成了酒色之徒，你看看你现在，一看就是给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酒色之徒。至于明远，我敢说在这样下去看，不用两个月，我便接让娴云大归了。”
“我可不像他们那般夜夜眠花宿柳，纵欲过度，你别吓我！”周涵睿嘟囔了一句，成亲的几人中，他和罗恺威娶得都是表妹，但他和罗恺威又不一样，他与娴云青梅竹马长大，感情很深，就算和他们一起在烟花之地混迹，也适当的掌握了分寸，免得妻子太过担忧。
“我不吓你！”玉凌云冷冷的道：“你不妨一直这么过下去，顶多一个月，我一定亲手掐死你，也好过让人说娴云所嫁非人！”
“这个死法我信！”方祥林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以为你就好到那里去！”玉凌云看着一身华丽而繁复装扮的方祥林，满脸嫌弃的道：“他们几个好歹还有几分样子，可你看看你这身打扮！花里胡哨的，配上你那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头牌小倌呢！”
方祥林像被人掐住了咽喉一样，笑声就那么就堵在了嗓子眼，好一会才怏怏的道：“说我的脸……也不知道是哪个的长得最那个！”
“要不我们找人评评看？”玉凌云的语气中带了危险，几个人都微微直了身子，而后不约而同的指着方祥林，他们可不敢撸虎须。
方祥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再看看眼中藏着危险的玉凌云，认命的道：“我是小倌，这总行了吧！”
“今晚，我来这里，无非是想看看三年不见，你们是什么样子，而现在我很失望。”玉凌云起身，道：“若你们一直是这个样子，那么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朋友，像你们这般连腰都不能挺直了的人不配做我的朋友，你们好好想想，我走了！”
“亦冰~”一直被他忽视的李煜炜急了，腾地一声起来，道：“那我呢？你不会已经不将我当朋友了，所以连斥骂都不屑了吧！”
“您是皇子，是郡王爷，我不过一个小小的骠骑将军，哪里敢斥骂您呢？”玉凌云的话语带着刀子，狠狠地扎在李煜炜的心头，他冷冷的道：“您想怎样过日子，您想怎么做，我无权多言，还请郡王爷好自为之！”
玉凌云的话让李煜炜稍稍松了一口气，能与自己置气就好，他轻声道：“亦冰，你听我解释可好？”
“解释？在这里吗？”玉凌云冷笑一声，道：“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啊！搂着美人，喝着花酒，慢慢的听你解释，你是这个意思吧！”
玉凌云这一次没有再用敬语，李煜炜却觉得顺耳无比，立刻道：“那明日到我家中可好？还是我们这几个，温一壶酒也好，泡一壶茶也罢，一起坐下来好好地说说话？”
这一次玉凌云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坐下，而是瞪着周涵睿，道：“你还不回去吗？”
“这就回！这就回！”周涵睿连忙跳起来，心里却暗自感激玉娴云，他敢肯定，妻子定然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要不然的话自己今日恐怕就得抬回去了。
“时候都不早了，我们都回吧！”李煜炜哈哈一笑，又殷勤的道：“亦冰，这会都已经宵禁了，我和你一道走，免得不长眼的给你添麻烦！”
“嗯~”玉凌云点点头，没有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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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独处
“亦冰，你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与玉凌云并辔而行的李煜炜一边偷眼看他的脸色，一边温声道：“我知道时候不早了，可你一去就是三年，信也不常有，我们都很想你，都很想立刻见到你。”
“若真有那么想见我的话，宫宴上怎么不见你们的影子？”玉凌云脸色依旧很冷，但总算没有再放寒气了。
“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参加过宫宴了，若今晚去了，定会引人侧目。”李煜炜苦笑一声，今日的宫宴他原本也想去，但思索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
“一年多？”玉凌云脸色又阴沉了些，淡淡的道：“你就不担心皇上发怒气恼吗？你不去，你那王妃也不露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丰怡莛死了！”李煜炜轻声说出一个让玉凌云愕然瞪大了眼睛的消息，他的王妃丰怡莛是齐安侯嫡长女，齐安侯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幼妹，丰怡莛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也是皇后娘娘做主，将她许配给李煜炜的。
“什么？”玉凌云愕然，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一年前，她在中秋宴上中了算计，当场便发作，当天晚上便去了。”李煜炜痛苦的闭上眼，声音越发的轻了，道：“她刚刚怀了身孕，刚满腔欢喜的向母后禀告了喜讯便遭此惨祸，一尸两命，死的时候紧紧地拽着我的手，要我找出凶手，为她和孩子报仇……”
“怎么会……”玉凌云倒吸了一口冷气，今早上朝他便已觉察到朝堂之上明潮暗涌，玉夫人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但他却还是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沉声道：“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最让李煜炜痛苦的就是这个了，他睁开眼，看着在月色中越发俊朗的玉凌云道：“父皇母后大为震怒，母后更亲自彻查此事，最后查到了尚膳监一司膳身上，查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自尽。与那人平日有交集的也都被梳理过一遍，发现他和谁都有交往，却又都无深交……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指使他的。”
“为什么到现在才和我说这件事情？”玉凌云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那时你身受重伤，不能赶到延州探望你便已经十分愧疚了，又怎能让你为这件事情烦扰呢？”李煜炜苦笑一声，道：“你也知道，我们的亲事是母后一手促成的，我对她原无太多好感，只是不愿拂逆了母后才娶她的……唉，想来想去还是我对不起她，若不是嫁给我的话，她或许早已儿女绕膝，过得欢喜无忧呢！”
“你还是放不下娴云？”玉凌云眉头紧锁，满脸不赞同的道：“娴云再好，也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更是挚友之妻，你就算再怎么欣赏喜欢，也必须……”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李煜炜恼羞的打断了玉凌云的话，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对娴云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玉凌云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亦冰，我求你了！”李煜炜真想给他跪下了，道：“我们一起长大，娴云还是个梳着双丫的小姑娘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她了，如果我真的对她有意思的话，在她和明远定亲的之前，我就会说的……是，他们定亲是很早，可他们定亲的时候也有十二三岁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很确定我对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了。明远都已经不再怀疑我了，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呢？”
“好吧，不说这个！”玉凌云也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个，问继续之前的话题，道：“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二哥，三哥甚至七弟，八弟都有嫌疑。二哥，三哥视我为眼中钉是很早的事了，四哥以前对我倒是颇为亲近，但自从我娶了丰怡莛之后，便态度大改。至于六弟七弟……你肯定也不知道，七弟提出想娶丰怡莛的胞妹，但后来却不了了之，而八弟，出宫建府之后，他的声望便一日高过一日，他曾在私底下说过一句话，说我若不是娶了个好王妃，让母后另眼相看的话，算个什么东西。”李煜炜咬牙，他知道天家无父子兄弟，但他们对丰怡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还是太狠了些。
“难怪你今日缺席却没有人说什么风凉话！”玉凌云轻声叹气，轻声安慰道：“逝者已矣，你还是要往前看。”
“我知道！”李煜炜点头，道：“丰怡莛死后，我确实伤心了一段时间，也消沉了一段时间，而我现在这样更多的还是做给他们看的。”
“我猜就是这样的。”李煜炜的直言相告玉凌云并不意外，他淡淡的问道：“只是，你觉得他们能相信吗？我看未必！”
“我也知道他们未必就会相信，但我……”李煜炜深深的长叹，道：“你知道父皇打小就总爱夸我，他们个个视我为心腹大患，建府之后，我那府中明里暗里的不知道被他们安插收买了多少人。清理一批又来一批，丰怡莛在的时候为这个不知道有多伤神，她死后我十天半个月都难得回去一趟，结果反倒清净了起来。”
李煜炜略带自嘲的话让玉凌云轻轻摇头，轻声问：“那么以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从未想过就这样下去，只是我除了父皇的赞许之外，别的都比不得他们，明远他们自然会助我，但他们几个除了明远在翰林院有职务之外，都在闲游浪荡，能给我的帮助极小。”李煜炜眼中闪过坚毅之色，他认真的看着玉凌云，道：“现在你回来了，我想问问你！”
“只要你有那个心，我定然全力助你！”玉凌云毫不迟疑的道，能说这话除了他和李煜炜从小到大的交情之外还有他对李煜炜的认可。
晋安帝有十三个皇子，每一个玉凌云都不陌生，但除了已故的大皇子之外，他交往最多的只有李煜炜和四皇子博郡王李悭?伞?p> 李悭?墒歉鍪榇糇樱?龉?u?笄罅私?驳廴盟?隽烁龉┓睿??沼胧楸疚娜舜蚪坏溃??玫ゴ慷?皱幸w栽凇?p> 李煜炜性子更为稳健，思维极为敏捷，待人处事也更为大度。他的生母只是晋安帝潜邸中一名不起眼的妾室，他三岁那年去世，晋安帝登基之后追封为惠妃。惠妃生前与皇后娘娘关系不错，临终前便将他托付给了皇后照顾，他虽未记在皇后名下，却是唯一一个由皇后亲自养大的皇子。
当然，这并不是玉凌云选择支持他的的原因，玉凌云支持他除了与他的交情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把那就是他们对突厥人的态度，他们都在心里将对付突厥人当成了大商第一要事。
玉凌云不假思索的话让李煜炜大为感动，却忍不住道：“你别答应的这么快，还是回去好好的想想，再与玉将军商议一下，可不能凭一时意气就做了决定。”
“别说些假模假样的话！”玉凌云十分不喜的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清楚京城的情况，父帅能不清楚？我们的交情父帅心里清楚，若是不希望我和你们几个搅合在一起的话，定然会将我留在延州，就算圣命不可违，也一定会仔细交代一番。但是我回京之前，父帅却什么都没说，既然没说，那就证明父帅让我随心而为，那我还用得着再问吗？”
“是我想多了！”李煜炜立刻道歉。
“好了，我也快到家了，你早些回去吧！”玉凌云远远的看到将军府便开始撵人，道：“明日我会留在家中多陪陪母亲，我离家这三年，她整日担忧，我要好好陪她，后天之后再聚。”
“好！”李煜炜干脆的点点头，玉凌云轻轻一夹马，早已与他心灵相通的闪雷小跑起来，很快便到了大将军府门前，玉凌云没有下马，朝这边挥挥手，李煜炜也挥挥手，却一直等到玉凌云敲开门，进去之后才恋恋不舍的一拉缰绳，驱马离开……
第十章 妹妹
“怎么都不多睡一会？”玉夫人亲自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巾，递给刚练完枪，额头两鬓都有汗珠的玉凌云，玉凌云顺手将长枪丢给一旁侍候的小厮，接过毛巾，。随意的擦了几把。
“娘，我睡足了！”玉凌云笑着回了一声，自他四岁习武起，每日寅时一刻必然起身练武，早已养成了习惯，晚上睡得再晚也不会有变化。
玉夫人虽觉得心疼却也没有再说，玉凌云出生之后被已故的玉老夫人抱到身边教养，玉老夫人曾是大商鼎鼎有名的女将，教养极为严格，玉凌云小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玉夫人知道玉老夫人对玉凌云的期望，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后却躲着流了不少眼泪。而现在，那些规矩习惯早已经刻在玉凌云骨子里了，多说无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你快点去好好洗洗，我等你用早饭！”玉夫人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毛巾，又笑道：“我让厨房准备了材料，娘近日亲自下厨，给你做云吞面！”
“好！孩儿在延州最想念的便是娘每日早上给孩儿煮的那一大碗云吞面了。”玉凌云笑着点头，道：“娘，别忘了多放点香菜！”
“忘不了的！”玉夫人笑呵呵的看着玉凌云大步流星的离开，而后转身去了厨房，亲自包好了云吞下锅，又亲自调味，云吞出锅后，让人端着到饭厅，玉凌云早已洗漱好了过来，正满脸温和的和岫云说着什么，而岫云脸上犹带几分怯懦，但眉眼弯弯，显然也很喜欢和玉凌云亲近。
“你们说什么呢？”玉夫人笑着将那一大碗云团面放到玉凌云面前，顺口问道。
“孩儿问问妹妹平日做些什么。”玉凌云道：“岫云说她平日里就呆在家中做些针线，还说她给我做了几身衣裳，只是做得稍微长了些，等改过之后拿来给我。”
“岫云的针线做得最好，你一会看了便知道。”玉夫人笑着夸了女儿一句，又埋汰道：“她可不像娴云那丫头，拿起针就叹气，绣个荷包能扎自己一手的针眼。”
“连娘都这么说了，那妹妹做的定然很好，我就等妹妹拿新衣裳给我了！”玉凌云顺着玉夫人的话赞了一声，又道：“不过，整天的呆在家里也不好，会闷坏的。以前没人带你出门，现在大哥回来了，我带你多出去走走。”
“嗯~”岫云乖巧的点点头，眼中升起几分雀跃，她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可她胆子着实小了些，又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极少出门。
“你带她出去走走玩玩也好，她胆子小，出门不是陪我去上香就是去买些针线花样，是该好好的出去玩玩。”玉夫人赞许的点头，玉家兄妹一人一个性子，玉凌云豪迈，娴云则被玉凌云惯得天不怕地不怕，骞云还未定性子，但也不是个会吃亏的，只有岫云，温婉中带了些怯懦，一看就很好欺负——这个时候，玉夫人完全将略有些阴沉的玉蹇云忘记了。
“去哪玩啊？可别忘了我！”插话的是刚刚走进来的娴云，她满脸的欢喜，一眼看上去神清气爽，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一大早就来了？”玉夫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儿，嗔怪道：“哪有整天往娘家跑的？就算婆婆是你姨母，你也不能这样任性。”
“娘，我可是奉命来的！”娴云笑嘻嘻的回了一声，坐到玉凌云身边，笑着凑过去，道：“姨母让凌云过去吃顿便饭，她正忙着张罗，让人准备凌云爱吃的，不能过来，就让我过来请你们过去了。”
“我可不信你！”玉夫人看着凑在玉凌云身边，浑身洋溢着欢喜的女儿，啐道：“你姨母素来最是讲规矩，若真是她要让凌云过去吃饭的话，定然会亲自过来，怎么可能这般随便，让你过来请？”
“好吧，我老实交代！”娴云笑着道：“姨母原本是让我在家张罗，她亲自过来的，是我求了半天，她才让我过来的。”
“你这孩子！”玉夫人无奈，道：“你怎么这般不懂规矩，连长辈的安排也不听……”
“娘，姨母一向心疼娴云，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生气的。”玉凌云连忙为娴云开脱，娴云欢喜的在一旁连连点头。
“你闭嘴！”玉夫人气恼的斥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你总是护着她，她才会这么任性。你去延州这三年，她可从来没有这般任性过。”
娴云吐吐舌头，道：“没有凌云护着，我要敢任性还不被您骂死？凌云，你都不知道，你去延州这三年我受了多少委屈。”
“我知道！”玉凌云眼神微冷，温声道：“现在我回来了，定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娴云~”玉夫人警告的叫了一声。
“娘。您不用替明远遮掩，我知道他让娴云受了委屈。”玉凌云声音微寒，道：“昨晚我和他说了，他若再敢让娴云委屈的话，我定不饶他。”
“怎么个不饶他？难不成还像小的时候一样，揍得他不能出门见人？”玉夫人摇头，满脸的不赞同。
“噗嗤~”娴云喷笑，玉夫人着恼的瞪她一眼，她吐吐舌头，笑道：“娘，您这话说晚了，凌云已经把他揍得没脸出门了！”
玉夫人微微一愣，立刻醒悟过来，道：“凌云，你昨晚打明远了？”
“随便给了他几下，没有下重手，只是没脸见人，没伤！娶了娴云还整天在混迹于烟花之地，我岂能什么都不做！”玉凌云淡淡的道：“我还放了话，说若有下次的话一把掐死他，免得留着他让娴云伤心，让孩子们丢脸！”
“你啊~”玉夫人摇摇头，实在是无奈，道：“你也不用这么太较真，只要他不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的就去胡混就别管了，男人偶尔去一下**楚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娘，若娴云无所谓的话，我自然没心理管他，但娴云因为这个不快乐了，我就不能由着他惹娴云伤心！我若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的话，何谈保家护国？”玉凌云认真的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娴云在我眼皮子下受委屈。岫云，你也一样，有什么别憋在心里，和我说，我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岫云点点头，她和玉凌云并不是太亲近，玉凌云在家的时候，每日的功课排得满满的，剩下不多的闲暇时间也都被娴云给占了去，也就用餐的时候能见到玉凌云，而那个时候骞云也在，她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骞云身上，和玉凌云真不亲近，只知道这个大哥很厉害。
玉夫人无奈的叹气，道：“罢，罢，我不多话就是。岫云，有你大哥这句话，你总该把胆子放大一些了吧！”
“嗯~”岫云用力的点点头，一旁的娴云有些不乐意，往玉凌云身边挤了挤，似乎这样就能让玉凌云更护着她一般，那小动作落在几人眼中，玉夫人和玉凌云均有些无奈和好笑，而岫云眼中则闪过一抹黯然。
“岫云，你别理会她，她恨不得凌云只疼她一个才好！”玉夫人看到了女儿眼中的黯然，立刻出言安慰。
“我哪有？”娴云嘴硬的回了一句，又伸手拍拍妹妹的手，道：“岫云，你别在意我，我都嫁出去了，不能整天往家跑，和你抢凌云的。”
“不准逗岫云！”玉夫人笑骂一声，又问道：“明远挨了打，你姨母一定心疼了吧，有没有说什么？”
“姨母可不觉得心疼，她还说好久没有见到明远这样子了，看起来真亲切！”娴云又笑了起来，道：“姨母还说，明远该打，凌云打的好，打的对，就冲这个，今天她就得亲自下厨给凌云做好吃的，好好的犒劳犒劳凌云。”
娴云的话让玉夫人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娴云却又朝着玉凌云道：“明远跟我抱怨了，说他也是当爹的人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打他了，就算他错了他也不行。”
“哦，他还长脾气了！”玉凌云凉凉的道。
“他今天一早让人向上司告了假，没敢去翰林院，生怕让人看了以为他在**争风吃醋挨了揍……”娴云笑得十分欢乐，道：“他让我传话，说以后要得打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可不能老打脸上！凌云，我觉得吧，他这话也对，你以后揍他往人看不到的地方招呼，我不想和孩子们解释为什么舅舅会揍爹爹。”
这一次，连玉凌云都被都笑了，他极少笑，这么一展颜，犹如冰山初融一般，别说几乎没见过他笑的岫云，就连娴云也看呆了眼……
第十一章 周家父子
“亦冰，你即将接任西郊大营提督一职，对此，你有何打算？”周涵睿的祖父周锡文看着玉凌云，周家玉家关系不一般，玉凌云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说话也就少了些虚套。
“整顿军纪，加强训练，就算不能把西郊大营的那一群老爷兵训练成精锐，也不能让他们继续荒唐下去。”玉凌云言简意赅的道，和母亲妹妹到了周家，见过周夫人，没说几句话他便被叫到了周锡文的书房里。
“还有呢？”周锡文眼神平静无波，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还应该有什么吗？”玉凌云反问一声，道：“皇上只说让我接任西郊大营提督一职，并没有说别的，那么我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便是，其余的无需多想。”
“你虽然刚回京，但京城的明潮暗涌你应该略有所知，你是怎么看的。”周锡文深深的看了玉凌云一眼，眼中带了赞赏，说实话，玉凌云真没周涵睿那般聪颖机敏，但他极为沉稳，而这才是最为可贵的。
“我没什么看法！”玉凌云干脆的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骠骑将军，行军打仗尚能说上几句，朝堂上的事情却是半点都不懂，反正，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旁的不去多想。”
“那么与毅郡王的交往呢？”周锡文再问，而后又道：“你和明远从小就与毅郡王玩在一起，你不在的这几年明远他们与毅郡王整天厮混在一处，可没少惹麻烦。”
“您也说了，我们与毅郡王是一起长大的交情，那么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不会有什么不同。”玉凌云平淡的道。
“你就不担心旁人会将你列到毅郡王一派？”周锡文淡淡的提醒道：“若是那样的话，可有不少人会给你制造麻烦的。”
“就算我刻意与他疏远，旁人未必就不会猜忌，既然如此，何必难为自己呢？”玉凌云很坦然，又道：“我是祖父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性子祖父最清楚，我做不来也不屑去做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
“你这样就不担心皇上心里不悦，进而影响你的仕途？”周锡文再问。
“祖父此话差矣！”玉凌云笑了，道：“我与毅郡王走得近，皇上也是知道的，但皇上却还是将我从延州调了回来……我想，我们和以前一般亲密无间是皇上所乐见的。”
“凭本心做事，极为难得，不错！不错！”周锡文难得的赞了一句，又道：“毅郡王这一年多来行径荒唐，皇上对此也有些不满，只是怜惜他丧妻伤子，才纵容着她。不过，凡事适可而止，是该有人当头棒喝，点醒他了。亦冰，你可愿做这个人？”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玉凌云看着周锡文，直接问道。
周锡文抚了抚长须，没有回答，只道：“看着明远整日与他们胡混，我这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明远是我寄予厚望的长孙，可不能眼睁睁的看他沉迷酒色不能自拔啊！”
玉凌云认真的看着周锡文，好一会才点头，道：“我明白祖父的意思了，我好好的和他们谈谈，务必让他们清醒振作起来，至于以后，我也会尽力监督他们。”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锡文哈哈一笑，戏谑的道：“今早看到明远顶了一对黑眼圈，我这心里忽然就踏实了。亦冰啊，以后再见到他不着调的胡闹，只管揍，揍完了我老头子请你喝酒。”
“既然祖父都这么说了，我自当从命！”玉凌云点点头，却又道：“祖父可还有别的交代，若是没有的话，我便先告退了。”
“想去见澜哥儿和洛哥儿吧！”周锡文了然，点头道：“去吧！娴云整天在他们耳朵边上念叨着你，他们对你这未曾谋面的舅舅又是好奇又是敬佩，醒来若是知道你来了，定然会吵着要见你的。那两个小顽皮可不能来我这书房，他们一来我这书房就被他们翻个底朝天，我算是怕了这两个皮小子了。”
玉凌云起身拱手之后健步离开，从一直大开的窗户看着玉凌云的身影穿过书房前的花台离去之后，周锡文才淡淡的开口问道：“子箴，你觉得如何？”
书架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却是周锡文的长子，周涵睿的父亲周铭，他慢慢的走过去，坐到玉凌云之前做的位子上，道：“亦冰和三年前变化不大，依旧是那个以赤子赤心待人的亦冰！”
“亦冰向着毅郡王我不意外，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护短不讲理的脾气，只要毅郡王有那样的雄心，他必然会全力助他登上青云，但是伯卿……”周锡文摇摇头，道：“伯卿可不是个凭意气用事的人，京城的局势他定然了然于心，你说他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微妙敏感的时候让亦冰回京呢？”
周锡文最想不通的便是这一点，玉青驻守延州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不仅让原本就有赫赫威名的玉家军成为突厥人忌惮不已的雄兵，更培养出了近万中低层军官。身为大商唯一的一位上将军，玉青手握十万雄兵，一跺脚就能让大商朝野为之震动。但玉青素来低调，每次奉诏回京，除了上朝述职、进宫觐见与晋安帝之外，几乎不出门，就窝在将军府与亲人享受难得的团圆时光，任何人的拜帖都不予理会，与周家虽是姻亲也极少往来，这般做派的他怎么会让长子在这个时候回京呢？周锡文相信，如果玉青不愿意的话，他可以轻易地找理由让玉凌云拒召。
“亦冰不是说了吗？是皇上召他回京的！”周铭微微一笑，道：“毅郡王一直都是皇上所看重的皇子，让他娶丰怡莛为正妃不就是为他整天筹码吗？可惜的是丰怡莛命薄，还没来得及为毅郡王诞下嫡子便被人暗算身亡。这一年多来，因丧妻丧子大受打击，似乎一蹶不振的他也没有让皇上就此厌弃，皇上对他的纵容就说明了这一点。只是，丰怡莛已死，又无子嗣，丰家对毅郡王必然不会全力支持，身后没有母族，毅郡王想要登上青云之梯可没那么容易。就算皇上中意他，也不能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啊！现在，皇上将亦冰召回，定然存了为他增添筹码的心思。”
“我看未必！”周锡文轻轻摇头，道：“若是这样的话，昨晚宫宴上皇后娘娘就不会故意提及亦冰的亲事……现在就看亦冰的亲事了。”
“以亦冰的性子，就算娶了妻也不会将朋友丢到一旁的。”周铭微微皱眉，知道周锡文担心的晋安帝会给玉凌云指一门与毅郡王不利的婚事，若是那样，就表明了毅郡王已然失去了圣眷，那么他们就该考虑周家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亦冰身为肩负家族兴旺重任的长子，家族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周锡文轻轻摇头，又道：“除了亦冰的亲事之外，我们还得留意毅郡王的亲事。丰怡莛过世已有一年多，再娶继妃势在必行，就看他会娶哪家的姑娘为继妃了！”
“或许……”周铭眼前一亮，低声道：“父亲，岫云也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如果她嫁进毅郡王府，那么形势便明朗了。”
“我也想到了这个，只是岫云那性子，恐怕不能成为贤内助还会拖累毅郡王啊！”周锡文叹气，除了正妃丰怡莛之外，当初皇后还为李煜炜挑选了三名妾室，她们出身稍低，但也都是才貌兼备的官宦之女，丰怡莛出身高贵又有皇后撑腰自然能她们压得死死的，但玉岫云……就算她身后有玉家，就她那懦弱的性子也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若她在内宅之中出了什么差错，那才糟糕。
“唉~”周铭叹气，道：“那我们只能抢先一步将亦冰的亲事定下了，若我们能找到一个让亦冰喜欢的，想必皇上也不会干涉太多。”
“找个让亦冰喜欢的？”周铭一阵头疼，这可是件顶难顶难的事情啊……
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今天，老爷子特意把你叫过去说了些什么？”玉夫人关心的问道。
“随便说了些话，问我接手西郊大营之后准备如何做，还说了些和毅郡王有关的事情。”玉凌云语气很淡，道：“老爷子说毅郡王不能再这么荒唐下去了，说皇上现在对他尚有几分怜惜，但如果他不能及时振作起来的话，皇上未必就能一直这般纵容。说是该有人站出来给他当头棒喝，让他清醒过来了。”
“老爷子是想让你来做这件事情吧！”玉夫人轻轻摇头，道：“云儿，要不要做这件事情你可得好好考虑，若你一顿痛斥之后，毅郡王便振作起来，你说旁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娘，孩儿知道老爷子是想借此事让孩儿和毅郡王的关系更紧密。”周锡文的意图那么明显，玉凌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做事素来光明正大不意味着他就看不出那些弯弯道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玉夫人颇有些紧张的看着儿子。
“娘，我知道您定然不赞同孩儿搅那摊浑水，只是这件事情孩儿不能袖手。”玉凌云看着玉夫人，轻声道：“孩儿与毅郡王一起长大的情分摆在那里，他沉湎酒色，孩儿做不到不闻不问，就算能做到，又会让人怎么看怎么想？再说，父帅让孩儿在这个时候回京献俘，定然也存了让孩儿趟这一趟浑水的心思，既然如此，孩儿何不凭本心做事呢？”
“你这孩子……”玉夫人叹气，道：“云儿，你可得考虑清楚了，争位夺储这样的事情可不能随意掺合，一定不要慎重再慎重，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将玉家拉入深渊啊！”
“娘，孩儿心里有底，您就放心吧！”玉凌云点点头，又问道：“娘，毅郡王妃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在宫宴之上被人暗算了呢？”
“是谁和你说这件事的？”玉夫人问道。
“昨晚毅郡王简单的说了几句，说一年前她在宫宴上被人暗算，一尸两命，今日老爷子提了一句，说他经历丧子丧妻之痛。”玉凌云看着玉夫人，道：“毅郡王妃不仅仅是皇子妃更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被人在宫宴上算计到了呢？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这件事情确实匪夷所思！”玉夫人点点头，道：“在宫宴上遭人算计不算稀奇事，让为娘着实想不通的是毅郡王妃才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连她自己也都是在当天才确定这个消息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玉凌云愕然，这是什么话？
“娘还记得那天宫宴之前，皇后娘娘特意将娘叫去坤宁宫，与娘说起你受伤的事情……”说到这里，玉夫人瞪了玉凌云一眼，道：“当时毅郡王妃也在，还是她劝着娘不要太担心，说毅郡王已经向皇上请旨，次日便去延州探望，若有必要的话会将你接回京城疗养。在坤宁宫坐了好大一会，期间有宫女端来燕窝粥，毅郡王妃才闻到味道便恶心干呕起来。而后，皇后娘娘召来的太医诊出喜脉，毅郡王妃固然是喜不自胜，皇后娘娘也一样欢喜无限，要知道她与毅郡王成亲已经整整三年了，一直没有喜讯传出，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指指点点。她当时便要让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毅郡王，是皇后娘娘笑着说马上就要开宴，这样的好消息应该在宫宴上公布，也好让大家一起欢喜。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毅郡王妃自然不会反对。”
“哪知道宫宴上就出事了！”玉凌云沉下脸来，想起李煜炜说的，不能去看他已然十分过意不去的话，他冷冷的道：“她们应该让毅郡王妃立刻回府好好养胎，而不是去宫宴上扬眉吐气一番！”
他能猜出皇后和丰怡莛的心思，丰怡莛有孕不仅仅能让她在诸位皇子妃中抬起头来，不再让人嘲笑，还能让毅郡王与丰家，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更紧密，当众宣布这个好消息，给人带去的震撼显然更大，可惜……
“只能说毅郡王妃福薄！”玉夫人叹气，道：“在宫宴上，皇后娘娘当众说了这个好消息，别说毅郡王，就连皇上都十分欢喜，当下赏赐了很多东西，让旁人看得眼热，毅郡王妃谢过恩之后入座，才随便吃了几口东西，便觉得不适，但为了避免旁人说她恃宠生娇，只能强忍着，哪知这一忍就出了大问题，等到一旁侍候的宫女发现异样，禀了皇后娘娘，想要扶她下去休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毅郡王妃原本就有几分柔弱，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当天晚上就去了。事后，在毅郡王妃桌上大半的菜肴中都发现了可以导致流产的药物，可以说只要她动了筷子就会中招。”
“在宫宴之上发生这种恶劣事件，皇上大为震怒，让皇后娘娘彻查此事，最后查到尚膳监一个司膳的身上，但那司膳已死，不知道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了口，只在他的住处查检出天花粉和碎骨子，再细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了。”玉夫人摇摇头，道：“细查他平日与人的交往，却发现他和什么人似乎都有往来却又交往不深，而在出事的当天，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是一句话。”
“也就是说就算是他下的手，那么也是那日之前就有人向他传的信息，而在那日之前，别说他人，就连毅郡王妃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有了身孕。”玉凌云皱紧了眉头，难怪毅郡王查不出凶手。
“不错！”玉夫人点点头，道：“这件事情实在是蹊跷，就好像有人早早的就知道了她会在那个时候有身孕，而后早早的布置好了等着她一般。”
玉凌云思索片刻，道：“娘，您说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和毅郡王的内宅有关系？是内宅之中有人早早的察觉了毅郡王妃自己都还没有察觉的事情，而后早早的做了布置，算计了她？”
“你都能想到内宅阴私上，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想不到？”玉夫人摇摇头，道：“毅郡王妃出事后，皇后娘娘双管齐下，一边彻查宫里，一边令人细查毅郡王府上下里外。彻查之下，除了几个与其他皇子府中下人暗中有往来的下人之外，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毅郡王的几个妾室在半个月之内别说出门，与旁人接触都没有。”
玉夫人没说的是，丰怡莛将毅郡王府把持得紧紧的，毅郡王府内宅的管事妈妈都是毅郡王妃的陪嫁，下人都是毅郡王妃着人精心挑选出来的，外院的管事，侍候的下人，除了毅郡王贴身时候的内侍，也都是毅郡王妃一手安排的。她和毅郡王大婚之前，帮毅郡王打点内宅事务的原是毅郡王在宫里的嬷嬷，也都被靠山硬的毅郡王妃打发到了庄子上养老去了。毅郡王的几个妾室也被拘得死死的，等闲不得出门，别说往外传消息，就算和家人见面也不那么容易。
“这么说来，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还真的挺难的！”玉凌云的眉头紧皱，难怪李煜炜查不出个头绪，只能猜测，不是他无能，而是背后之人实在太狡猾。
“是很难，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查不出来！”玉夫人点点头，道：“甚至有人猜测，说背后那人向丰怡莛下手不过是未雨绸缪，发现的那些药物对孕妇而言是大害，但对寻常人而言却没有什么害处，吃了也不会有什么异常，丰怡莛说不准已经吃了很多次，只是以前没有身孕，没有发作，也就不得而知了。”
“我不认同这样的说法，背后那人定然有的放矢，而非碰巧！”玉凌云从来就不是个心存侥幸的人，自然不会认同这种瞎猫碰死耗子的说法。
“我也不认同，但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个说辞，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玉夫人摇摇头，正说话间蕙兰走过来，手上拿了一封帖子，行礼之后禀告道：“夫人，大少爷，中午的时候毅郡王府的大管事亲自过来送帖子，是郡王爷邀请大少爷明日郡王府赴宴。”
玉凌云接过帖子，打开随意的看了一眼，笑了，道：“派人给郡王府送个口信，就说我定会准时赴约。”
看着玉凌云的笑容，玉夫人叹息一声，由他去了……
第十三章 不娶
“亦冰，我准备明日向父皇求个差事！”毅郡王府水池边的亭子中，李煜炜亲自持壶，为玉凌云倒了一杯酒，然后就挨着他坐下，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你适合做什么？朝堂上现在又是什么局面，我相信你比我清楚，我就不胡乱建议了。”玉凌云摇摇头，他对朝堂局势并不清楚，问他这个无疑是问路于盲。
“我之前在礼部领差事，但我却不想再回礼部，我的目标是户部，只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让我如愿。”李煜炜直言不讳的道，他其实也知道，行军打仗玉凌云在行，但朝堂争斗玉凌云却是外行，只是他却还是想问问他的意见。
“你既然有了目标，那么向皇上求差事的时候直言便是，皇上若是准你，自然最好，若不许也能看出皇上对此的态度。”玉凌云果然还是给了他建议。
“我听你的！”李煜炜呵呵一笑，而后又笑道：“亦冰，虽然调令还未下，但父皇都已经发了话，你接任西郊大营提督一职的事情定然已成定局，你有什么打算吗？”
“还能有什么打算？”玉凌云反问一声，却又道：“这件事情我回京之前便已有所闻，倒也不觉得意外，皇上让我回来接任，是对西郊大营日渐不满，希望我接手之后能严整军纪，重振西郊大营的威名，除此之外，我窃以为，皇上让我接管西郊大营，也是对我的信任以及对以后局势的考量……”
“你的意思是……”李煜炜的心重重的一跳，听到玉凌云即将接任西郊大营提督一职的时候，他便有了那样的猜测，但玉凌云的话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激动。
“这很明显，不是吗？”玉凌云微微一挑眉，李煜炜今日只请了他一人，就他们两个，说话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我只担心自己是瞎欢喜一场！”李煜炜叹气，坦诚道：“父皇不是当众提起了你的婚事了吗？说实话，我担心父皇为你指一门对我来说很不利的亲事……你或许还不知道，整个京城都因为你的亲事动了起来，几位郡王妃都回娘家物色适龄的妹妹，而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也都在打听你的性情喜好，有的甚至已经准备走母后的门路了。”
玉凌云大皱眉头，道：“我无心成亲，他们又何苦这么做呢？”
“他们这般热切我可一点都不意外。”李煜炜看着玉凌云的脸，边关的风沙给他原本俊朗的面容上增添了一丝沧桑，更加迷人了，连他都看得心醉神迷，何况那些正是慕艾年纪姑娘，谁不想嫁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呢？他笑着道：“你可是我们大商最年轻有为的少将军啊，以你本事，十年之后接替玉将军镇守延州完全是没有意外的，像你这样的女婿，整个大商找不出第二个来，他们能不闻风而动吗？”
“嫁给我有什么好？”玉凌云摇摇头，道：“我娘嫁到玉家这二十多年来是怎么过过来的他们都没看见吗？成亲二十多年，与父帅聚少离多，一年若是能相聚个把月都十分难得。父帅远在延州，家中有个什么事情只能自己承担。也就是我娘坚强，要是换了个柔弱一些的，恐怕早就被压垮了。”
“你心疼孝顺母亲，才说这样的话，但玉夫人却是是很多人羡慕不已的。”李煜炜笑着道：“丈夫是大商唯一的上将军，膝下的子女个个出众，家中虽有庶子却无妾室通房给她添麻烦，玉将军虽然难得回来一次，但每次回来都把所有的时间用来陪妻儿……说实话，玉夫人其实过得很舒心了，比起那些丈夫在身边，却一房又一房妾室往家里抬的要幸福很多。”
李煜炜这话也不算错，玉夫人确实是很多人夫人羡慕嫉妒的对象。玉青虽然镇守延州难得回来，不能夫妻相守，但总比她们好啊！丈夫在眼前又怎样？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妾室通房争宠，庶子庶女惹人心烦，上有公婆要上心侍候，下有子女要教养，同辈的妯娌之间还有的是官司，活得累啊！哪像玉夫人，玉老夫人健在时，虔心礼佛，除了教养长孙外诸事不理，把所有的事情放手给了她，玉老夫人不在之后，玉家更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长子长女不用说，次子也很有出息，唯一不大出彩的幼女也乖乖巧巧不用她太过费心。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安逸舒适！至于说庶子，谁不知道玉家的那位二少爷就是个摆设，只要玉夫人高兴，就能以分家的名义将他扫地出门！
“别人怎么看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娘过得不容易！”玉凌云摇摇头，道：“我不想让旁的女子重走我娘的艰辛之路。”
“你这话说的~”李煜炜摇头，笑道：“难不成你还能因为这个一辈子不成亲？”
“为何不能？”玉凌云反问，而后道：“我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考虑清楚了，这辈子绝不娶妻，免得误人终身！”
玉凌云的话让李煜炜心头浮起一丝窃喜，但很快便被他弹压下去，他正色看着玉凌云，道：“亦冰，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是玉家长子，肩负重任，怎能这般任性，就为这么一个理由不娶？你这样做可是会成为玉家的罪人的。”
“玉家不止我一个男儿，还有骞云呢！”玉凌云轻轻扬眉，道：“我已经打算好了，等骞云在延州锻炼两年，沉稳一些之后，便让他回京娶妻生子，而我则回延州接替父帅，镇守延州。这样一来，父母能够团聚，骞云也不用与妻儿分开，而我也不必惦记京城，皆大欢喜。”
“那你呢？”李煜炜有些愤怒，皆大欢喜？狗屁的皆大欢喜！
“我？”玉凌云淡淡一笑，那笑容让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见他笑的李煜炜眼中闪过惊艳和迷醉，他却丝毫未觉，道：“戎马一生，征战沙场原是我的宿命……”
“狗屁宿命！”李煜炜骂了一句脏话，而后盯着玉凌云道：“你就没有丝毫别的想法吗？”
“没有！”玉凌云斩钉截铁的道：“比起呆在京城，我更愿意去延州，比起享受荣华富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延州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你……”李煜炜看着玉凌云，不知怎地却来了一句：“舍弃荣华富贵我没话说，但你不能把我也给舍弃了啊！”
这是什么话？玉凌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呛住了，正想一脚把他踢到水里清醒清醒，却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笑容也收住了。
“你怎么来了？”毅郡王也皱起眉头，不悦的看着精心打扮过后，比平日里更显得出众的女子，她手上端了一盘大枣，显然是特意过来的。
“少将军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却一直无缘得朝英雄真面，所以听说少将军来了，妾身便……”女子的话说到这里便觉得有些不妥，立刻收口，将手上的大枣放到石桌之上，笑着道：“是妾身僭越失礼了，还请王爷恕罪！”
女子话里透着的仰慕之情让玉凌云大皱眉头，而李煜炜心头的不悦却骤然消失，大笑一声，略带戏谑的看着玉凌云，道：“亦冰，这是我的妾室傅俪娘，是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傅齐山之女，她略通骑射，对你素来敬慕，这是特意过来看英雄的。”
“哦？”李煜炜的调侃让玉凌云颇有些不喜，却还是给面子的超傅俪娘看过去，这一看便把不回眼来了。
玉凌云的注视让，傅俪娘脸上飞红，满脸羞涩的垂下头，手局促不安的捏紧了帕子，却又忍不住的抬眼偷看玉凌云，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李煜炜倒也不着恼，在他眼中玉凌云无一不好，他对玉凌云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傅俪娘这番表现只让他生出知己之感，没有丝毫的不悦。
而玉凌云眯了眯眼，傅俪娘的羞怯和爱慕他完全没有感觉，但她眼底深处那隐藏极深、难于察觉的杀气却让他上了心——他最不会错认的便是杀气，若没有这份警觉之心，他就算没有死在战场之上也死在刺客的刀下了。他比较奇怪的是他以前从未见过此女，与傅齐山也没有交集，那么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怨恨自己，甚至起了杀气了呢？
傅俪娘不知道那一丝淡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杀气让玉凌云心生警惕，依旧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仰慕者，她深知李煜炜的怪癖，知道这样不但不会让他生气还会让他对自己多一分认可。
“好了，英雄你也见过了，就别杵在这里耽误我们谈正事了！”玉凌云那么认真的看着傅俪娘，让李煜炜有些嫉妒，他挥挥手，决定把碍眼的人赶走。
“妾身告退！”想见的人见到了，傅俪娘也不再耽搁，盈盈一福之后便离开了。
“好了，我们继续说我们的！”想不通到底怎么一回事，玉凌云便也不去想了，他看着李煜炜，道：“别整天只盯着我的婚事，你呢？丰怡莛死了一年多了，你可考虑过再娶继妃？”
第十四章 再娶
“娶继妃？”晋安帝略带诧异的看着李煜炜，他子女众多，皇子更不少，他最疼爱的是英年早逝的长子，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唯一的一个嫡子，在他心里的地位自然不同。除了长子之外，他接触最多，关心最多的就是眼前的六子李煜炜。
他知道毅郡王妃丰怡莛的死给了他迎面一击，知道他这一年多来沉迷酒色除了确实伤心难捱，借酒色麻醉自己之外，也存了迷惑他人的心思。对此，晋安帝心中颇为怜惜，但也不能纵容他一直荒唐下去，所以便将玉凌云从延州调了回来。
他相信，以玉凌云与他的情分和玉凌云的品性，定然看不惯他们几人的作为，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定然会毫不留情的当头棒喝，让他清醒过来，而他更相信，李煜炜定然会因此幡然悔悟，重新振作起来——沉湎酒色原是他的伪装，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便会撕去那层伪装，而玉凌云的回归和呵斥便是那个最合适的契机。
所以，对于李煜炜在跟前痛哭流涕的认错，对过去一年的荒唐行为表示懊悔，保证从今以后会振作起来，当个好儿子，甚至趁热打铁的向自己求差事，说想到户部当差……这一切，晋安帝都不意外，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掌握之中，但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求自己给他择继妃。
“是！”李煜炜双眼微红，带着鼻音道：“若非怡莛惨遭横祸的话，儿臣早已经当了爹，而不是……儿臣知道他们母子尸骨未寒，儿臣便提再娶之事着实对不起他们，但儿臣也知道，儿臣年过二十膝下尤虚，父皇定然担心。儿臣不愿父皇再为儿臣烦忧，只能对不起他们母子了，儿臣相信，他们母子地下有知的话，也会赞成儿臣这般做的。”
说实话，若不是玉凌云提起，李煜炜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再娶，倒不是他对丰怡莛有多么的情深意重，而是他无心考虑这个。其实丰怡莛刚刚去世不久，便有人隐晦的与他提过这个，那时候他正悲愤交集，哪能听这样的话，那些人无不被他呵斥一顿撵了出去，或许是考虑到他的心情也或许是因为丰怡莛毕竟是皇后的亲侄女，在他对此大发雷霆之后，往前凑的人变少了。但丰怡莛周年祭之后，那些人便又冒了出来，说什么他为丰怡莛守了一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是该为自己考虑了。
但李煜炜觉得比起再娶，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但玉凌云说得也对，再娶继妃势在必行，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争取主动呢？玉凌云还建议他，既然他没有合适的对象，那么不妨求了皇上做主，相信皇上定然能为他挑选一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继妃出来。
好吧，他也知道玉凌云这个建议背后没安好心，他定然是想借自己的再娶之事转移晋安帝的视线，让晋安帝无暇理会他的亲事，还笑话他，说他就不担心晋安帝一并把他的婚事也定下来吗？
玩笑归玩笑，玉凌云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也在晋安帝答应让他进户部之后向晋安帝提了出来。
“怡莛也去世一年多了，你是该再娶一个进门，为你打理内宅了！”晋安帝叹息一声，道：“前些日子我和你母后还说起，说不能让你就这般沉浸在悲伤之中，是该给你再娶继妃进门，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你也能尽快振作起来，而不是沉湎在悲伤之中，自暴自弃。”
李煜炜的心里突地一跳，不期然的想起丰怡莛的胞妹，今年年初刚及笄的丰怡蔚，七皇子李葳?曾向丰家表示他心仪与丰怡蔚，透露出想要迎娶丰怡蔚为正妃的意思。丰家以丰怡蔚年幼顽劣，不堪为皇子妃为由拒绝，为此，李葳?恨上了丰家，也恨上了自己。难道皇后娘娘希望自己再娶丰家女进门？这……尽管知道丰怡蔚是个活泼可人的好姑娘，李煜炜却还是打心里排斥这种可能。
“不知道母后怎么说？”李煜炜恭敬的问道。
“你母后说是该好好的给你挑一个合适的继妃了，还说你和怡莛成亲之后，只能算是相敬如宾，恩爱却谈不上，这次可得睁大眼睛挑一个你喜欢的才行！”晋安帝笑呵呵的看着李煜炜，道：“你今日既然主动提了，那我正好想问问，你有没有看中的，有的话最好，我和你母后也能省省心。”
李煜炜目光一闪，苦笑一声摇头，道：“儿臣这一年多来整日醉生梦死，哪里有时间和机会结识出身不错的姑娘。儿臣再娶之事只能让父皇母后再为儿臣费心谋划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为父的为你选一个能管得住你，也能与你琴瑟和鸣的吧！”晋安帝呵呵一笑，道：“不过，这件事情不着急，可以慢慢来，倒是你的差事……这样吧，明日你也上早朝，我会在朝上说你到户部挂职的事。”
“是，父皇！”李煜炜知道今日觐见到此为止，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儿臣这就回府准备明日早朝！”
“去吧！”晋安帝点点头。
“儿臣告退！”
李煜炜磕头离开之后，御书房便又陷入一片沉静，晋安帝眯着眼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发出响声，一直在御书房侍候的胡安德耷拉着眼皮，安静的站在那里，仿若一尊塑像。
“亦冰是上午去老六府上的吧？”好一会，晋安帝才淡淡的开口，明明是在问话，语气却肯定无比。
“回皇上，六爷昨儿让人送了亲笔写的帖子，今儿一早玉少将军就过去了，在六爷府上呆了两个时辰，用过午膳才离开。”胡安德立刻回话，晋安帝可能感兴趣的事情他都会尽量掌握。
“那么说来老六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受了亦冰的影响喽！”晋安帝明知故问道。
“是不是受玉少将军的影响老奴也不知道，不过老奴相信六爷是个有成算的。”胡安德知道怎么说话能让晋安帝听得顺耳。
“他是朕的儿子，他脑子里想什么朕能不知道？”晋安帝哼了一声，道：“真是亦冰的当头棒喝当他幡然悔悟还是他借此机会振作起来朕心里有底，朕也知道他这个样做是为了什么？朕想不通的是他们一个个怎么就那么服亦冰呢？”
“玉少将军拳头大，不服不行！”胡安德的话带着莫名的笑意。
“也是，亦冰从小就喜欢用拳头说话，不服就打到服。”晋安帝说着就笑了起来，摇摇头，想起了玉凌云在上书房读书的那些岁月，那时候整个上书房怨声载道，就因为他这个爱好，他都多了好些麻烦，不知道有多少公侯和臣工因为家中子弟被揍得鼻青脸肿而到自己跟前告御状，而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他收拾了多少乱摊子。令他都觉得惊异的是，他居然凭借着拳头生生打服了一群权贵子弟，再顽劣不堪的在他面前都温顺如绵羊，而罗恺威等人更成为他的拥趸。
“你说是不是亦冰让老六主动说再娶的话？”晋安帝又问。
“老奴不知，不过，玉少将军定然不愿意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关注他的亲事，让六爷转移一下皇上和娘娘的注意力也很正常。”胡安德说不知道，却又把所有的话给说完了。
“朕也是这么想的！”晋安帝又笑了起来，道：“只是他一定不知道，朕早就给老六物色了一个能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摆驾坤宁宫，朕还得和皇后好好商议一下给老六再娶的事情呢！”
第十五章 岫云往事
李煜炜即日起到户部挂职的事情引起朝堂震荡的时候，玉凌云正惬意的陪着玉夫人在龙泉寺的后山散步，他们天不亮就出发，到龙泉寺烧过香拜过佛，用了些素膳之后，便沿着林间的栈道慢慢的往里走。
“云儿，岫云不愿意来，你是不是觉得疑惑？”走着走着，玉夫人忽然问道。
“孩儿心里确实不解，不过孩儿相信其中定有缘由，否则的话，娘定然会劝她一起来的。”玉凌云理解的道。
今日到龙泉寺上香是玉凌云的主意，他并不知道李煜炜在他离开毅郡王府之后便去觐见了晋安帝，更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他能肯定的是他即将接任西郊大营的消息回牵动各方的神经，用不了几天，各种邀请函定然接踵而至，他能推得了一个两个，却不可能全部推辞，到那个时候，他想抽出时间来，好好的陪玉夫人就难了。
所以，从毅郡王府回家之后，他便与玉夫人说了近日前往龙泉寺的事情，玉夫人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点头，而一旁的岫云却不出声，在他主动问她是与他一道骑马还是和玉夫人坐车的时候，岫云却白着脸说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玉凌云颇感诧异，但没等他再问，玉夫人便将话岔开了，他知道其中定有内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她好生在家休息。
“唉~”玉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回家这两日，你应该也发现了，岫云胆子很小，和她说话稍微大声了些都会吓到她。”
玉凌云点点头，岫云确实十分胆怯，胆小的都不像玉家人了，他对岫云没有对娴云那般事事过问，但也没有忽视过这个最小的妹妹。他清楚地记得岫云略显文静，但也是个落落大方的，和娴云一样，她也很爱笑，她的笑容明快，每次笑的时候左颊便会露出一个极可爱的小酒窝，让她更添几分甜美，而现在，她就算是笑也带着一种怯生生的味道，就算女大十八变，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
“就在你离京的第二天，我带着岫云到龙泉寺上香，祈求佛祖保佑你。我在禅室为你念经祈福，岫云却怎么都耐不下心来，我便让她自己出来玩。”玉夫人语气很平静，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懊悔，道：“岫云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一个时辰之后却衣衫不整的回来了！”
“岫云她……”玉凌云险些跳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玉夫人，唯恐从她嘴里听到不想听到的话。
“没你想的那么糟，但对她来说却已经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情了！”玉夫人摇摇头，道：“她被五六个不怀好意的男子堵在后山的树林里**，那些人试图轻薄她的时候有人路过救了岫云，没让她遭受不堪，尽管这样，岫云还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扑到我怀里就放声痛哭，生生哭得晕了过去……”
玉凌云的脸阴沉似水，眼中更闪过杀气，一言不发的听玉夫人饱含痛楚的述说着：“这件事让岫云痛苦不堪，回到家之后，她足足有一个月无法安寝，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那段时间，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都片刻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尽一切努力的开导她，可就算这样，岫云还是变得胆怯起来，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的。”
“那些人是些什么人？”玉凌云冷冷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玉夫人摇摇头，道：“知道岫云的遭遇之后，我便让人去追赶堵截那些人，但派过去的人却一无所获，那些人早一步就逃之夭夭了，之后也没有再找到他们的踪迹。”
“也就是说您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喽？”玉凌云皱起眉头，又问道：“那么又是什么人那么及时的出现，救了岫云呢？”
“我也曾怀疑是某些人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但救了岫云的那人也没有再出现过，看起来真的只是恰巧经过，顺手救了岫云。”玉夫人知道玉凌云怀疑什么，她摇摇头，否决了玉凌云的猜测，道：“除了岫云情绪不稳之外，我当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会让岫云的名声受损，让人指指点点，我派人特别留意，若发现传言，务必要将传言的源头找到，说不定就能找到罪魁祸首或者那个出手救岫云的人。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也没有任何流言出现，直到现在也都没有与此相关的传言。”
“娘为什么担心有传言？”玉凌云盯着玉夫人的眼睛，道：“难道岫云并非遭遇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对她不利？”
玉夫人本无心将这件事情继续隐瞒下去，她点点头，道：“那些人是刻意找上岫云的，他们说……他们说他们是为了报复你才找上岫云的。”
“砰”的一声，却是玉凌云一拳打在了一棵树上。玉夫人轻轻地拍拍他的肩，道：“那些人对岫云这般说，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娘曾经彻查那些与你有些怨隙的权贵子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或许那些话只是他们说出来迷惑人的。”
“娘不用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他们既然这么说，那么势必是与我有怨……”玉凌云咬牙切齿的道。
玉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轻叹一声，道：“我很担心这件事情会让岫云怨恨你，一直以来都努力的开导她……岫云是个好孩子，就算提到这件事情就害怕得浑身发抖，也没有因此怨恨你、只是这件事情始终是我心里的阴影，一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这心里一日不能放下。”
“娘放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岫云一个交待的，一旦让我查清楚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我一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玉凌云脸色阴沉的保证，他没有问玉夫人为什么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一瞒就是三年，他知道，若非自己回来了，玉夫人定然不会坦然相告，让自己为此烦心。
“你也别太冲动，别把事情给闹大了，那对岫云不好。”玉夫人有些担心的道：“岫云眼看就十六了，也该给她找夫家了，要是事情闹开了，对她的婚事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娘放心，孩儿会暗中调查，不会让岫云再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玉凌云点头，又道：“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请，孩儿会找时间与岫云好生谈谈，不会让这件事情一辈子横在我们中间，娘尽管放心。”
玉夫人点点头，道：“还有就是岫云的亲事……唉，娘希望能给她找一个武艺高，心思细腻，会体贴人的，门楣低一些，家中人员少一些，最好不用她管家掌事……她那个性子，若是嫁到人口多的大家族，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啃个干干净净。娘这一年多来一直寻摸，却总找不到个合适的，你也帮娘掌掌眼。”
“娘放心，孩儿会留意的，若我麾下有合适的，一定把人叫过来给娘看。”玉凌云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嗯~”玉夫人点点头，很想再顺口提提他的终身大事，但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唉，还是等伯卿的回信到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