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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全文阅读

作者:常书欣     香色倾城txt下载     香色倾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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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谁人不识天雷哥

    毕竟春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欣欣向荣的景像在莘莘校园里看得格外明显,告别了潞州这座北方城市的春寒料峭,似乎连阳光也显得格外和煦,拂面的春风里带着暖暖的气息,轻轻地抚过林荫的树、休憩的草坪,偶而有朗朗书声的教学楼,浓浓的学术气氛中,经冬的草坪在回复着生气,已经抽绿发芽的枝条沿着学校笔直的水泥路两旁油油地招摇,嫩黄泛绿的颜色恰如换下了冬装的学妹学姐们,萌萌得惹人爱怜。

    沿着这条林荫道的尽头就是潞州学院的教学主楼,楼前与春色相映成辉的是一尊思想者的雕塑,底座上铭着师范类院校常用的八个大字:德高为师,身正为范。

    下课的铃声响了,恰如突来的喧闹声音惊走了雕塑头上叽喳的雀儿,随着声起,从各楼门里涌出来的学子,青绿单调的校园顿时增添了一片片姹紫嫣红,黑的是如墨的长发在飘洒;蓝的、白的、黄的是细薄的纱巾在飞舞;或红、或绿、或紫、或粉的五颜六色,是各色的裙装在摇曳,叽叽喳喳的声音偶而会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和打闹声,不知道是讨论刚刚课上的内容还是在谈着什么闺中秘事。

    咦?难道都是女生!?

    没错,入眼几乎都是,偶而有几位男生,在被这五颜六色淹没了,事实上潞州学院的前身就是一所师专,生源男女比例失调严重。据说在这所学校,“泡妞”这词用的时候不多,为什么呢?妞已经取得了泡的主动权,被泡的往往是男生。

    下课了,脚步加快了,宿舍、教室、餐厅三点一线的生活向来一成不变,人流涌向宿舍,不多会就见得又涌出来,各人的手里多了个花色各异的饭盆,女生宿舍离餐厅近,脚步匆匆间反倒是女生更快,不快不行呐,女生们心里都明白,食堂里的菜和潞院的男生一样,去晚了就没了,不快怎么行?

    隔着两幢楼是男生寝室,陆陆续续从宿舍门里出来的三三两两,明显比成群结队的女生队伍差了不少,更何况还有一部分根本不到大食堂,三五搭伙到校外的大小饭店搓一顿,其实男生们私下也经常说到学校大食堂的菜,同样也拿本校女生作比喻,什么意思呢?数量着实不少,质量实在够呛。

    闲话少说,一上午课下来,还真饿了。

    外面的大小饭店再好也容纳不下几千人,学校的大食堂再难吃也不缺凑合的学生,这不,生化系几位男生回宿舍迟了一步,照样拎着盆子准备到食堂凑合一顿午餐,快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本来快跑着,却不料其中一位小个子拉拉两位同伴,停下了,这人一指身前几步之外,很乐呵、很猥琐地指着,像是看到了猴戏一般,那两位同时也顿着脚步了,一位尖下巴高个子的笑着小声问:“这是咱们学校天雷滚滚的天雷哥?”

    早先看到的眯眼笑着点点头,这三位心有默契地把人名和真人对上号了,大学里奇人异士还真不少,有关这位天雷哥打反恐打到昏厥,喝啤酒喝到吐血的故事时有所闻,某一次和人打赌输了大冬天穿着裤衩,围着女生宿舍奔了一圈,那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

    这还不算最雷的,据说这哥们给女生写情书从大一到大四,写了四年愣是在这个遍地女生的潞院没接到一份回信,最后急火了干脆往两幢女生楼前贴了张照片加“征妞启示”,中心意思是哥郁闷加寂寞,求泡求骚扰,后来骚扰的确实不少,不过不是妞,除了搞恶作剧的男生就是系里和学生处找这位有伤风化的货谈话。因为这些事天雷哥被公认为潞院新时代**青年的领袖,多年来无人憾动其地位……

    三个人亦步亦趋慢慢凑上来,相视间心意相通,估计都有撩拔一下天雷哥的心思。据说天雷哥也有个好处,人缘特别好,不管认识不认识,谁搭讪也是乐呵呵的,而且脑瓜和美特斯邦威一样,不走寻常的路,要不怎么叫“天雷”呢,那意思是雷语惊人,经常来个震耳发聩。

    “雷哥……看什么呢?”

    小个子的从左边凑上来,看着天雷哥,陪着笑,那位雷哥正拿着电子书看得津津有味,抬眼间另外两位对他不甚熟悉的近处一看雷哥长相,马上也有了判断,这哥们一斜眼,两个腮帮子不一般高,而且眼珠不是往一个方向瞅,整个脸像雹子打坏的南瓜没长成。手蜷着,有明显鼠标手的特征,至于体型早看到了,像个中间鼓的高脚杯,肚子特别大,乍一看,你不得叹服造物的神奇,丑得这么可爱的人都造得出来。

    还有更可爱的是,这位一听有人喊哥,乐呵的把电子书一递给那小个子大方地道:“看书呢……给你看看,《异界之无敌升级》,可好看了。”

    得,这哥们敢情不是有点二,是很二,价值大几百的电子书立马就要送人。这么大方反倒让小个子不好意思了,推拒着陪着笑:“别别,我们学化学的,这类网络小说可看不懂。”

    “哦……”那天雷哥左瞅瞅小个子,嘴里嗯着,扭头又瞅瞅右边的一个尖下巴一个中分头,知道是同楼的男生,这斜眼觑人的动作实在不给人好感,不过仅仅是一瞬,让别人更恶的感觉来了,天雷开始放了,看着三人恍然大悟般一指高个子,郑重地道:“我明白了,不愧是生化系的,个个长得像生化危机里出来的,看不懂很正常,网文不是谁都欣赏得了的……”

    “我……靠……”那被指的高个子脸色泛青,肚子一阵痉挛,本来找乐子,不想被人当乐子涮了,偏偏你看着这天雷哥的白痴样,气都撒不出来,眼看着要起争执,小个子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同伴生怕起了争执,边走边问自得其乐的天雷哥附合道:“那是那是……天雷哥,你看的这本,我好像没听说过,说的什么呢?”

    小个子纯属逗人,撩着天雷哥发言,却不料这一下逗撩拔了G点了,那天雷哥听到此处,更乐了,仿佛博学大儒开坛讲座一般一摆手:“……你们听说过的都是有名的书,那没意思,老套的,升级打怪一个模式,纯粹小白文。”

    “不是吧,你看的那不叫无敌升级么?没升级体系还写个毛呀?”第三位中分头小伙不服气了,特别是听到小白这个字眼不高兴,经常在网上被人骂成小白给喷呢,你说被这么个貌似白痴的也喷一顿,简直是对咱智商的侮辱了不是?

    “对,我看这本好就好在升级上……是个全新的体系。”天雷哥一扬电子书,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的感受,开始给生化系的扫盲了,看这三位不解,就听天雷哥放大声音介绍着:“知道这本书伟大而牛逼的主角是怎么升级的么?关键就在这儿。”

    这么凛然一问,又是如此修辞,那三位被唬住了,下意识地摇摇头,天雷哥的审美标准,等闲人那理解得了。

    天雷哥一乐呵道:“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们吧……伟大而牛逼的主角从地球穿越到异界,什么都没有带,就带了一袋地瓜干………在地球过得就是苦逼生活,结果到了异界还是过苦逼生活,你说这多杯具……不过峰回路转,在主角濒临绝望的时候啃了块地瓜干……突然,异变突生……”

    天雷哥说得兴起,停下步来,双手一举,像在衬托这个伟大而牛逼的转折,那三位被唬得登时停下了,就听天雷哥也来了个峰回路转,眉飞色舞道:“地瓜吃进肚子,主角感觉到一股暖暖的真气散入四肢百骸,全身充满了力量,伤口好了,身上有劲了,精神头也上来了……一高兴一起身,哇,人也变帅了……他一高兴一动弹,哇,一下子就飞了几丈高……哇,原来靠地瓜干可以升级,一路升到逆天改命……哇……”

    一连几个哇,天雷哥配着手舞足蹈的动作,说得凛然正色,声若破钟,煞有介事,看得出这代入感太强了,表演的太投入了,不经意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者不少认识天雷哥,顾不上吃饭去了,都呲笑着停下步来看笑话,每每天雷哥一个做势哇地冲动一声,那三位旁听的都下意识地后仰,生怕被唾沫星子溅到,天雷哥简介一完,长舒一口气撂底了,嘿嘿一笑:“拽吧!?伟大而牛逼的主角就靠地瓜干告别了苦逼生活,在异界见了公的就杀,见了母的就插……我滴妈呀,爽歪啦,横行无敌啦。”

    这么一扯,观者包括三位搭讪的哄堂大笑,那天雷哥也笑了,笑得如此开怀,以至于腮帮子和肥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这当会,大家听明白了,敢情天雷哥已经有从小白向白痴升级的倾向。

    越雷越白,这围观的却是越多,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生化系三位离得最近,笑得最欢,没等把这个乐子消化,却不料又有峰回路转了,兴起的天雷哥估计是觉得这么好的书都没人看实在有点明珠暗投了,一指他们三人,学着学生处训人的样子教导着:“这么牛逼的书你们都没看过,怪不得网文繁荣不起来,简直不懂欣赏,不懂欣赏怎么会成长?不会成长,你们永远都现在这么个苦逼样。”

    又是一阵哄笑,此时笑着的目标倒成了那三位搭讪的生化系男,高个子的脸一阵青绿哭笑不得,心里有点后悔不迭了,听白痴讲故事,旁观者八成得把讲的、听的都当成白痴。眼见同楼的男生都捂着嘴看着几人笑,这哥们脸上挂不住了,赶紧拉着同伴道着:“走走……”

    看来天雷滚滚,遇着就被雷倒的传言不虚,三位要走,那天雷哥还殷勤地邀着:“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后面的也给你讲讲……要不一块吃饭去,你们叫什么?我叫雷大鹏,有事到222宿舍找我玩啊。”

    那三位却是不敢搭腔了,边走高个子边埋怨着,那小个子生化男却是笑道:“没事,大家都知道他是咱们学校**青年领袖……中文系*届二班、住二层222宿舍,宿舍里排行第二……全校你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二的,敢说地瓜干升级文你们能看进去?”

    那位有网文爱好的也乐了,不过高个子的摇摇头道着:“得了,别招惹人家,跟他说话都分不清谁更二。”

    一个小小的插曲结束了,那三位生化系的男生消失了,后面慢步走的天雷哥雷大鹏看来还真是招惹的人不多,即便是同楼认识的,顶多笑笑而过。更多一瞧他那斜眼觑人的白痴样,都是远远的躲着。对于雷大鹏本人而言,已经习惯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和瞩目的中心,凡不跟他打招呼的,他都主动给你打招呼,一路自得其乐招呼了几声,等拐弯时才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很不对劲,雷哥看看自己两手空空,又抓耳挠腮想了良久,突然间灵光一现,一拍脑门,聪明了,想起来了,光顾欣赏伟大而牛逼的升级了,没带饭盆。

    于是,天雷哥又扭头朝宿舍里回来了………

第02章 胡搅混赖蹭吃喝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不傻,怎知道什么叫傻乐。

    雷大鹏属于那种活得很有自我感觉,而且很自得其乐的一类,不过在别人看来是这货经常莫名其妙地傻乐。这不,回头往宿舍没走几步,又傻乐上了,虽然人站那儿像倒扣的大个南瓜,不过脸上眉开眼笑,还真赛过学校冬青丛里窜出来的喇叭花。

    这么纯真无邪的笑容是为啥呢?

    噢,明白了,饭盆自动来了呗。

    就见得宿舍门里奔出来一个身薄个矮,身着校服,打着平头,脸上几个青春痘痘的小伙,一看就属于家境比社会环境还恶劣的那种。和雷大鹏很没特色了,这人一手拎两饭盆,边走边看着雷大鹏就不悦的喊着:“你能不能自个操点心,你也不能看网文看得吃饭不拿盆呀?那有什么看的,文理不通、情节没有、更可恶的还满纸错别字,你好歹也念得中文系,也不怕人笑话。”

    “你天天讲文学理论,还不照样被人笑话成文艺青年,能差哪儿?”

    雷大鹏乐呵呵地跟着同来的矮个子,同室同班的哥们,姓司名慕贤,听这名就够文艺的了,事实上人比名更文艺,经常抱着一堆唐诗宋词自叹自艾怀才不遇,偶而还舞文弄墨在校刊上写几首酸诗,起了四字笔名叫“慕贤胜寒”,这可不是高处不胜寒的意思,私下里司慕贤说这个笔名意思是要胜过韩寒,就这事,惹得雷大鹏直笑话这个文艺兄弟是**。

    不过有些时候水火相容、冰炭同炉的事也不是就没有,大家眼里公认的**青年和文艺青年的代表反而是形影不离的伙伴。这不,两人勾肩搭背,直往大餐厅而来,雷大鹏无视司慕贤的酸劲,司慕贤已经熟悉雷大鹏的雷语,两人那像文青加**,简直是伯牙遇子期了。

    这不,看着雷大鹏的傻乐呵劲,司慕贤关心上了:“大鹏,马上就开始实习了,还要准备毕业论文了,别一天光傻乐啊。动手开始了没有。”

    “贤弟,这不难吧,实习找个单位盖个章,我爸就给办了。论文你就给办了,我着什么急呀?”雷大鹏给了个酸溜溜的称呼。

    司慕贤已经习惯了,警告道:“别光想吃现成的啊,我决定这次不能再纵容你了,那是害你。”

    雷大鹏无所谓地道:“不管拉倒,我找老大去,老大说到淘宝上买一篇。”

    “剽窃抄袭都是可耻的。像你连抄都懒得抄,那是可悲的。”司慕贤语重心长地道。雷大鹏看了眼司慕贤,这种文艺调调听得耳朵已经起茧了,撇嘴不屑道:“少来了,你上周还说生活在这个时代都是可悲的,怎么今天光我可悲了?”

    司慕贤一听噎了下,一摇头道:“算了……老大说的对,你是异界来的,没法和你争论。”

    雷大鹏嘿嘿一笑,真有智商和口才胜人一筹的得意,虽然常有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并不妨碍两人一个盆里搅食,说说笑笑刚走到餐厅左近,两个人相视一愣,站定了。

    笑容敛了、说话停了,两人互视一眼,眼神惊讶了,看来今天真是吃不上现成的了。

    餐厅前哄着一堆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几扇对开的玻璃门前堵着一堆男生,正和前来打饭的女生说着什么,人乱嘈嘈的,从餐厅门口一直挤到外面的道上,不少女生懊丧地拎着饭盆往回走,小声地得相互窃窃私语着什么。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闲的蛋疼的大学生活就愁没事,雷大鹏一看有热闹了,扔下司慕贤傻不拉叽直往女生堆里凑,而且是竖着耳朵从背后往上凑,那样子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罢灶了……谁带的头?”一位女生小声说。

    “这谁知道,不过罢得好,餐厅里大师傅可坏了,打饭分人呢,看那个女生漂亮就多打几勺都不刷卡,活该。”另一位女生道,明显属于姿色不够换白食的水平。

    女生扎堆小话多,又一位凑上来了,一指餐厅贴的大字报小声窃笑道:“你们看了没有,大学报上说,饭菜质量上不去,面片吃的人憔悴。豆化泡馍人心碎,此罢绵绵无绝期………落款是一位吃不饱的妹纸,太有才了。呵呵……”

    有些人就喜欢热闹,雷大鹏绝对属于这类人,越偷听越有意思,冷不丁一位女生回头,和偷听的雷大鹏几乎凑到了一块,马上被雷大鹏斜眼高低腮的丑脸吓了一跳,“啊”声尖叫:“你干什么?”

    一看是位质量磕碜的雀斑妹,偏偏还装得像受惊的小鹿状护着胸,雷大鹏白眼一翻道:“你喊什么?你喊非礼有人信不?”

    那妞登时被气到了,一咬下嘴唇、再一翻白眼,脸上极度愤恨地给了雷大鹏两个字:“去……死!”

    出了口气,拉着同伴就走,雷大鹏切了声,得意地一扬头,哥懒得和这号不入眼的妞斗嘴。不在乎。不过回头的时候却找不到司慕贤了,掂着脚来回瞅了瞅,这文青贤弟老毛病不改,站餐厅门口大字报前看着那副龙飞凤舞的字揣度什么。正往前挤的功夫,新乱子又来了,有个破锣嗓子在人群里煽动着:

    “同学们,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为了我们的牛奶、面包而勇敢团结起来、反对涨价、反对脏乱差、反对非人待遇。”

    “……同学们,我们该觉醒了,我们要勇敢的反抗那带有小强的食物………”

    “对,我们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凭什么被他们剥削。”

    “一个月涨了三次价,这那是剥削,简直是抢劫。我们要罢灶,一罢到底。”

    有男有女,几个煽动声音在人群里起伏,最后一句却是一句模样很不错的妞挥着拳头喊了句,雷大鹏不知道是跟着群情激愤,还是看到妞了,有点兽血沸腾,大叫好着:“好,说得好……反对剥削、支持罢灶。”

    拳头一挥,这应者没来由的应从,眼看着食堂里管事的几位在门厅口上张望,更多的男生举着拳手起哄:“团结起来,支持罢灶。”

    几声过后,又有人带头敲着饭盆,有节奏地打着叮咚声,异口同声喊着:

    “罢灶……罢灶。”

    “罢灶……罢灶。”

    十个人、几十人、上百人,连敲带打加上喊,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这些年这等热闹的景像还真不多见了,雷大鹏看得兴高采烈,偏偏苦于饭盆都在司慕贤手里,没得可敲,这心里猫抓痒痒,恨不得找面大鼓敲来才有劲,赶紧地挤到餐厅门口,凑到司慕贤跟前要饭盆,司慕贤正看大字报,被抢饭盆,瞪了眼斥着:“干什么?”

    “大家都敲盆,给我个盆敲敲。”雷大鹏乐滋滋道要抢个盆。司慕贤一闪身,没给,推了这货一把道着:“别起哄啊,别看现在蹦得欢,小心学生处将来拉清单,老大不在,你得听我的。”

    似乎老大这名有点威力,这么一说,雷大鹏倒有点消停了,司慕贤手一指远处,雷大鹏一瞅,全身热血登时又凉了不少,远远地保卫科和政教处、学生处几位正躇踌着,这倒真不起哄了,跟着司慕贤看着那张大字报,几眼过去,倒是蛮有意思。只见上书:

    【………同学们,你们饿了吗?你们这学期吃饱吃好过一餐吗?每天我们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受虐,夹菜馍里的豆芽是生的,卤面用的面是霉的,萝卜白菜是带泥的,就这样的劣质菜还经常吃出小强来……就这样的劣质菜,他们还厚颜无耻涨价……同学们,你们肿么啦,还要忍受多久?………为了我们的健康、为了我们可怜的胃可和父母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团结起来……】

    字很丑,和雷大鹏的长相有得一拼,文理嘛也一般化,这么露骨和激进,看得司慕贤大摇其头。几眼看过,都是声讨食堂的檄文,大字报贴了若干张,雷大鹏回头看看司慕贤看得挺来劲,不屑道:“这有什么看的?走,跟着大家喊去。好容易有敢站出来的了,咱们得支持,不对,不能光支持,得声援。”

    “别凑那热闹,我在看是谁组织的。”司慕贤一副独坐钓鱼台的稳当劲,似乎在揣度着什么,雷大鹏猛地想到了一个人,紧张地小声凑到文青贤弟耳边小声问:“贤弟,不会是老大组织的吧?”

    “不会。”司慕贤很肯定地道,一指大字报点评着:“字写得太差,老大是完美主义者,绝对忍受不了这么涂鸦的字,所以不是咱们老大;再看文理一般,那几张打油诗都不押韵,不是咱们中文系的。”

    “对,肯定不是,要咱们系的,都是酸不拉叽的,不卖弄几句得把他们憋死。”雷大鹏道。

    “呵呵……说得对。”司慕贤笑道:“我想了想也不是英语系,英语系小资妞太多,最擅长勾心斗角、祟洋媚外,这个她们干不来……也不是生化系,生化系那帮人早被公式化了,这么激情的做法不是他们想得出来的。也不应该是历史系,那帮人死气沉沉的,自己都不团结。数学系的也不像,他们自己的小算盘都打不完呢。艺术系的吧,也不像,那系里女生都忙着为人民币艺术献身呢……这个……”

    司慕贤连连否定了几个系,雷大鹏一听,眼骨碌转着,咬着食指也思考上了,不过明显考虑不出结果来,好奇地问:“那你看出来是谁?”

    “当然。”司慕贤点点头,回头准备走了,小声道:“应该是体育系的那帮草包,写字写出来像狂草、办事不经过大脑,落款还写个吃不饱的妹纸……你瞅那字,像风刮倒的歪脖柳树,像妹子写的么?就性别是女的,肯定是体育系那个悍妇。”

    几句点评,再看那八叉的破字,雷大鹏早呲牙咧嘴笑得眼睛直剩下一条线了,看来英雄所见雷同,走了几步,再四下看几位大个男生,雷大鹏倒觉得那分析多余了,体育系那帮草包果真有几位散在人群里鼓动着。

    挤出人群之外,政教处的、学生处的、保卫科的早聚了十几个人,在外围喊着大家都散了,校方会妥善解决的。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有人来劲了,更有人趁乱喊着学校承包出去食堂有黑幕,而围观的女生又多,叽叽喳喳你说我问,把这群当不了家的搞在尴尬站在当地不知所措。

    大学里的热闹不多见,平时顶多能见个墙角搂着亲嘴的,草坪上就地劈腿的,再不就是两女生争风吃醋你抓我挠,这么大规模的热闹,快赶上文化节了,挤出来的时候,已经挤得里三层、外三层那里都是攒动的人头,还真比平时就餐要热闹多了。司慕贤拉着依依不舍看热闹的雷大鹏直走到人群之外,雷大鹏尚自不悦地埋怨着:“别拽、别拽……我看会儿。”

    “你少来了,别一会儿犯傻站台上讲话,让人抓典型。”司慕贤使劲拉着,其实还真有点担心同室这位雷哥往台上冲,以往不管校方组织的迎新生还是送老生,再不是学生自己打架闹事,总少不了雷大鹏来凑个热闹。其实雷大鹏还真有这个冲动,不过这时候明显时机已逝,眼看着校长那辆奥迪也停来了,各系的党委书记、系主任来了一大群,明显热闹持续不了多久了,这倒悻悻然道着:“算了,咱就不参与了,饿了。”

    “外面吃去。”司慕贤道。

    “等等……”雷大鹏站定,挠挠脑袋,征询似地道:“今儿可没人到大灶上吃,要不咱们去?”

    “你不更是找刺激吗?”司慕贤一看餐厅门哄着,众目睽睽当汉奸,得犯众怒,明显行不通的,却不料雷大鹏嘿嘿一笑小声道:“那可未必,老大说了,别人想不到,咱能吃到,这才叫本事……我告诉你,今天是个吃白食的好机会……”

    附耳说了几句小话,司慕贤一听,诧异地看着雷大鹏,话说聪明人经常办傻事,而傻人偶而却会办个聪明事,雷大鹏有时候缺心眼,可也不是傻得没边,比如说这办法好像就很可能。

    司慕贤尚自怀疑着,雷大鹏早拉着人朝食堂的后门来了,到了门口让司慕贤站着,自己拿着饭盆掀帘而进,恰恰和一群穿着白罩衣、戴着白帽的大师傅对了个脸,大灶上一群男多女少的大师傅个个苦瓜脸如出一辙,

    看样像事务长的正在商量对策,雷大鹏一进来,事务长糊里糊涂问:“干什么?”

    “饿了,来打饭。前面人多进不来。”雷大鹏照实里说了,表情既诚实又白痴。明显地看到打饭的师傅们眼珠稍动,不过一个人毕竟改变不了全局,而且是这么个貌似精神有点问题的人,没人搭理这货,估计事务长正发愁怎么和校方和学生交待呢。

    有时候,最雷人的就是实话实说了,雷大鹏又是诚恳一句道着:“别介个样子啊,虽然你们做的不好吃,没必要悲痛欲绝成这样吗?对了,反正今天你们这菜都得倒喽,还不如倒我肚子里呢?”

    蠢人有个好处,正常人都不会和他争执,事务长一看是个这号人物,一摆手道:“自个去舀吧。”不待理会这位蠢头蠢脑的货色了。

    雷大鹏乐颠颠地哎了声,直奔大不锈钢桶,连勺子抄底,舀了两饭盆,看这帮大师傅正发愁着顾不上自己,乐歪了,也不提刷饭卡付钱的事,端着饭盆得儿得儿小跑着溜出了食堂。出了门,一递给司贤弟一盆呲笑着:“看,全肉菜,白吃,他们愁得都没顾上朝我要钱……嘿嘿……走走,回宿舍吃去,晚上老大带咱们钓鱼逮王八,在学校呆得都快憋死我了……”

    雷大鹏乐歪嘴了,司慕贤笑了笑,摇摇头,端着盆直觉得什么地方好笑得紧。

    边走边吃着,不远处,罢灶还在继续着,走了几步,雷大鹏边往嘴里塞着食,兴致来时,还不忘举举拳头凑着热闹喊一声:“团结一致……支持罢灶……”

    喊了几声,这声音粗喉大嗓直赛马嘶骡嚎,有点鹤入鸡群太特殊了,大概是引起了学生处的注意,司慕贤看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赶紧地拉着瞎喊跟风的雷大鹏,两人端着饭盆,一溜烟直往宿舍里奔回来…………

第03章 哥仨个个有前科

    潞州学院发生了学生罢灶的“严重事件”。

    餐厅围观的学生没有散,这个非官方“严重”消息早上网了,特别是那几张龙飞凤舞的大字报被拍了照片哄传在校园网和潞州吧,据传好像还有市电视台、市报的记者上门采访,这下动静着实不小,校方紧急组织校办、学生处、保卫科、各系办从系党委到各班班主任再加上校后勤保障部门,一部分拦着采访的记者,另一部分人员全部通知到大餐厅开现场会了。

    至于内容不甚清楚,会开了一个多小时,中文系几位刚出餐厅门,系主任王恒斌安排本系各班的几位骨干分子按校领导交办事宜,到各宿舍分头了解情况,草草刚说几句,背后有人喊着他,回头时,却是学生处史春槐处长在招手,后面还跟着本系大四二班的班主任任群老师和班里的团支书王华婷。

    怎么个回事?王恒斌看到二班的班主任团支书懊丧的脸色,心里一跳,有一种隐隐的不详预感。大四二班是个重灾班,四年间开除了一位、跳楼自杀了一位,还有自杀未遂事件两例,至于谈恋爱争风吃醋,以及打架头破血流的事就更多了,一个班比王恒斌从教几十年发生的事都多,回头安排低年级的几位男女分头走后,迎上来有点疑惑地打了个招呼:“还有安排?史处长。”

    “嗯,为了以防这事扩大化,校党委指示学生处参与善后工作……有几个重点班我们学生处配合你们系领导逐个走访。”史处长春槐名副其实,严肃和不苟言笑的脸色比老槐树皮颜色还要深,严肃的表情太久了,把脸拉得老长。王主任心里一咯噔,看了班主任任群一眼,任群有意识的躲避着系主任的眼光,自己带的班,没少给系里拖后腿,实在愧对领导。

    得了,没好事。

    果如所料,那史处长老生常谈了:“我们处里盯了各班几个活跃分子,你们系四年级二班那几位挂上号的,挨个走访一遍,那位叫雷大鹏的,老往女生宿舍贴启示出洋相的,刘干事看到他也在场煽动……还有那位写文章老唱反调的,把咱们学校捅省报上的,对,叫司慕贤……这个学生可了不得啊,还是什么吧主,在公安局信息安全部门都有备案。”

    史处长扶了扶老式的黑框眼镜,拿着磨了几处边迹的小本子,本子和人一样老,上面记载着劣迹斑斑的学生,着重强调着:“最主要是这一个,叫单勇的,还组织过聚众静坐示威,名人呐啊,当学生能把老师拉下台,我还是头回听说……不能小看现在的学生啊,好的不学,有用的他学不会,把社会上一些不好之风全给带学校里了。”

    任群班主任和王恒斌互视了一眼,这说得是一年前的事,起因是某公共课老师向学生推销书籍,作者当然是老师本人,在大学类似事件已经是大家都懂的潜规则,老师赚钱自个花,学生赚学分免得课被挂,这个生意是双赢。可偏偏有个不买账的,非把这事捅出系外,捅到学校、捅到教育局、捅到网上遍地开花,学校不得不处理了,只得做了做样子,象征性地给了代课教师个警告处分,调离原职。于是就有了学生搬倒老师的首例事件。

    看来那位始作俑者才是史春槐处长着重要针对的目标,又历数了这位姓单名滕的学生若干劣迹,此人的份量一听就比雷大鹏和司慕贤加起来还要高。不但史处长,连系主任王恒斌和任群听得这个名字也有点犯病。

    好在自己的学生,任群老师维护了一句道着:“史处长,这事咱们学校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再说和秦老师那事,这个确实是咱们师资队伍良莠不齐。”

    任群这位温文的中年女老师,向来在学生中口碑不错,只不过维护得太过苍白,对象也不对。史处长从另一个侧面反驳着:“老师有错没假,可这从另一方面反映出,这些学生对老师根本就缺乏起码的尊重,任老师,你数数你们班这几个,劣迹还少呀?不能老护着学生,像这类调皮捣蛋的害群之马一定得严肃处理,以敬效尤。这都罢灶了,接下来就该罢课是吧?是不是还想把老师揪出来批斗批斗!?”

    明显有点强词夺理了,没有调查就把问题归咎在二班这几位身上了。系主任王恒斌直撇嘴,史处长这又耿又拗的性格和经历有关,差不多就是特殊时期时候被学生批斗给留下的后遗症,之后对待调皮捣蛋的学生比阶级仇恨还严重,摊上这号学生,就是系主任、班主任也免不了要遭池鱼之殃。

    这不,史处长很不客气地催促着:“走,你们系四年级就这三位,挨个调查一遍……小王,你是班里的团支书吧,这几个人在哪个宿舍,正好你们班主任、系主任都在,一起去。”

    一问这话,班主任和团支书像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情绪,这个情绪马上被系主任的话证实了,无奈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都在一个宿舍。”

    史处长也没想到说一窝里了,微怔了下,跟着王主任的步子向宿舍走来了。

    这一行四人各怀心思,系主任走得最快,史处长个瘦高个佝偻腰紧步跟着,两人都阴着脸,进了宿舍门,所过遇到的学生都认识这位上个世纪穿越来的史处长,纷纷噤若寒蝉地躲过一边。不躲不行呐,这位史处长对学生除了校服以外的衣着,除了平头以外的发型,基本没有看得入眼的,你要敢穿个奇装异服或者留个前卫发型,那等着挨训吧。好在今天有心事,没揪着瞅不顺眼的学生,直朝二楼宿舍走来。

    后面的两位慢慢地跟着,班主任任群小声问班里的支书道:“华婷,是不是222宿舍搞得?”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华婷抿抿嘴,眼色很为难。

    “今天上午什么课,你见他们几个了吗?”班主任问。

    “一节文学理论,好像没见着他们。”王华婷小声道,努力回忆着,确实想不起这几位来,也怪不得她,到了四年级翘课的越来越多,又是几个班的公共大课,只要不点名,少上十几二十几个人根本无从知道。

    任老师叹了口气,没吭声。王华婷机械地走着,看了班主任一眼,这位教古代文学的任老师在学生中的口碑很好,既谦和又博爱,对学生很和霭,特别是那股子浓浓的书卷气质让班里的女生也趋之若骛,甚至于效仿任老师这副挽发髻的打扮。平时班里倒没什么事,就有事班干部也能代劳了,不过222宿舍的事得除外,这个宿舍只要出事,总能看到任老师紧蹙眉头的表情,那三位班里的另类别说系里,就在学校也是叫得响名号的,王华婷即便是想分忧也有点爱莫能助。

    “哎……这几位呀,都快毕业了还不让人省心,雷大鹏是预科生上来的调皮捣蛋也就罢了,司慕贤成绩一向不错,怎么也老跟着他们起哄,还有单勇,那个学期也得捅个娄子出来,真拿他没办法。”

    任老师摇着头,仿佛是自言自语,能让史处长头疼的学生基本都不是一般的学生,这不一般的几位都凑到自己班里了,任群觉得别说自己,就真把那个教育学家请来也得心力交瘁。

    先上去的王恒斌轻车熟路,拐上楼梯,走过水房,敲响了隔壁222宿舍的门,稍停吱哑门开的时候,司慕贤伸出头一瞅,颇惊讶地说道:“咦?王主任,您怎么来了。”

    除了上课,平时连老师的面也难见到,系主任光临学生寒舍,这种情况不多,王恒斌要推门,被司慕贤莫名地拦着。后面史春槐伸手,不客气地直接推开门了,来不及阻拦的司慕贤赶紧上前,推着左边下铺蒙着被子的雷大鹏轻声喊着:“快起来,快起来,系主任来了。”

    敢情还睡了一个。床上嗯嗯啊啊,哼哼叽叽,翻身的雷大鹏把床压得咯吱直响,眼睛好容易睁开条缝嘟囊着埋怨着司慕贤别打扰爷休息,不过看到系主任的脸时,惊了一下下,一骨碌起来了,这一起来不要紧,整个人春光外泄,露着个肥脊梁光屁股,把正到门口的任老师和王华婷吓得直往后躲,史处长对这惫懒货色实在没治了,有点生气地道着:“大白天,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裸睡,又不是裸奔。就裸奔也是行为艺术,犯什么错了?”雷大鹏雷道,拧着脑袋,很不悦地呛了处长一句,司慕贤好歹识大体,直给这货披衣服,王主任催着雷大鹏穿上衣服,又催着让他洗脸去。雷大鹏穿好兀自不悦地拿着脸盆到隔壁水房了,这时候,班主任任群和王华婷才敢进宿舍。

    大学的宿舍是千篇一律的格局,双层床、单人桌,既简而陋,进门的四位不速之客都看着司慕贤,都没有吭声。身薄个矮削瘦的司慕贤怎么看也是个循规蹈矩的角色,就放到附中高中生群里也不会很显眼。这个样子,连史处长也把面前的他和振臂一呼,领导罢灶的形象联系不起来,倒是有点怀疑那位长相很反派的雷大鹏。任群和系主任王恒斌倒是松了一口气,最难缠和最有可能煽动闹事的单勇不在,光司慕贤和雷大鹏,倒还不至于有什么事。

    几个人各有心思,都没有主动开口,司慕贤倒一时摸不着头脑了,心里有点怀疑雷大鹏又被系里或者学生处揪着什么小辫了。一时间,这个专产二货的222宿舍,空气没来由得变得好紧张了………

第04章 雷语连连惊四座

    不一会儿,雷大鹏一头湿漉漉地抹着脸回来了,床铺被司慕贤整好了,四位来人都站着,一对视,倒把雷大鹏吓了一跳,心虚了,赶紧地解释着:“嗨,这怎么了?干吗这样看我?我可好长时间没给女生宿舍贴征妞启示了啊。再说现在女生都有自个出去当小姐坐台的,我公开征女友也不算犯错吧!?”

    王华婷扑声一笑,又赶紧抿着嘴,她这位同学在班里每每张嘴能雷倒一片,不过这么肃穆的场合发笑实在有点不雅,史处长做为学生处带头人老脸有点挂不住了。赶紧地转移着话题道:“不问你这个,单勇也在这个宿舍?”

    “啊,上铺,那个……单勇老大,我老二,司慕贤老三。”雷大鹏一指,那老大的铺位,没人,不但指了,而且还重点解释着:“单勇不但是宿舍排行老大,还是我干哥,我叫他妈都是干妈,叫他爸是干爸,说起来我们就是干兄弟……他虽然姓单(SHAN),不过那是个多音字,也念单(DAN),所以江湖人称蛋哥,兄弟们都叫他蛋疼哥。”

    蛋疼!?学生中流行的词此时被雷大鹏毫无忌惮地说出来,吓了王华婷一跳,不仅是她,班主任、系主任包括史处长都愣了。还江湖?这话听得,王主任有踹这货的冲动。

    偏偏雷大鹏还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详细解释道:“你们别理解错啊,他自己不蛋疼,是谁遇上他,就让谁蛋疼。”

    扑声,这回班主任任群也忍不住笑了,估计有一半是被气笑的。司慕贤看着二哥这得性也忍俊不禁了,其实谁遇上咱这位二哥还不照样那种感觉:蛋疼!

    史处长没笑,皱皱眉头,有点冒火的感觉,别说那位叫单勇的,光面前这位就够他蛋疼得了。王主任脸上挂不住了,斥着雷大鹏道着:“不问你别乱说,中文学了四年,就学会了个蛋疼!?……今天中午在哪儿吃的饭?吃饭时间去干什么了?这么多废话。”

    “食堂呀……”

    雷大鹏回答了句,有点气馁,又是系主任,又是学生处长,又是班主任,明显自己处在劣势,不过一听问中午饭,猛地灵光一现,一指众人,再傻也明白众人的来意了,诧异地噢了几声,然后莫名其妙的呲牙咧嘴呵呵笑着,边笑边得意地说着:“噢噢噢,我明白,你们来找罢灶的来了啊,哈哈……这回你们可找错了,中午我还就在食堂上吃的饭,司慕贤还没吃完,剩了半盆,不信我带你到灶上对对质,我还就去食堂打的饭,还跟你们说了,今儿全校还就我们俩没罢灶,哈哈……不信你们瞧瞧。”

    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仿佛什么智计得逞一般,边笑还边把没来得及洗的饭盆拿出来作证,猪油早凝固成白乎乎的胶状了,雷大鹏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直往史处长面前伸,惊得史处长退过一边,司慕贤怕这货捅娄子,赶紧上前拦住了,解释着中午两人看见罢灶,然后从食堂后门进去打饭的事。煽动的事嘛,雷大鹏不是全傻,自然是矢口否认。连自己跟着喊口号也一翻眼不认账了。至于宿舍的老大单勇,今天根本就不在学校,回家了,而且已经回家两天了。

    这么一说,找罢灶的带头人,倒找了两人没罢灶的,把史处长给搞兴味索然了,任群和王华婷好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本班学生闹事,那就高枕无忧了。

    这回王主任有话说了,脸色和悦了,直指着雷大鹏道着:“史处长,四年级情况您也了解,男生就那么几个,要不是他们,肯定就不是我们中文系带的头,我觉得咱们不能把事情搞复杂化,而且这个方法有待商榷,学生罢灶,提高饭菜质量,优化后勤服务不就可以了,没必要提高到德育和政治高度吧?”

    “对,王主任太英明了,这就是个肚子问题,和思想认识有什么关系?咱们学校的饭可真够呛。”

    雷大鹏整个不拿自己当群众,一得瑟,插进来了,司慕贤要拦,不过雷大鹏不吐不快,一把推开司慕贤对着众人指点着:“你们是不知道呐,咱学校的饭菜牛逼呀,直接能当建筑材料……为啥呢,那面条软得能糊墙、大米硬得能垒房、那汤呀,味道直接赛过水泥浆……那馒头呀,出锅就是钢混结构的,没好牙口,你根本咬不动……我怀疑咱们学校的大师傅全是建筑工地出来的……这那是做饭,简直就是逼着大家上井冈山嘛,不造反都不可能。”

    唾味星子飞溅,连王主任拦也拦不住,造反的话也出来了,司慕贤急了,脚使劲一踩,说得兴起的雷大鹏哎哟一声,思路终于断了,忘了说饭菜了,转而斜眼觑着和司慕贤示威,教训着司慕贤道:“踩我干嘛?说得不对呀,中午那盆菜你都说了,明明是猪肉,怎么吃怎么像猪食……不是你说的呀!?我就看不惯你这一点啊,说句真话会死呀!?”

    这两人一争,王主任脸上须是不好看了,征询地问着脸上更不好看的史处长道:“史处长,要不,咱们再到其他班调查调查……您别介意,大鹏小时候脑袋受过伤,说话有点直了,您多担待点。”

    “我没……”雷大鹏回头瞪眼,正待解释自己脑袋绝对没受过伤,哥聪明着呢。不过系主任眼睛剜过来,剜得雷大鹏后面的话咽进去了,强权和淫.威之下,只好默认自己脑袋受过伤了。

    “哦,也成……你的意见我会向学校反映的。”史处长悻悻然没发作出来,学生的话虽然雷了点,不过也是实情,这些事他早有耳闻。

    刚走一步,回头打量着这间宿舍,除了雷大鹏的铺位,其他也勉强算得上干净,史处长要找回点面子似地指指雷大鹏的铺住训了句:“注意个人卫生啊……看这脏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个大学生的样子吗?”

    雷大鹏的铺上倒还真不怎么干净,枕头上印了个后脑勺印了,枕下还压了双没来得及藏好的袜子,露了半截,这句戳到雷大鹏的羞处了,又有班里的漂亮女生在,赶紧了堵着自己的铺位,史处长倒没有深究,望了司慕贤一眼,抬头不经意看到了单勇上铺居然还挂着幅白宣纸写的条幅,上书“三好之家”四个大字,史处长没来由地一笑道:“就你们这宿舍,还叫三好之家?”

    笑里多有讥诮,司慕贤没来由地觉得刺耳了,整整衣领,一副面对强权敢于申辨的大义凛然道:“史处长,此三好,非彼三好,我们的三好是乐施好善、急公好义、笃而好学。这是君子三好,古往今来皆准,也是我中文系宋教授所教的立身做人之本,这没错吧?”

    这酸文青哥也不是一无是处,回答的不错,而且把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抬出来了,史处长一听被噎了下,任群老师呢,眼里多有赞许,有时候连她也不太赞同学生处对学生的吹毛求疵,久而久之压抑得学生一点个性都没有了,司慕贤无疑也是很有个性的一位。只是这么酸溜溜的个性听得雷大鹏直撇嘴。

    这两位愣是把史处长呛得没话可说了,转身要走,却不料雷哥想起什么来了,看着人要走,直追着拉住王主任了,道了句:“等等,有件事得说清楚。”

    什么事?众人一停步,还以为雷大鹏对于无端被怀疑参与罢灶有意见,王主任生怕这个缺心眼学生胡扯,拦了句:“知道了,你们的意见史处长已经听到了,至于参与没参与,等调查后再说。快毕业了,别给系里再惹事。”

    “不是,不是这事。我是说那个……”雷大鹏一指老大铺上的条幅道:“这事得给大家解释清楚,字是单勇写得。司慕贤说的不对,三好不是什么君子三好。”

    “那是什么?”王主任下意识地问了句。

    “这三好是好吃懒作,好逸恶劳、好色贪财,这是男人三好,人人都要。真的,不骗您,王主任。司慕贤这人就爱说瞎话。”

    雷大鹏掰着指头,凛然正色,诚不可欺的说着。明显地听到几声“呃”被卡喉咙的声音,史处长阴着脸抬步就走,气着了。王主任指指雷大鹏,瞪了两眼,却是气得没说出话来,转身就走,任群老师哭笑不得了,扭头就走,估计都是没法纾尊降贵和这号学生争论。

    同班的团支书王华婷按捺不住窃笑着,能把人见人畏的史处长气走,也就222宿舍这几位有这本事,今天无端怀疑二班本来就让王华婷心好悬,被雷大鹏一胡搅,王华婷此时觉得如释负重,莫名地觉得有点开心的感觉,将走时,回头一打量正襟直立,根本不觉得自己说错了的雷大鹏,王华婷笑着对着雷大鹏竖了个大拇指,眉睫一动,貌似媚眼,压低声音道:“天雷,以前都没发现,咱们班男生就你最帅啊。”

    一笑而走,雷大鹏猛地心被抽紧一下下,赶紧地捂着胸脯怕那小心肝跳出来。

    为啥呢?全校被乱封为系花、班花、校花的妞着实不少,而王华婷是唯一被封为“党花”的一位,凌驾于众花之上。大一新生时就入党了,大二就当了学生会主席,那是什么人?是男生们无数个寂寞之夜撸管管的YY对象,咱混四年都没个像样的妞给个好脸色,今可是党花为咱而怒放,岂能不激动得难以自制!?

    这一想,浑身开始得瑟了,又是咬食指,又是眼珠发滞,又是照镜子,又是心里猫抓痒痒不知道手往哪搁、腿往哪儿站,不过几秒钟,雷大鹏倒把自己想得厚嘴唇上亮晶晶的直流口水。

    “哎…哎…”几声哎,司慕贤直在雷大鹏发滞的眼睛前晃手,看这货没反应,干脆吧吧吧轻声几个耳光,好容易清醒了,雷大鹏也不介意,一脸惬意地笑着胖手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帮子,换了一副白痴加弱智的表情问着司慕贤道:“怎么了贤弟?干嘛摸我,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班我最帅!”

    这得意劲啊,好似平日撸完射罢后的舒服劲道,直惬意地哼哼,司慕贤笑着问:“是挺帅,帅得快湿内裤了啊。你不会光看王华婷都能看到**吧?那是你能YY的人么?”

    “怎么啦?老大说了,再牛逼的女人也得在男人**。”雷大鹏歪眉斜眼不服气地道,把不欣赏他司慕贤推过一边。

    司慕贤被雷了下,没敢再争论,哥仨在这个问题上不怎么一致,纯情、无情、滥情各执一词。再看雷大鹏兀自不休,干脆已经站到镜子前孤芳自赏,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帮子,边摸边问:“贤弟,刚才王华婷确实说我很帅嗳……你听清楚了没有,她是这样的说的吧?我也发现,好像我近来是帅了点……不对不对,不是帅了一点,是很多点,没准学校很多女生暗恋我,苦于没有机会向我表白呀!?你说我的另一半是不是王华婷呢?”

    “哈哈……我说大鹏,你不说话别人顶多把你当白痴,你一张嘴,得被人当成脑残。”床上司慕贤笑得直打颠,指着陷入严重自恋的丑雷大鹏斥着:“还有啊,大鹏你以后别乱说成不成,我都怕你这张嘴了,那好吃、好色是能在人前说的么?”

    雷大鹏头也不回撂了句:“别酸了啊,老大说了啊,好色养眼、好吃养胃、好逸养身,男人三好有什么丢人的,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像旧社会,那是一好都没沾着!你得向咱老大学习,吃喝玩乐,一样比一样精到。”

    哦哟……司慕贤直打自己嘴巴,又犯了不和雷哥争辨的忌,智商要降到天雷哥的水平再争论,你根本就没赢的机会,怨不得史处长、王主任加上班主任转身就走呢。想到此处,不吭声了,躺在枕上胡乱翻着书。

    雷大鹏倒也有好处,你不和他争,他也不和你辨,不但不辨,而且很安生,YY漂亮团支书一会儿,回身坐到床上时翻着枕下的MP5,戴着耳机看什么,司慕贤窃笑着,估计这货要借存下的艺术片泄泄火,幸福生活要用双手来解决!

    不过没来得及幸福一下下,电话倒来了,坐卧不安的雷大鹏一接电话,一看那兴奋劲,司慕贤知道是同室老大的电话,说了几句,扣了电话,雷大鹏火急火燎不孤芳自赏了,提提裤子,拽着司慕贤,嘴里说着:“走走,老大快下山了,让咱们到路口等着,这回玩把大的,我把我爸车开上……咱们拉一车回来。”

    这却是约好的钓鱼摸王八的事,因为这事老大逃课两天准备去了,大学里除上课没劲,干其他事都有劲。连司慕贤也来劲了,换了运动鞋,两人锁了宿舍门,直奔着下楼,出了校园…………

    …………………………………

    备注:原定主角的名字单滕,与“蛋疼”谐音,不过写的时候感觉这个名字过于文艺了,还是改成了中听易见的:单勇!第三章有点疏忽了,把原名发出来了。

    今儿干脆再发一章,让主角明天正式登场!

第05章 兄弟结伴乐子多

    在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学生,出了校门未必还能有曾经优越感。

    相反,在学校里傻了吧叽的,也未必在什么地方都是一傻到底。

    这句话用在司慕贤和雷大鹏身上都很恰当。就司慕贤所知,大鹏的家境却是要比大多数的同学都要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否则以天雷哥的智商水平能念到大学快毕业就解释不通了。别看他傻,考试还就他偏不挂。你也别嫌他傻,校门外办事,他比十个精明人都管用。

    这不,找车找的是他爹城管大队的公车,之后司慕贤亲眼见着他又到英雄台市场找到他妈,估计又是以学校乱收费的名义骗了老妈几百块零花钱,回头买了一大包饮料零食了,正式上路了。

    一上路,大鹏可拽了,耀武扬威从东街直往北郊来时,遇上有私家车挡道的,拿着车上的喊话器立马就是中气十足地一句“那谁谁让开道,别妨碍公务”。这话管用的紧,一路畅通无阻。车里司慕贤看雷哥这简直就是官富黑二代给合在一起的牛逼得性,于是老生常谈教着雷大鹏道:

    “雷哥,咱低调点成不?你爸就是城管小队长,不是那个部队首长;你妈就是个小商户,还不是巨富。拽成这样干吗?你以为你真是官富二代,出了事有人兜着?”

    “能出什么事呀?城管这车交警都不拦,看看……吓跑一群。哈哈。”

    雷大鹏驾着车,故意打了几声嗽叭,这倒好,把广场路附近一堆挑担的、推车的、骑三轮吓了够呛,一看标着城管执法的车,小商小贩见瘟神一般慌不择路的四散逃开,看得雷大鹏笑得浑身肉颤。

    这个游戏雷大鹏最喜欢玩,有时候还偷穿着他爹的城管制服吓唬校门口卖水果的大叔大妈,一诈准灵,总能连吃带拿揣一兜苹果梨回宿舍。

    边笑边走,瞅空看了没吱声的司贤弟一眼,司慕贤眼中多有不悦之色,雷大鹏呢倒也照顾兄弟的感情,知道贤弟不喜欢自己的得性,赶紧换着口吻说着:“别生气,我慢点……你不要对我有意见啊,虽然你看我这人外表放荡不羁,可咱表里不一,内心是很纯朴的,说起来咱们都是货真价实的草根一族,苦逼一对。”

    司慕贤倒被雷大鹏给逗笑了,笑着欠了欠身子斥了句:“就你,还草根?顶多毒草一根。”

    “毒草一根,也算草根不是,呵呵。和老大那草寇相比,咱们都算好苗子。”雷大鹏恬着脸示好,把老大放到孤立位置了。

    一笑而过,就像往常一样,不管有什么不快都持续不了三分钟。很多时候连司慕贤也奇怪自己能和像雷大鹏这样既馋且懒,又蠢又笨的人能处得很好。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年头有点学问的、有点家世的、有点职位的,个顶个都是眼高于顶,真要找个没什么心机,没什么目的,纯粹的朋友的还真不容易,还就剩雷大鹏这号大愚若傻,脑子不灵光的了。

    想到此处,司慕贤笑了笑,瞥眼看雷大鹏时,两人正好相视,雷大鹏又是呵呵来了个傻笑,不过傻得很诚恳,诚恳到连司慕贤也有所不忍,深悔自己不该打扰了他好容易逮着的这个装逼机会,平时在学校总被人当**,难得牛逼一回。

    而出了城,却是连装逼机会也没有了,从北郊直通老顶山旅游区的公路,二十多分钟驶到山脚停车时,岔路口却是已经有人等着了,正笑吟吟地招手,雷大鹏和司慕贤看到此人时,俱是会心地笑了。

    是老大单勇,再看单勇的长相,可比雷大鹏和司慕贤要排场多了,一米七八的大高个,大眼浓眉,悬鼻阔嘴,标准的北方大汉,穿着一身军绿色的野外服,绷紧在身上搁路口一站,显得好威武又帅气。

    不过威武倒是威武,就是有点像随时准备寻恤滋事的;帅气倒是帅气,就是帅得有点匪气,站那儿像剪径的山贼。一看停车下来人,单勇大嗓门哈哈笑着喊道:“二雷,不错呀,这车配你这人是绝配。你能接你爸的班了。”

    “嘿嘿……那当然,蛋哥呐,俺想死你咧。你可搁家玩好了,把我们快憋死了。”

    雷大鹏拍门就来了个激动不能自制的夸张动作,直扑上来,那像同学,简直是同胞。司慕贤倒是没这么夸张,下车时,雷大鹏早亲亲热热地抱着单勇不放手,单勇笑着推开了雷大鹏,指指脚下的四个塑料桶招呼着:“提上车去,我玩什么呀玩?净忙着找料了。”

    “哟,有新料了。”雷大鹏两眼放光,钓鱼是哥几个的共同爱好,每每斩获颇丰,靠的却都是单勇调配的窝料和饵,蹲下身子,一掀一个红桶盖子,一股异香扑来,雷大鹏和司慕贤情不自禁喊了句:“好香。”

    多半桶白花花的大米粒散发着异香,扑鼻而来。

    “什么东西做的?”雷大鹏抓了一把,却是普通的大米,不过这种异香可不是大米能有的,做窝料全靠料香,有这玩意,还真不愁诱不来大鱼。单勇笑了笑,盖上桶,不无得意地道着:“麝香米,熏了一个月才做了半桶,鲤鱼草鱼最爱这玩意,等着瞧吧啊,这次又要创新记录。”

    一解释,这是麝香熏出来的窝料,做工很繁琐。雷大鹏提了桶,要往车上放时,想到了新问题问着:“蛋哥,蛋哥,不对呀,我觉得你的思路有问题?”

    “什么问题?”

    “窝料太香。”

    “太香有什么问题?”

    “太香就是个大问题。”

    雷大鹏故意找茬似的出着难题,平时就这个样子,越不聪明越喜欢彰显自己的聪明,最喜欢给老大出难题,几番追问,雷大鹏说出自己的想法来了:“你肯定没考虑到,窝料太香了,它们光吃窝料不咬饵了怎么办?咱们不都瞎了?”

    咦,这倒是个问题,雷大鹏也算个老钓友,连司慕贤直觉得倒也有几分歪理,却不料单勇哈哈一笑,拍拍雷大鹏的膀子安慰道:“几天没见聪明了啊,不过大鹏你想过没有……你这么聪明你能想得到,可鱼他没你这么聪明呀,它怎么可能想到呢?对不对?”

    “噢,那倒是。”

    雷大鹏一怔一愣,接受这个解释了,司慕贤呲着牙直笑,全校唯一被雷大鹏雷不倒的就剩单勇了,也就老大深谙和雷大鹏谈话的方式,往往一语中的让这货折服,这个疑惑刚完,新问题又来了,司慕贤和单勇刚放上一桶,雷大鹏提着桶又是追问着:“蛋哥,那钓王八的饵料呢?你不说让我见识见识吗?漳泽水库里垂钓可有些年头了,野生王八快被钓成了精了,能逮着个把都是运气,一斤以下的,收购价都到三百多了啊。”

    “你手里提就是,秘密武器,放稳,你自己瞧。”单勇神神秘秘一笑,提着另一个桶,密封着的,司慕贤也好奇地要上去瞧,不过被单勇拉住了,回头看老大时,神神秘秘地笑着。

    肯定有猫腻,司慕贤不敢上去了,怕被老大捉弄一下。

    雷大鹏可按捺不住好奇心,放下桶,迫不及待地一掀盖子,猛地眼一直,像白日见鬼一般,喉咙里“呃”了一声,呼通一屁股坐地上了,不迭地捂着鼻子,嘴里嗷嗷着,爬着就跑,见鬼似地远远躲开了。

    臭,恶臭,说不出来的恶臭,连几步之外的司慕贤也捂上了鼻子,比几年没打扫的露天茅厕的味道还冲。只有单勇不介意地掩鼻上前,盖好盖子,笑着看被捉弄的雷大鹏。直放上车后备里,半天雷大鹏吐着口水才回来了,还没开口,单勇坐到了驾驶位置上,示意上车,边走边说着:“这是发酵的鸡肠、猪肝和一些动物下水,加了点料……别嫌臭啊,这饵料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等逮着王八你们就知道多值钱了,好容易才攒了这么多呢。”

    “是不是啊,瞎掰吧?这么臭的玩意人都不敢近前,有王八也熏跑了。”雷大鹏有点不大相信,单勇笑着解释道:“是吗?我刚才光见你被熏跑,你是天雷哥,不是王八他哥,你怎么王八不喜欢?”

    呃……向来雷语不断的雷大鹏被老大噎住了,司慕贤笑笑得意地道:“没说的了吧,大鹏,看来也就老大能治了你啊。”

    “切。”雷大鹏一扬脑袋,怀疑一切权威的不服得性,不过是钓鱼捉王八这事上老大是绝对的权威,没法置疑的时候换了个方式,等车开的时候,问着单勇道:“等等,蛋哥,你让王八吃得这么臭的东西,随后咱们再把王八吃了,那不等于咱们也吃了桶里那臭东西啦?”

    雷大鹏边说边心有余悸地指指车后备里那桶料,那臭味还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司慕贤呵呵一笑,对雷大鹏这种突发奇想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人解答不了他的问题,不过好在今天是老大,就见单勇很严肃地问雷大鹏道:“哟,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不过你想过没有,大鹏,你天天吃的青菜是粪肥的,要按你的逻辑,那不等于天天吃屎了?”

    司慕贤再也忍不住了,在后座哈哈大笑,雷语不断的雷大鹏终于被憋住了,哼了哼,不服气,不过找不出更好的应付之策了,暂时安生了。一安生,司慕贤知道雷哥开始开动脑筋,想办法给老大出难题了。

    车上路了。一室三人,就在这种无厘头的争执中过了已经快四年了,司慕贤看了看几天未见的老大单勇,还是那样子,一身褪色的JEEP装,晒得泛黑的脸色,每每见到这位同室的老大,总是莫名地有份亲切和尊敬的感觉。

    或许这份感觉和经历有关,老大单勇曾经和雷大鹏在高中就是同学,很难相信雷大鹏所说两人曾经上的贵族学校,中途单勇辍学了,隐隐间从雷大鹏嘴里得知,单老大的父亲因为酒店生意折了本赔得干干净净,一家人回了老家,就在这老顶山上,这几年靠着老顶山的旅游兴起才在老家村上开了家农家乐,家境多少才又有了点起色。对于这位从大起大伏中过来的单勇,司慕贤总觉得在他身上有一种异乎常人的气质,和中文系那些吟风弄月、花前月下的哥们不同,四年同学所见俱是单勇当家教、送外卖、送熟肉还有兄弟三人的逮鱼摸虾也成了来钱的门道,几乎半工半读的生活把正常的学业也耽搁了。

    越是所见艰难,越让司慕贤对这位同室有了份敬重,他觉得就换个位置,自己未必会比单勇做得更好,也未必能像他那样活得更乐观。

    这不,安生了没多大一会儿,乐子又来了,车驶上了二级路,单勇逗着雷大鹏道:“大鹏,怎么不汇报我不在时候的学习和生活了?看你这样好像……没什么汇报的吧?哥不在,你肯定是吃不好,睡不香、玩不高兴对吧?别丧气啊,今儿玩好,明儿咱们回我家吃好,包你回家睡得像死猪一样,美死你了……不对呀?怎么比平时深沉了?不会又瞅上谁家姑娘了吧?”

    不提这茬也罢,一提司慕贤笑了,接口道:“哟哟,老大英明啊,一眼不但看出大鹏深沉了,而且看出深沉的原因了。”

    “谁呀大鹏,说来听听,你丧气,你要搞不定,还有风流倜傥的哥哥我呢。”单勇道,自吹自擂了句。

    “少来了,谁丧气了,我正式宣布啊,我的偶像以后不是苍老师了,改成咱们班的党花,王华婷……老大你不知道啊,王华婷今天说咱们班我最帅了,我估摸着她是喜欢上我了。”雷大鹏几分自恋地说着,摸着自己的腮帮子,稍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嘎声车刹住了,把单勇吓了一跳,回头看司慕贤,惊讶且惊喜地指着雷大鹏问:“我不在,他吃什么补脑了,居然编出这故事来。”

    单勇估计八成又是雷大鹏看那部YY小说走火入魔了,王华婷属于家教绝对良好培养出来的心高气傲的那一类,别说雷大鹏这类货色,就是潞院能入她眼的恐怕未必会有。可不料司慕贤笑着道:“单哥,士别三日,得刮目相看,这还真不假。王华婷还真说数大鹏帅,老大您虽然帅,但那是为了衬托雷哥的存在,对不对,大鹏。”

    雷大鹏向来是你说他胖,他肯定要喘,这一听乐了,抢上来了,得意地摆活着,和司慕贤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歹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了,单勇一听明白了,敢情不是党花多情,是雷弟自作多情了,不过这话说出来得多打击人,单勇笑了笑换了个鼓励口吻道:“看看,大鹏,说什么来着,守得云开见日出,终于有妞看到你内在的美了。怎么着,要不让贤弟捉刀,再给你来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情书?你得抓紧时间表白呀,这可快毕业了啊……对吧,贤弟。”

    “对,圣人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不追求可就晚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司慕贤附合着,拍着胸脯揽着活道:“放心,我把古往今来的名人情书给你剽窃一遍,保你打动美女的芳心。”

    单勇和司慕贤的心思相同,唆导着傻雷去骚扰党花妞,八成又能给潞院增添一件美谈。不过雷大鹏倒聪明了一下下,直撇嘴道:“拉倒吧,你那酸不拉叽的破情书根本不管用。我改主意了,我要面对面对她表白去。”

    “哇塞,雷哥威武。”

    两人一听,喜出望外,直竖大拇指。要这么着,乐子恐怕要更大了。

    却不料雷大鹏还有点气馁地话锋一转,悻然道:“不过,我就怕她看不上我。你们说我要真表白去,她会不会吐我一脸!?”

    单勇和司慕贤眼神交流着,俱是谑笑,要那场景真出来,得比阿Q追着吴妈困觉还有意思,得多令人期待呐,不鼓励都不行,于是这哥俩一左一后唆导着,司慕贤正色道:“不会的,看不上你怎么会说你帅呢?”

    “就是嘛,贤弟说得好,我们虽然比你帅一点点,但那是为了衬托你的存在。她怎么可能舍得吐你一脸呢?”单勇煽着风。

    司慕贤又接上来了:“你可想好了啊,大鹏,就即便追不上,将来也会是个美好的回忆,要追上嘛,那就美死了,对不对。”

    “不对不对,就不可能追不上。”单勇纠正着,看着心里痒痒得七上八下的雷大鹏,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拿捏不定,于是来了个猛的,教唆着雷大鹏道:“你不能这样想,你得换个思路,就你那MP5里存的艺术片,往往是美女配丑汉、靓妞配傻蛋,好白菜不让猪拱让谁拱?好妞不让我兄弟上让谁上?你没看你片子里那些个金发美女,全被黑人那个了,说不定王华婷也在期待被你那个,就像你期待把她那个一样。”

    极尽教唆之能,压低着声音,眉飞色舞,神神秘秘道,这雷大鹏被撩得不知所措了,看看老大,又看看老三,在两人期冀的眼光里,还真像有很多很多的鼓励,又有众多猪拱好白菜的先例,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了,这下子信心暴增了,使劲点点头道:“成,回学校我就去找她去。”

    “好,有魄力,不愧是我二哥。”司慕贤夸道。

    “嗯,确实有魄力,你一点不像老二,是当老大的材料。”

    单勇笑着道,回身发动上了车,雷大鹏的梦中情人经常是三天一换,两人都没当回事。这是个跳进黄河也不死心的主,根本就别劝。

    不过雷大鹏可来劲了,说到了王华婷,直说这妞皮肤比鲤鱼肚子还白,那唇比小辣椒还红,那个子比山药还苗条,身上某地长得没准像鲍鱼样,想想都快美死了……这形容来形容去,形容得雷大鹏自己都快流口水了,匮乏的言辞全部来自吃的,敢情雷哥能形容出来的都是好吃的,对于美女实在还没有什么更好的经验。

    雷大鹏眉飞色舞一说,单勇和司慕贤边笑边附合。说笑间又说到了罢灶的事,那雷大鹏好容易不讲党花妞了,绘声绘色讲了史处长、系主任在222宿舍很蛋疼的经过,看叙述经过,恐怕雷大鹏也有点装疯卖傻之嫌。司慕贤呢,直说校方太过份了,食堂饭菜不好,不仅不做改变,反而回头找肇事带头的,更过份的居然无端怀疑是咱们哥仨干的。

    说到此处,却不料单勇神神秘秘笑了,笑着应了句:“他们没怀疑错,这事我不带头谁带头!?”

    “啊!?”剩下两诧异了,雷大鹏马上埋怨着:“这么好的事怎么不通知我呢?”

    “你在潞院是名人,不适合干,对不对。”单勇解释道,这个解释说得雷大鹏颇为满意,得意地道:“那倒是。”不过司慕贤可哭笑不得了,说了句:“还真是你?敢情我们据理力争,全成包庇坏人了。”

    单勇笑笑说着经过,倒也不是全程参与了,问题是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事你不找它,它就找上你了,这事涉及到了学校女生里的另一位名人,姓宋名思莹,因为在学生会选举里内部闹得很不愉快,于是就想着给学生会和学校找点烂事,来头不小,电视台长家侄女,名气也不小,起码和雷大鹏划个等号没问题。

    一说这妞,司慕贤眼前浮现过那位经常开着辆红色MINI上学的,那是属于纯粹为绯闻存在的一类,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这类自然不是三位苦逼兄弟能仰望到的了。不过听着事情的原因,敢情是学生会内部矛盾转化成了外部的矛盾,体育系那帮根本不是为民请愿,敢情是为虎作伥,这事听得倒兴味索然了。

    雷大鹏可不这样想,听听原因,果真是老大主持了,先惊讶后景仰,想想今天的热闹阵势,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老大,我太祟拜你了,你已经从自己干坏事的水平,成功晋升到教唆别人干坏事了,你升级啦。”

    “哈哈……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踩,吃不饱吃不好都不敢吭声,走到哪儿人家不把你当人,活得多没劲,我和他们的出发点不一样啊,我就想,闹闹事,好歹改善改善伙食也不是什么坏事,二雷,你觉得哥这算不算侠义之举。”单勇侧头问,雷大鹏咬着食指,听得入神,好不羡慕,点点头:“当然算了。”

    这就有吹嘘由头了,单勇得意洋洋地道着:“以前没告诉你们吧,我们单家在潞州历史上是大名鼎鼎呐,二贤庄离咱家也就二十里地,我听我爸说,我们就搁那儿迁来的,我祖上跟秦琼那是哥们……上党梆子戏里有一出《响马传》,那就是我们单家的事迹……”

    潞州确实有二贤庄,传说是秦琼当锏卖马认识单雄信的地方,老大常拿自己姓单和单雄信攀亲戚,司慕贤笑着拦着话头道:“别介,单哥,别把违规违纪忽悠成行侠仗义,大鹏的世界观就是让你这么给搞混了。”

    单勇和司慕贤俱是笑着,看雷大鹏时,雷大鹏却是找不出个姓雷的亲戚吹嘘很不悦了,鼻子哼哼说着老大道:“吹个毛呀?你单家还不就个古代的黑涩会,放今天你试试,街道办都能收拾了你……要说厉害呀,还得说我爸的城管部队,昨个我网上还看了,钓鱼岛问题到这会解决不了,我觉得主要问题就是没在当地设城管部门……咱就现说现成的,你拉上历史上的土匪吓唬谁呀?刚才来时候我和贤弟还说了,我们可是草根一族,你和我们不一路,你丫是草寇。”

    三个人既有相互吹捧,亦有相互贬低,笑声此起彼伏,车沿着二级路平稳地行驶着,沿路可见是浊漳河的流水,像一条黄色的土龙绵延在青山绿树间,偶而可见远处的壁立千仞,山连山阻挡着视线,那是号称“与天为党”的天脊山脉,在旧式的土路上行驶一个多小时,停在山坳口子上,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水面就在脚下,这里就是名闻三晋的漳泽水库,环形的山峦和十几米高的坝身围着数万亩的水面看得煞是壮观,夕阳沉时,把整个水面染成了深红透亮的颜色,群山环绕偶而间波光鳞鳞,美仑美奂恍若进入了个童话的世界。

    从单调的学习生活中和郁闷的校园环境里出来,三个人都是兴高采烈,休息了一会儿,哥仨弃车步行,各背着装备,提着桶,绕过了库区划定的旅游区和钓区,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攀过了几处粗木铁丝设的障碍,向着依山的库北区行来。这哥仨向来不走寻常的路,所到之处二十多年的前库淹移民区,因为水深礁多常发生翻船人死事故已经被库区封了,所过之处最后一道粗木铁丝网上书着几个大字:

    禁止渔猎。

第06章 本是眼福疑为祸

    第06章本是眼福疑为祸

    青山绿水石头岸,濯足清水不觉寒。

    潞州最美天脊山,皆是因为山下这池数万亩的漳泽人工湖,绕湖皆山,青翠的山和碧绿的水加上瓦蓝的天空构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田园山水图,偶而间眼中或飞过一两只展翅的水鸬、如镜水面上或翻起银闪闪的鱼鳞,更为这副景象增添了几分动感。

    一夜的忙碌眨眼到了上午,斜插着海竿,眼瞟着鱼漂,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晒着暖暖的日头,啃着甜甜的法式小面包,尽管一夜未眠,雷大鹏仍然是兴致高得很。要在学校,就这光景,没准早爬在桌上打呼噜了。那如这野外的生活惬意。刚啃完一个面包,冷不丁有人喊着:

    “哦……快快,大鹏上钩了,不是,大鱼,大鱼上钩了,大鹏快来帮我。”

    不远,司慕贤一个激灵弓着身子站起来了,兴奋地语无伦次了,胳膊一扬,手里紧紧的握着钓竿,鱼线绷着,蓦地被斜斜地拉下水里了,上钩了,而且不小,感觉像是有人要拉走手里的钓竿一样,竿几乎被拉成了满月,雷大鹏弹簧似地跳起来,拔着两米多长的抄网,紧张地道着:“慢点放,别脱钩了……对对,你顺着它走。笨死你呀,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放线,稍放点,力一松赶紧收,收的速度慢点。别溜了啊,这个头不小。”

    一人持竿成了两人抢竿了,这哥俩兴奋得奔得不亦乐乎,乐得浑然忘我,顺着库边的水岸直走了十几米,放放收收停停,在雷大鹏的专业指挥中终于把上钩的鱼拉近了岸边,两人却是紧张上了,把竿交到司慕贤手里,雷大鹏却是拿着抄网直伸进水里,一个猛兜,被挣扎的鱼拉得差点掉进水里,好容易站定了,满满的一网,跟着惊乍地喊着:“我靠,劲这么大。”

    随着喊声,扑腾腾的水花溅起,亮银色的鱼肚白在抄网里熠熠晃眼,两人一番手忙脚乱,终于把这条不服输来回扑腾的大鱼扣在抄网里拖到岸边,司慕贤喜滋滋地脱钩,累得一口气直喘的雷哥掂掂偌大的鱼尾,那鱼吧唧一下子甩了雷大鹏一脸水迹,气得雷大鹏跳脚大骂着:“我靠,雷哥你也敢打?不想混了。”

    司慕贤乐得顾不上雷大鹏了,足足一米开外大草鱼提手里都有点沉,得一二十来斤的量,离了水也累得没力气,翕合着鱼嘴,软塌塌地垂着,司慕贤顺势套了个塑料带子进腮里,喜滋滋道:“这回该是我钓的最大了吧?”

    “少来了,我抄起来的,就你?一晚上钓了几条,还都是三两寸的鲫鱼苗。”雷大鹏坐起来了,接着鱼,着实不轻,司慕贤这倒没分辨,要论钓鱼,除了老大就数雷哥,这儿打的窝料,两人钓一晚上,雷大鹏的斩获可比司慕贤要多出不少来。

    放回了收获,两个编织袋又快满了,早上时候已经放到车上两袋了,老大逃课来这儿找的这个新位置看来着实不错,鱼多且傻,就知道一个劲咬钩。

    话说钓鱼之乐,在钓不在鱼,不过如果既有钓又有鱼,那乐子自然是蛮大的,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司慕贤刚安好一个饵准备放线,看到雷大鹏荤素不忌,又伸手摸了个鱼饵丢到嘴里嚼着,把司慕贤看得哭笑不得了,提醒了句:“大鹏,你别跟鱼抢着吃鱼饵,老大说了,这是专给福寿鱼和花鲢炒得面饵。”

    “这忒好吃了,比旺旺雪饼味道还好。给鱼吃了可惜了。”雷大鹏滋吧着嘴,回味无穷地道着,嚼完了直动着牙口仿佛余音未尽,又要拿时,却被司慕贤抢走了,贤弟把另一份饵踢过来呛了句:“有种你把这个饵吃了。”

    黄黄的、粘粘的,是钓鲤鱼和草鱼的饵,雷大鹏一看火了,叫嚣着:“这是湿牛粪团的饵,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拿过来。”

    雷大鹏自然是不上当了,斜身和司慕贤抢着,司慕贤向来抢拗不过这个雷哥,无奈之下又被雷哥吃了若干香鱼饵,这倒好,眼看着天还没到晌午,怕是饵都不怎么够用了。老大单勇做饵很挑剔的,每样做得都不多,不过都挺管用。一晚上所钓都是草鱼和鲤鱼居多,福寿鱼和花鲢,还有漳泽库里特有的大白条银鱼却是没钓到大个的,这倒没法钓了,饵都被雷大鹏吃了个差不多了,就剩下湿牛粪和活蚯蚓饵没吃。

    埋怨了几句,刚甩了钓竿,动了动鱼漂,司慕贤坐下时不经意回头,却是吓了一跳,紧张地拉着雷大鹏回头看。

    看啥呢,有来车了。哥仨来时是从二级路翻着山抄的近路,沿着坝还有条简易公路,那是若干年抗洪抢险修的运沙包的简易路,这地方周边都被库区打桩拉铁丝围着,等闲很难看到人迹,只不过此时却在视线中出现了三辆车,稍稍再近时,看到了一辆老式吉普,这一看两个人直缩脑袋,下意识的动作,立马拉着竿就收。

    为啥呢,这说来话长了,几年前漳泽水库这片还没人怎么管,经常有邻市、邻省开着车组团来钓鱼的,有些专业团队来一次就能拉走一冷冻车的野生鱼。后来随着野生鱼价格的飚升,库区的管理者也意识到其中的经济利益,于是这无主之物就成了集体财产了,来钓的必须到指定地区,凡未经许可、擅自下钩下网,库区的土政策是收竿罚款。

    “快,躲起来,他们那个角度还看不到咱们。”司慕贤紧张地拉着装鱼的编织袋,直往岸边的草丛里拖。雷大鹏却是打着背包,收着海竿,边收边咧咧着:“别拉下竿,好几千的海竿呢。弄丢了我爸回去非把我当大头鱼宰了。”

    拖好鱼,收起背包,行动如兔起鹘落利索得紧,眼看着车顶的影子越来越近,两人猫着腰,朝着早挖好的掩体钻了进去。看来早有准备,不但有半人多高的掩体可供隐藏,而且上面覆着一堆杂草,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草垛里还窝了两人,藏好时,雷大鹏长舒着气,小声直说还是老大有先见之明,要不这被逮着正着,罚钱收鱼还是小事,真把竿给没收了,那可赔大发了。

    此时司慕贤又一次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依水背靠的是一座矮山,矮山上还留着几处迁徙后留下残垣断壁,当年水库扩容淹没了七个乡镇六万多亩的地方,而此时身处的在浊漳河一条支流的入水口,隔着不远就是天脊山脉了,离水库管理站已经绕开了十几公里,到了库区的最北边,这地方汛期都属于被淹没的高危地区,这个地方,理论上应该是没人来的,要是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司慕贤不确定地怀疑着,不会是真抓偷钓的了吧?

    这一想,赶紧又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泄露行踪的地方,不看还好,一看反手朝着大鹏脑袋就是一巴掌骂着:“你个吃货,那地方没收拾干净,还有扔的面包纸。”

    果真是一张白晃晃的塑料包装纸在草丛和岸石间显得格外刺眼,身子努了努雷大鹏,雷大鹏不确定地小声道着:“就那么小一块,不至于注意到吧?咱们那两袋鱼别给人提走就赔大发了。”

    “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鱼。”司慕贤不悦地埋怨了句。

    “费了老大功夫才钓的,能不心疼么?说好了晚上还喝鱼头汤呢,那玩意可补脑了。”雷大鹏不担心竿没没收了,又担心藏的鱼的发现。

    “再补你也是个猪脑。”司慕贤心焦地看着来车,越来越近,雷大鹏却是想起来了单勇还在山那边上放网,赶紧地掏着步话,这地方根本没有手机信号,只能靠着雷大鹏他爸提供的这种短波通话,要说话时,被司慕贤悄悄摁住了,示意着别出声。

    近了……更近了,两位做贼心虚的屏着呼吸,生怕藏身的地方被发现。

    …………………………………

    …………………………………

    二三十米开外,两辆车缓缓地停下了,当头的那辆车钓鱼的都认识,专门负责落实收竿罚款土政策的,此时就在两人藏身不远处。两人心都悬着,大气不敢稍出。

    不过再一看又不悬了,那两人只是等在车边,好像今天不是为执法来了,眨眼功夫,第二辆车门开了,司慕贤和雷大鹏目不转睛地盯着,猛地两人同时倒吸凉气。眼直了……一只很线条很优美的高跟鞋伸出来,鞋饰反着光,接着是一条、两条,优美的长腿,慢慢出现在眼线中,人倾下来时,满目的青绿间颜色里多了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美女,居然下来红衣美女。

    藏着司慕贤和雷大鹏同时转头互视,美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来了个美女,要不是人多的话,八成得当成水里出来的美人鱼了,雷大鹏不善掩饰自己的惊讶,嘘地要说话,亏是司慕贤了解这货的性子,早先一步捂上这家伙的嘴了。

    不过两人眼睛焦点相同,现在倒不关心库区抓偷鱼的,直勾勾地看着那位下车的女人,红色的外套、乌黑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飘扬,显得人也有点飘飘欲仙了,迎着一池吹皱的春水,那女人貌似坐车久了,做了一个扩胸的动作,苗条的个子曲线玲珑毕现。

    一霎那间,眼中的风景因为这个倩影更多了几分动感,几分诗意。

    漂亮!?妩媚动人!?倾国倾城?连司慕贤也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的词汇有点匮乏,不足以形容此时眼中的所见,四下观望时,那女人一个轻拢秀发的动作,不经意间朝向两人藏身的方向,阳光下一张温婉柔和的脸部轮廓,像放在青山绿水图中的工笔画仕女,看得躲在草丛里这两位那叫一个目眩神离。

    “好美。”司慕贤暗赞了句,远远地看到那女人带着悦色的脸庞,一霎那间仿佛四周的青山绿水都成了这一幅绝美形象的点缀。回身看雷大鹏,雷大鹏早看傻了,咧着的嘴唇上亮晶晶的沾着口水。

    笑了笑,没刺激雷哥,看着那女人回头间,像是在兴喜地喊着什么,然后拉开副驾车门,扶下来的却是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此时,三辆车倒下来**个人,除了库区管理,后来者的身份都不低,有几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一行人径直向矮山上走去了。

    惊鸿一现,离两人藏身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司慕贤和雷大鹏的视线被那尊窈窕的身影牵着,直目送着一行人走到看不见的位置,半晌,司慕贤眼光迷离,似乎魂被那女人的身影牵走了。

    雷大鹏可不同,看着漂亮,不过看过流过口水,回头差不多就得忘,他刚忘,司慕贤却是怅然若失地幽幽一叹,感慨地说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灼若芙蕖出渌波……我现在明白曹子建写《洛神赋》的心情了,那是求之不得、近之不能,极度的渴望催生出来的华章,真美。”

    文青弟一美,正关心那两袋鱼的雷大鹏就受不了了,直撇嘴竖中指小声斥了句:“你可真行,别人见了美女发情,你见了美女发酸。”

    司慕贤深沉地摇头道着:“你不懂欣赏,别乱发议论。”.

    “少来了,你说的那不任老师讲的那什么洛神赋?写得那女的是袁绍儿媳妇,被曹操抢走了,后来又成曹丕老婆了,没准他曹家爷俩都上过,嘻嘻。我还真是喜欢古代男女关系乱点好,谁厉害抢上就是谁的。”雷大鹏终于表现一回了,这是任群老师讲古代文学时讲到的题外话,洛神赋倒没看懂,不过这男女关系的题外话雷大鹏记得倒清。这么一评论,听得司慕贤一肚子火大,加重着语气,手掐着雷大鹏斥着:“这正说明了天妒佳人,红颜薄命,多让人惋惜……怎么在你嘴里就成**故事了?”

    “被那么多男人搞来搞去,她能不薄命么?”雷大鹏不屑道,看司慕贤被呛住了,来了个更狠的:“你就不如单老大,单老大说得多好,女人还不都那样,胸前一挺奶.头山,两腿一夹水帘洞,山越大越有风景,洞越深越有玄机,自古以来,一洞两山,埋葬了多少英雄好汉……少扯蛋,赶紧扛东西走,这地儿不能呆了。”

    雷大鹏一弓身起来了,司慕贤被雷哥这欣赏观点气得胃疼了下起得慢了,不过可不敢怠慢,这要被管理员逮着又是一堆麻烦。两人一前一后背着装备直往藏鱼的地方奔,扛起来时司慕贤愣了下,指着三辆车问着:“不至于开着两辆丰田霸道,还带着美女来巡库吧,是不是没咱们的事?”

    “你傻了吧,不识数了吧,看那车号不认识吧,市府机关管理局的车,看那群人身份都不简单,冲撞了人家,比偷鱼后果还严重。”雷大鹏释着疑,咧着大嘴说着,拉着司慕贤就走,司慕贤却是知道,要论社会上混的经验,那白痴的称号绝对轮不到雷大鹏,两人一前一后奔着,边奔雷大鹏边对着步话喊着: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走水了,赶紧溜。”

    这是通知山那头下网逮王八的单勇,雷大鹏编的暗语,土豆对地瓜亲戚俩,用得是城管频道,边说边跑,扛百把十斤的装备,雷大鹏这懒汉也不嫌沉了,更不叫苦了,手脚并用连过荆棘丛带铁丝网,撒丫子地往山口停车的方向去了………

第07章 乡音未改涕泪垂

    “左老,您这身体和年岁可不相符,健步如飞呐。”

    一位分头的中年男喘着气夸了句,坐惯车了走路实在不习惯,几步倒额头见汗了,随手一拢飘过脑侧的头发,露着裎亮的前脑壳,谢顶、凸肚、气短,营养过剩的显著特征。本来这活不是领导干的,可无奈市长办公会定的政治任务就是陪好这一家归乡的财神爷,愣是咬着牙硬撑了一路上山还得陪着笑脸。

    背着手被女儿扶着的老人回头笑了笑,谦虚地道:“老喽,我出生的时候日本鬼子正在潞州扫荡,那是四二年秋天吧……你看这一转眼,中日友好都多少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转眼就日薄西山喽。”

    边感叹着,脚步却是不停,浓浓俨俨的近乡情怯,扶着老人的姑娘回身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位是市宣传部的许部长,陪同来看看家乡的。那位地方的部长招着手,库区的管理员上来了,此时才小声问着库区管理员,管理员小声介绍着,哪年迁徙的、迁了几批、迁的时候有多少人、都迁到哪里了,不过时间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怕是管理员也语焉不详了。

    除了一位部长、副市长,同来的还有宣传部和市委办两位年青人,年纪不大,更多注意力是放在左老女儿的身上,不时偷瞟的眼光忍不住会和心里异性印象对比,不过明显找不出更甚于她的,谈吐很文雅,是那种笑不露齿的淑女型。淑女本来就不多见了,更难得的是还是位漂亮的淑女,如果在漂亮前再加上家世两个字,那这样的女人就不是这号小职员能仰望得到了。

    两人都是偷窥,偶而间两人相互对视的时候,却都是讪然会心一笑,一位小声转移着话题道:“陈林,左老不是招商局招待的么?怎么把咱们抽调出来陪同来了。”

    “双管齐下呗,铝锌化工那位投资商左熙蓉是左老的大女儿,左老本人呢,对民俗文化很有研究,我听许部长说好像要建一个潞州地区的民俗文化馆的意向,这软指标,可不就落到我们宣传部了。”另一位道着来意。不过同伴却是目光又瞟了左姑娘一眼,心思明显不在文化上,小声又把话题转回来问:“左总我见过,有四十多了吧,你看这位左姑娘,才多大年纪?能是左总妹妹?”

    言外之意,一位白发苍苍,一位二八佳年华,年龄悬殊的倒像爷孙俩,那位知情的笑了笑小声解释道:“大姑娘是前妻生的、小女儿是小娘养的……我听说左老结过三次婚呢。文化人都这样。”

    两人不敢大声,窃笑着,慢步跟着。前面的那几位却是比较沉默,除了许部长年纪稍大点,副市长却是位四十不到的年轻干部,明显和这位据说是南方一所大学退休教授的老头没什么共同语言,除了日常的客套就是恭恭敬敬,显得稍有点冷场了,那位副市长快到山顶时好容易问候了一下,不经意问到左老的家里亲戚时,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边走边道着:

    “………没什么人了,有个叔叔七十年代就过世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回来的时候村里还有几家,现在都迁了,真是沧海桑田,转眼百年呀……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是妇救会干部,我父亲在抗大二分校当教员,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武乡,离八路军总部旧址不远,要说起来,我可算是实实在在的红二代,不过那时候红二代可没好日子过,能记起的感觉一个是饿、一个是害怕,记得最清的是一听到枪响,我奶奶抱起我就往地窖里藏……抗战胜利后,又是内战,这儿又是上党战役的主战场,我还是天天被奶奶抱着往地窖里藏,那时候抓丁拉夫比较凶,我小时的玩伴有个才十二三岁,个子稍高了点,愣是被抓走当**去了………直到全国解放,我父母随军南下,走时候给我起了个名字就叫南下,十三岁我奶奶去世时,他们才把我接到福建,那时候才开始上学……”

    老人说着,絮絮说着琐事,更多的是渲染对于战争的记忆,自古上党民风强悍,在战争中所遭受到的苦难也尤为深重,不过那场惨烈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即便谈论,也未必有人会加上悲痛的情绪,时间会淹没一切记忆的。

    看着父亲有点耽于过去了唠叨了,女儿左熙颖岔着话题道:“爸,小时候我老听你讲咱们老家的故事,亲眼见到,可比想像中好多了,比鼓浪屿都不差,特别是这儿的山和水,环境这么好,大大颠覆了我以前对北方的印象了啊。”

    “那当然,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好地方呀。爸小时候特别猴,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鱼虾,就在这一块,那儿原来半山腰有好多野桃树。你祖奶奶一找不到我了,就站在那山头喊……山娃,你大回接你来了,给你带了好吃的,快回来……”

    左老头作势一说,童心大起,那话却是地道的潞州乡音,把“爸”喊成“大”,听得随行的几位附合地笑着,左熙颖随着父亲一指,看到的却是一个郁葱的山头,凸起了一块大石头,几乎是周边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库区,再回头,父亲的脚步停下了,笑着的脸色,不知道何时挤出一滴混浊的老泪,女儿愣了,将劝失言。老人抹了把眼,悄无声息地掩饰过了。

    “就在那儿,那就是咱家……”

    山顶最到了,老人的步履停下了,颤颤地一指,喊了句。所指之处,是一座已经坍塌的石垒泥坯房子,高处是经年枯黄的马尾草、地上是新抽绿的荒蒿。风吹雨打的故居来不及等待归家的游子,早已成了残垣断壁。

    一刹那间,左南下泪如泉涌,颤危危地已然不复上山的稳健,脚步踉跄,女儿左熙颖和随行赶紧去扶,老人推开了众人,颤危危地上前,扶着已朽的门框,抽泣着,慢慢的坐下来,手颤抖地抓着一把荒土,大口地吸了口气,像闻到了故乡的味道,大颗大颗混浊的老泪滴在满是青筋的手上,滴在黑黄相间的故土上,胸前起伏哽咽着,涕泪横流一时不能自制,女儿赶紧地掏着吸瓶递了上来,不过被父亲挡住了,不仅挡住了女儿,而且挡住了上前的众人。

    没人上前打扰,直看着老人貌似悲痛欲绝地倚着门框着,喊着奶奶、喊着父母,絮絮叨叨边说边流了一番老泪,半晌神志稍清时,喃喃地说着:“让我静一静……让我静一静……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以来,这位左教授给众人的印象是慈详、豁达、从容,没想到刚才还说说笑笑,转眼就涕泪交流,不过也没人觉得这老泪纵.横有什么丢丑的地方,反而对这位慈详的老人更多了几分亲切和敬重。

    枯坐了一会儿,起身抹了抹眼睛。慢慢地巡梭着,沿着已经目不可见的村路,慢步走着,似乎在记忆中努力地搜寻着,是否还有东家的鸡鸣、西家的狗叫,是否还有亲人的呼唤,是否还能记起常常给他带来噩梦的枪炮声,慢慢地,身影消失在残垣断壁林立的村中。

    女儿左熙颖小声对随行的众人说着:“没事,我父亲喜欢安静,让他静一静,多看看吧,几十年没回这儿了,老念叨着……”

    于是一行人默默地等着,等着这位怀旧的老人,只有女儿轻轻地跟在父亲的身后,就那样默不作声的跟着,在已经坍塌的残垣断壁中寻找着是什么让父亲有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

    【当一天两K党哦,嘿嘿……接下来就该美女和美食的阶段了,有香有色哦!】

第08章 邂逅佳人识为谁

    第08章邂逅佳人识为谁

    沿着几不可见的小径,这座半壁矮山一面临水,背后却是一个缓坡,四处可通坡底,不过和记忆中影像已经大不相同了,曾经的地畦已经成了绿莹莹一望无际的水面,对面山谷中的野梨、野桃树早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青翠的松柏林。低头间,能看到勤劳的蚂蚁在草棵石缝中忙碌,偶而还有绿油油像草叶子的蚱蜢蓦地跳走。抬头时,瓦蓝明净的天空飘着雪白云朵,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山顶;四顾时,水色与山色溶为一体,微微风来带着湖水的味道,暖暖地让人舒爽。

    慢慢地,左南下心情从悲伤走向宁静,在宁静中仿佛又慢慢步入了另一个时空。

    一个存在于记忆中不曾磨灭的时空。左南下不知不觉间快到了山脚才停步,儿时记忆仿佛被所见每个细节唤醒了,童心大起的时候,甚至于从附身杂杨丛里折根细树枝,一扭一拽,还像小时候一样,能把枝皮褪下来,指甲一刮,放在嘴里一吹,那便是一曲没音节的乡村小调。吹奏几声,又是童心大起,伸手去花丛中捉小憩的蝴蝶。

    左熙颖远远地看着父亲这么高兴,悄悄照了几张照片,没去打扰,那份对故土的情愫对于她已经无从理解了,不过看得出,父亲很留恋,很沉浸于曾经对家乡的美好记忆。

    咦?草绳?

    自得其乐的左南下不经意看到一根手搓的草绳,像是新搓不久,还带着泥迹,顺着绳一拉,草绳上居然绑着个桶,凑近掀盖一瞧,眼睛一亮,旋即又是喜出望外,居然是数只还在伸足探脚来回爬的王八。

    “快来,小颖。”

    左南下乐了,蹲着身招着手,女儿快步上前,咦了声,看着多半桶憨头憨脑乱爬的小王八好奇地问:“爸,这是鳖?”

    “对,这可是好玩意,野生的,爸小时候拉根草绳就能绑回好几只来。”左南下乐得说道,不过马上又诧异了,看看四周环境奇怪地道着:“这是有人捉的,要有人捉,那兜网在哪儿?是水里做窝还是岸上打巢?”

    “什么做窝?打巢?”女儿不理解了。

    左老头乐了,给女儿说着乡间的土法,一种是水里打个窝,窝大网口小,放上诱饵,等着王八钻进去吃然后一网成擒,另一种是在岸上作个假巢,把诱饵从水边直拉到岸上假巢,把王八骗出水面进巢觅食然后再兜一网。说得手舞足蹈直作示范,而且提到不管那种方法,肯定要用到诱食,这种饵食一般人可做不出来。一想到诱食,浑然已忘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四处搜寻着,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循着臭味,到了水边了,看着深绿色的水面发呆。

    女儿可想不透这事怎么会引起父亲的偌大兴趣,只当是老来少,越老越像顽童了,处处随着父亲的性子,没跟着去,而是饶有兴致地蹲在草丛边上看那半桶蠢头蠢脑的大小王八。

    水边,左南下没见到窝食,却看得一堆衣裤扔在岸边,正发愣着,不料衣服里传出来话音了: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你死那儿去啦,回话。”

    老头先愣后惊,吓了一跳,声音重复两遍才发现衣服下扔着步话,拿起来时,看看四下,却是没有发现发音者,再拿出手机来一下子明白了,信号时有时无,这地方只能用这种通讯工具了。此时也明白了,那捉鳖的,钻进水里了,兜网肯定在水下,窝到做到深水处,这是行家才能办到的手法。

    蹲下来,四下瞅瞅,果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条细细的塑料绳挂在草丛根上,直伸进水面,另一端肯定连着兜网。还没多思考,马上证实了,冷不丁“哗拉”一声,一个湿漉漉的人脑袋从水面上冒出来,跟着走在浅水中,手里拉着网,一抹脸,看到了岸边蹲着位傻看自己的老头,这人愣了愣,诧异了,喷了句:“哟哟哟,那儿冒出这么个傻老头来?那我衣服,别偷我东西啊。”

    左南下被重重呛了下,一位全身光溜溜的大小伙,正拉网出来,说得一脸横样,还真把自己当贼了似的。

    这可不是单勇是谁,兜网挂到了水草里,不得不潜水下去卸网,刚看清老头,又见不远处自己藏鳖的地方有人,马上一指叱喝着:“嗨,别偷我的王八。”

    远处正饶有兴致拔弄着小王八的左熙颖一个回头,跟着一声尖叫,“啊!”声好不真切。

    单勇瞬间看清了那张绝美而惊恐的脸,左熙颖也看清了走到水深不到腰际,一丝不挂的单勇,猝然见这么光溜溜个大男人,惊讶得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该干什么,张口结舌站在当地,像傻了一样。

    美女,惊讶凝结在脸上那美倒另有一番风情,衣红似火、肤白胜雪、发黑如墨,那双惊讶的大眼忽灵灵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单勇看了好几眼,猛地才省悟到不对劲,恐怖的事物长在自己身上呢。下意识地赶紧捂着外露的春光,却不料两手一捂,网撒了,赶紧地又弯腰把网提在手里,这一提,又露出来了,胯.间那恐怖玩意可不老实了,一翘一翘受刺激了,要昂头了。

    左熙颖看得面红耳赤,也是半晌才省过神来,呸了口,背着身,跑得远远地躲开了。直躲到一株树后,不敢稍看。

    单勇有点憋火,把一网的大小王八扔到岸上,缠着网口,顾不上擦身上的水了,三下五除二胡乱穿着衣服,一旁看着的左南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手足无措惊了会,旋即又哑然失笑了。这乡野小子,倒是鲁莽得紧。

    本来要走的,不过没来由觉得这位透着野性的后生那儿很让他好奇,似乎和自己曾经的生活经历有某种关联或者共通之处,看这体格,匀称、健美,几处肌肉随着穿衣服的动作一鼓一鼓,闪着让人羡慕的活力。再看长相,浓眉大眼,悬鼻阔嘴,相貌堂堂,虽然野了点,不过眼神很清亮,不像坏人。

    不经意看到这小伙拉上来的网,左南下忍不住嘘了口气,这一网拖得着实不少,网里挣扎着两大五小七只王八,左老头一瞅两眼发直,那大的个子足有七八斤,小的也有斤把,就是自己当年也没捞到过这么个大的,何况还是潜水拖上来的网。

    “大爷。”单勇穿上衣服,莫名地变得礼貌了,刚才还称呼傻老头呢,这么个礼貌的称呼让左南下诧异了一下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没吭声,单勇提着网,眼神示意的跑了好远的红衣姑娘,小声问:“那姑娘谁呀?”

    惊鸿一现,不过那倩影、那脸庞在单勇的眼中留下了颇深的印像。左老头呢,瞬间明白了这小伙变得礼貌的原因,呵呵一笑,促狭似地道:“你猜。”

    这你猜说得,不无几分得意和自傲,治了一辈子学、当了一辈子教授,但最满意的作品就是单勇所指了,说罢笑着看单勇,提网的单勇也笑着,两人像是会心地笑着。

    却不料单勇灵光一现,话锋一转,凑上来猜到:“你老婆!?”

    扑……左南下嘴一撇,气歪了。单勇马上改口了:“哦,不是老婆,二奶?”

    左老头可没料到猜出这个结果来,呲眉瞪眼,噎上喉咙间的那句话就是迸不出来,单勇边提裤子边笑道:“猜着了吧,我们这旅游库区经常有瞒着老婆,带着小老婆来遛达的……还是你们懂享受啊,我要活你这份上还带这么年轻漂亮个妞,那可拽了。”

    “去去,不是那什么……是我女儿。”左南下强调着,怕单勇再胡猜难堪,却不料单勇一摆手,边走边无所谓地道着:“干女儿吧,就那层意思,大家都懂……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你你……你才多大年纪,怎么满脑子污.秽思想。”左南下这回真给气着了,指着单勇气不打一处来了,正要上前和这黄毛小儿理论几句时,却不料步话响了,里面还是那个破锣声音:“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回话。”

    “收到,我是土豆,干什么?”单勇接话道,顾不上理会老头了。

    “我靠,你还活着呀,快溜,库管到山上了,别逮着你。”雷大鹏传话道。

    “知道了,收拾好准备走,我从后山下去。”单勇道。

    装起了步话,利索的收拾着东西,刚准备好要走,猛地回头看着老头还愣愣看着自己,此时再看,这老头一身老式的正装,像中山服,满头银发,比鱼鳞看得雪亮,下意识的动作都是背着手,倾着前身看人。那姿态有点高高在上了。看看老头,又看看远远地不敢过来的红衣女郎,再思忖着雷大鹏汇报的消息,单勇狐疑地问着:“大爷,您是……那级的大官?”

    “你看呢?”老头有点得意,逗顽童的表情。而且这么个雍容气度,等于是给了单勇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不料逗错人了,单勇一翻白眼斥着:“你拽什么呀?就是个大官,也是下了台的,要不你还在台上作威作福呢,那有闲功夫来这儿遛达。切,带着个妞了不起呀?”

    估计是没打听到那妞的来历单勇有点生气,故意呛老头,这句把左南下可呛得哭笑不得了,单勇指着老头的糗样没心没肺地直笑,捉弄了几句,等转身要走时却吓了一跳,不远处,那红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眼神冷冷地、像要再一次把单勇剥光一样盯着,面对这么一位冷若冰霜,而且艳若桃李的妞,单勇一下子住嘴了,不敢胡说了。

    近看却是不同,瑶鼻凤眼,肤白得欺霜赛雪,眸亮得如星似月,是一位美得很纯净,美得让人莫名有点肃然起敬,不敢生歪心眼的妞,向来胆大的单勇没来由地怯,记忆中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一种让他不正视的怯意。不过好在没有难堪。那姑娘几步上前,搀着单勇眼里的傻老头,轻声说着:“走,爸。”

    扶着老人走,那神态看得出绝对不是二奶一类的。仅仅是看了单勇一眼,有点心虚的单勇没来由被那双美目透出来的忿意刺着了,很不屑,很讥诮,很无视的一眼,然后搀着老头,慢步朝矮山上废弃的村落行去,一下子搞得单勇好不失落,倒觉得还不如被劈头盖脸骂几句呢。怔怔地看了良久,直到步话里雷大鹏催促才提着收获往另一个方向上山。

    过了不久,回行的时候,左南下又一次回头看相向而去的小后生时,女儿不悦了,轻声说着:“爸,你好歹也是位教授,怎么和什么人也搭话,没准那儿的野小子呢!?”

    左南下视线里已经失去了单勇的身影,回头笑着对女儿说道:“呵呵,来潞州几天了,你什么感觉?”

    “嗯,挺好。”左熙颖给了个模糊的答案。父亲摇摇头边走边道着:“很好吗?我可不觉得,身边满是被客套、恭维、寒喧、谎言包围着,能有什么好的,咱们能得到这种招待也是沾了你姐的光……我是觉得这野小子活得很真实,很原生态呀,喜怒哀乐就写在脸上,高兴了搭你两句,不高兴了骂你两句,呵呵,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在这儿无拘无束的生活。”

    仍然是活在回忆中,左熙颖无奈了,只得随着父亲的性子,父女两人边走边聊着,冷不丁被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引起注意了,回头时,远远地看到了对面的山顶上站着一位,不用说,是已经相向上山的单勇了,那口哨悠长而尖锐,一个音节能持续十几秒钟。左熙颖无语了,走这么远了,这家伙都不忘调戏一下下。要拉父亲走时,没想到父亲脸上浮着微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他在向你示好。”

    “啊?爸,你今天怎么了。”左熙颖倒哭笑不得了,一向严肃的父亲今天还真是一反常态了,似乎就觉得和这个摸王八的小伙有缘一样。却不料左南下随着经久不断的口哨声音哼哼着,边哼边走,还得意的走着很有型的戏步,边哼边说着:“你细细听听,这是上党梆子剧目里的一出《程咬金招亲》,说得是程咬金给裴翠云牵马坠蹬,听这口哨吹得,很有两年功底。就是那一段……想当年卖耙子当过掌柜,牵着毛驴赶山会,吃过苦,受过累,到如今当马夫身大力不亏………”

    随着渐弱的口哨声,左南下哼哼着家乡戏里的片段,女儿左熙颖也听出来了,因为父亲的缘故,对于家乡的梆子戏倒也略有所知,细细地听辨着口哨里的调子,果真是有腔有调,这调子几乎切合着父亲自得其乐咚咚锵锵哼戏词和伴奏,吟唱得这么乐呵,连她也忘却了刚才的不快,看着童心大起的父亲按捺不住地笑了……………

第09章 不辞辛劳觅香美

    第09章不辞辛劳觅香美

    左南下一行从漳泽水库回到潞州市区已经是下午五时多了,日程安排的很紧凑,车驶到凯莱悦酒店门厅时,市文化局、市博物馆、市教育局几个单位应场的已经候在那儿了,说说笑笑迎着副市长和左氏父女一行人上了酒店安排着小会议厅。

    按照惯例,聚一块笑笑说说,坐一块吃吃喝喝,基本今天就过了,不过稍稍有了点意外,上楼的时候左南下推托身体不适,把这个随后的官方宴请推拒了,在女儿的陪同下回了房间。

    不对呀?感觉在库区兴致还蛮高的,怎么一回来就身体不适了?送走了左氏父女,李副市长有点纳闷,和一干单位来人客套几句,下楼时悄然拉着宣传部这位许部长小声问:“许部长,左老是不是南方呆久了,有点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了?”

    “没有啊,今儿大家可都瞧到了,上山爬坡可比年轻人还利索。”许部长讶异了句,揣度着领导说这句话的意思,看着领导蹙眉的样子,一下子想到了,可能左老刚刚的推拒让副市长犯疑,于是不确定地道着:“是不是对咱们的招待不怎么满意?”

    这点就不好说了,李副市长也是办公室出身,同样精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但凡位高权重或者钱多的主儿,脾气秉性不可以常理度之,两人互视间心意相通,要是因为某个小细节问题让人家不愉快了,恐怕接下来掏腰包也不会那么痛快。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副市长告辞了众人,独留下许部长,拉到了大厅候客的一角正色问着:“好好想想,咱们什么地方欠妥。”

    “这个……”许部长抚着下巴,努力回忆着,对左氏这一家可算是周到备致,机场迎接时是市委领导班子全员出行迎接的,还动了交警开路,场面摆得很足。市政府还专门组织这么个招待的团队,就为了把这一对父女伺候的舒舒坦坦。来了三天,逛了两个景点,今天因为回看老家还临时改了日程,衣食起居除了酒店的服务还另配了市委办公厅的两位秘书,要说实在找不到不妥之处来。

    找不出来,李副市长就不乐意了,加重着语气强调着:“千万千万不能马虎大意,左老大女儿左熙蓉投资的铝锌化工是咱们市十一五重点规划工程,市长和市委书记多次强调,要把投资商当亲人、当家人一样招待,以前讲信息就是生产力,现在招待也划到生产力范围了,更何况真要商定民俗文化馆的建设项目,你们宣传部也是功不可没的啊。”

    絮絮叨叨一大堆,完了,上升到政治高度了,许部长一脸菜色,憋了半晌,不太确定地道:“要说住的,这里就是咱们市区最高档次了,我看左老很随和,不算是个很挑剔的人……要不就是,饭菜不怎么合口胃?”

    “你确定?”李副市长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急声问。

    这一问,许部长不敢讲确定了,又含糊地说着:“我也说不来,要说档次这儿也算是咱市档次最高的了,凯莱悦的鲍鱼师傅在省厨师大赛上都拿过奖,部里的领导来了都赞口不绝呢……可是……我也说不大清楚。”

    “这样,许部长您辛苦一趟,务必摸清左老的心思,还有好几天呢,咱们好对症下药,别真出了岔子那可麻烦了,我回头把今天的行程向秦市长汇报一下,您就守这儿,最好晚饭光景能坐陪,和左老一家好好聊聊,有什么情况,你马上通知我。”李副市长想了个折衷的办法,点上将了。

    许部长脸上的笑容抽了抽,有道是领导一张嘴,属下跑断腿,敢情自己得当全职服务员了。不过官大一级,那个不字却是没敢说出来,李副市长风风火火走了,许部长一肚子苦水先自消化不良了,外人看宣传部是笑笑说说、吃吃喝喝,个中苦衷那是尝者自知,比如这号招待任务,一头是领导、一头是大佬,夹在中间的,招待好了是领导有政绩,招待不好那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了。

    边寻思着,边根据长年和上头打交道的经验判断,招待无非是个吃喝拉撒,说好听点是衣食住行,衣吧咱不管、住吧没啥挑的了、行吧公费全支了……要说好不好,就剩下个吃了,对了,吃!

    一想到这茬,许部长回忆着第一天陪坐招待的时候,凯莱悦酒店上了二十道压轴菜,不是时令鲜蔬就是生猛海鲜,酒店也不怠慢,把浑身解数使出来了,不过左老仅仅是浅尝辄止,似乎不甚满意,联系今天在库区的所见,许部长立时灵光一现,四顾找着随从,好在还有办公室的小陈林在,一招手过来,再一指:“小陈,去,把冯经理叫来,我在厨房等他。”

    手下应声而去,在总台查着电话,等一会儿电梯里迎到冯经理,两人相携进了后院厨房时,让冯经理哑然失笑的是,许部长倒绛尊降贵,直在厨房的配菜桌前晃悠,看得冯经理前来,顾不上寒喧了,直把领导的意图一讲,关键问题落实到冯经理头上:你这儿饭菜有问题。

    这么确定,可把本来长相有点肾亏面色发白的冯经理吓得面无血色了,头摇得像拔郎鼓,矢口否认着:“不能,绝对不能,许部长您不能砸我们招牌不是,政府招待任务在我们这儿可有好几年了,从来没出过岔子,光我们这儿的三个厨师班,粤川鲁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潞州您再找一家比我们地道的,我这冯字倒过来写。就为招待市府安排的这位,我们可把极味海鲜楼的师傅都借来了……您也算是吃家了,您说说,就潞院的地界,有比我们这儿强的么?”

    冯经理属于那类既有生意头脑,又有钻营本事的一类人,多年和官方打交道已经练得一口死马说成活驴的铜嘴钢牙,这得得得一大堆,许部长愣是没插上一句,不迭地打断了冯经理的话,很不悦地纠正道:“冯经理,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你们的饭菜不好,问题出在不对胃口上。”

    “那您说什么对胃口,我照做不就成了。”冯经理一听有回旋余地,这倒放心了。

    “我觉得呀,应该是这样。”许部长抓着一闪即失的灵光了,拉着冯经理到了门口,小声道着:“左老这个乡土观念很严重,您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您那些个什么生猛海鲜,五味八珍对他这号身份的人,不稀罕,对不对?”

    “对,有道理,左老不在福建么?要海鲜搁那地儿还真不怎么稀罕。”冯经理理解了。

    “对嘛,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来到潞州了,您就应该给他来点咱们的潞州的特产,对吧?咱们潞州能拿得出来的特产也不少吧?肚肺汤,出了名的;壶关羊汤,还有曹操的历史典故的呢;还有上党驴肉,那更没得讲,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还有太后十三花什么来着,能和慈禧挂上钩的什么来着……反正就那些有说道的菜,文化人都喜欢这调调……”

    “别别……”冯经理一张泛白明显肾亏的脸越听越有苦色,拦着话头道:“许部长,您这还不如把我招牌砸了呢,我们五星级的酒店真做您说的这三五块钱的肚肺汤,再整八块钱一份的炒饼,说出去那不成了笑话了么?再说狗肉不上盘,下水不上桌,这大宴里头没这一说呀?”

    这倒是真的,昂贵未必名吃、名吃未必昂贵,许部长所说都是潞州耳熟能详的小吃,可这几块钱的货色肯定进不了五星酒店了,听得这话,许部长有点强词夺理了,直拍着手道着:“有什么不行?我个宣传部长都被派来当勤务员来了,让你们做点菜怎么了?刚才还说八大菜系数你们呢?”

    “可这不属于八大菜系呀?”冯经理苦着脸道。

    “主随客便还是客随主便?你给我抬杠是不是?”许部长斥道。

    “可……可我就想做,我那做得出来呀?”冯经理为难了。

    “好,冯经理,我不跟你多说,回头左老不满意了,项目谈不下来,你就等着挂账吧啊。”许部长威胁了一句,拂袖要走。

    这一下子冯经理慌了,现在最大的爷那是官爷,挂个官职就能当你爷,更何况酒店招待费用都得走账呢,这要有人拿绊子,绊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惊,急急忙忙拉着做势要走的许部长,急中生智了,快嘴说着:“等等,许部长,我给你想个办法。”

    “呵呵,我说你有办法了吧。那你说,就是潞州特色的,你想办法给我整出来。”许部长笑着道。

    马怕骑,人怕逼,这一逼,冯经理果真是突发奇想,顺口就来:“您把他们带出去吃。”

    “带出去,去哪儿?”

    “响马寨。”

    “农家乐?”

    “对,他要是真喜欢去,那说明您的法子对路,要他不去,咱们再想办法。”

    “这个……响马寨那儿成不成?”

    “没问题,离景区不远,驴肉还就数那地方地道,咱们是悄悄说话啊,我看左老也是个小姐身子丫环肚,好的未必合胃口。”

    许部长揣度了下,没吭声,连招呼也没打就径直走了,那后面的冯经理只是偶而来了个突发奇想,死马权当活马医,许部长一走,他又心虚了,万一把人引沟里,回头怕是又得找自己麻烦。忐忑不安地踱步到大厅等着消息。

    却不料有时候这事就是歪打才能正着,不多会儿就见得春风满面的许部长和左南下父女相随着从电梯出来了,走过大厅时搭了句话,许部长悄悄给冯经理竖了个大拇指,冯经理乐了,直安排着酒店迎宾的奔驰,赶紧地开过来,迎着这左家父女和许部长直上了车。

    看着远去的车影,冯经理长舒了一口气,回身上楼时,摇头哑然失笑的自言自语了句:

    “呵呵……没看出来呀,还真是小姐身子丫环肚,谁身上都不缺那根贱骨头啊。”

    ………………………………………

    ………………………………………

    山路十八弯,一山连一山,到了郊区上山的路,这种感觉很明显,视线不怎么开阔,入眼俱是青松翠柏,潞州这个老顶山景区主要以冬天的滑雪场招徕客人,此时未到季节,显得有点冷清,副驾上的许部长回头看看左氏父女二人,暗自庆幸着自己棋高一着了,一说出去转转,一说到响马寨尝尝农家乐的味道,这左老头倒比他女儿还迫不及待。

    “左老,转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响马寨离景区不远,不到十公里,这儿的农家乐开了有三四年吧,口味不错,离响马寨后山不到二十公里就是驴园,差不多就是全市的驴肉基地,很出名的。”许部长介绍着。

    “这个呀,我比你清楚,不怕你笑话,我爷爷那一代就是赶大车的把式,你知道响马寨这个名称的来历吗?”左南下饶有兴致地问。这下子,倒把许部长问住了,摇摇头,就听左南下如数家珍地道着:“这儿传说是隋唐好汉单雄信、单雄忠兄弟俩屯兵养马的地方,离这儿不远的二贤庄是他们的地上产业,这儿就属于他们的地下产业了,传说他们杀官造反一夜攻破潞州府,就是从这儿起的兵……古代有位知府说了,自古上党多刁民,就是从这儿来的,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使这里多受战乱之灾,也养成了地方居民悍勇的性格,地方文化中处处也能体现出这个‘侠’的意思,比如南方人听上党梆子戏,第一感觉说了,这干嘛呢,咚咚锵锵,不是打架就是杀人……呵呵。”

    左颐颖和许部长,包括开车的司机都被老头逗笑了,许部长此时倒省得了,这老头对于地方文化的理解倒也真不是花架子,没来由地多了几分亲近。

    说着聊着,车拐过山口,地方到了,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一个据山而建的村落,三二十户人家的样子,像是在山腰横切了一块上百亩的大空地,要是加上擂木大栅,还真像个土匪窝子,不过此时看来,在夕阳余晖下,青砖红瓦小二层的楼,隐约在青郁的山色中,说不出来的静谧,车更近时,能听到偶而的狗叫,不少人家的烟囱已经冒起了缕缕的炊烟,活脱脱的一副乡间景色。

    许部长悄悄瞥眼,看到了左南下眼睛仿佛发滞一样盯着村落,暗暗地心喜了,这一趟,恐怕是蒙对了。

    这地方也就周末人多点,今天明显不怎么多,村口的空地停了三五辆漆色深暗的车,奔驰一停,登时把其他车都比下去了,听着车声就有人出来招徕客人了。

    “老板,来我们家看看,空调雅座,24小时热水,住宿打尖,包您满意。”一位年纪不大的小伙利索的喊着,另一位胖老娘们凑到许部长跟着直接拉客了:“老板,来我们这儿看看,空调雅座,还有麻将桌,包您吃得舒服,玩得痛快。”

    下车伊始,拉客就来了若干位。这下把许部长难住了,二三十家,有一多半挂着农家乐的牌子,光说来,倒忘了问问那一家更好了,瞅了个空悄悄往酒店打电话问冯经理,却不料冯经理电话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敢情这货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来过,霎时把许部长气坏了,电话里咬牙切齿威胁了句:回去再找你算账。

    电话刚放下,却不料有拿主意的,左南下一指斜面的第三家道:“这一家。咱们看看去。”

    “哟喝,熟人呀,一瞅就知道老单家。”胖老娘们有点失望了,咧咧一句,许部长一听乐了,笑着接口问:“大妹子,听您这口音,老单家是最好的?”

    “一样的,就吃的好点,他们家的条件还不如我们呢?要打麻将来我们家,他们家没麻将桌。”胖老娘们不死心地邀了句,许部长胡乱应了声,倒是微微诧异左老的眼光,不光是他,连左熙颖也诧异了,小声问着父亲道:“爸,您怎么看出这家好来了?我看也一般化呀,还没那几家干净呢?”

    是啊,两层的小楼加一层露天的阳台,在这二三十家农家乐里并不显眼,细看还真没有出奇之处,不过左南下却释着疑道:“呵呵,你们看环境,我看的是门槛。”

    “门槛?”几人咦了声,眼光同时落到了门槛上,有点旧,有点脏,不过左熙颖登时恍然大悟了,指着笑着道:“噢,门槛的磨损的厉害,那是说明来客多?”

    “对,还是我女儿聪明,哈哈,这学问你书上可学不来,到那座城市你要想找个吃饭地方,一别听名气,盛名之下,往往其实难副,而且跟风的多;二别看环境,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的地方别去,味道肯定不怎么样,要是客人络绎不绝,根本不可能保持到那么干净。”左南下笑着解释道,随行几人对比一下,倒还真有几分道理,而且走到这家的门口,连个出来迎的都没有,只有院子里一位蹲着的胖小子正拿着管子,撅着屁股吹着火,烟就是这儿冒出来的,听得有人进门,得空喊了句:“干妈,有客人啦。”

    几个人迈步进门,门后不远还有坐着个大锅,盖着大木盖子煮着什么,看锅的小伙子正添着柴火,看到这一行人,眼一愣,正抱着的柴火吧唧砸脚上了,哎哟了一声直捂脚,两眼发直,像是见鬼一样,这一哎哟,那吹火的胖子又回过头来了,烟灰糊着大花脸,同样像见鬼一样,猛地一瞪眼一收腹,倒吸凉气,可不料嘴还在管口上,直吸一口烟气,跟着一屁股坐地上,呛得鼻涕眼泪直往外流,边咳边抹着脸边扯着嗓子喊着:

    “蛋哥,快来看,那美女送上门来了,来咱家来了……”

第10章 未谙食中有此味

    第10章未谙食中有此味

    美女?送上门?来咱家?

    左南下、许部长和同行的司机都把目光投向左熙颖,好不奇怪。而左熙颖却是一脸懵然,看到左近锅边揉脚的瘦小伙子,根本不认识。再看坐地上瞎喊着那位,脸上横七竖八抹着几道锅黑,正目不转睛傻兮兮看着左熙颖,边看边抹鼻涕口水,馋涎四溢,倒把左熙颖看得扑哧声笑了。

    “小伙子,你认识我们?”左南下奇怪了,问着锅边的这位,可不是司慕贤是谁,司慕贤笑了笑,摇摇头。左南下倒奇怪了,指指雷大鹏道:“那这位怎么说……”

    “噢,您看那样,村里的傻瓜,甭理他,对,别说他傻,一说他就骂人。”司慕贤道,后半句压低了声音,却不料前半句让雷大鹏听到了,翻着白眼,果真是咧嘴骂了句:尼玛B,你才是村里傻瓜呢。

    这么快就证明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就雷大鹏帅成这个样子,不把他当村里二傻都难。

    这当会,厨房里出来人了,一位干干净净的中年妇人,梳着个解发头,看着很亲和,嗓门奇脆,唱喏似的招呼着众人:“请请,几位第一次来吧,响马寨的老单家来一回,保准几位成回头客……里面请。”

    是单勇他妈,雷大鹏他干妈滕红玉,想当年就是唱梆子戏的,这嗓门招徕客人自然是简单的紧,一行人机械地跟着滕红玉进了屋里,听得干妈喊着干爸泡壶茶,这当会儿雷大鹏反应过来了,一骨碌爬起来,直奔厨房,门口停住了,单勇伸着脖子看那群客人,雷大鹏一把拉着,凛然道着:“路上说的就是这妞,漂亮吧?你还不信!?”

    “不对呀,她怎么跑咱们家了。”单勇心里揣揣不安的道着,雷大鹏喊第一声他就听到了,伸出脑袋来一瞅又赶紧缩回去了,本来单勇脸皮挺厚,不过这次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变薄了。或许是因为那妞的缘故。路上几个人就讨论过,单勇知道是见过的那位,不过没吭声,一笑而过。平日里从不介意拿三个人都认识的某个妞开玩笑,不过这一次单勇很意外没那八卦心思,水库边上那姑娘匆匆一眼,那眼色中忿意和饥诮,似乎触到了他心里的什么部位,让他有点难堪的感觉。

    单勇一愣,雷大鹏自以为得意了,一指道着:“看看,看傻B了吧,我都说了,美得令人发指呀,你都不信。”

    “雷哥,这‘发指’词用得不对吧?”司慕贤笑着凑上来了。

    “噢,不能发指啊,发情,发情总可以吧。贤弟都动心了,说她跟那洛神赋里那谁来着,就是被几个男人搞来搞去的,任老师讲过。”雷大鹏一挠脑袋,想不起来了,司慕贤斥了句:“去去,别糟践人家。”

    “嘿嘿,你这词用得也不对,我恨得不糟塌涅。嘎嘎……”雷大鹏压低声音,奸笑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之意。却不料后脑勺吧唧挨了一耳光,哎哟一回头,遇上了个冷眼剜着的干妈滕红玉,雷大鹏登时亲亲热热叫着:“哟哟,干妈,打我干吗?”

    “你个臭小子,来的都是客,别胡说,赶紧生火去,不吃烤鱼啦?”滕红玉催着,雷大鹏应了声,要说吃可比其他事重要,抱柴上火,忙活上了,司慕贤耸耸肩,给了单勇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也蹲到院子里那口锅跟看上了,单勇还待再看,却不料被老娘剜了一眼,单勇恬着脸解释着:“咋了,妈,我又没说。”

    “还咋了?看人家姑娘看这么下作,没出息。有本事给妈领回个来。”

    滕红玉斥了句,照着单子给念着报菜,凉拌马齿菜、苦菜鸡蛋饼、蘑菇炖柴鸡,再加上一份酱驴肉,主食是小米焖饭,老爸应承着,老妈蹲着身子摘上菜了,单勇有点好奇了,凑到滕红玉跟前问着:“妈,这些什么人呀?”

    “你听吃什么还不知道?山珍海味、鲍鱼龙虾吃腻了,来尝尝野菜味道。”老妈不以为然地说道,边摘着野菜,边拢着头发,像这样来尝鲜的客人招待的不少,吃得嘴贱来换换口味的。已经习以为常了,回头瞥了儿子一眼,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滕红玉笑着道:“还别说,一起来的那姑娘是漂亮啊,又有身材又有个子,小模样也不赖,和妈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一般漂亮。”

    单勇眨巴着眼,看着老妈挽着的袖、摘菜的手,再加上鬓前飘着的几缕白发,再漂亮也是徐娘已老了,于是咽了咽喉咙,强忍着笑,在自我感觉良好上,老妈和他干儿子雷大鹏有得一拼,却不料这个动作被老妈瞅见了,瞪了眼道:“怎么了?什么眼神,妈说的不对呀?想当年妈在梆子剧团扮得是杨七娘,团里的抗梆,知道什么叫抗梆?那是主角,就跟现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就妈这嗓,一声过门,八一广场那么大地方,不用扩大,上万人能听得清清楚楚………过来过来,大鹏。”

    又来了,每每这个时候,单勇和老爸相视笑着,以沉默对付老妈的孤芳自赏,正好逢着雷大鹏进来了,儿子不欣赏,滕红玉揪着干儿子一连几个问题,里面那姑娘漂亮么?见过干妈年轻时候的剧照吧?那谁漂亮?

    雷大鹏说傻也不傻,点了两回头,马上一副帮亲不帮理的凛然道着:“干妈,这还用比,当然您漂亮啦,还用跟以前比,现在您都比她漂亮,每回来都发现您越来越年轻了,再来两回,得叫您干姐啦。”

    正切肉的老爸单长庆乐得一颠,差点切了手,单勇憋着笑,偏偏雷大鹏说得自己都不当玩笑,还一副正色,滕红玉被后半句雷到了,吧唧一个脖拐子斥道:“你个臭小子,说话都岔辈……大学快毕业都没见你长进。”

    这位泼辣老妈同室几个可都领教过,这不,说话着手里的活计倒不耽误,边洗菜边训着老爸单长庆慢手慢脚了,回头又赶着儿子,别在厨房里碍手碍脚,雷大鹏和单勇相视做了个鬼脸,单勇拿着刷子,端着一盆烤鱼调料,雷大鹏却是扛着四五根串好的鱼,两人颠儿颠儿从厨房里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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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处远郊的农家乐就是单勇的家,不光是家,还是大学期间兄弟几个打牙祭的地方,每每河里捞得鱼鳖、山里套的兔子、谷底熏的獾、树上掏的鸟蛋,都是哥几个嘴里的好食,坐南朝北足有二分地大小的院子,东边门口是炖王八的汤锅,西边是石头垒好的火,一米宽窄、两三米长,鱼上架一受热,滋滋拉拉出着水,单勇抹了头层油,回头问着司慕贤王八汤的火候。

    司慕贤一掀二十多斤的大木盖子,一股蒸汽和着香味呼声冲起来,熏得他往后闪了闪,看看锅里,再闻闻味道,回头道:“差不多了,能上锅贴了……哎你怎么过来了,去去,离远点,别把口水掉锅里。”

    边说边踢着雷大鹏,这货馋得望眼欲穿,正盯着锅里发呆,被司慕贤一训,咬着下嘴唇不悦地哼了哼,若干年了,哥几个里他一直是劈柴烧火的角色,没有升级到操勺的水平一直是雷大鹏最大的憾事。不过那样也好,等吃现成的。

    司慕贤干得却是比较专心,放好锅盖,拿着一盆和好的玉米面菜团,捏到手里揉了揉,小心翼翼地往锅边贴着,不一会儿这锅边金黄金黄的一圈,飘出来香郁的汤味着带上了玉米受热散发出来的味道,雷大鹏像是YY到了某种美味一样,滋吧着嘴唇,不时地抹抹下巴,一副猫抓痒痒,急不可耐的样子,看来司慕贤有先见之明,这货还真不时地抹着嘴唇上流出来的哈喇子。

    冷不丁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了:“小伙子,这做得什么?”

    “金玉满堂。”雷大鹏顺口道了句,回头时,却是满头银发的左南下笑吟吟地看着司慕贤在放锅贴,近看把雷大鹏吓了一跳,这满头一根杂毛没有的老头笑呵呵地看了眼,纠正道:“是王八炖汤吧。”

    说话间,那位胖胖的许部长也出来了,刚刚闲坐无聊,那大木盖子一起,满院子的香味扑鼻,几个人从窗口看着这两处又炖又烤,所用炊具闻所未闻,煞是好奇,按捺不住,起身出来了,左熙颖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农家小院,雷大鹏一眼扫到了那美女,多少有点罢摆心思,重新纠正道:“这就叫金玉满堂,不叫王八炖汤。”

    “是吗?加个锅贴就叫金玉满堂?”许部长乐呵呵的笑着凑上来,隐隐看到了汤锅里的脸盘大的王八,这个头倒也不多见,估计是看着雷大鹏长相很可乐,却不料雷大鹏罢摆的心思更重了,得意地道着:“这锅金玉满堂,可不是炖王八那么简单,你要把这里门道说清楚,今儿吃饭不用掏钱,我们倒贴都成。”

    “不就是王八炖汤么?愣充金玉满堂,把我们酒店的招都学会了?”司机凑上来了,本地口音,和大鹏较着劲,却不料大鹏胸有成竹似地一甩大拇指,牛逼哄哄一问:“赌不赌?就这一锅汤,十全大补,也叫十全十美,有十样好玩意,你要数得上来,除了不掏饭钱,看见没,外面那车赔给你。”

    手指的方向,司机一瞅,却是那辆破破烂烂标着城管字样的车,这车谁敢要,司机扑声一乐,笑着道:“你是看我不敢要你这车,蒙我吧?我在凯莱悦什么菜没见过,凯莱悦知道不,五星级酒店,十八万一桌的都没你说的这么玄乎。”

    “见过世面你不敢赌?你把你那车押上,我敢要啊。”雷大鹏倒过来将了句,这一将,倒把司机将住了,公司的车他就敢要,咱也不敢押呀,更何况押给这个傻瓜。正僵持着,不料观看良久的左南下说话了,一指司慕贤道:“这汤做得不错,深得食中三味。不过,小伙子,你这十全十美,是不是有点话大了?”

    贴着玉米面饼的司慕贤神神秘秘笑了笑,抬头时,却正和左家父女两打了个照面,看得更清了,很确认这就是水库远远看到过的那位姑娘,娥眉淡扫,不施粉黛,素颜清丽、荣光照人,一眼扫过便有令人不敢亵视的感觉,手颤了颤,贴好了最好一个玉米锅贴,避开了那姑娘的眼光,对着左南下慢条斯理道了句:“那老爷子,您数出是几全几美来?”

    “嗯,虫草、红枣、姜片、香菇、雏鸡块、甲鱼,再加上锅贴,这是七样,对,还有火腿片,八样。”左南下一口气说了八样,光这八样倒令观者吃惊了,一锅简单的汤选料快赶上五星级酒店的水平了。一听专家这么说,各人俱是瞪着大眼看着氤氲着香汽的汤锅,回头又看看傻不拉叽的雷大鹏,多有不信之色。

    左南下近前一步,深深一嗅,指点着道着:“这八样选材色泽红黄白三色,关键是熬出来汤色浅中带黄,再熬一会儿,会变成趋于金黄的汤色,再加上这金灿灿的玉米饼,这就是你们说的金玉满堂的由来吧?”

    哦声,一行人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这几个貌似顽童的报以惊讶一眼,雷大鹏乐了,呲着牙嘿嘿得意地笑,不远处烤鱼的单勇微微一惊,暗道这老头是个老吃货了,连兄弟几人配的料都说了个差不多,一般人说不出这么多来,最起码雷大鹏偷他爹那把冬虫夏草,认识的人就不多。

    司慕贤笑了笑,像是很认可了,不过软软地加了一句:“老人家您很有眼光,不过最好的,您好像漏了。”

    左老仿佛也胸有成竹,兴致大来,指着锅道着:“最好的应该在锅上吧,这是乌金石凿出来的石锅,这种炊皿现在可不多见了。”

    石头的,这一下左熙颖兴致上来了,趋到了锅前,伸指小心翼翼的触了触发黑发亮的锅沿,一触惊讶地回身说着:“对呀,爸,是石头做的,最早有记载的烹饪焗法,就是以石为器皿吧?潞州现存最早的食器秦鳌,也是石制的。”

    “嗯,对,这种方式加热均匀、散热缓慢,火熄两到三个小时,锅还是热的,而且加热用的是普通的柴草,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味,有点意思,除极度好吃的人,没人下这笨功夫了。”左南下评价了一句,不知褒贬,几人看着雷大鹏,呵呵笑着。那左熙颖的兴趣也上来,举着胸前的数码机喀喀嚓嚓连拍几张,边拍边问着锅边的司慕贤:“小老板,我爸说的对不对。”

    “厉害,看来老爷是行家。”司慕贤由衷赞了个。

    众人附合一笑,那许部长自然是吹捧有加,直说左老的闲情雅致不浅,曾经在某报某刊有过若干篇关于美食的文化的杂谈,很有影响力,这是陪同前下的功夫,马屁也拍得颇好,左南下颇为受用地笑笑谦虚了句,几人围着锅边的司慕贤问长道短,这下子,司慕贤露脸了,可把雷大鹏冷落了,这货鼻子重重哼了哼,不屑地道:“什么破教授,什么美食家,差远了,连我们蛋哥都不如,你十美才说了八样,剩下那两样是什么,把你们几个脑袋打破都猜不出来。”

    咝,司慕贤气得咬牙瞪眼,恨不得把雷大鹏煮锅里,这货嘴一张倒一片,本来有客上门都是随着客人的性子,瞎糊弄着高兴了,谁较这个真,可这句说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许部长搞得尴尬站在当地,左南下眉毛一挑,脸拉长了,左熙颖眼光征询着司慕贤,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司慕贤瞬间明白了姑娘的意思,要找个圆场,刚要张口,不料圆场的来了,雷大鹏得意洋洋抢到司慕贤面前,对着左熙颖,一眼大一眼小,笑眯眯地道:“美女姐,你想知道不,我告诉你。”

    左熙颖看着脸没洗、嘴没擦、腮帮一高一低,眼睛一大一小的雷大鹏这猪哥样子,蓦地被雷了个外焦里嫩,掩着嘴笑了,笑着点点头,雷大鹏夺着司慕贤手里的长勺一伸锅里,稍一动正中咕嘟的汤和大王八,这一下露底了,王八下面,还压着一窝圆滚滚、白生生的蛋蛋,比鸽子蛋大、比鸡蛋却小,一瞅便知,雷大鹏一缩勺子,得意洋洋盖上了锅盖,回头面对这一行客人道:

    “继续猜,谁猜着了,今天我请他吃,要吃得不香,你们把我当王八煮了。”

    这四人大眼瞪小眼,先惊后乐,看来谜中有谜,要不这傻哥们不会这么拽,有了先前的雷语,大家反倒不敢先开口了,他们不猜,雷大鹏可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众人道:“哦哟哦哟,刚才还专家美食家,这上面王八下面蛋,合在一块,不就是王八蛋么,这么容易都猜不着。”

    扑声,司慕贤嘴一漏气,咬住了,侧过脸不敢笑了,那几位憋得脸色通红,被这么个傻乎乎的家伙当院训一顿,甚至觉得这谜底有指桑骂槐的意思了,司慕贤刚忍住笑,蓦地觉得空气凝重了,猛然省得,这犯了开饭店的大忌,恐怕雷哥这一句,要把这群来头不小的食客全给惹喽……

第11章 此味最是奇香美

    第11章此味最是奇香美

    那脸盘大小的王八下煮的蛋圆滚滚一层,一闪而过,究竟是什么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这蛋很没面子,左老涵养再好也挂不住了,青着脸道着:

    “不可能,鳖蛋一般在五到十克,外层蛋清不是凝固蛋白,你就煮一天它也成不了型,再说了,你煮那蛋多大,应该是小鸡蛋吧?……小后生,有理不争上门客,我们大老远来,你这意思是……”

    意思是逐客喽,话有理有节,中气十足,本来有追着对方认说错话的意思,可不料对象错了,雷大鹏不屑地纠正着:“谜底告诉你了,你都不明白,我说王八蛋,没说王八下的蛋,是有王八味道的蛋,所以我们叫它王八蛋,这王八蛋和你说王八蛋不一样,还不光有味道那个简单,这蛋中有蛋,不是那么普通的蛋……哎哟哟,干妈你怎么又打我。”

    说着的雷大鹏又挨了一家伙,回头不悦地跟干妈滕红玉叫嚷上了,不过结果是又挨了干妈一脚踹,被踹过一边了,原来是滕红玉听着嚷嚷奔出来了,一奔出来吓了一跳,来晚了,四位客人脸色不好了,滕红玉一手端着凉拌的马齿菜,一手请着众人:“请请,屋里坐……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啊,这孩子有点傻……请,来来,这位姑娘,里面请。”

    滕红玉陪着笑脸,说尽好话,好容易把众人重新请进了屋里二层,不一会儿脸铁青着出来了,雷大鹏却是了解这位火爆脾气的干妈,掉头就往院门外跑,眨眼溜了。这得性倒把滕红玉给气笑了,一笑又是气不自胜地上到烤鱼摊前,气撒儿子身上,吧唧一个后脑勺直训着:“以后别带这傻草包回来啊,多来几回,得把客人都给气跑了。”

    单勇缩着脖子,吃吃笑着,没和老妈犟,滕红玉气咻咻絮絮了几句,回身到厨房里了,不一会儿雷大鹏贼头贼脑回来了,凑到单勇跟前,小声问着:“蛋哥,我说错了吗?”

    “没错,说得挺好。它就是一锅王八蛋。”

    单勇笑着道,手翻着已经烤得滋滋冒油的鱼,边说边刷了一层油,翻过来继续烤。这个“王八蛋”是闲来无事,做来以飨兄弟的,却不料今天惹事生非了,那几位愣把自己往这个名号上扯,对雷大鹏而言,单勇知道解释是多余的。果然雷大鹏一听单勇支持,来劲了,直指着窗户道:“那几个笨蛋,给他们讲王八蛋都听不懂,靠,还装美食家。就蛋哥你那王八蛋,我拿回去给我妈尝了尝,吃完一个劲朝我要。实在是做得太难,要不工作都不用找了,咱们专做王八蛋都成。”

    听这话乐了,单勇瞅着雷大鹏不屑的表情,扬头直笑,挑了条小点的鱼,洒上了点辣椒、孜然,直递过来:“吃吧。”

    下面的将说未言,雷大鹏看得烤得金黄色的鱼儿,两眼放光,拿着盘子一接,滋吧滋吧吃上了,单勇也知道,自己这位兄弟,只有嘴里塞着东西是最安全的,安排着别忘了翻鱼烤鱼。回身到了厨房里,老妈正端着酱驴肉和苦菜鸡蛋,瞅着儿子来了个无奈的眼神,这其中倒是有点责怪,一家人就靠着这小店生意,但凡有客上门都是竭尽全力招待周到,那有和客人发生争执的,单勇安慰着道:“妈,没事,我上去给他们道个歉,保证他们欢欢喜喜出门,这总成了吧?”

    老妈哎了声,像是无奈,默认了,出了门,单勇在成摞的食盘里翻着,挑了个钵大的瓷盘,老爸单长庆提醒了句:“小单,你妈身体不好,别惹你妈生气啊。”

    “没事,爸,这几位又不是喝多了不讲理的。”

    单勇应了声,回头看着锅旁正红油准备炒菜的老爸,多年的烟熏火燎,每每所见好像脸上总有化不开的愁色,特别是奋斗半辈子开的驴苑酒楼前几年倒闭之后,总能见到老爸脸上这种愁色。

    不经事不知道难,每每所见父母作难,总让单勇有一种黯然的感觉。出了门,到了石锅边上,提着勺,司慕贤知道闯祸了,小声地道着:“对不起,老大,没料到出这事,这货的嘴太快。”

    说着一瞅雷大鹏,这家伙把刚才不快早忘了,高高地提着鱼骨头,正吃得起劲,单勇掀着盖子,舀着汤,捞了几个煮好的蛋,司慕贤知道做饭店生意上门的都是爷,恐怕老大得屈尊赔个笑脸哄客人高兴了,自告奋勇地道:“要不我去。”

    “你脸皮没我厚,这活你可干不来。看着锅。”

    单勇一言定性,说得司慕贤不争了,虽然在锅边提勺,可这一锅单老大原创的蛋,里头道道究竟有多少,他就一看锅的,还真一时说不清楚。

    单勇端着汤,直进了正房,又被老妈拉着了,嘱咐着别跟客人争执,单勇又是应了几声,直上了楼梯,敲响了二层第二间的门,应声而进时,正和四位百无聊赖浅尝着打个了照面,迎着众人有点不悦,有点疑惑的眼光,单勇笑着问:“大爷,不认识我了,上午在漳泽水库咱们还见过面的。”

    呃,左熙颖看清了,嘴里没吃东西也被噎了一下子,脸刷地红从腮边直红到耳根,不迭地伸手遮脸,仿佛是她春光外泄了一般。左南下也是眼睛一直,一指单勇,皱着眉头道:“哦,是你!?那这儿?”

    “是我家。”单勇笑道。

    “哦,那就可以理解了。”左南下抱以理解的态度,这小后生张口就是傻老头,要怨得怨自己贱了,跑到门上找不自在了。

    “你们……你和左老认识,唉,那认识,怎么还能这样吗?”许部长打着圆场,不过却是尴尬着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左南下手指摇摇道着:“没事,你可以走了,饭菜挺好,不会少你饭钱的。”

    很绅士的作答,很有风度,总不能和乡下人较真吧,单勇笑了笑道:“左老,我那位兄弟说话有点直,不过他说得没错,王八蛋就是王八蛋,既是王八蛋,也不是王八蛋。而是和王八汤味道浑然一体的的蛋,而且蛋中有蛋,我们兄弟三个都嘴馋,每天都想着法子变着花样饱口福,这是我们几个闲着没事琢磨出来的。不是有意让您难堪。”

    委婉地道歉,左老的脸色稍好看了一点,只不过单勇的话实在不怎么中听,左一个王八蛋,右一个王八蛋,听着格外刺耳,单勇知道这老家伙是个十成十的吃货,杀手锏出来了,笑吟吟地又问:“老爷子,美食无尚品,适口即为珍,我们这一锅准备了一周多时间,石锅里的十全十美谜底都在蛋上,您不会不想尝尝吧?”

    嗯,一句勾起老头的好奇心了,明显地眼珠滴溜溜转悠着,怕上当也似地打量着单勇,那几位呢看看左老,看看单勇,这个放下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最起码那大锅的香气扑鼻绝对不是假的。

    僵持几秒,单勇干脆先入为主了,腾着桌子,把一碗金黄清亮的汤放到了桌上,汤里漂着几片火腿,几丝香菇,沉底的果真是四颗个头椭圆,无限接近圆的蛋。

    舀着汤勺,给每人盛了一小碗,很慢,慢得很专业,点滴不洒,放到左熙颖面前时,单勇有意地看了一眼,四目相接的时候,左熙颖像被他的眼光灼到一样,不迭地避开了。

    果真是美得令人发指,那吹弹得破的肌肤看比汤盘里的蛋还要细腻。单勇暗暗感叹了一句,回手又把四颗蛋分放到四个碟子里,仿佛怕众人不会吃似的,把一颗最圆的一切两半,捧到了左南下的面前,一副敬请品尝的表情。

    有好吃毛病的人但凡遇着稀罕物事,先是观形色,这蛋一剖为二,似乎和鸡蛋没甚区别,不过细看时,蛋白像玉一样,几近透明,蛋黄却成了红黄色,左南下知道那是浸了油脂的缘故。再往近凑,左南下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似于药香的味道,慢慢地眉头皱紧了,似乎是辨着味道,似乎是在想着疑惑。这味道,杂和的几种配料的味道,却又有一种独有的不曾被调料夺去的味道,王八汤的原味!

    众人看左老这么慎重,都大气不敢稍出,连左熙颖也被父亲的慎重表情感染了,暂时忘了身侧那货曾经裸奔在自己的视线中,不过对这人孰无几分好感,一直没正眼瞧一眼。

    想了想,似乎想不明白,左老干脆舀了一勺汤,轻抿到嘴里,淡淡的香味顺着舌尖直滑而入,清淡而不失香醇,尝之有味蕾渐开的感觉,闭眼睁开时有余味难尽之意,微微颌首。中菜追求一种混合之美,这几种配料的香味都能感觉到,却都没有抢去王八特有的香味,而且更增了汤的绵软和持久,当是上品。

    笑了,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了,左南下抿了口茶,持着筷子,终于伸向了那一剖两半的“王八蛋”,挟一块直放进嘴里,轻嚼了嚼,然后嚼得眉头一动,慢慢地,仿佛机械地咽了,然后呵呵地笑了。

    众人正不解时,老头轻笑成了哈哈大笑,笑着指着单勇道:“我明白了,你这挑得是农村小笨鸡蛋,但仅仅是蛋白是鸡蛋,蛋黄却是鳖蛋的蛋黄,你偷天换日了。用特殊的煮法让两层都浸透油脂,就成了这一蛋两层三种味道的‘王八蛋’,哈哈,加上这两样,果真是金玉满堂,十全十美呀,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啊,你这做法有随园袁子才‘八珍面’的风范了……大家尝尝,我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一说,几人又惊又喜,无意中还真撞到好吃食了,再问什么是八珍面,左南下的博闻强志倒也不是吹出来的,说了一番清代随园食单,这八珍面是用鸡鱼虾晒干,与鲜笋香蕈芝麻花椒,研成极细的末,加焯笋及煮蕈煮虾之鲜汁,和精面粉揉成面条,不但面条味美,煮过的面汤也是一道美味。随园食单里虽然山珍海味不缺,可独独这八珍面排在首位。

    边说着,左老还不忘安排女儿留几张影,等尝着时候,这汤的味道自然是赞口不绝,再尝那几颗蛋,果真是层层味道不同,浸透油脂蛋白蛋黄脆中带粘、粘中含香,边吃边和一口清黄透明的王八汤,几口下去,左熙颖很意外地向着单勇竖了竖大拇指,报之以一个矜持的笑容。

    那么点不快,又是无意,看来可以冰释了。单勇微笑示了意,轻轻地往门外退着,不料老头兴致来了,招手问着:“等等,小伙子,这个……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吗?不用卤法把味道做进蛋白里很不容易啊。”

    “有点麻烦,不过不难,先用醋泡三到五天,蛋皮发软后上火快煮,煮的时间要把握好,等外层的蛋白凝固后,用针筒插进稍稍发软的鸡蛋皮抽出鸡黄,换进鳖蛋黄,稍微掺一点鳖油,然后再上火煮,等凝固成型,去掉外皮,在王八汤里泡一天一夜,煮新汤时再回火,出来味道就浸透蛋身了。”单勇笑着道。

    好繁琐的工序,听得一干人发愣,没成想王八蛋里果真有这许多说道,左熙颖听着介绍,兴致来时,似乎又被这繁琐的工序吓住了,惊讶地道了句:“这么麻烦呀?”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香不厌烦,好吃的都不怕麻烦。”单勇道。左熙颖一副受教的样子,点点头,眼神中多有欣赏的意思。

    单勇微笑示意着,轻轻退出了房门,关门时,看到了左南下伸着勺子,又进了汤盘里。

    一个小小的不快眨眼过去了,等再次响起敲门声,进来的却是满脸堆笑的老板娘了,看着汤盘已经点滴不剩,在座的俱是谈笑风声,滕红玉也乐了,直把一盘小米饭分送给在座四位,刚放定,左南下憋了好一会儿按捺不住了,直问着滕红玉:“老板娘,刚才那位小伙是?”

    “不是,我儿子。”滕红玉得意地道。

    “那他这汤是……”左南下本来想再点这汤的,不过猛地觉得自己张口要似乎不雅。许部长察言观色,马上接口道:“这汤味道真不错,再给我加一份,多要几个那什么王八蛋。甭说送啊,我们照价付钱。”

    一桌人皆笑,滕红玉一听客人高兴了,倒显得更大方了,直应声着:“要什么钱呐,几个猴孩子水库里捞的王八,瞎折腾呢,你们稍等啊。”

    风风火火出去了,旋即就听到了声如唱戏的嗓门喊着:“儿子,再给二楼客人送一份石锅汤,多加几个王八蛋。”

    单勇答应了声,开锅捞了四个,又揭了几个锅贴,这么大方送人,有人急了,雷大鹏扔下烤鱼的家伙急急地喊着:“我的蛋,我的蛋,都送人了,我还没吃呢。”

    这回司慕贤拦得快了,生怕这货生事,追着拉着直拉到锅边一指道:“留着呢,你看,你看,你的蛋都在锅里呢,等我给你捞啊。”

    雷大鹏被拽到锅前,一看尚有若干,这倒放心了,一放心回头瞪着司慕贤,不傻了,而且瞪着眼挑上刺了:“什么叫我的蛋在锅里呢,你丫就不会说人话,变着法损我是不是?”

    训得那那叫一个虎气,不敢和干妈干哥哥叫板,可训贤弟没问题,训了几句,自个动手,先捞上了,等单勇下楼时,雷哥都盛了一大碗连肉带汤加王八蛋雏鸡块,坐在火边,满脸烟黑不洗不擦,配着锅贴吃得唏唏律律,看着单勇嘿嘿傻乐,好不逍遥,好不惬意………

第12章 筵尽人散意未已

    左南下一行在滕红玉前引着下楼出门时,院子里那几位已经是吃得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了。

    宾主尽欢,那是最高兴的,说话间左老是直赞小店的野菜有风味,好多年未尝到了,滕红玉谦虚了几句,给客人介绍着响马村的景色,捎带着把自家的小店吹嘘了一番,留了个订桌的电话,许部长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随手装起来了。

    左南下本待要走,不过看到雷大鹏斜眼忒忒傻瞧人的样子,又想起来什么了,上前边朝三人走边说着:“谢谢几位小后生啊。还真是我有眼不识金香玉。”

    “没骗你吧,好吃吧?”雷大鹏好容易说了句人话。左南下笑着点点头,直竖大拇指道:“好好,非常好,这次回潞州,能尝到你们这几个王八蛋,不虚此行呀。”

    嗯,众人想当然地是吃到这几个所谓的‘王八蛋’,却不料傻大鹏立时听到语病来了,一指老头斥着:“骂人是不是?什么叫我们几个王八蛋,是我们做的王八蛋。”

    众人一愣,哈哈大笑,左南下赶紧地解释,兴喜之下失言了,很有风度地拱手道歉着,雷大鹏这一听乐了,一摆手,大大方方道:“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记住我干妈这店啊,有闲功夫就来尝尝,下回碰见我们,再请你吃稀罕玩意。潞州这地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找不到的。”

    这哥们把众人雷来雷去的,还真是让人难以受用,此时大家也理解大鹏这憨直性子了,都不介意了,左熙颖没多话,悄悄地架着相机,喀喀嚓嚓照了几张,把雷大鹏这张可爱的丑脸来了好几个特写,实在是印像太深了。镜头里,左熙颖看到了帅帅的、微笑着,正悄悄盯着她看的单勇,没来由地想起了水库边那情形,手颤了颤,而且发现了一样让她诧异的事,放下的相机,等话停时才手指着问了句:“那个……是什么?”

    是什么呢?还在单勇手上,正握着两根切成两半的莲耦,不是吃,而是往藕孔里插了根吸管,滋滋律律地吸着什么,司慕贤笑着提着矮桌旁的桶,一抽几根,都是竖着的,上面插着吸管,直递给在场的四人每人一根,嘱咐着拿好,众人不解时,就听这位小个子解释着:“冰镇莲藕酒,吊在井里降的温,酒是曲酒,有甜味,喝着又甜又冰又香,混着莲藕的味道。潞州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自然是独此一家,这办法可是老大和雷哥两个馋嘴想的喝法,既好玩又好喝。

    左南下饶有兴致接到手里,滋滋吸一口,登时一直脖子,冰甜舒爽激得全身有感觉了,直竖大拇指,滕红玉笑着解释着:“这几个猴小子,山上河里能吃的,快被他们折腾遍了。尝尝,味道还真不错,他爸原来就在潞酒厂上班,品酒师出身。尝尝……姑娘,这酒稀释过了,根本不醉人。”

    对左熙颖似乎特别关照,站在一旁殷勤地劝着,左熙颖放到嘴里,像吸饮料一般直吸一口,蓦地一股冰凉清香和着酒味、莲藕的味道直冲鼻子,嗯了声差点被呛着,再抬头,那哥仨呲牙咧嘴嘿嘿笑着不停,很矜持的左熙颖蓦地被弄了个大红脸。滕红玉斥了这几个野小子几句,回头教着左熙颖,这得慢慢品,度数再低也是酒啊。

    左熙颖羞了个大红脸,随着众人往院门外走,那几位善饮者却是滋滋吸食着,饭后这么来几口,冰冰凉凉甜甜香香的低度酒,不爽都不成,自然又是一番好赞,直等着送走众人,回院子里时,包括儿子在内的仨小子都支着脑袋,搁门后偷瞧呢,滕红玉一摆手:“回去回去,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干妈,那妞叫什么名字?”雷大鹏好奇地问。

    “你管人家叫什么?就你这傻样,村里姑娘能不能瞧上你都得两说,你还想那位了?”滕红玉训了句。

    “不是不是。”雷大鹏着急地跟着干妈,追问着:“我看她和干哥挺搭配的,给我当干嫂不错。”

    “哦,这还差不多。”滕红玉这倒乐了,回头看着雷大鹏渴求的眼光,一拍额头愣了:“哟,我给忘问人家的名字了,好像姓左,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问还不是白问,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就是本地的,这号媳妇你干妈也养不起呀?要不你试试去,你妈肯定养得起。”

    雷大鹏虽然蠢了点,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闭嘴不言了,这姑娘让老大老三都惊为天人了,自然不是咱雷哥的菜。

    边说边回桌边,一家三口带俩外人,这样的一桌搭配在单勇家经常出现,雷大鹏吧不拿自个当外人,司慕贤就有不好意思,也经常被好客的单勇拽到家里。正吃着,却不料今天生意不错,又有事了,隔壁肥婶却是来找着单师傅给做几份柴鸡炖蘑菇,村里就这样,谁家容不下客人,一准给别家介绍生意。谁家要忙不过来,一准拉着你去帮忙,老爸和老妈饭没吃几口,又忙着准备上了。

    爸妈一起身,玉米锅贴只咬了几口,热腾腾的王八汤还剩下多半,单勇本来坐在爸妈跟前说笑,这一起身,看得他眼直了直,呆了呆,有点怅然若失的愁绪爬上眉梢,和这些吃客不同的是,再好的美味在爸妈嘴里也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从家境中落、生活跌入低谷之后,生活的艰辛已经磨去了那些闲情雅致。

    这个细微的愁容让司慕贤捕捉到了,他似乎感觉到了单勇的心事。稍有些讪然,不知道该怎么劝。

    还有个根本没什么心思的,雷大鹏把没吃完的鳖还打包了一保温饭盒,说是要回去给爸妈尝尝鲜,这货你说的傻吧,他也不傻,一瞅那哥俩,很自然地判断到了两人多有倾慕那位佳人的意思,坐下来,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两人道:

    “贤弟呀,蛋哥呐,你们两人不要这么饱暖思淫.欲、思不着就犯傻这得性啊,搞得还跟失恋了一样,名都不知道,还想个毛呀?在这个问题上,咱得现实点,我提个建议啊……明儿把捞回来的王八卖给酒店,咱们一块儿去桑拿,要不吉运,大歌城,经常有绝色出没,价格又不贵,一只王八上个妞还有富余……那怎么说来着,钱是王八蛋,花完再去赚;妞也是王八蛋,干完咱再换,甭那多废话……哎,去不去?我可一直想去啊,幸福生活得靠双手创造,不过咱们的性福生活,也不能总靠双手解决吧?”

    雷大鹏压低声音,这么期待地一问,司慕贤捂着嘴笑着,脸色稍有尴尬,后面那句是他教的,被雷大鹏引用了,雷哥这处男问题早成悬而未决的老大难问题了。单勇呢,翻着白眼,瞪着雷大鹏一眼,没搭理。不止一次教过,吃喝玩乐是雅人,吃喝嫖赌那是烂人,费了若干年功夫,也没把雷弟这烂人教成雅士。

    这两人不表态,雷大鹏急了,拍着桌子催着:“我请客行了吧?给个痛快话,到底去不去?”

    两人没说话,有人说话了,厨房里干妈伸出头来了,不客气地问:“又去哪儿?”

    雷大鹏眼一愣,一惊,赶紧地掩饰道:“没事,没事,干妈,哪儿也不去。”

    “都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学校去啊,这么大了还让大人操不完的心,大鹏,特别是你啊,一找不着你,你妈就往我这儿打电话,还埋怨我家单勇把你带坏了……就不知道你们这学校是怎么管的,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调皮捣蛋,要不就遛达得不见影,还大学生呢,村里放羊赶驴的都没你们自由散漫……吃完了没有,吃完的趁天亮早点回去,到宿舍给我打电话啊……”

    滕红玉脆声尖嗓,边干活边长篇大论训了一番,直待三人都应声这才回头作罢。雷大鹏知道,干妈人虽好,可不管对干儿子还是亲儿子,都没怎么客气过。以前干妈在戏班杨七娘、穆桂英都扮过,不听话了那大笤帚疙瘩直当戏枪追着就上来了。

    吃完了,三人各收拾着东西,放到了车上,告别了家里,趁着天色还亮着,向着市区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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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行一步下山的加长奔驰里,车到了山脚下,后座的左熙颖还捧着那截莲藕,藕孔中装的酒不多,即便是吸完了,凑到鼻前还有那股酒味和着藕香的清爽味道,细观时,那藕选的是直藕,不超过十公分,握手里像一只精巧的牛角杯,藕身去皮,白嫩水滑的颜色煞是好看,看得出光装酒的这玩意都费了不少心思,好吃好喝到下这么大功夫,让左熙颖看得哑然失笑了。

    回眼时,左南下也在看着,拿了好久都舍不得扔,左熙颖小声打趣着道:“爸,我看这家在吃上的造诣,要超过您了。”

    “呵呵,还真是。”左南下点点头,拿着那截藕赏玩着,不确定地道着:“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这种喝法……这可是个雅人的喝法。”

    “不会吧,就那位,脸上横七竖八那位……”左熙颖笑着示意了下,对雷大鹏的印像深刻的紧,不过话出口大家笑时,左熙颖莫名地眼前掠过水库岸边那一幕,父亲口中那位充满野性的后生,同样是记忆犹新。

    “对对,我想起来了。”左南下半晌看样在思忖着这酒,一言即出,许部长的女儿都诧异地看着,就听左南下道着:“对,碧筒酒,是从塘中拔一荷叶,叶上盛酒,用簪刺穿叶与茎的连接处,酒入茎中,衔茎而吮之,有诗云: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冰,说得就是这种酒……不过是古时江南文人墨客的雅好,能在这儿见到,可真稀罕了啊。”

    “左老,您别想得太玄乎了,没准就和老板娘说得那样,几个小孩子瞎玩的。”许部长笑着道了句,明显不太懂雅之一道,喝完早把那截藕扔了。回头一说,却不料左南下摇摇头:“不,上午这个捞王八的后生我见过,许部长您想想,不辞辛苦捉一网鳖,还得提前做好一蛋两层的王八蛋,再加上七八种价值不菲的配料,然后再用最费时费力的石锅烹煮,这也算瞎玩?没见那后生给咱们说吗,用料,做工,熬制,说得头头是道,这烹饪颇有古风,真是自古民间多奇人啊。”

    “不算奇人吧。”司机插了句,直道着:“左老,您不了解行情,现在野生的玩意贵,野生鱼、野生王八,比人工养的贵好几倍,我们这儿就有人专门干这生意呢。送到酒店收,价格都不低。”

    “呵呵,为利而驱,和为雅而做,过程相同,结果迥异呀,有很多雅事呀,不能以利来权衡,比如古人的青梅煮酒、新雪烹茶、举杯邀月、踏雪赏梅,都和利无关……说不定咱们今天遇到的入水捉鳖,石锅煮蛋这位,也是个大雅之人,哈哈。否则要不是巧合遇到了,咱们就花钱,谁给你费这功夫。”

    左南下笑着道,许部长和司机都笑了,回头看女儿时,蓦地见得女儿两腮坨红,不知道是不胜酒力,还是又想起了水库岸边的糗事。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多久进入市区,夜幕初临华灯初上,车平稳地行驶着,左老谈兴颇浓,从各地的风俗谈到饮食习惯,看来这么大年纪没白活,走过路过去过吃过的地方着实不少,许部长用心听着记着,偶而插上一句两句,这位左老也是细细作答,不多会到了凯莱悦酒店,下车时秘书奔上来,直说又有潞州学院的访客了,谈兴正浓的左南下一听是旧友,乐得快步直奔厅里,和同样是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头来了个同志式拥抱,看样是故人,直请着那位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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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刚把车停好,一下车,冷不丁有人从车后闪出来,吓了他一跳,再一瞧却是酒店的冯经理,那经理躲躲闪闪找来了,怕是糊弄了许部长,惹了贵客不好下台,拉着司机小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司机愣了下。

    “吃得怎么样?”冯经理道。

    “不错。”司机点点头。

    “左老满意不?”冯经理又问,最关心的问题。

    “满意,满意极了,把老头乐得,嘴吧嗒吧嗒一路说个不停。”司机小话道。

    “那许部长呢,没说什么吧?”冯经理一听放心了。

    “没有,说得高兴呢,又来了一老头,一块上楼了。”司机道。

    好了,冯经理心上这副担子终于放下了,直抚前胸,长舒了一口气,正要打发司机休息去时,却是又拉着人了,紧张成了奇怪了,奇怪地问:“我看你的傻乐呵呢,吃什么了,把你们乐成这样?”

    “王八蛋。”司机脱口而出。

    “什么?”冯经理想歪了,瞪着眼问。

    “不是,就王八下的那蛋……不对,也不是王八下的那蛋,有一半是,一半不是,不是的那什么蛋,一蛋两层三种味道……咦,这怎么说呢。”

    司机连连解释,不过越解释越让冯经理糊涂,还当成是鳖蛋了什么玩意,那东西可没什么吃头。司机解释了好半天,才把这套金玉满堂、十全十美说清楚,又把这王八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这一听,冯经理愣了下。别人不识货,这搞酒店的冯经理可上心了,听得汤色、细问着做工、再问问口味,问了个差不多,不问了,拔着电话叫着人,司机不解地瞧着,不一会儿酒店两位主厨奔出来了,冯经理二话没说,一挥手上车:“走,响马寨。”

    那司机不敢怠慢,原路开回去,路上听冯经理和大厨讲,这两位厨师却是不怎么信,最起码把鸡蛋黄换成鳖蛋黄一茬就不信,而且不用卤法把味道做进蛋白里更不相信,更何况做到一蛋两层三种味道,而且就这还不是一锅汤的全部,要是那个店的大厨房还勉强,可要出在农家乐,谁可能相信还有这种烹饪手艺,三个人争来争去,那司机倒是听明白了,敢情自己还吃到稀罕玩意了,连店里的大厨都不相信能做出来的玩意。

    不得已冯经理拉着司机做证,这倒让两位更诧异了,急于要见识一下的兴致倒比冯经理更大了,现代美食推陈出新的速度可赶不上那些食客腰包鼓的速度,一招鲜、吃遍天在这个行当里体现得尤为明显,要是真有这么一味雅俗共赏,既适口又有噱头的菜,不怕那些好吃者不掏腰包。更何况冯经理本就知道左老是个美食家,能让这老头满意,应该不是凡品。

    回的慢,去得快,路上冯经理还保密似的教着几位千万别让农家乐的看出来由。等到了响家寨,找到了老单家,已经是熄灶冷锅,好在锅里还有余汤,那两位大厨二话不说,进厨房找着家伙什舀汤,收拾了个干净,一行人急急火火,屋里屋外搜罗,还是那位司机眼尖,找着了吃得剩半个的王八蛋,被那大厨如获至宝的收起来,单长庆和滕红玉俩口子看得愣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搞明白,手里便塞了若干张百元大钞,那行人胡乱搪塞了几句,又是急促促地扬长而去。

    “老单,今儿人都怎么了?脑袋都让驴踢了,吃饭那桌硬给了我五百,说是招待得好,这回头吃剩下的也被买了,又给了……这是几张,六百。”滕红玉看着那辆奔驰的尾灯,再看看手里的百元大钞,傻眼了,有点整不明白了,残羹剩汁倒比整桌的还值钱。

    “他们想上那锅汤和那锅蛋了。”单长庆淡淡地说了句,脸上浮着几丝玩味的不屑,开过饭店,岂能不明白这些生意人的心思。这一说,滕红玉明白了,哈哈一笑道:“那他们折腾去吧,要能量产,咱们早发财了。”

    这中间有多繁琐俩口子却是比谁都清楚,也就儿子和他几位同学闲着没事变着花样玩,光这一锅前后就花了一周功夫,味道嘛肯定不错,不过要想量产赚钱,恐怕先得把厨师累死,俩口子回身进着门,单长庆有意无意道着:“红玉呀,儿子费心思是要做给咱们尝尝,你别老把儿子训来训去的。”

    “你还不知道他什么得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也就这几年家里出事,他才多少懂了点事,要搁以前,除了要钱,都不知道我是他妈。刚好过两年,我看他尾巴又快翘起来了。”滕红玉钱一塞进腰里,忿忿地说。

    “小孩子那有不淘的,我倒宁愿他还像以前那么淘气,摊上我这么个废材,可苦了你和孩子了,那年店一倒闭、房子一卖,领着你们娘俩回到这儿,儿子为照顾咱俩休了一年学,又是添小工,又是劈柴生火,又是买菜买药,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看得人心酸呀……”单长庆抹了把脸,无意中说起,却是心里永远的歉疚。

    “别提这个了,咱们不都挺过来了吗?让他早受点罪,总比将来吃苦强。”滕红玉想起家里出得那趟子事,眼皮酸酸地,闭上了院门。

    小院、木扉、静谧的夜里,响着夫妇俩的喁喁私语,所说无非是攒了多少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尚差多少,是不是找工作还需要花销,找什么门路等等之类的琐事,结果也像往常一样,离期待的数目,离憧憬中的生活,还差好多、好多………

第13章 莘莘校园从头叙

    司慕贤第三次把单勇蹬下来的被子往上扔时,单老大终于醒了,入眼第一个景像是太阳已经晒得老高了,第一个感觉是时候不早了,宿舍楼下嚷嚷熙熙声音嘈杂不已,第一句话是问下铺的贤弟:“上午有什么课?”

    “呵呵,都过中午了,上午就有课,还赶得来么?”下铺的司慕贤笑道,侧着头,看到了单勇哦哟了一声,直拍脑门,又仰头栽倒在枕上。

    实在太累了,钓了一天一夜鱼,昨晚上司慕贤先回的学校,单勇和雷大鹏两人像往常一样,又到几家收野味的酒店处理了水库的收获,听雷大鹏说又在广场左近喝了点啤酒,回来时却是已经零点了,这要能正常起床才怪呢,司慕贤放下手里的书安慰了句:“没事,今天上课点名我替你和大鹏喊到了,没露馅。”

    上铺的单勇笑了,别说品学兼优没用处,最起码上课点名,贤弟就很管用,四年来替他和雷大鹏打掩护多少回了,谁也算不清了,哥几个的关系就是在这上头越来越铁,上铺的单勇懒了会儿,套着衣服,蹬着裤子,从上铺一跃而下,拉着拉裢,抱拳做了个揖开玩笑地道着:“贤弟,我和大鹏得好好谢谢你啊,我们能毕业,多亏有你啊,哈哈……给。”

    说给,递出来几张钞票,五十一百的,都皱巴巴的,司慕贤心里一跳,没拿,知道这是卖鱼卖王八的收入,除了三个人吃了,除了雷大鹏往家拿了,卖不下多少钱,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每回老大总不忘照顾自己这么一下下,可每每都让他有点汗颜的感觉,起身推拒着道:“老大,这次算了,你和大鹏没少帮我,我不能老靠你们。”

    “得了呗。又酸上了啊。”单勇说着,硬塞进了司慕贤的口袋,貌似兄长似的教训着:“这点你就不如大鹏,他可从来不嫌自己吃得多、拿得多了……咱几个一起干的活,我一个独吞了,那更不像话了。拿着,劳动所得。咦?这货怎么比我还起得早。”

    一指雷大鹏的铺位,没人,让单勇讶异了,岔开话题了,司慕贤却是也不好推拒了,道了句:“我也不知道,我刚回来,他急匆匆就奔出去了,话也没多说……老大,从上学你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将来怎么报答你。”

    “简单,去做个变性手术,嫁给我得了……哈哈,有你这么个贤内助,我省心多了。”单勇开了个玩笑,说得司慕贤反而不好意思了。说话着单勇大咧咧拿着脸盆直奔水房了,看样,根本没当回事。

    有些人天生就有那么一种领袖气质,在司慕贤看来,老大单勇就属于那一类和他相处会让人折服的,大事小事,办得都很仗义。再坐下来时候,摸着胸口的地方,暖洋洋的,在别人眼里,单勇和雷大鹏都有点另类,不过处久了他深有感触,之所以另类,那是因为太过于真实的缘故。而真实,恰恰是现在身边最缺少的东西。

    正胡思乱想着,洗脸回来的单勇抹着脸,关上门兴冲冲地道着:“喂喂,慕贤,据说罢灶还在持续,臭脚和老包他们干得不赖啊,要这么折腾三五天,那食堂还非得改善伙食不成,我早想整他们一下子了,后勤这帮孙子,光顾自己捞呢,变着法从咱们穷学生身上榨油水,算什么东西?”

    老大向来眼里不揉沙,其实他都不在灶上吃饭还偏喜欢管这闲事。一说这茬,司慕贤关心地劝着单勇小心点,直说上午上课的时候大家私下还讨论过这事,而且学生会的各级干部,包括学生中的党员以及入党积级分子都动起来了,分系分班做工作让大家不要起哄,今天中午虽然就餐人不多,可毕竟有所改观了,劝的宗旨是,真要让系里或者学生处知道他也参与了,落不下好。

    单勇一搭毛巾,不屑道:“怕什么,也就是你们俩在,要我在宿舍他们敢来查,先摁着捶一顿,凭什么查?有证据吗?侵犯个人**呢。”

    刚一不屑,应验了,咚一声,宿舍门被踢开了,司慕贤和单勇吓了一跳,扭头时,两人都愣了,雷大鹏像受了委屈一样,瞪着单勇、又瞪瞪司慕贤,然后谁也不搭理,自顾自到了床边,呼咚声把自己扔床上了。这样子,比个没娘娃还委屈。

    “哟哟……咋了,这是,谁欺负大鹏了?”单勇笑着关门问道。

    “怎么了雷哥,没见你这么懊丧过啊。”司慕贤也关心地问道,像雷大鹏这没心没肺的性子,鲜有事能让他这么不开心。

    雷大鹏呢,从来肚子里装不下二两货,有什么委屈要不说出来能把他憋死,这不,别人一问,呼声又坐起来,直瞪着单勇和司慕贤道:“你们俩害我。”

    “啊!?这从何说起,我们要害也不会害你呀,多没智商上的优越感。”单勇笑道,司慕贤也跟着乐了。两人一乐,雷大鹏更不高兴了,拍着大腿叫嚣着:“还说没害我,两人做的什么东西,把老子吃坏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连跑了七趟茅房,吃了六颗泻痢停才止住。睡都没睡好。”

    “不能吧,咱们一锅里吃的,就你拉肚子?”单勇关切上了,不相信地问,司慕贤怀疑地问:“是不是你吃得太多了。”

    “少扯蛋,我那回不吃这么多,而且正因为一个锅里你们没拉肚,凭什么我拉稀,这就是你们害我的证据。”雷大鹏找着后事了,逻辑严密,思维清晰,还真让人无可辨驳,司慕贤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能说服雷哥的办法,看着单勇,单勇盯着怏怏不乐的雷大鹏猛地爆了一句:“昨天钓鱼,你是不是偷吃鱼饵了。我说怎么没钓到大个的福寿鱼。”

    “没有,绝对没有。”雷大鹏惊了一下,摇摇头,眼珠子乱转。

    一有这表情,单勇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道:“哎哟,大鹏,这事怨我,忘了提醒你饵料和窝料里都下了药,那药名叫大黄,不但能增加饵的香味,而且能加速消化和排泄功能,鱼就脱了钩,还会来咬……那鱼那么笨,逮啥吃啥,大鹏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吃鱼的饵,不过你弄肚子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自己想想。”

    没说完,司慕贤早笑作一团了,雷大鹏败露了,咬牙切齿,哭笑不得,指着单勇要斥句什么,却是憋不出那句话来,气得呼咚声一栽到枕上,气咻咻地说着:“尼玛不早说,给鱼下料下老子身上了,坑死我了。命苦呐,交友不慎呐,哥的菊花现在火辣辣地疼,和被人爆了一样。”

    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笑翻了单勇和司慕贤了,单勇没再刺激大鹏了,上铺翻着药箱,找了盒庆大霉素的注射液,这玩意有常备,直敲着玻璃封口,让雷大鹏喝两支,说是这里面含的单位量大,见效快,这回雷大鹏可听话了,不埋怨了,老老实实拿着,一仰脖子倒了两支。

    可不料好像今天多事之秋似的,“咚”声门又被撞开了,雷大鹏吓得差点被玻璃茬划了嘴,一把拿着注射药支“啪”声摔到了墙上骂道:

    “谁呀,没看着爷不高兴呢。”

    “咋啦这是?”门口站着位梳汉奸头、穿运动服的瘦个子,愣着道。另一位又壮又高的大个子挤着进来,笑着问:“谁惹雷哥了,不想混了……告诉我,兄弟们替你出气去。”

    “去去,烦着呢。”雷大鹏一摆手,蜷着钻被窝了。进来的是包铁钢和赵向阳,低一级,体育系的,因为踢球打过一架,不过不打不相识,打成哥们了,就是老大常说的老包和臭脚,知道这俩人是罢灶的始作俑者,司慕贤一想就没好事。特别这位叫臭脚的,一肚子坏水,因为不喜欢一位辅导员的文化课,专门把体育系男生没洗的运动鞋全收集到教室,愣是把那辅导员连气带臭吓跑了。

    还真猜对了,两人进门,贼头贼脑一关上门,包铁钢小声道:“蛋哥,你得给出个主意,声势还不够大。”

    “蛋哥,离够大还差很远,我们快支持不住了,学校是冷处理,今天已经有人上灶了,过这么三两天,这得不了了之呀。”臭脚赵向阳也煽着风。

    一听闹事,躺着的雷大鹏眼珠一转悠,耳朵竖起来了,兴奋了。

    单勇却是狐疑道:“不是让你们找宋思莹了么?怎么,没宣传出去?那妞唯恐天下不乱。总不能她不现眼,老让你们找事吧?”

    “找了,不过没搭住调,记者来的时候,那人早散了,结果学校的拉着记者去吃了一顿,连记者也不来了。宋思莹说学校做公关了,报道不出来了。”

    老包苦着脸道,没想到这和谐社会,闹个事吧,还真难。

    单勇手指点点,好不气恼地道着:“就知道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网络呢,往起炒呀?炒到一定程度,自然就要井喷,这人神共愤的事,不怕大家没有共鸣。关键时候把猛料再爆出来。”

    “炒啦,炒不起来。”臭脚赵向阳翻着眼道,这大个子脚上有特色,其他不比雷大鹏强多少,说话直咧嘴皮,有点大舌头,直说着:“现在这人,蛋哥你还不知道啊,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谁管别人瓦上霜不是?我们发的那贴子,没点击率,上不去,没多久就沉了,把我们几个人顶贴顶得手都酸了,还是顶不到前头……”

    “顶坏了俩鼠标都不成。”老包竖着两根指头,凛然加着料道。

    就这组织水平,确实差了点,司慕贤听得直偷笑,单勇思忖了片刻,让司慕贤开着电脑,这宿舍就雷大鹏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游戏配置,速度飞快,老包点着网页,在潞州吧里和潞院吧里,还有市门户网站的,只有隐约可见的几个贴子,果真是沉到了不起眼处,这效果自然是差出几条街了。

    单勇点开了一个标题为“潞州学院发生罢灶事件,千人围.攻食堂”的贴子,单勇摇摇头,很不满意,又翻页找着了一个标题为“声援罢灶万人签名活动”的贴子,啪声一放鼠标,下了句评语:“不对,思路错了。这玩意根本不抢眼球,连我都没兴趣看。”

    “我们可费了老大功夫呢,那檄文写得是声情并茂啊,看了的都说好。”老包不解地道。翻着网页,文字、照片,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臭脚也帮着腔道:“蛋哥,你不说有噱头吗?这不挺有噱头的吗?”

    “内容有噱头,但标题没噱头,不足以把人吸引进去,一看就知道结果了,谁还看呀?不看怎么会引起共鸣………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大人物关心国家大事,小人物关心龌龊小事,你又是‘罢灶’,又是‘围.攻’,这字眼多吓人,扫一眼直接略过。根本没心思看讨伐食堂的檄文了,怎么声援?”

    单勇教育道,那两位体育系哥们傻眼了,一摊手:“那蛋哥,你说吧,怎么办?”

    “干这活呀……你们得请教一下……”单勇神神秘秘说着,回头时,雷大鹏早坐起来了,两眼炯炯有神,单勇笑着一指:“天雷哥,这是个不寻常的事,所以你们得找不寻常思维的人。”

    老包和臭脚抿着嘴,瞪着眼,都知道雷大鹏脑子不怎么好使是出了名的,考试都经常掷骰子选ABCD,答案要装在那个不规则形状的脑袋里,就有点说不通了。果不其然,雷大鹏迎着老包和臭脚的渴求眼光,有点心虚了,嗫喃地对着单勇道着:“蛋哥,这个,这个我怎么整?我没整过……这个,确实有难度啊。”

    “你这样捋思路,大鹏,我记得你曾经火急火燎下载一个标题为‘七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酣战’的片子,但你下载下来,打开一看,是什么?”单勇笑着问。

    雷大鹏眼一直,脱口而出:“金刚葫芦娃。”

    “人兽大战呢?”单勇再问。

    “哪吒闹海。”雷大鹏又是脱口而出,比抢答还快。

    哈哈……司慕贤和老包、臭脚哈哈大笑,知道雷大鹏这单糗事,想下载个重口味片,结果下了个动画片,被标题党坑得。说到这茬,雷大鹏可没笑,看着单勇,知道蛋哥这话里有深意,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听单勇指摘着道:“比如这张照片,不要用‘哄闹’、‘围攻’以及其他一类的敏感词,看图上这么多女生,直接改成……‘性感女大学生的集体不雅照’,怎么样?一句就勾起大家藏心里阴暗处的**了。”

    单勇一说,众人皆愣,还能这样改?不过理解力最高的却是雷大鹏,吧唧一巴掌,兴冲冲地趿鞋下床,眼睛发亮地说着:“我明白了……标题一改,**都来,这个标题这样改……好事者从潞州学院顶楼偷拍到不堪入目的一幕,括弧,有图有真相。”

    众人一瞅,还是围观食堂的照片,标题这么一改,既切合图意,又引人想入非非,把司慕贤听得倒愣了愣,从来没发现雷大鹏还有这文字功夫。

    众人一凛,雷大鹏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干脆统筹规划着:

    “这个标题这样改……女宿舍楼妈打扫卫生见到这一幕,当时她就震惊了,省略号加括弧,图。”

    “这个这样改,潞院后勤管理处长潜规则数名女生,艳.照遭曝光,组图。”

    “这个……潞院女生校内遭多男围攻,校方领导现场处理无果,图……”

    “这个……潞院校内偷拍男女学生激情不雅照,多人图……”

    “这个改成,潞院一妹纸轻生,引发上千人围观……不能写跳楼啊,跳楼大家看就知道是假的,根本报道不出来。”

    唾沫星子飞溅,雷大鹏妙语如测漏、文思赛尿崩,一连给了若干个选择,等喘口气停下来了,回头看体育两哥们加上司慕贤,都被雷得晕头转向,雷傻了。

    半晌老包才战战兢兢问:“这样搞成不?怎么听着像小黄网站了。”

    臭脚也有点心虚,脸上表情不自然地问着:“就是啊,我怎么觉得搞得变味了。”

    “怎么不成,怎么搞还不是瞎折腾,不热闹多没意思,没热闹谁看着有意思。没意思那玩得还有什么意思?”雷大鹏瞪着眼道,不容自己的想法遭到怀疑,单勇添了句:“成不成你得试试呀,想广而告之这事,你得把大家先引进这来,不进来谁知道?就像那些……对流氓广告,还非让你知道。”

    老包和臭脚互视了一眼,咬牙点点头,两人倒也有点经验了,拔了网线,直接插着手机卡连着电脑上网,网上买的,不好查IP地址,就着大鹏的电脑把贴子逐个编辑了下,片刻就得,旋即把电脑放好,两人刷着网页,看着点击率。

    这当会儿,雷大鹏好容易表现了一回,得意了,笑得全身得瑟,司慕贤剜了这货一眼,既无语,又有无语中的佩服,那脑袋还真不是寻常的思维。

    效果如何呢,五个脑袋凑在电脑前看了不到二十分钟,老包的眼直了,臭脚的嘴唇耷拉下来了,司慕贤满脸不信了,而且老包按F5刷新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惊讶得喊出来了:“我靠,顶到置顶位置了……潜规则女学生的贴子,这才多大一会儿,六千点击……这闲得蛋疼的人真多啊。”

    说着,回头愕然不已地看着雷大鹏,看来得重新认识雷哥了,再一侧头,又问着单勇了:“蛋哥,这接下来咋办?”

    “嗯,搞一个潞院校草评比,咱们学校女生多,让女生参与进来,不要觉得光男生心里有阴暗角落,其实女生也一样,她们最喜欢了解帅哥的隐密想法,包括**部位,两件事放一块,做个链接,要想参评投票,先签名声援罢灶,随后你去找宋思莹吧,搞热闹了,让她给你们找媒体想法子。随后咱们瞅空一块坐坐再想想,搞他个马蜂窝计划………不捅则已,一捅让他们炸窝。”

    单勇说了个擦边的馊主意,那两位如获至宝,连声应着,乐滋滋地走了。

    送了两位,宿舍里还有更乐的,回头时,司慕贤有点无语地摇摇头。雷大鹏笑着眼眯成了一条线,问着单勇道:“蛋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是个人才。”

    司慕贤一听,胃里反酸,笑着不接茬了,怕是越接茬他越来劲。

    “人才!?不是。”单勇故意来了个不欣赏的表情,雷大鹏一下子不乐意了,不料单勇话锋一转,狂喜状指点道:“大家公认你很二,人字头上加个‘二’字是什么,天才呐!大鹏!”

    司慕贤哧声被单勇的惺惺作态逗笑了,更让他忍俊不禁的是,雷大鹏对这个赞赏颇为自得,乐得要以天才自诩了。直追着单勇这次真闹事,说什么也不能少了咱天才雷哥。

    这么一闹腾,午饭却是晚了,等想起来结伴出去吃时,又来访客了,本班的班长丁一志,楼梯上喊住了三位通知了声:“单勇、司慕贤、雷大鹏,下午四点三楼阶梯教室有讲座,系里通知全员参加,点名呢啊。”

    “啊,知道了。”司慕贤应了声,班长忙着通知下一个宿舍去了。单勇随口问了句:“什么讲座啊,慕贤?”

    “中国古典哲学精神。”司慕贤道。

    “学校净搞些扯蛋玩意,眼摆着毕业三分之二找不着工作呢,还顾得学哲学,等学会早饿死了。”单勇道。

    司慕贤笑了笑,对于单老大这位实用主义者,恐怕对哲学不会有兴趣,边走边解释着:“好像是一位访问学者,和咱们系宋教授是朋友,专程请来的,听说他讲课挺受欢迎的。”

    “没兴趣,劳烦你点名喊到了啊,我和大鹏就不去了,我养精神,大鹏养膘。”单勇笑道。

    “不不,我不睡觉,我听讲座去。”雷大鹏一听,意外地好学了,这一好学,把司慕贤和单勇惊讶得多看了两眼,司慕贤道:“不会逃课太多,良心发现了吧?”

    “良心不至于有,大鹏,我倒不是不支持你听讲座去,我就怕你把讲课的雷倒,小心点啊,就不雷倒,我都怕你把人家吓跑。”

    单勇开着玩笑,雷大鹏却是自有打算,一抬手宣誓状,得意洋洋地道着:“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按时起床、按时上课、按时自习、按时去图书馆……你们别这样看着我,也别担心我学习超过你们,我要树立一个全新的形象。”

    越说越不靠谱,司慕贤和单勇互视着,看不懂雷大鹏了,这货四年上课还没有钓鱼的次数多,猝然这么改变,怕是连老师们也受不了,不惊讶可要怎么着?

    雷大鹏呢,看着自己的改变没人理解,一拍巴掌交着底道:“你们怎么不理解呢?我要追王华婷,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怎么行,再和你们俩鬼混一块,她肯定看不上我。以后咱们一起走的时候这次序得改改啊,你们俩得跟我屁股后啊,好歹得做个小弟样子,衬托我雷哥的气场强大是不是?……哎哟,等等,我这肚子嗳,坑死我了,等我去厕所蹲一会儿,拉完再一起去吃啊。”

    说着捂着肚子,还没全好,小步快跑着向宿舍楼边的公厕奔去,边往厕所跑还边喊着:别跑了啊,我拉完再一块吃去。

    这话听得,歧意太重,路边打酱油路过的两对哧声就笑了,单勇和司慕贤被雷得悻然站在当地,只好等着雷哥拉完一块再吃,不好意思开口应声,也不好意思走,侧过头捂着半边脸,装着和那货一点关系没有的样子………

第14章 道本玄妙谁知意

    睡觉是个技术活,和吃饭、谈恋爱并列大学必修三大科目。

    之所以叫技术活,那是因为必须在不想睡的时候也能睡着,在能睡着的时候,睡得起不了床,否则这个科目都不算合格。文青贤弟曾经总结说,幸者为猪不幸为人,不过单哥和雷哥是幸运的,最起码睡得像猪。

    对此单勇一笑而过,来了不怎么喜欢的学校、不怎么喜欢的专业,如果不睡觉,那种无所事事的困惑会比眼涩打哈欠的困意更难受。而睡觉则不同,很多紊乱的思绪在平躺着的时候会软软随着睡意渐起而消失,特别像现在午后的时光,阳光已过向南的窗口,静静的躺在床上,感受着空气中的暖意和午后时光的静谧,会让人在这种慵懒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地打发时光,直到日落山西。

    不知不觉就这样打发走了四年的光阴,学了点什么,单勇说不上来。将来出去干什么,单勇也想不出来。甚至于对自己将来能干什么,单勇也说不上来。所闻所见诸多毕业求职无门、从业无路的事,好像在反证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而且对于潞州学院这所二流大学,多数的毕业生都会被所谓的大学知识改变成这种悲情的命运。

    每每想到此处,单勇的目光里会变得惆怅,会怀念原来家里在英雄路的大房子,会怀念早年父亲发迹买的那辆皇冠车,会怀念原来开在八一路的驴苑酒楼,这些都是曾经可以向人炫耀的资本,如果能延续到今天的话,或许自己的命运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记得,从贵族学校辍学的时候,自己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别人鄙夷的视线,曾经簇拥着自己的朋友、同学,只剩下一个脑子不大灵光的雷大鹏。他记得,猝来的不幸,击倒了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车卖了、店盘出去了、房子卖了,一个家垮了。他记得,自己也差一点没有走出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也许可以接受由富到贫的现实,可接受不了别人眼中鄙夷、讥诮和可怜的目光。

    当辛苦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当容忍成了一种日常习惯,对很多事的感觉就会变得很淡,就像现在,即便就真有什么悲情命运在等着,虽然惆怅,却不惊慌,因为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比多年前那场更不幸的事。

    想着,渐渐的困了,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倩影,红衣长发,飘飘欲仙在站在漳泽湖岸,单勇在伸手,可总也够不着。那是沉寂了很多年,又一次让他如此心动的倩影。

    通……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似睡非睡的单勇没动,睡得很蛋定,能用这种方式进门的,除了雷大鹏就是体育系那几位狐朋狗友,懒得理他们。

    果真是雷大鹏,而且是和司慕贤一起回来了,进门奔到床上,一踩梯子,雷大鹏一把揪着上铺的单勇,单勇回头,眼神懒洋洋地,嘴里吐了个字:“滚!”

    这货典型的间歇性狂躁症,想起什么玩的来,那是说风就来雨。这不,拽着单勇喊着:“快快,蛋哥,快起来,看美女去。”

    “没穿衣服的我现在兴趣都不大,何况穿着衣服的,自个看去吧,别打扰我睡觉。”单勇懒洋洋的仰面躺上了,没搭理这货。

    不料雷大鹏爆了句:“你真不去呀,就昨天去你家吃饭那妞。还有脑袋上一根杂毛没有那老头。来咱们系了。”

    嗯?一扭头,单勇一惊,一屁股坐起来了,看着两人,愕然道:“不是蒙我吧?这么巧?”

    “还真不蒙你,我看着宋教授陪着他们上三楼阶梯教室了,那老头叫左南下,*南大学的退休教授,是宋教授专门邀请来给咱们中文系讲座的。”司慕贤道。

    “关键不是老头。”雷大鹏强调道:“本来六十多个男生三分之一都没到全,咦哟,一看来了个绝色,来回电话一通知,我靠,不到五分钟,男生全去阶梯教室报道了,外系的都来看来了。”

    “不会吧?这么夸张?”单勇愣了愣,没明白巧合究竟是怎么样发生的。

    “走走,他不去拉倒,别说我没通知你啊,丫的睡觉连手机都不开,累得哥们还得跑一趟。”雷大鹏拉着司慕贤,不待和单勇磨嘴皮了。

    “等等……谁说不去了!?”

    单勇一个激灵从床上直跳下来,趿着鞋,提着裤子,追了出去。

    在这一点上,不管男生还是男人,都是共通的,更何况是那位让单勇念念难忘的美女。

    ………………………………

    ………………………………

    几乎是小跑着往教学楼奔来,一奔起来,反倒雷大鹏落后了,骂骂咧咧跟着,进了教学楼,上了三楼阶梯教室,单勇的脚步停下了,后面的两人也跟着簇上来,停下了,教室门口,系主任王恒斌、系里的宋教授还有各班的班主任,正围着那位昨天见过的老头说笑着什么,看着班主任任群也在列,单勇三人沿着墙角准备溜进教室,不料系主任发现了,很不悦地斥着:“又是你们三个?干脆不来多好。”

    三人尴尬的笑着,不犟嘴,但也没有羞愧的意思,左南下一看这三位,猛地眼一直,倒吸凉气,愣了下,任群还以为是老教授看不过眼了,赶紧地赶着三人挥手道:“单勇、大鹏,去教室搬几个椅子,没座位了。”

    一句如逢大赦,三个人掉头就跑,跑到了二楼的教室,各搬着椅子,出门单勇不确定地问着:“怎么没见那妞啊,别看不着美女,净听老头一通瞎扯蛋哲学,那可郁闷了,系里领导都在,溜都不好意思溜。”

    “我无所谓啊,我和王华婷坐一块,哎蛋哥,你说我和她之间这层窗户纸怎么捅破呀?”雷大鹏边走边问。司慕贤接口教唆道:“直接是你的性格、委婉不是你的个性,下了课到她面前含情脉脉注视十分钟,然后直接说‘我爱你’”。

    “尼玛,你就会这一招,也不换换花样?不管用怎么办?上回追英语系那个叫张萌的,就你教的这办法,她呸了我一口就跑了,不但那次跑了,以后见了我就跑。”雷大鹏骂道。

    看来雷大鹏被捉弄得已经有戒心了,单勇和司慕贤谑笑着,前面快跑着,把雷大鹏搞得追也不及,到了教室门口,却是已经开始了,三个人搬着椅子一进门,没来由地哄哈一阵笑声,被打断了。系里不少男生招着手喊着:雷哥,来来,这儿坐。雷大鹏嘿嘿笑着,搬着椅子,进了过道里,嘭一放,当不当,正不正,离王华婷隔着两人的距离,司慕贤眼尖,搬着椅子直往后跑,和男生扎堆坐了,单勇愣了愣,系里的领导都在第一排,一眼扫到了左前方正拿着DV调试的那位姑娘,此时也是颇为诧异地看着进来的三位。估计没想这三个小吃货是大学生。

    不待系主任和班主任催促,单勇搬着椅子,直到左前,所有的座位前面,在那姑娘讶异的眼光中,大大方方把椅子放到她的座位一旁,然后大马金刀一坐,这一下子,两人成了全场瞩目焦点了,后面一群起哄的男生嘘声不断,雷大鹏倒没想到蛋哥这么直接,直得瑟地鼓掌,连王华婷很不悦地侧眼剜他一眼也没注意到。

    潞大的中文系是大系,有四百多人,平时也就两三个班的大课,像这样的全系聚会却是不多,本来就对左教授带来的这位美女都在评头论足,论来论去的结果实在是和潞院称得上校花的不可同日而语,不但男生在看,连女生们也忍不住会多看两眼。单勇进门就和这位坐在最前准备录像的美女坐一块,看样两人居然还认识,这下子,惹得不少女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

    单勇在男生不多的中文系里也算个帅哥,是那种看上去和谁发生绯闻都不意外的帅哥,不过要和今天这位有瓜葛,那免不了有点意外了,至于男生都摁捺不住心里的羡慕嫉妒恨了,后面的一堆人扯着司慕贤问长问短了,主要奇怪的是:蛋哥不钓鱼高手么,什么钓妞也成高手了?

    怎么着就和美女搭上讪了?其实也没什么,单勇坐到左熙颖的身侧,貌似亲蜜地说了附耳说了句客气话:“谢谢啊。”

    “谢谢!?谢什么?”左熙颖上当了,扭头问着,被搭讪上了。

    单勇一瞟几百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得意地道:“谢谢你没有拒绝刚才的搭讪呀!?因为你,我收获了现场绝大多数的羡慕眼光。”

    左熙颖微微一愣,回头时,发现问题所在了,现场不少的学生的眼光有意无意往这个方向瞟,自己和单勇貌似亲蜜的一句,怕要引起猜测纷纷了。敢情是故意来搭讪的。

    不过她对此好像并不十分介意,无语地看了单勇一眼,刚刚从惊讶中跳出来,实在把这位现在一身校服的和水库所见的野后生印象重合起来,连她也觉得这相遇太过巧合了,讶异地四下扫过一眼之后,轻声道:“那恭喜你喽。”

    “恭喜什么?”单勇问。

    “恭喜你找到可以向朋友炫耀的机会了。”左熙颖笑着道。

    没想到左熙颖这么豁达和落落大方,单勇乐了,就坡下驴轻声问着:“那我有幸知道给我炫耀机会的这位美女芳名吗?否则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炫耀啊!?”

    “既然是可以炫耀的芳名,自然不能轻易让你知道了。”左熙颖眼睛一睁圆,抿着嘴笑笑,像是个促狭的鬼脸,不过看得单勇心颤了颤,有种猫抓痒痒的感觉,离得这么近,心砰砰直跳,好在讲座开始了,左熙颖开着DV对着讲台,单勇本待说什么,人群一安静,这倒不敢造次了。

    人老实了,可眼睛不老实了,单勇细细地打量着一身夏装,白坎肩、青色长裤、蹬着休闲鞋的这位美女,一眼过去要比潞院那些个青涩妞养眼多了,偷窥了良久,单勇一直试图找出这妞身上最吸引他和最出色的地方,是线条?是脸蛋?是眼睛?还是……说不上来,也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因为他发现,那一样好像并不是十分的出色,但你不得不叹服造物的神奇,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却是觉得处处都很出色,否则也不足以把全系几十号喜欢看美女的色哥色弟全吸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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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座开始了,先是宋教授讲的话,是潞院唯一还推得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名人,研究红学颇有建树,退休后还经常被系里请回来讲几节课,这老头简简单单介绍了几句*南大学来的哲学教授、硕士生导师左南下教授,此次回潞州观光,特地邀来举办一期讲座云云。

    草草一介绍,掌声中,左南下老头意气风发地从座位直上讲台,单勇惊讶地看着左南下,又侧目看看正专心致志录着DV的这位美女,心里泛起个酸酸的感觉:娘的,真是人不可貌相,都是吃货,这差别怎么这么大涅?咱哥几个吃货都是草包,这吃货居然是个教授!?

    不过不可否认,那吃货的风度确实不错,满头银发,步履矫健,意气风发,要再年轻点,倾倒在座大多数不谙世事的女生一点问题没有。

    讲台上站定,摆着手示意着掌停,左南下笑着来了个开场白道:“古往今来有句叫文人相轻,大家听出来了,我们没相轻,而是互捧,原因是我和宋教授是朋友,不过他把我捧高了啊……呵呵,大家别因为我这个身份显得生疏啊,我其实是被宋教授硬扯来的,像我这类学哲学的教授不值钱,到哪儿讲座,出场费还没有酒吧歌手的高,所以我不谈哲学很多年了。”

    一句开场,全场皆笑,谈笑风声的左南下立时拉近了和现场学子的距离,本来以为又是什么辨证法、正反论一类的枯燥话题,可没想到这么轻松惬意,不少学生不自然地为左老头鼓起掌来,单勇注意地观察着前一排的系里领导,不少脸上稍不悦之色,似乎应该高雅的东西被左南下搞得粗鄙不堪了,有误导学生之嫌,不过单勇心里暗乐,有点喜欢上左老头这不拘一格的调调了。

    “什么是哲学?”

    一句突问,老头一欠身雷语出来了:“这个问题……我解答不了。”

    下面哄哈一笑,左南下微笑着继续着,一波三折,听得人兴趣顿来,又一个转折道:

    “在哲学文化市场越来越萎靡不振的今天,哲学家越来越被排挤到文化的边缘地带,已经落拓到和千百种职业同槽争食的地步,早已丧失了昔日的自信、博大和雍容……现代的人喜欢讲生意,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哲学,那么哲学家应该是做人的灵魂生意的,不过可惜的是工业、科技时代的文明驱逐着人的灵魂,曾经饱受颂扬的伟大、崇高、英雄、温情、善良、纯洁等等之类,都成为历史不合时宜的沉积,遭到蔑视和摒弃,灵魂越来越少,所以我们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这也是哲学越来越走向衰微的所在,物质时代,大家关心的是高薪和饭碗,而不是理想和信仰……所以我说,我解答不了,即便能解答,也不会让大家信服。”

    渐渐地,话题走向沉重,引起共鸣了,不少学生目不瞬眨地盯着,倾耳听着,眨眼间,左南下给单勇的印像又来了个大翻盘,那些话给他的感觉似乎也是他无聊中能隐隐约约抓到的,只不过不会像这样侃侃地说出来、说得这么清楚,甚至于这老头的所说对他的吸引超过了身边的美女,好一会儿注意地听着,忘了心猿意马了。

    “什么是哲学?还是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左南下绕回来了,手指指点间,话锋一转道:“其实也不用我回答,虽然衰微了,但并不等于消亡了,文化的因子就像种子一样,根植在每个人的骨子里,你可以无视,但你无法否认它的存在,其实哲学就在我们中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他的哲学思维,比如我进潞院大门时,就发现潞院的哲学氛围其实很浓……保安都懂哲学。”

    老头神色飞舞,撂了个悬念,不少人在猜测下文,不过猜不到老头的思维所向,左南下笑着释疑道:“保安拦住我们,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我是谁?第二个,我从哪里来?第三个,我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恰恰是哲学要解决的终极问题,连保安都在思考哲学问题呐,还用我解释吗?”

    哄哈一笑,这肯定是个玩笑,像这号人物保安肯定不敢拦,不过这个玩笑把刚刚的沉重化解了,从沉重婉转到了轻快,单勇看到左熙颖也微微笑着,似乎已经习惯了父亲这种开玩笑的口吻,不用说这是要引出下文,就见得左南下两手支桌,倾身道着:

    “带着这三个问题回归到今天的主题,在座的我相信大家也许会有过这种经历:当我们站在高山之巅,面对苍茫浩淼的天空;会有一种虚无感,会觉得世界实在一无所有;或者当我们站在高楼大厦的钢筋水泥丛林之间,淹没在人海和车海中,想一想,我们自己像恒河沙粒一样毫不起眼,注定会沿着生老病死的轨迹走完这一生,会让我们在虚无中失去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人如何找出生活的意义,走出虚无感,这是中西哲学都在探索的问题,二者之间的不同体现在它们的超越精神上,西方的哲学精神更多的是一种宗教情怀,简单地举个例子,比如老外们遇到让他们愕然不已的事,第一句话是:Oh,Mygod!这体现出他们骨子里浓厚的宗教意识,把超越的对象归之于人格化的神。而中国人则不同,遇到不可理解的事,第一句话会惊讶地喊:我的妈呀!这体现出一种理性的精神,体现出一种人生的智慧,也就是常说的,有事了我不求神不求人,我靠我爸妈……呵呵,中西哲学最大的差异就在这里。”

    一番话引出的笑声不断,渐渐地把在座的系里领导说得也是笑意满面,风趣、幽默的话题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单勇不经意看到雷大鹏那货时,他居然还两眼瞪得炯炯有神,听得津津有味,能让雷大鹏听进去,那老头还真就不一般了,雷哥从来是一上课就睡觉,比吃安眠药还灵。

    等着笑声渐息,左南下转着换了种说法,踱着步,拿着粉笔在移动黑板上写了一行“中国哲学的人生智慧”几个大字,龙飞凤舞,颇有翰墨之风,漂亮的板书赢得一阵嘘声,回头时,满头银发的老头道着:

    “以下咱们共同探讨中国哲学的人生智慧,我们以提问式开始,问与答互动,咱们不要沿袭我说你听的教条模式……谁先来?最好能把我挂到讲台上,我也好对哲学彻底死心。”

    这一问,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对这个老头有好感的人不在少数。在场的不少跃跃欲试了,不过相互看着谁也没举手提问,毕竟哲学这玩意正如左南下所讲,衰微到少有人问津的程度,正常的学科都没人学呢,谁还有闲功夫学哲学,左南下四顾没人举手,干脆点名了,这一点,直接点得是直着脖子饶有兴致听的雷大鹏,一叫道:“那位同学,你有问题吗?”

    坏了,单勇吓了一跳,雷大鹏傻不拉叽看看四周,愣眼站起来,然后是教室吃吃笑声一片,雷大鹏想了想,很诚实地道:“我没学过,你让我提什么问题?”

    哗声哄笑一片,雷哥向来实话实说,不过这句倒不怎么雷人,左南下不介意地道:“那我问你个问题怎么样?”

    “你看你这人,我都没学过,你问我,我能会呀?”雷大鹏埋怨道,哄笑声音更大。

    前座的一排老师都掩着脸笑,潞院扩招要求放了很低,雷大鹏属于那种扩招都不合格的,还多读了一年预科。笨学生不少见,笨到雷大鹏那种水平的可真不多见。左熙颖把DV对准雷大鹏了,雷大鹏本来迷糊一脸,看着左熙颖呲嘴笑了,这一笑,又把不少人逗笑了。

    本来以为要乱场了,不过左南下似乎根本不介意,很和霭地道:“没关系,我问的很简单……比如,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雷大鹏,认识我的都喊我天雷哥。咱们认识啊。”雷大鹏乐了,马上回答上来了,又是一阵哄笑。

    “那你学习怎么样?不介意回答吧?”左南下笑着问。

    这一问笑脸更多了,不过雷大鹏苦脸了,咬着食指,显得很难为情地嗫喃说着:“肯定不怎么样呀!我妈说供我上学糟塌的钱都够买辆奔驰车了。”

    更多的人笑得眯上眼了,天雷哥的坦诚经常雷得人外焦里嫩,不过左南下仿佛很赞赏这个蠢货似地,又是问了句道:“那是什么原因呢?别人比你聪明?”

    这一问,雷大鹏有点不服气了,左右环顾,不确定地道:“不觉得我比别人笨呀?”

    笑声更大了,后座的同学里有人起哄:天雷哥最聪明,谁说天雷哥笨了。

    因为雷大鹏张口的缘故,气氛更热闹了,有人这么一赞,雷大鹏受用不已,回身抱拳施着礼直说谢谢,半晌回头左南下示意雷大鹏请坐,露了这么个脸,雷大鹏颇为高兴,乐歪了,没想到问题这么简单。还有更乐的,左南下一指点道:

    “……也许雷大鹏同学没有在座大多数同学聪明,不过我敢说,他比绝大多数在座的同学快乐,从他的身上可以反观出道家哲学的影子,这是中国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老子轻视知识,提倡寡欲和回复到婴儿状态和愚人状态,他的主旨是要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在这种境界越不在乎身边的感受,就会越有更强的自我意识,道家所谓的道,更多侧重于美学的层面,它讲宇宙间自有一道而贯之,无处不在,而又流动不居,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静观其道,获得‘道通为一’的境界……什么事达到极致,都可以称之为道,大道是相通的,比如我就知道雷大鹏同学喜欢美食一道,而且颇有心得,那种道给了他很大快乐,对不对雷大鹏同学,你吃得快乐吗?”

    “对呀,快乐歪了,老爷子你真有才,这你都看出来了。”雷大鹏惊讶地起身,竖着大拇指兴喜地道。

    一室皆笑,左南下摆手让雷大鹏坐下时,笑着赞道:“继续保持,你很有哲学家的潜质。”

    这会得把全场乐歪了,哄笑了好一阵子,不少人窃窃私语,这里面还真有那么点哲学思维让人折服,潞院里苦闷、郁闷以至于自杀的大多数都是品学兼优的。活得舒坦的呢,还净是些一无是处的货色。而且你看,这类货色的代表雷大鹏果真是自我意识极强,被这事乐得自信心极度膨胀,眼睛不时地瞟着王华婷,王华婷笑眯眯地,忍不住让雷大鹏觉得自己和王华婷简直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恨不得马上来个天人合一。

    “好,接下来,我再提问一位同学,这位,离哲学家最近的一位,你叫什么?”左南下回身问道,是单勇,单勇正看雷大鹏乐子,冷不丁被老头一声邀请,激灵站起来道:“单勇。”

    “你有问题吗?”左南下笑吟吟地问。

    “我…我没有。”单勇笑着道,莫名地有点喜欢这个风趣的老头。

    “那我有个问题,你介意回答一下吗?”左南下客气一问,单勇摇摇头,自然不介意了,再怎么也不会比雷大鹏差吧。老头笑着问出来了:“你有信仰吗?”

    哟!?单勇一下子语结了,张着嘴迸不出来,霎时被问住了,好难回答的哲学问题!这年头谁还有这玩意。

    “我换个说法,你有理想吗?”左南下道。

    又问住了,平时没少谈过理想,无非是挣多少钱、上多少美女、当多大官之类的,可在哲学面前讲,是不是俗了点?这一考虑,又语结了,尴尬地站在当地,连雷大鹏也不如了。

    “看来你没有雷大鹏同学聪明啊,他对道已经初窥门径,而你还一片茫然,简单地说就是,他知道自己该怎么活着,而你还不知道。我建议你了解一下哲学,特别是儒家‘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哲学,里面所讲即世间而出世间精神很适合你,意思是指既有出世之逸,又享入世之乐,人活得应该洒脱、自在一点,这叫‘从心所欲不逾矩’,不刻意了才会感觉到惬意,才会让你站到更高的角度……请坐。我问了很多了,难道就没有人想难为我一下吗?如果真没有,我的自信心可要极度膨胀了,说不定出门就要高呼哲学精神一统潞州学院,大家都要当我的信徒了。”

    左南下示意着单勇坐下,踱到了讲台的中央,开了句玩笑,如此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讲儒道哲学,倒让一干懵懂的学生兴趣大来了,不少只提问的手举起来了。

    提问开始了,不过糊里糊涂,一句没答上来的单勇神游于物外了,这几句话像醍醐灌顶一样,触动了他心里的那根弦,觉得这话似有所指,但想的时候,却又空无一物,就像无法触到的理想和憧憬一样。

    高人,单勇登时把左老头列到了自己见过的高人行列。

    气氛更热闹了,宋教授也加入到讨论中来了,不少女生把爱情观也提出来了,单勇甚至看到雷大鹏也乐滋滋高举着手要提问什么,等站起来提问,问得却是左教授吃过蚂蚁蛋没有,没有的话下回请你吃,惹得全系哈哈大笑。

    活跃的气氛中,单勇眼光又一次落到身边恬静、漂亮的左熙颖身上时,单勇微微笑了,倒觉得左老头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人活得确实应该洒脱、自在一点。比如,雷大鹏都敢去追团支书王华婷,咱何必缩手缩脚,不敢勾搭身边这位靓妞呢!?

    于是,单勇倾着身子,小声对左熙颖说道:“谢谢你啊。”

    “又谢什么?”左熙颖回眼诧异道。

    “谢谢你有这么一位睿智的老爸呀,要没他指点,我还是迷途的羔羊呢。”单勇笑着道。

    “不会这么快就悟道了吧?你的资质还不如大鹏呢。”左熙颖取笑着,看看没人注意。

    “嗯,我比他就差一点点,不过现在赶上了……听你老爸讲的帕拉图爱情,现实的爱情是不完美的,因为掺杂了感性.欲.望的成份,欲.望的浓度越低,爱情的纯度越高,这是我听到最经典的爱情话题。”单勇严肃地说着,貌似崇拜得无以复加,等左熙颖怀疑这个表情是不是真的崇拜了,单勇又往前凑了凑话锋一转道:“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你,我就老憧憬理想中的爱情。”

    这话里多有调侃,左熙颖眼一忿,严肃的单勇哧一笑,赶紧解释道:“别生气啊,我在讲纯学术问题,欲.望浓度很低。”

    忿眼的左熙颖噗声也被逗笑了,脸赶紧矜持地扭过一边,不理会单勇了,不过单勇从侧面看着那吹弹得破的脸蛋上,映着一个浅浅的小酒窝,肯定她还在笑着,单勇的心花跟着怒放了,巴不得这堂哲学讲座永远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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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始识美人多心计

    “哲学是一门智慧之学,其神圣的使命就在于启发民智、提高人类的心智水平,并赋予现实世界以理想与价值意义。我们刚才儒、道、佛几家都讨论过了,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我们中国哲学的智慧,其实哲学离我们生活最近,虽似无用,然无用即大用……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讲,人是一棵脆弱的苇草,大自然不需要动用全部的力量,哪怕是一滴水珠,都可以扼杀一个人的生命,然而人又是大自然最崇高的存在物,因为人是有思想的动物,人的尊严就在于人有思想,哲学的无用之大用,就在于给人以活着的意义与尊严………我最后要说的是,我不奢望大家都去学哲学,但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学,不论是在学校还是走向社会,都找到活着的意义和尊严。”

    左南下挥手间,结束了这堂延长了一个小时的讲座,瞬时骤起的掌声如雨,从论语老庄扯到佛家的三十二相,从诗词赋画讲到富于暗示的哲学语言,从帕拉图、康德讲到维特根斯,仿佛一场智慧的盛宴,而驾御者又是如此地信手拈来,还真让这几百师生肃然起敬了。

    左熙颖轻轻合上DV,回头看单勇时,单勇的目光和在场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使劲地鼓着掌,目光随着她父亲的身影动着,直到系里的老师领导一一上前和左南下握手,又有不少学生拥挤上前追着签名,稍稍省悟过来,不经意和左熙颖的眼光对撞时,左熙颖几分得意地道:“听傻了吧?”

    “嗯,厉害。”单勇竖竖大拇指,心悦诚服地道,能把几百人忽悠得这么热情高涨,可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更何况连单勇也觉得老头讲得着实不赖,没有丝毫的卖弄成份,却又极尽卖弄之能,单说这一层,也算得上得道高人了。

    “听你说话,好像就这一句是发自内心的。所以,这次该我说谢谢喽。”

    左熙颖收拾着东西,拿起了DV,起身了,笑了和权当作别。那笑容很灿烂,很亲和。

    此时单勇也发现了一个变化,全场的瞩目的焦点从左熙颖和自己的身上,被左老头全部吸引走了,几乎是簇拥着出门,不少女生还追着左教授问着什么,左南下一边回答,一边随手签着名,连女儿也顾不上了。

    不过单勇的眼光可没有离开左熙颖,长颀的身材,挽梳的长发,漫步间长腿轻盈,回眸时笑厣如兰,仿佛她整个人也有着某种哲学上的暗示,明明很矜持,却让人觉得处处是诱惑;明明前凸后翘的不算明显,却偏偏让人感觉美得不可方物。

    对,气质,单勇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抽象的词。就像哲学一样,触摸不到,却又无处不在。

    对,是气质,是一种让人不忍亵视的气质,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雍容,即便是和同系的学生走在一起,那种丝毫没有娇揉造作的亲和总能赢得不论男女的微笑示意。此时,单勇也蓦地顿悟了,顿悟到了自己以前看美女前凸后翘、胸大细腰的审美眼光是何等的浅薄。

    这回是真傻了,痴痴地看着左熙颖和同系的几位女生说笑了句什么,那倩影、那笑容、那如墨长发、如玉如兰的气质仿佛实质化一样,禁铟着单勇的目光。

    “喂,傻啦?”有人挡住了视线,单勇回过神来,是司慕贤,贤弟也中毒了,兴奋地说道:“老大,感觉怎么样?听左老一席话,胜吃你十餐饭呐……听他讲知天、同天、事天、乐天,讲得多好,我觉得左老在有意点醒你,即世间和出世间很有意思,恰恰说明了你心里的徘徊。也点醒了我心中的困惑。”

    “去一边酸去,别挡着我。”单勇拔拉过文青贤弟,眼中却失去左熙颖的影子了,不高兴了,司慕贤一愣,明白了,笑道:“老大,我怎么觉得你想那位,比大鹏追王华婷还不靠谱呢?”

    “谁想了!?”单勇不屑道,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一拍额头道:“对呀,我干吗光想呢?我得追去。”

    又是一个顿悟,单勇像离弦的箭,蹭声飞奔出去了。

    “嗨,椅子谁送。”司慕贤没料到自己的提醒起反作用了,一喊人,单勇回了句:“你送吧,我顾不上。”

    话说着,人早跑了,司慕贤摇摇头,笑了笑。一手提了个椅子,刚送出门,雷大鹏风风火火奔回来了,还没等司慕贤派活,这货揪着他,像要打架一样问:“王华婷呢?”

    “早走了吧?”司慕贤笑着道。

    “我怎么没瞧着呢?”雷大鹏伸着脖子往教室里瞅了眼,没看到,掉头就跑,看来哲学学得自信心膨胀,要趁热打铁表白去了。司慕贤不挽留了,提醒着:“一定把‘我爱你’大声喊出来啊。”

    雷大鹏顾不上回答,早奔下楼了,司慕贤笑了笑,替两位见色忘友的哥们,连送了两趟才把椅子送完。

    …………………………………………

    …………………………………………

    快步跑下楼的单勇追出了楼门,追出了小广场,追到了校园的林荫道时,系领导、学校的两位领导,再加上一干老师和左氏父女正边走边说着什么,不远处停着那辆去响马寨的加长奔驰,看样子是要一起出去,校方也有两辆车开过来了。

    去,还是不去?

    单勇急刹车停下,犹豫了片刻,仓促间却是想不出个搭讪的理由,更何况还有系里和学校的这多领导。不过看到那辆加长奔驰时,眼珠一转悠,计上心头,马上快步奔着,绕过众人,直到了车前,一敲车窗,笑吟吟地问司机:“喂,还认识我吧?”

    车窗一摇,那小胡子司机一瞅乐了,指着单勇道:“哟,王八蛋。”

    “哥哎,是金玉满堂。”单勇纠正道。

    “哦,哦,对对,金玉满堂,还别说,连我们凯莱悦的大厨都说做得有水平,哎哥们,你是……学校的大师傅呀?到这儿干有什么意思,想去我们酒店么,正招人呢啊,配菜的都一千多,你要真能炒几道拿得出来的菜,一月大几千都不稀罕。”司机比单勇还能说,不过眼神实在不怎么样,连单勇的校服也没注意到,直把单勇当大师傅了。

    单勇没心思解释,直点头,插话问着:“哥,昨天吃饭那妞叫什么名字?知道不?”

    “啊?你一大师傅,连左老家姑娘也敢想?”司机纳闷了。

    “我想认识认识不行呀?”单勇道,一副癞蛤蟆吃天鹅肉理所应当的表情。

    “行!”司机一竖大拇指,很赞赏,不过一转悠话变味了:“可我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一开车的,我怎么问?”

    看来司机比单勇靠谱,很有自知之明。说话着,左老带着女儿向着车身踱步过来了,车身稍倒了倒,停稳了,左南下和校领导握着手,各上着车,单勇笑着站在车一侧,来了个迎宾礼,很礼貌地开着车门、扶着车顶,左南下笑着问:“单勇,怎么在这儿?”

    “送送您啊,您讲得太好了,要早听您讲课,都不至于现在学无所成了。”单勇极力恭维着,左南下揶揄地问:“你真听懂了?”

    “嗯,听懂了。”单勇点点头,左南下笑道:“那就好。”

    低头进了车门,左熙颖笑着将进时,单勇稍拦,想到了个称呼:“师姐,稍等。”

    “师姐!?”左熙颖被这个猝来的称呼搞迷懵了。

    “是啊,一日闻道、一世为师,左老是我老师,您当然是我师姐了。”单勇强拉硬扯着关系,看着左熙颖被逗得莞尔一笑,赶紧地趁热打铁道:“我能问师姐个问题吗?”

    “可以,不过仅限于学术方面。”左熙颖眉目眨着,给单勇设定了个框,忍着笑,早看到单勇了,可没想到他还真找着机会又搭讪上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有点赖皮的方式。

    “嗯……”单勇稍一思忖,这明明咱都自认学无所成了,还说学术问题,明显为难嘛,不过也不难,单勇说道:“确实是学术上的,我对于我的人生很迷茫、对我的未来也很迷茫、我一直在想我的生活那儿出了问题,今天我才发现……哇,那是因为没有早学哲学的缘故,没学哲学就没法发现活着的尊严和意义不是,这个,我主要是想问………”

    恐怕这家伙除了吃喝,还真是学无所成,话围绕着哲学转悠,但眼珠却盯着自己转悠,左熙颖被单勇夸张而做作的腔调逗得直笑,知道他肯定不是哲学。果不其然,单勇话锋一转,一示意后面等着的车道:“您看现在时间不多、时候也不凑巧,要不,留个电话,我随后请教师姐和左老师。”

    左熙颖揶揄地看着他,知道单勇使坏,话一绊住,车走不了,总不能让大家都等着看两人说话吧。而单勇也揣摩到得,像左熙颖这么教养良好的,肯定不会拂袖而去给自己的个难堪,果真料对了,左熙颖略一思索,掏着包里,笑着说了声:“伸出手来。”

    单勇乐滋滋一伸手,就见得左熙颖在他的手心写着字,号码,电话号码,瞬间写罢,左熙颖笑着把单勇的手蜷起来,提醒道:“我知道你很迷茫,我等着你的电话啊,不要太晚啊,后天我就离开潞州市了。”

    单勇点头应着,乐歪了。没想到还真这么着近距离接触了,更没想到还闻美女师姐握着手谆谆嘱咐了一番。左熙颖上车,单勇锁上了车门,几辆车鱼贯出了校门,单勇还陶醉在智计得逞的得意中,特别是车离开时,车窗里还看到左熙颖伸出半边脸上,笑着招手再见,那笑容仿佛也有某种哲学上的暗示,叫什么来着……对,叫人想入非非。

    不过等他乐滋滋看左手手心写的号码时,笑容凝结了,一瞬间又像被无声的惊雷劈了一家伙,失魂落魄地傻站在当地,看着越来越远去的车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好事的的司慕贤远远的看着,等不及奔上来了,凑上来,竖着大拇指:“可以呀,老大……怎么样?电话到手了,敢不敢往外约。”

    单勇目光深遂地看了贤弟一眼,这回真迷茫了,一言不发。黯然地把手心撑到司慕贤眼前,司慕贤一看,一瞬间哈哈大笑了。

    单勇的手里果真写了个电话号码,不过十一位电话号码,中间有四位以“X”号代替,辛辛苦苦要这么个电话号码,看来老大被人调戏得不轻。笑得司慕贤上气不接下气,帮老大算着:“这个组合倒也不难,每位10个数,从0到9,这四位的组合就是从0000到9999,一共正好一万个组合,基本和买一注中十万大奖的概率相同……呵呵,老大,这可不是位胸大无脑的,简直是美人心计呀,不声不响就把你拒之以千里之外了。”

    “哎,我好容易又想泡妞了,结果泡凉水里了,其实我**的浓度不高,我就觉得这妞那儿很吸引我。”单勇懊丧地道。司慕贤笑着道:“别以为光你是情种啊,咱们系六十多位都被吸引着。”

    转身走着,这一回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一路不住地哎声叹气,司慕贤可没取笑的意思,这四年大学,虽然也经常和同班同系的女生说说笑笑,可没见过老大正经八百地去追那一位女生,一方面是忙得厉害,另一方面,他想也有家事的缘故,说不定还有眼光很高的原因。今天好容易有心了,却偏偏选了位镜中月水中花的,走过了教学楼,已经很长一段距离了,司慕贤才试探着劝了句:“老大,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吧?”

    “可我觉得不至于拒我以千里之外呀?否则不给就得了,何必还调戏我那么多?咂,她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给我开个小玩笑吧?可这让我怎么约她?”单勇难为地道,眼前挥之不去的那个倩影,总觉得那笑意里并没有嫌弃或者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

    “大哥,你不至于智商下降到大鹏的水平了吧?这是矜持地给了你个闭门羹,看不出来?”司慕贤讶然问,一说大鹏,想起来了,拽着单勇道:“快走,雷大鹏追王华婷追到女生宿舍了。”

    这一听,脚步加快了,失恋人的要是看到别的失恋人,那痛苦没准能减轻一点。

    司慕贤拽着单勇,想让老大减轻点思想负担,奔着到了女生宿舍楼不远,还是单勇个高眼尖,拉了司慕贤一把,一指远处,宿舍楼前、桅子树下、雷大鹏果真在面对面向王华婷表白……

    ………………………………

    ………………………………

    “你一直追着我干什么?”王华婷忿忿不已地对着雷大鹏道。

    不忿不行呀,这货从教学楼追到办公楼,又从办公楼追到女生楼,跟个尾巴样追在背后,王华婷这倒不敢回宿舍,生怕这家伙真往女生宿舍里追丢丑。

    “我……我……”雷大鹏抓耳挠腮,看来不贴征妞启示,这嘴上说是有难度,特别是看到凤眼含威,柳眉倒竖的党花妞,把大鹏好多雷语硬是憋回来了。敢情平时放荡不羁的雷哥在这方面还是个初哥,明显没经过这阵势。

    这不,一嗫喃,王华婷斥着道:“你憋了半个小时了,就说这么一个字……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贴征婚启示?”

    雷大鹏一噎,直梗脖子,两眼给憋得发滞,王华婷也知道大鹏有点憨,这么傻追着自己,肯定……肯定没怀好意。不过按理说,他不至于这么胆大呀。王华婷一念至此,四顾看着,正常情况下,雷大鹏是个脑袋里装着吃睡玩三个字的主,要是真有目的地干什么事,肯定是被教唆的,这一看不要紧,正看到偷偷摸摸奔过来,缩头缩脑躲在电线杆后装没事的单勇和司慕贤。

    这下子,王华婷给气着了。看样气得不轻,这两天班里、学生会多少事呢,一个罢灶搞得满校风雨,到现在还悬着解决不了,班里这些男生差不多都唯恐天下不乱的,没一个支持她作为班干部和学生会工作的……特别是单勇,有很多事都是他幕后指使的,没准今天也是。

    这一气,胸前起伏、花容变色,把雷大鹏倒吓着了,紧张地道:“你别生气呀,我还没说我爱你呢?”

    哧声把王华婷噎了下,敢情是半天没憋出那句话来,此时更确定雷大鹏是被教唆的,而且教唆的人要拿自己开涮,跑不了班里那几个祸害。

    气极了,瞥到单勇时,没来由地会想着那人肯定是在得意洋洋地等着自己出丑,等着明天全校传遍了这个笑话让自己难堪,这气得王华婷简直有一种想发飚揍人的冲动了。不过再看面前傻不愣瞪的雷大鹏,好像在时刻准备着含情脉脉吐一句“我爱你”的话,气极反笑,又让她哭笑不得了。

    先气后笑,吓得雷大鹏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紧张地双手无措,直暗道这妞儿的心思真是难猜哦。不过对于雷大鹏,当面求爱没被唾一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更何况是凌驾于众花之上的党花妞,雷哥好容易稳定了心神道着:“你真别生气啊,那我不说我爱你了还不成?要不,换成英文的,I老虎油……那算了,咱不说了,改天吧……我就,那个……”

    雷哥吞吞吐吐,战战兢兢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时刻准备着被唾一脸或者被踹一脚,咱皮粗肉厚不要脸,发生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有点担心王华婷拂袖而去,这患得患失说得好不结巴。

    学生会的主席也不是吃素的,听着雷大鹏絮絮叨叨,看着那俩躲躲闪闪的,蓦地一笑道:“谁生气了,你有选择的爱谁的权力和自由,而且你觉得,你比潞院的大多数男生都有勇气。”

    “对对对对………我,我,我……”雷大鹏看到了一线曙光,语结地迸着,被猝来的幸福感击晕了,敢情还真有的欣赏哥这勇气的人。

    “你追我这么久,是不是想请我……”王华婷促狭地,一字一顿地说话,把雷大鹏发滞的眼光吸引着,然后突然灵机一动说:“吃饭?想请我吃饭,左教授都说你对吃很在行。”

    “哎对,吃饭。”雷大鹏也找到台阶了,乐了,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了,不过思维被人控制了。别说吃饭,吃米田共都不含糊。

    “不过我约了我们宿舍的一起去……你邀请呢,我又不好意思拒绝。要不,我多叫几位美女,你一起请?”王华婷眉目含笑,试探着,这雷哥极讲义气,马上拍着胸脯:“没问题,全算我的。来多少全算上。”

    “那等着,我马上下来。”王华婷一说,也乐了,掩着嘴笑着,快步往宿舍里跑着。

    她一走,雷大鹏可受不了了,得瑟地浑身痒痒,直在原地扭脖摆胯蹦高高,得瑟地像只吃了伟哥的大狗熊,一会儿是太空步,一会儿是霹雳舞。看得躲在远处的司慕贤惊愕道:“老大,以后这事别搞了,别把大鹏刺激坏了。”

    “不能吧,那神经大条的,能刺激到才见鬼呢。”单勇也纳闷了,不知道这唱得是那一出。

    “那你看,这是……”司慕贤指指,有点担心,本来就等着雷大鹏咆吼一句“华婷、俺爱你”看王华婷的乐子,可不料悄无声息,反倒雷哥成这傻样了。

    “邪门了,不像受刺激了呀,这像高兴了,他一高兴就这得性,王华婷给他灌什么**药了。”单勇对这位雷弟了解,说了句。

    “不可能吧?王华婷多傲,好话都不会给咱们说一句,何况他?”司慕贤道,话音刚落,眼直了,两人互视,俱是眼珠快挤掉出来了。

    王华婷下来了,满面春风,笑意盈然,招手和雷大鹏打着招呼,一手还提着饭盆,不但她一位,身边还跟着好几位,有本系的,也有外系的,粗粗一数一共八位,精肥燕瘦全乎了,这八个妞中了邪似的,簇拥着雷大鹏,雷大鹏前面带着路,胳膊手挥着在大谈什么,那群姑娘没过两句便被逗得笑成一团,这一龙八凤,就在司慕贤和单勇眼前不远,直向餐厅走去。

    帅得冒泡的蛋哥失意了,二得掉渣的雷哥却是如愿以偿了,这世事可真是难料哦。

    司慕贤同情地看了单勇一眼,惊讶的无以复加的单勇直追上去,两人隔着餐厅的大玻璃门往里瞅,不多的就餐学生,雷大鹏居中而坐,殷勤地给姑娘们打着饭,一会儿坐下来,左边陪俩、右边陪俩,对面陪四个,那吃得真叫一个谈笑风声,不亦乐乎。

    “完了,大鹏也中了美人心计了。”

    当单勇看到王华婷向门口投来得意的一瞥之后,仿佛知道有人偷窥似的,单勇有点明白了,无奈地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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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451/ 第一时间欣赏香色倾城最新章节! 作者:常书欣所写的《香色倾城》为转载作品,香色倾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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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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