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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权妃全文阅读

作者:林间照     嫡女权妃txt下载     嫡女权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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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历自开国以来已有三朝。

    前朝末帝残忍无道,宠幸佞臣,屠杀忠良,逼奸臣妻,致使满朝文武群臣心散,各地藩王乘机纷纷起兵作乱,以谋大位,遂天下大乱。国不复国,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太祖其人虽出身草莽,但少负天命,时运过人,加之文韬武略,慧眼识能,他在顺应局势举事后,得到一大批英勇忠心的将士,伴驾随侍多年,为其出生入死,太祖最终坐拥天下,定国号大历。

    太祖晚年,原定的继承人,即元后宋氏所出的皇长子,在一次夜袭中受了重伤,返京途中不治身亡,太祖大恨,在追封皇长子为昭宪太子后,亲自出征平叛战乱。但在稳固江山后,他开始为继承人发愁,太祖成年的子嗣不丰,在失去最理想的继承人后,他仅剩庶出的皇次子、皇三子及宋后所出的皇四子三位成年皇子,于是他一度考虑选择扬妃所出的皇次子继承皇位。然而世事变迁,太祖最后扭转心意,册封宋后所出的嫡幼子为太子,是为大历朝第二任皇帝仁德帝。同时,为稳固朝纲,太祖下诏分封已成年的庶出皇子们,将皇次子封为安王,皇三子封为鲁王,并下令命他们二人不日就藩。

    两王就藩后不到一年,太祖驾崩,太子继位,尊号仁德。仁德帝性情文弱,执政温和,朝堂内外的不安势力蠢蠢欲动。为保朝堂安稳,已是宋太后的太祖元后,下令临朝听政,直至皇帝大婚。此后,在宋太后的铁血手腕下,原本有希望继位的安王与其生母扬妃,纷纷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最终扬妃自尽,扬氏一族尽贬。而心知有异的仁德帝只能勉强保住了安王性命,却不得不下诏将其之名从皇谱中剔除。

    安王与扬氏一族的结局,尽显了宋太后的粗暴手段。同时,也深深震吓到了另一位藩王鲁王,他深感焦虑,在有心人的挑拨下,鲁王打出了“废妖后”的旗号起兵谋反。宋太后怒不可遏,但她的声望因安王一事一降再降,随后她被宋家人强劝着退回后宫,静心念佛以慰太祖。鲁王于是变得出师无由,战斗力大大下降,然而,开弓已没有回头箭。鲁王妃王氏心知丈夫无法取胜,于是自尽谢罪,临死前,王氏向仁德帝秘密发去了一份信函,上面书写了朝中以及各地曾向鲁王投诚的官员名单,仁德帝得此名单速速剿灭了鲁王乱,平定了朝中不安因素。最终,鲁王兵败被杀,而仁德帝感念鲁王妃,在群臣议罪时,保全了鲁王嫡子,只是将其降为燕国公。

    鲁王妃王氏以死换得了儿子的性命和家族的保全,但王氏一族不再居于高位,嫡枝一脉更是纷纷主动辞官,退居祖宅。王氏一族从此蛰伏,开始了韬光养晦的时代。直至仁德帝长子泰正帝即位,王家新一代子孙才重新开始参加科举应试,至此,曾有贤名的临州王氏才逐渐又回到世人的目光中。

第一章 闲时

    泰正十八年,临州城东王宅。

    五岁的王楠华在自家的后院花丛中,拽着白毛小狗欢欢的短尾巴玩耍,她看着小狗摆动着毛茸茸的四肢,扭动着肉乎乎的身子,一会儿抱成团,一会儿又快速翻身挣扎着向前扑,却奈何尾巴被抓,寸步难行,只得回过头来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不禁咯咯地笑了,雪白的脸蛋在阳光下越发显得可爱。

    一旁,伺候的丫鬟红儿、紫儿瞧着小狗可怜的样子,不禁也捂嘴笑起来。

    “大小姐,夫人找您去主院。”一边走来了另一个丫鬟兰儿,她是王楠华生母李氏身边的得用人。兰儿向小姐盈盈施了一礼,笑着说道。

    “母亲可说可有什么事儿?”王楠华松开了手,小狗赶紧一溜烟地跑开了,可是没跑几步,它却又回过头,扭着脑袋傻傻地看着小主人,像是在好奇小主人为何没有跟上来。

    “你们瞧瞧,我们欢欢真乖!”王楠华朝着小狗摆了摆手,欢欢乍一兴奋地往回跑了几步,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便连忙止住了步蹲住,却被从后面走来的紫儿一把抱起,红儿则小跑着打了盆水来,绞了毛巾服侍小姐净手净脸。

    兰儿上前为王楠华整理她有些凌乱的发髻,柔声说道:“大少爷今日回的早,夫人唤奴婢请您与二少爷前去。”

    “哦,梓哥儿也去。”王楠华一听,吐了吐舌头,立刻让丫鬟们加快了速度,“我可不要比这讨厌鬼还要慢。”

    丫鬟们听闻,纷纷忍住笑意,手

    上的动作却加快了不少。

    王楠华刚跑进东院,便看见母亲身边的李嬷嬷已经迎了上来,她咧嘴一笑,跑到屋门口,竖起耳朵,听得屋里似乎没有弟弟王梓的声音,才舒了口气。

    王楠华走进屋内,看见自家母亲正与长兄王材在闲聊着。

    王材身边的小厮阿来,偷偷地向她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包裹。

    王楠华顿时明白了什么,小脸上两只黑眼睛骨溜溜地转了几转,她露出甜甜的笑,说道:“给母亲请安,哥哥好。”

    王家主母李氏正在询问长子一件事情。

    前些日子,王氏族长王化派人向他们家递来个消息,曾被前任王氏族长逐出家门的一房人,以手头有一份房契为由,上门要求族长做主,讨要一处房子。而这处房子,恰是王楠华一家现居的房子。王楠华之父王远自是不肯轻易退让,他在族长家中,与他的族长二叔商量后,定下先与对方协调,再做打算。

    而王材也停了族学的课,他跟随着父亲王远,陪同去与那前来闹事的王致一家协商。

    李氏听着王材一板一眼地复述两边争执的对话,微微皱眉道:“那家是出族之人,有何能耐使得一京官给他们家做靠山?”

    王材也不大明白,摇了摇头。

    李氏心知儿子已十分用心,软言安慰了他几句,转过身来,瞧见小女儿进门,连忙招呼道:“我儿快过来。”

    李氏见女儿小脸晒红了,心疼地掏出手帕,为爱女

    擦拭额头上隐约的汗珠,说道:“外面日头正大,可是晒着了。”

    李氏转头,不咸不淡地向随后的丫鬟们说道:“你们伺候小姐的,也合该劝劝,女儿家容貌要紧。”

    跟随着王楠华进来的李嬷嬷向女主人点了点头,转身将红儿和紫儿两个丫鬟领下去训诫一番。

    “哥哥今日怎这么早回?”王楠华此时的兴趣都放在那个神秘的包裹上,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半倚在母亲怀里。

    没听得回答,王楠华抬起头望向长兄,却见长兄只是含笑看着她。

    她一时打了个机灵,连忙收起小儿女作态,站直了身子。

    身着鹅黄长衫的王材今年已是八岁,他是王氏家族嫡长房一脉的嫡长子,自一出生便被赋予了众望。他天资聪颖、性格稳重,虽仍年幼,但待人处事已见尺度,其父王远自是最为看重这长子。

    而眼下,王材难得调皮,逗弄着妹妹王楠华道:“今日事了,便早早回来。怎么,囡囡不欢迎哥哥?”

    他心知定是屋里有人给妹妹做了提示,却故意不点明,只引着要王楠华自己说出。

    偏偏王楠华也鬼儿精,支支吾吾左右打岔,从喜鹊报枝头到小狗学作揖,就是不肯说出实话来。

    李氏笑盈盈地看着两儿女斗法,心中满是甜意。这时,另一个大丫鬟阿珠走了进来,行了一礼,说道:“二少爷来了。”

    屋内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第二章 龙凤

    王楠华望着进门来的弟弟王梓,姐弟俩是王家的龙凤双生子,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却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她一直都很想和弟弟亲近,但弟弟总是被各种事儿绊住,久而久之,他俩的感情只比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好些,却远远不如她与长兄王材的感情那番深厚。

    王楠华为此十分苦恼,心中的小疙瘩也无法说明,她见到弟弟,既高兴又不太兴奋,别扭至极。

    李氏望着眼前的小男孩,心中感叹万分,她十分慈爱地说道:“梓哥儿,母亲今儿唤你来,是你哥哥新得了几件小物件,我瞧着也是十分好看。你和囡囡两人一起瞧瞧,可有称心的。”

    王材在一旁低头沉默着,似乎是手上的茶杯引起了他的兴趣。

    自打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同胞弟弟的由来,王材心中十分膈应,在家中又不能明说,只是久了,他借以读书的名义,与王梓渐行渐远了。

    想到这里,王材又抬头看了看闹别扭正噘着嘴的妹妹,眼角一片笑意。

    王梓心思纯净,活泼好动,王家二子三女,而身为嫡幼子的他,平日最得家中长辈宠爱。

    王梓向母亲长兄行礼后,向同胞姐姐王楠华作了作揖,挤了挤眼,便转过头向李氏不好意思地说道:“母亲唤孩儿来,孩儿却来迟了,是孩儿的不是。”

    “噢,可是有什么事耽误?”李氏待儿子素来亲和,待儿子身边人却一向严厉,她看了一眼王梓的小厮儿阿福,直看得后者腿有些发软。

    王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孩儿来的路上遇见了孙姨娘,她提着篮子,脚崴了,身边又只有个小丫头,孩儿便帮忙提了提篮子,送她回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王梓再神经大条,也发觉了母亲的不对劲,连忙止住了话音。

    李氏收了收神色,舒了一口气,尽量用和蔼的声音说道:“孙姨娘体弱,还是要好好歇着,嬷嬷,这几日让厨房多给孙姨娘好好补补。”

    “是。”已经转回来的李嬷嬷低头领命。

    李氏恢复了温柔神色,她转头望向女儿王楠华,笑着招手道:“你们姐弟俩快去瞧瞧吧!”

    王楠华笑嘻嘻地拉着弟弟,她这会儿看弟弟有些可怜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摆起架子当姐姐,也学着王梓刚进来的时候向他挤眉弄眼,惹得王梓也咧开了嘴。

    机灵的阿来早已捧过包裹,让姐弟俩打开。只见包裹里面放着几件不同的精致木头鲁班锁。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咕咕,指手划脚,倒也自在。

    王材看着他们姐弟二人高兴的样子,向母亲低语了几句。

    他招来兰儿,让她另捧了几个

    样式简单的鲁班锁,与传达口信的李嬷嬷一起,给住在西院孙姨娘身边的两个庶妹一同送去。

    西院东厢房内,王家姨娘小孙氏倚坐在窗前,正美美地回想着刚刚二少爷为她提篮子时的笨拙样子,手上的针线活不停,正是一件男童小衣。

    小孙氏是现任王家老太太的堂侄女,三年前经夫人做主,抬进王家的贵妾。

    进门不到半年,她便怀上了一胎,瓜熟蒂落,生下她的长女,如今两岁的王家二小姐王萍华,产女不到几月,她又怀上了,人人都称她好福气,小孙氏也如是想着。

    谁料十月怀胎,竟又是生下个女孩,丈夫王远虽没有说什么,很快给起了名字,叫王莲华,但作为婆婆的堂姑母孙氏,却有些不太高兴,甚至因为添了千金而冷了她几日,而下人们则频频以夫人所出的嫡长子和龙凤儿女与侧室所出的两女对比,私底下暗笑的人不在少数,这让小孙氏一阵气愤,她跑到堂姑母孙氏那里一番哭诉,老太太请来夫人使出家法,这才让嚼舌头的下人们收敛起来。

    事情过去了好久,但小孙氏对两个女儿却再也摆不出慈母脸色,她常常让丫鬟们带着孩子玩耍,自己则是忙着想念和牵挂着二少爷,这又让不少人暗中嗤笑,只是畏于之前的教训,不敢再明面上乱说了。

第三章 禁足

    正在照顾小孙氏所出的两个幼女玩耍着的丫鬟桃杏,偷偷望了一眼小孙氏,又连忙转过头去。

    桃杏与刚刚扶着小孙氏回来的梨果,是服侍小孙氏的两个丫鬟。

    桃杏年纪大些,心思也多。她知道,每次姨娘望见二少爷人,都十分欢喜,要是说上几句话,更是能眉飞色舞好几天,连带着对平日里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二小姐和三小姐,也能露出个慈爱的笑脸来。

    桃杏不禁觉得二小姐和三小姐有些可怜,可当她看着姨娘心心念念地为二少爷织着那件不一定能送出去的小衣服时,又觉得姨娘也是可怜之人。

    这一想着,桃杏不禁晃了晃头,收了收神,真是想太多了,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

    一边,梨果年纪尚小,看见小孙氏心情正好,便凑上去打趣道:“姨娘,奴婢见二少爷人真好,心真善。”

    小孙氏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喜滋滋地点了点她额头,说道:“就你嘴贫,二少爷那般尊贵的人,可是你能乱说的。”

    话虽这么讲,小孙氏心里却想着,这孩子到底肯与自己亲近,不知是老太太老爷把他教得好,还是……

    胡乱想着,小孙氏只觉得心烦意乱,连带着那故意崴了的脚,随着心绪变化,也跟着微微疼了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夫人李氏身边的丫鬟兰儿的声音:“姨娘可在

    。”

    小孙氏一个激灵,眼神扫过桃杏。

    后者会意,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迎了出去:“原来是兰儿姐姐,可是贵客呀……”

    她话头未完,看见了一旁的李嬷嬷,赶紧行了一礼:“李嬷嬷。”

    后者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小孙氏听得声音,脑子里迅速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莫不是哪里出了岔子?夫人那里的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小孙氏胡乱想着,但她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表姑娘。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小孙氏转眼又放心地恢复了神态,就冲着她生了王家最小的两个孩子,连老太太也要给她几分面子,更别提她到底也是老太太的本家侄女。

    “梨果儿,奉茶!”小孙氏边令小丫鬟,边侧起身子。她将腿故意摆了出来,显示出受伤的样子。

    “听闻姨娘崴了脚?”进门来的李嬷嬷似笑非笑地行了一礼,向小孙氏问道。

    身后的兰儿也沉默地跟着行了一礼。

    小孙氏转过脸去,淡淡说:“并未大碍,只是休息几日罢了。”

    “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慰问姨娘,姨娘体弱,理应好好歇息,夫人已吩咐厨房,为姨娘加餐。”一口一个姨娘,李嬷嬷笑意未达到眼睛。

    李嬷嬷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查看小孙氏的伤腿,接着说道:“夫人关心姨

    娘,为姨娘特意请了保和堂的大夫,大夫一会儿到。姨娘请务必保重身子,不要随意走动,好好养伤。”

    “婢妾谢谢夫人的厚爱。”小孙氏咬牙,心知这是叫她禁足的命令,但她自持有老太太坐镇,并不觉得害怕。

    小孙氏一招手,唤来大丫鬟桃杏,上前代她向李嬷嬷行礼。

    空气似乎有些凝结。

    兰儿上前,捧上一个盘子,上面摆着几个简单而精致的鲁班锁,说道:“奴婢奉大少爷之命,为二位小姐送上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请姨娘收下。”

    “大少爷体贴,真关心人儿。”小孙氏眯了眯眼,越发想念起二少爷来。

    可当着夫人的两个心腹,她又不好直接发问,只能委婉含蓄地说道:“婢妾替二小姐、三小姐谢谢大少爷的关心,只是不知这精巧物件,可有先给二少爷、大小姐送去。”

    兰儿抬起头,脆生生地回答:“回姨娘的话,大少爷也给大小姐、二少爷准备好了。”

    末了,却不再发言语,任凭小孙氏在那里心中乱猜测,只恨她嘴牢。

    李嬷嬷把一切瞧在眼里,知道小孙氏这么多年都不死心,加上老太太一向的纵容,她只替夫人心寒。

    李嬷嬷瞧了瞧外头,小厮阿德正领着大夫走过来,于是向小孙氏福了福,将大夫请进来,替小孙氏诊断。

第四章 掌控

    王家主院内,王家老太太孙氏半眯着眼,听大丫鬟石竹禀告了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孙姨娘在院子里崴了脚,巧遇二少爷,便请二少爷送了她回屋。随后东院夫人派人请来大夫,并派出身边的李嬷嬷前去探望孙姨娘。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才摇摇头:“如此时候了,还都一个个不省事儿。”

    语罢,老太太也不管坐在一旁小几子上替她锤脚的姨娘刘氏勃然变色,直接吩咐心腹孙嬷嬷道:“阿真,一会待老爷回来,你派人先去请老爷过来。”

    阿真是孙嬷嬷的本名。

    孙嬷嬷连忙躬身道:“奴婢已经嘱咐了奴婢家的小三儿,待老爷回来了,直接把老爷请到主院。”

    孙氏点点头,突然抚着额头直喊头疼。

    丫鬟石梅连忙上前替老太太揉头,孙嬷嬷上前抚背,石竹捧来鼻烟壶。

    一时间,屋内兵荒马乱,谁也没仔细,刘姨娘悄悄起身,轻声告罪去奉茶。

    刘姨娘出门唤来她的贴身丫鬟素雨,俩人一起进耳房泡茶。

    待泡好了茶,刘姨娘悄悄对素雨耳语了几句,才起身奉茶回屋。

    素雨转身出了主院门。

    刘氏姨娘居王家西院西厢房,她是自小服侍老爷王远的大丫头之一,容貌性情均是一等,王远对她颇有几分感情。夫人李氏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遂贤惠地提了她做通房,承诺将来有孕,无论儿女,都升为妾室,王家妻妾和谐一时传为美谈。

    然而,人算终不如天算,刘姨娘回想起往事,不禁低头嘲讽,李氏这般厉害的人物,在老爷身上

    ,终是栽了大跟头。

    当刘姨娘面露焦急,匆匆捧着泡好的茶水回屋时,老太太已经感觉好多了。

    她倚靠着孙嬷嬷,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才觉得自己终于舒缓了过来。

    老太太犯起了偏头痛的老毛病,这是她自打王家老太爷王伦病亡后生出的毛病。

    老太爷王伦死得早,老太太孙氏独自拉扯大了一对龙凤儿女。

    在她的努力下,儿子王远未及弱冠便中了秀才,一时才名远扬,之后还迎娶了京城官吏嫡女,眼下孙辈已有二男三女;女儿王迢嫁给了皇榜进士,虽是远嫁,但如今已是知县太太,膝下有亲生二男。

    人人都称赞王家老太太教儿持家皆有方,但个中艰辛,难以言喻。

    “老太太,奴婢想着洪兴堂的坐堂洪大夫医术高明,针法了得,自从他上一次给您扎了几针,您可有大半年头没疼过。”石竹柔声问道,“您看,要不要请来洪大夫来为您扎扎针?”

    “先不用了。”老太太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阿真,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其他人纷纷告退,孙嬷嬷则上前扶起老太太,进了内室。

    王家东院内,素雨与交好的小丫鬟碧儿嘀嘀咕咕交代了几句,见四下没人,便一溜烟儿地跑回了西院,她很庆幸,平日里一向爱逛花园也爱找茬的孙姨娘,今天没有出现。

    另一头,碧儿小跑着要进屋,却差点撞到了正转身出门的大少爷王材。

    碧儿慌慌张张地给大少爷赔罪,王材不以为意,浅笑着离开。

    屋外,侍立的丫鬟阿明却给了碧儿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边,同样侍立着的丫鬟阿聪见状,连忙用手肘碰了碰阿明。

    碧儿放慢了脚步入内,只见夫人李氏正在搂着大小姐王楠华坐在横榻上,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碧儿一时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向屋内的大丫鬟使眼色,大丫鬟阿珠向她点头示意。

    王楠华很快就拆开了一个鲁班锁,却怎么也装不回去了,不禁嘟起了小嘴,眼珠子却在乱转。

    李氏一直瞧着女儿,见状便知,女儿在等援手,她不禁呵呵一笑,却故意什么都不指点,只夸我家囡囡真手巧。

    不到一会儿,母亲的笑容和夸奖就让王楠华觉得脸红。于是,她干脆放下已经拆散的鲁班锁木片,转而盯向坐在横榻另一头的弟弟王梓。

    却见王梓手慢,还未将一个鲁班锁的木片全部拆开。

    王楠华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我来我来!”

    她挣开了母亲的怀抱,准备绕过横榻来中间的小桌子,要爬到弟弟王梓身边。

    李氏乍一被推开,气恼地假意拍向王楠华的小屁股。

    王楠华笑呵呵地一闪,给她躲开了。这下,王楠华笑得更得意了。

    而李氏也不依了,她伸手一抓,直接抓住了女儿的小脚丫,一用力往回拉。

    只见本来快靠近王梓的王楠华又被拖了回来,表情十分哀怨。

    李氏见状,直笑眯了眼。

    屋内的侍立的丫鬟们也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连一向严肃的李嬷嬷也弯了嘴角。

第五章 旧事

    王梓见王楠华这样被欺负,也不好意思了,他靠近了点,将手里的鲁班锁主动递给姐姐

    自感丢脸的王楠华一见目标送上门,顿时变得气鼓鼓:“你瞧你,动作真慢,你拆一个鲁班锁的时辰,我都能拆开两个了。”

    她摇头晃脑,小脸上满是神气,给弟弟下了定义,说道:“你一定是属乌龟的。”

    “净瞎说,你弟弟和你一样的属相。”李氏轻拍了下王楠华的背,“你是手也快嘴也快,就知道欺负你弟弟老实。”

    李氏又忍不住拍了女儿一下,手感真好,说道:“快和你弟弟道个歉,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净知道淘汰你弟弟。”

    王楠华还处于神气和丢脸的状态转化中,她一不留神,被母亲连着拍了两下,虽不重,可这更让她觉得丢脸了,于是她干脆睁大了眼睛,瞪向王梓。

    一边,老实孩子王梓也不愿意这样被亲姐姐嘲笑,他嚷道:“我虽然拆得慢,但你也是只会拆不会装。咱俩没区别。”

    王梓还有一点没说,就是他边拆开的时候,边努力记住了拆开的位置,所以才会拆得很慢。

    “那你就会装回去了?”王楠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她啧啧地摇头道,“拆啊拆,慢啊慢,等得天都黑了。”

    又被身后李氏拍了一下。

    王梓被姐姐一激,顿时满怀豪情:“我会装回去的。”

    王梓很快地将手上的最后两根木片分开,正要操作时,突然

    灵光一现,说道:“姐姐,我要装上了,你就说你是什么吧。”

    王楠华使坏地抢过他手里的木片,往榻上的木片堆里一乱丢,赖皮道:“咱俩一个属相,你说啥就是啥。”

    李氏笑着起身,又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吩咐丫鬟们照顾好大小姐和二少爷,侧身出了内屋。

    这边,等得有些焦急的碧儿赶紧上前,将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夫人。

    李氏听到老太太说的“不省事儿”,脸上没变化,可让碧儿觉得有些发冷。

    李氏一回头,见小丫头一副怯怯的样子,皱了皱眉,挥手让人赏了两把糖,让人离开了。

    王氏祖长宅内,独坐在太公椅上晒太阳的的族长王化,把肉滚滚的脸给皱着,不停地叹着气。

    经过的人走来走去,谁都看出老太爷臭着一张脸,于是谁也不敢靠近,连脚步声都特意给放轻了。

    “哎!”王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事情发生得突然。二日前,多年前曾被王化之父王敬,即前任王氏族长逐出家族的庶兄王致,派出一群儿子孙子,来到王家,声称前来讨债,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

    这债也是一桩公案,涉及到了太多上辈先人之间的恩怨,所以越是小辈,就越不愿太多掺和。

    可偏偏王致老爷子重病了,大夫说家里可以备下棺材木了,于是他不管不顾,嚷着一定要儿孙子们完成他的愿望,也因此出族的王致一房,派了众人前

    来王家要个说法。

    原来当年,前前任族长的正室未有孕时,身为侧室的王致之母,早早诞下了长子,却不幸很快离世,其父即前前任王氏族长,心知肚明是正室所为,却碍于无证据而不能有所动作,故而格外珍爱长子。

    直至撒手人寰之时,这位老族长因心疼长子是庶子,继承不得大部分财产,遂遗言中留下田地、房产与长子,甚至在祖宅中划出一部分,美名曰兄弟比邻,将属于嫡长子的祖宅割让了一部分给庶长子。

    而后,因继任族长的王敬为人宽厚,同意了这份房产纸契。所以尽管当时族里议论纷纷,但仍然认可了庶长子的王致拥有了祖宅的的部分房屋。

    直至鲁王事败,当时身为王氏族长的王敬领着族人回到了祖籍临州,并下达了重令,严禁族人二十年内出仕。

    此重令一下,反对声一片,其中闹得最凶的,是王敬的小叔叔和王敬的庶兄王致。

    最终,这几房都被赶出了王氏家族。

    王敬仁厚,让这些族人带走了可带走的财产。

    而王致在祖宅中的部分房产,则被族中长老议定收回,重新归由族长继承。

    多年后,王敬过世,祖宅由其嫡长子王伦继承,王伦病亡后,其弟王化不愿收回祖宅,他以长嫂诞下龙凤子是祥瑞征兆的名义,将祖宅让与了长嫂一家,并写下新的房契。

    而今,争执的焦点就是王远一家现居的房屋。

第六章 事端

    世事变迁,谁料想多年后,被逐出王家的王致,其子孙中却出了一位异常美丽的孙女儿,嫁与了一个京官做继室,于是全家便有了靠山。

    王致一生都在心心念念着其父特意划给他的房产,他认为,这是父亲对他的补偿,让他一介庶子,也能名正言顺地居住在王氏祖宅里,而这一切,却随着他被嫡出弟弟王敬赶出家族而消失。

    王致当年也留了个心眼,特意带走了父亲给他置办的房产纸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归王家祖宅。

    眼下王致一家,是让那位美丽的继室吹足了不少枕头风,才放心地捧着房产纸契前来王家,讨要说法。

    他们认为,当年族长王敬在将人赶出族的时候,没有收回王致本身拥有的产业,因而,王家应当承认他们的房产纸契,而不是任凭族中长老的决议,在房契上划去王致的名字。

    况且现在,居住在这处祖产的主人并不是王氏族长,因而也不存在了祖宅由族老们议定收归族长所有的情况。。

    这一说法自然得不到王家本家的认同,两边为此,发生了争吵。

    身为族长的王化自是偏向亲侄子一方。

    王致一房不服,将争端闹上了府衙,让临州王家深感丢脸和不满。

    王家西院西厢房内,刘姨娘对镜梳妆,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青丝还在,容华却在逝去。

    “砰!”

    “姨娘?”她的丫鬟素雪闻声跑了过来,发现自家姨娘合上了镜子,只是用力过猛了些。

    “姨娘。”

    素雪嘴笨,只能待在主人身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又喊了声姨娘。

    素雨走回西院,正遇见梨果捧着一碗药渣出屋,便好奇地问了句:“你家姨娘可是不舒服了?”

    梨果儿苦着脸,指了指腿,连忙跑开了。

    素雨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既然开了药方,想必是夫人已经知道的,便将心思放开了

    素雨走进西厢房,却见亲妹妹素雪直杵在刘姨娘身边,哭丧着脸,她心里一声哀叹,上前使了个眼色。

    素雪一见姐姐到了,如见了救星般,恨不得直接扑到姐姐身上撒娇求助。

    看妹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样子,原本想板起脸的素雨一下子心软了。

    素雨轻叹,上前恭敬向刘姨娘先行了一礼。

    刘姨娘头也不回,嗤笑了问一句:“事情可办妥了?”

    素雨点头。

    “夫人可满意?”未等到回答,刘姨娘就先回答了自己:“想必是满意的,我这姨娘做的事情,可都是无比体贴夫人的。”

    言罢,刘姨娘又觉得没意思,懒懒地挥手,让素雪来给自己梳头发。

    素雪人虽不聪明,但一双手十分灵巧,一会儿就弄出了一个垂鬟分肖髻。

    刘姨娘对镜左右打量

    ,她有着又黑又密的长发,这也是王远最着迷她的地方。只是作为一个无子无女的姨娘,刘氏从来都很低调朴素,很少在发饰上做点缀去惹人眼。

    半晌,刘姨娘看着镜子中的美人,悠悠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素雪给自己把头发放下来。

    这让素雪顿时有些失落,包子脸又皱了起来,她本以为姨娘是满意她的手艺的。

    王远未及而立之年,他相貌堂堂,身形俊朗。

    王远自幼身负着母亲的全部期望,而他也并未辜负母亲的期盼,未及弱冠便中了秀才,一时传为美谈,引得一片赞誉,更因此得到了京官嫡女下嫁,这也是他较为得意的一件事。

    待二十多岁时中了举人后,王远又风头大振了好久,成为了王家各户最受欢迎的座上宾。

    王远一进外院,便看到长随孙三儿耷拉着脑袋,立在垂花门外。

    孙三儿一见人来了,顿时变得神采飞扬,扑过来说道:“老爷,老太太有事儿请您过去。”

    “哦?”王远见是母亲身边孙嬷嬷的幼子,随意问道:“可有什么事?”

    孙三儿笑嘻嘻地摇着头:“奴才也不知道?奴才也不敢乱打听,就怕奴才的老娘打折奴才的腿。”

    “呵呵。”王远就看着孙三儿睁眼说假话,他知道这小子虽油嘴滑舌,却深知轻重,于是也不与他多费口舌,快步走向老太太院里。

第七章 李家

    西院东厢房内,王家二小姐王萍华正领着妹妹王莲华开心地玩耍,可是幼儿易乏,很快,王莲华便没了耐性,嘤嘤哭着要桃杏抱。

    王萍华见妹妹突然哭了,不知所措,于是也跟着哇哇地嚎了起来。

    于是,便成了哭声二重奏。

    一边,快给小衣收针的姨娘小孙氏,闻声不耐烦了,大声责备着:“桃杏,怎么不看好你家小姐?快回来,让她们安静一会儿。”

    桃杏赶紧回到两位小姐身边,抱起小的,拿出手帕给大的擦脸,再拿过玩具逗弄,才勉强让两位小姐不再啼哭。

    “姨娘,姨娘。”另一头,梨果小跑着进了房内,“奴婢瞧见老爷进了老太太院里。”

    小孙氏闻声一愣,她本准备先发制人,请来老爷,再利用苦情,给夫人李氏狠狠上次眼药。

    这下,主角不来,她也无计可施。

    王远亲自给老太太奉了杯茶,才坐下。

    他悠悠地说道:“那家声称是曾祖父所定下的书契,指责我们不遵长辈训示。”

    老太太一声冷笑:“长辈?一介出族之人,怎么有脸在你们面前充长辈,真是好大的脸。”

    王远摇头:“儿子还是请夫人向岳父大人询问一声,不知那家是有何凭仗才敢如此嚣张。”

    老太太点头同意了。

    毕竟事情闹上了府衙,产生了官司,王家就一定不能输掉,否则后果难说。

    王远又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转身去

    往东院,向李氏说明情况。

    王远嫡妻李氏,是现国子监丞李回的唯一嫡女。

    李氏心知这房产之争若不得以解决,将来影响的只会是她的长子王材,她马上写下一封信,派出陪房,连夜赶往京城娘家,将信件交给其父亲李回。

    京城李家。

    李回接着信,读罢一声叹息,将信递给夫人木氏。

    木氏读了只觉得无奈:“当年挑选王女婿,为的就是他家人口简单。谁料想这些年来,先是出了个贵妾表妹。眼下,又来了出族之人纠缠。真真是苦了我的盈盈。”

    说着说着,木氏想到女儿多年来受的苦楚,不觉湿了眼眶。

    李回安慰夫人道:“这世事无常,福祸相依,若真一番顺心如意,只怕是有大苦头在后。”

    木氏听了,想到一事,觉得丈夫说得极对,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就说我那苦命的侄女儿吧。当初嫁得她表哥,本以为得了一桩美满亲事。谁料不过数年,人竟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木氏越想愈发抹泪道:“这两孩子情投意合,人人见了都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今少年夫妻怕是不能相守白头,真真叫人看了断肠呀。”

    李回知道夫人自打前日回了趟娘家,便满腹牢骚,大约又与他大舅子宠妾灭妻有关了。

    不出所料,木氏见丈夫态度温和地听着自己说话,不禁打开了话匣子:“我也不知我哥哥竟又被那小妇迷得不着调。亲闺女躺在病床上等着熬日子了

    ,他竟一心想着想把她妹妹欣姐儿送进范家门做继室。这不是在挖歌姐儿母女的心吗?”

    木氏的亲侄女木歌,多年前嫁给了木氏长姐大木氏的大儿子范士泽。

    因是姑表兄妹,小夫妻俩一向恩爱。

    同样,因是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即使木歌开始几年迟迟未孕,作为婆婆的大木氏对她也是十分亲厚,并不往儿子房里放人,更不提纳妾之事。

    这让同样有女儿的木氏看了十分眼热,只后悔将女儿晚生了两年。

    如今,木歌病重,她膝下独有一幼子。

    娘家前来看望她的时候,也有人动了心思。

    木家老爷木恒发妻只生了木歌一女,而宠妾卫氏却出了一子二女。

    木恒一向偏疼庶房,他顾念爱妾以及独子木善,一心想给幼女木欣找个好人家。

    眼下,大女儿木歌病入膏肓,木恒便把目光盯在了大女婿身上。

    李回却猜测大舅子这番动作,并不只是为了庶房。

    他提点夫人道:“太子新立,大舅子也许并不想失了范家这门姻亲。”

    木氏也不傻,嗤笑道:“太子是范家东府先太太端敏公主的胞弟,可我这外甥却是范家西府的,两家早就分了家。退一步说,就算歌姐儿这次真的熬不过,只要长姐在,两边也不会断了姻亲,哥哥这番动作,不免让人觉得凉薄了。”

    李回到底为官,他想到新立太子一事,不由感慨道:“大皇子到底可惜了。”

第八章 储位

    先帝仁德帝在位期间,感叹太祖时期诸王争位,为防止自己子嗣出现这样的悲剧,他立下旨意,本朝立太子以长不以嫡,除非长子有故无法被立。

    仁德帝生母宋后一直故意推迟皇帝大婚,以谋晚归政于帝。

    当仁德帝迎娶皇后常氏时,庶长子已经五岁。

    后来,宋后被禁,宋家倒台,出身与宋家关系紧密的常后也险些被废。

    仁德帝为缓解各方压力,将常后所出的嫡子封为福王,转过身将才能显现的长子册为太子,是为如今的泰正帝。

    泰正帝长子,如今的大皇子为丁氏贵妃所出,自小由泰正帝元后柳氏亲自抚养。

    大皇子英勇果敢,曾为泰正帝亲口夸赞为“吾家佳儿”。

    故一直以来,大皇子被朝中各方视为太子的不二人选。

    然而前不久,在传出立储的消息后,大皇子在一年一度的秋中,被一头猛兽攻击,身边人虽拼死挽救,但其侧脸上却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痕迹。

    面有瑕疵,大皇子便彻底失去了继位机会,太子之位遂花落到陈妃所出的二皇子头上。

    陈妃早年也受过宠,生下端敏公主与二皇子。

    其中,端敏公主下嫁给了仁德帝堂妹成安郡主的长子范士潜,可惜不幸难产身亡了。

    但这位公主到底给范家留下了一儿一女。

    眼下太子新立,他对前姐夫一家自是多了几分青眼相待,旁人也瞧着眼里。

    李回见夫人一番牢骚,竟忘了亲女的信件,不由地晃了晃手中的信。

    木氏也不含糊,催促道:“老爷还不派人去查,莫不是要妾身去催益哥儿盛哥儿和盖哥儿兄弟,要他们去替他们妹妹排忧解难。”

    李回笑着走了。

    没过几天,王家就收到了陪房带回的信件。

    原来,王致孙女高嫁的,是一名叫胡合的京官。

    胡合此人极为护短,他虽官职不高,却有门好亲戚,他的亲表姐,正是当朝泰正帝的丁贵妃。

    丁贵妃是泰正帝早年的嫔妃,膝下生育大皇子、荣惠公主和乐平公主,颇受帝王看重。

    李回在信中点出,胡合本人并不足惧,但只怕丁家插手。

    他认为,王致一房是出族之人,向来为世人诟病,而王远有功名在身,若是直面相对,王致一房人并不讨好。

    为以防万一,李回也给出保证,一旦知晓丁家插手,李家也会尽力帮忙。

    王远读完岳父的信件,更觉得不安。

    他沉下脸,连李氏命人准备好的晚餐都没用,便直接离开了。

    王家西院内,刘、孙两位姨娘最近都察觉了主院和东院的低气压。

    不同的是,刘姨娘保持了一贯的低调,而小孙氏却忍不住张扬起来。

    刘姨娘听着东厢房内传来的呵斥声音,浅浅一笑。

    她转向素雨,目光婉转,问道:“老爷可是得到了李大人的回信?”

    东院夫人难得派出了陪房,这么大的举动,下人们不免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可刘姨娘却大致猜出了一二。

    素雨低眉顺眼地回答她:“起先,老爷听说京城来了回信,很是高兴,拉上大少爷,直接去了东院。但奴婢问过人,老爷后来出东院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素雨看了一眼刘姨娘,说道:“奴婢听说,老爷连夫人备好的晚餐都没用便离开了。”

    刘姨娘皱眉道:“可是瞧见

    老爷一口都没用。”

    见素雨点头,她一阵心酸,夫人对老爷真不上心。

    “那夫人后来呢?可有动静。”刘姨娘直直盯住了素雨。

    她知道自己这个丫鬟主意大,探得消息的本事更是一流,可偏偏,有个把柄在自己手里,刘姨娘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正在吃零嘴的素雪。

    素雨似乎没有察觉,仍然细声细气地说道:“夫人那儿一切如常,她先打发大小姐回去,又留下大少爷说了会话,才让大少爷离开。”

    刘姨娘皱了皱眉道:“老太太那里可有消息?”

    “老太太今儿去族里,找化老太太说话了。”素雨回答道,“听说回来时的脸色也不好。”

    “好了,辛苦你了,领你妹妹下去吧,今夜不用你们守夜了。”刘姨娘示意素雨道。

    素雨急忙福了福,拉过还在吃着零嘴的妹妹行了礼,急急出了门。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姨娘今晚定是要做什么。虽然很想留下侍奉,但她只能无奈听从主子的吩咐。

    这边,刘姨娘沉思了一会,狠了狠心,在晚上入睡之时,故意踢开被子,将自己暴露在寒夜之中。

    如此三夜,刘姨娘发了烧。

    在病得稀里糊涂之时,刘姨娘也不忘派素雨向老太太和夫人请罪,懂事地提出自己好好静养便可,不必劳烦大夫上门。

    刘姨娘乖巧的姿态得到了老太太和夫人的怜惜,她们纷纷派人前来探视。

    被请来的大夫上门诊断后,也提出了静养为宜的方案。

    此后,刘姨娘彻底躲进了屋里,她除了吃饭时间,会派出丫鬟去厨房领饭菜,其余时间都不会出门。

    整个西厢房就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逐渐被王家人遗忘。

第九章 惹事

    东厢房内,小孙氏也听说了夫人没有留住老爷用餐的消息,乐得咯咯直笑。

    她心血来潮地逗弄起两个女儿,想让女儿们也跟着自己乐一乐。

    可谁知,两个女儿都很不给面子,看见小孙氏不是颤颤发抖,就是哇得一下哭了出来。

    然后一个哭,另一个也跟着一起哭了。

    小孙氏嫌弃地撇撇嘴,喊来桃杏哄两姐妹安静下来,自己则带着梨果,捧着新做好的小衣,雄赳赳地前往花园。

    果然不出她所料,平日里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二少爷王梓,今儿真在花园里。

    “二少爷。”小孙氏热情地喊道,她一见到王梓,整个人都激动了,恨不得直接飞到他身边。

    王梓头疼地瞧着向自己飞奔过来的小孙氏,自从他上次好心扶了扶这位姨娘,便感到了母亲好一阵的冷淡,他十分伤心,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缘故,可这并不阻止他在看到小孙氏之后,忍不住想要离开的冲动。

    “姨娘安好。”王梓像模像样地给小孙氏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姨娘要游园,就不打扰姨娘雅兴了,先告辞。”

    王梓转身便要离开。

    “梓哥儿!”小孙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强忍着涩意,望向这个模样可爱,却学做大人行事的孩子,柔声说道:“姨娘今儿看见你,正好想给你样东西。”

    小孙氏示意梨果捧上了新做的男童小衣,说道:“姨娘月钱不多,不能给二少爷买什么好东西,但这衣服是姨

    娘亲手缝制的,二少爷不要推辞。”

    王梓只觉得那声尖叫“梓哥儿”,几乎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他眨了眨眼,勉强恢复了常态,便看到丫鬟梨果捧着一件衣服送到他面前,同时面向他的,是小孙氏一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王梓内心的小人哀嚎一声,早知道他就乖乖待在屋里,绝不趁着老太太出门走亲戚,独自偷偷溜出来去找姐姐玩耍了。

    王梓记得这位姨娘,与自己的祖母是同族,因此在老太太跟前倍加得脸。她对自己一直很好,好到了让旁人侧目、母亲皱眉的地步。

    可最令自己不安的,是这位姨娘常常带着泪含笑看着自己。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让王梓经常坐立不得,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尽可能远离这位姨娘。

    可奇怪的是,老太太似乎也有心让自己常与这位姨娘亲近。

    眼下,王梓真的很想拒绝,可小孙氏就这么直直瞧着他,仿佛他一开口说出拒绝的话语,下一秒,这位姨娘便会梨花带雨地哭诉起来。

    罢了罢了,王梓对自己说道。

    正当他准备伸手要接过衣服时,一个声音解救了他。

    “孙姨娘这是在做何?”李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园里。

    她身后,阿珠手捧着一叠衣服,安静地向小孙氏行了个礼。

    “李嬷嬷来了?”小孙氏只觉得十分丢脸,她向二少爷殷勤地送衣服,竟被夫人的人看到了,面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

    但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她一时也想

    不起什么托词来,只能硬邦邦地说出实话道:“近日,我为二少爷缝制了一件小衣,特意想着已经入秋,二少爷可以穿上御寒。”

    小孙氏话音未落,李嬷嬷便笑着回了她道:“姨娘不用辛苦,夫人命奴婢等早早为二少爷备下了御寒衣服,今儿正好要为二少爷送去。”

    一旁的阿珠上前,特意向小孙氏展示了手中捧着的一叠衣物。

    小孙氏定睛一看,正是几套男童衣物,整个王家能穿下的,只有二少爷王梓,她顿时明白,对方并非托词,只是赶巧了。

    一时间小孙氏面色更难看了,她却仍不肯放弃地说道:“这外头人做的,怎会比我亲自缝制的更好呢。”

    李嬷嬷也变了脸色,说道:“姨娘慎言,这是一直以来专门为主子们缝制衣服的绣坊出的珍品。虽不敢称极为精致,但也是细细量好了二少爷的尺寸,由几位有名的大娘亲手制作的。这手艺,连老太太也见了,也直说好。”

    她定了定神,不理会小孙氏已经开始狰狞的面孔,继续似笑非笑地说道:“姨娘是精贵人,还是要好好休养着。这等粗事儿,就不劳姨娘多费心了。若姨娘真有闲空儿,不妨先为二小姐、三小姐缝制一下,毕竟女孩子家的,会更喜欢姨娘做的漂亮衣服。”

    “啪!”

    小孙氏只觉得脑袋里绷着的一根弦一下子断了,她突然出手,在谁也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将阿珠手里捧着的衣服,一下子全部扫落在地。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十章 发烧

    小孙氏出完了气,才觉得好受些,她也不管自己做的衣服是不是已经交到了二少爷手里,直接快步回了西院。

    她觉得自己今日没有看黄历就出门,是大大的错误。

    可惜祸不单行,很快,面无表情的李嬷嬷再次出现在西院东厢房内,冷着脸向小孙氏传达了夫人的口令,让小孙氏好好在屋里再休息半个月。

    这变相的禁足气坏了小孙氏。她激动地在屋里喊着:“桃杏,桃杏!”

    桃杏哄好了两位小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小孙氏顾不上骂她动作慢,直接让桃杏出门去找老太太。

    “可是姨娘,老太太今儿出门了。”桃杏想到早上随姨娘出门去请安时,老太太那里的小丫鬟石梅偷偷告诉她的消息。

    “你就不会去等着吗?”小孙氏恶声恶气地说道。

    她一想到自己被禁足,以及李嬷嬷嘲讽地送回了她花心血精心缝制了很久的小衣,便忍不住自己的火气,吼道:“今儿见不着老太太,你就别给我回来了!”

    桃杏偷偷给梨果送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急急忙忙出了门。

    过了许久,老太太身边的石竹领着灰头土脸的桃杏来到了西院。

    小孙氏一见到是老太太的人,顾不得禁足的命令,急忙跑出屋,热情地问着石竹道:“好妹妹,老太太可有说了什么?姑母可要把我这禁足令给消了?还有,夫人无端欺辱我,姑母可要为我做主呀!”

    说这话时,小孙氏满脑子兴奋,她的眼神丝毫没有放到桃杏

    身上,因此也没注意到,桃杏拼命地使着眼色。

    石竹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小孙氏,她始终觉得,小孙氏若没有老太太在背后撑腰,早两年就彻底败在了东院夫人手下,因为这位孙姨娘,实在是太看不清形势了。

    因此,明明有着家世依仗,却怎么也拿捏不准自己的定位,瞧不清自己在这后院的位置。

    石竹转脸看了一眼西院的西厢房,只见灯火已灭,想必是早早地休息了。

    石竹叹了一口气,西厢房这一位,当年就是她们同一批买入的丫鬟中最出彩的一个,不光模样、性子拔尖,更是这脑袋,也比谁都灵光,只是可惜了出身,一个连身契都在别人手里的姨娘,怎么摆主子的谱?

    实际上,这位恢复了本姓的刘姨娘,与她们这样将来会放出去配人的大丫鬟,没有太大的差异。

    石竹苦笑着,她们多年来苦苦地挣扎,最终会发现,还是在别人的眼光下兜圈。

    想了许多,石竹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向小孙氏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回姨娘的话,老太太让您好好休养,半个月不够,就多休息会儿,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了。”

    她还是在心里忍不住叹息:孙姨娘啊孙姨娘,老太太现在满心期盼着夫人娘家出力,早日让王家摆脱那腌户的纠缠,怎么会因为你的任性,而去训斥夫人呢。况且,你也知道老太太今儿是去走亲戚的,族里面支持我们家的声音有,肯出力的却只有族长一房,老太太心里正窝着一团火呢。

    小孙氏的小打小闹,

    放在平时,正是消遣的趣儿,可如今,火烧火燎的当头,这打闹告状,就是在添乱了。

    小孙氏已经忘记了要吩咐送送人,她就这么静坐着,手指颤抖着,过了好一会才稳住。

    小女儿王莲华“呀呀”地爬过来,好奇地看着她的姨娘。

    就这么一瞬间,小孙氏的怒火被点爆了:“看什么看,回去好好呆着。”

    她突然将手头的茶杯甩出,杯子摔在地面,变成碎片,发出声响。

    小孙氏像是发现了新鲜趣事,着迷地听着这声响,随手又甩出一个茶杯。

    “砰砰砰。”

    只听得碎声不断,王莲华与王萍华姐妹皆被吓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却又被持续不断的砸碎声吓得只敢抽啼,两个孩子浑身在颤颤发抖。

    桃杏与梨果没想到姨娘竟会有这么大的怒气,两人竟也被惊吓到了,浑身呆滞地杵在房内,直到两位小姐的哭声,才让她们恍然若醒,急急忙忙跑过来安慰两个幼女,却无人敢跑向正疯狂砸着屋里东西的小孙氏。

    李氏很快闻讯,下令将砸坏的物品记录在册,全部以小孙氏的月钱作抵扣。

    月钱用没了,李氏也发狠,命令不再派发用品。

    一时间,西院东厢房内,两个丫鬟头大如斗。

    当夜,王莲华与王萍华姐妹先后发起了高烧,两个丫鬟因白天之事累得够呛,她们迷迷糊糊地睡着。

    快到天亮时分,桃杏听到二小姐的抽泣声,两人才一下子惊醒过来。

第十一章 告状

    第二日,王远听得后日府衙将判案后,先去了主院。

    他给老太太请安报信,同时看望了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二儿子王梓。

    接着,王远挂念许久不见的两个女儿,前往了西院。

    一进院门,他便看到小孙氏屋里的两个丫鬟跑进跑出。

    见到他人,四只眼睛都亮了。

    里屋内,小孙氏正着急地看着两个女儿。

    谁知道才过了一夜,两个孩子都发起了高烧。

    偏偏她又被明确下令禁足。

    小孙氏想派人去通报又怕再次吃瘪,唯有把一腔怒火全部发在两个丫鬟身上,责骂她们没有尽职照顾好两位小姐。

    “桃杏!梨果!小姐额头上的湿布要换了,你们俩在哪儿?搞什么幺蛾子!”小孙氏尖叫道。

    她猛一回头,发现丈夫王远出现在门口,瞬间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小孙氏哭诉道:“表哥,你总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们的两个女儿都要烧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王远赶紧上前,摸了摸两个孩子发烫的身躯。

    他到底是慈父,发现两个女儿都在发着高烧,不由得非常生气。

    “是我无用,开罪了夫人。夫人降罪,罚我禁足,还限制了西院的用具。我就是想出院门报信,都不敢哪!”小孙氏怯生生地哭道。

    王远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大概昨天夜里。”小孙氏柔柔地说。

    “好了好了,我去和夫人说一声,大夫会马上到。”王远起身,喊来长随孙大,命他拿着自己的名帖去请大夫来。

    大夫来后,王远便以“

    去找夫人”的名义,借口离开了西院。

    他对小孙氏一向抱有莫名的“愧疚”。

    愧疚什么,王远也说不清。

    王远来到东院,见李氏正在教女儿认线。

    屋里母慈女孝的场景,让他不觉舒心。

    王楠华见父亲回来了,笑嘻嘻地捧着线团指给王远看:“父亲,您瞧,您瞧。”

    王远称赞女儿:“囡囡真聪明。”

    他斜了一眼李氏道:“可是随了你母亲。”

    李氏闻言,笑着应道:“老爷莫要夸她,一上午在摆弄,才分得几根线。阿弥陀佛。妾身只希望她日后可别在这女红上吃了亏。”

    王远摸摸女儿的头,唤来红儿领小姐先去一边玩耍。

    李氏见日头已午,便命人开始摆膳。

    王远见来往的仆从整齐地送上膳具,想到西院里孤零零的两个丫鬟,忍不住开了口道:“夫人可知,萍姐儿和莲姐儿昨夜发了烧。”

    李氏一惊,说道:“妾身并不知晓,孩子们养在孙姨娘身边,每逢十日领来妾身这里,今儿未到时辰,妾身也许久未见这两个女儿了。”她不露声色地给小孙氏上着眼药。

    但一想到孩子们到底都称她母亲,可她却连孩子们生病不知,这等失职之事,还是被老爷告知,李氏只觉得脸色僵硬,她狠狠地觑了一眼立在一边的下仆们。

    李氏露出焦急神色,喊来李嬷嬷道:“快,拿着我的名帖去保和堂请大夫来,记得,要专工小儿的。”

    李氏站了起来,唤来几个大丫鬟,准备亲自前去瞧一瞧两个孩子

    王远本意是向夫人卖个好,他担心小孙氏闹到老

    太太那儿,整个家都不得安稳,况且西院里头,到底是他王远的亲生骨肉。

    王远连忙开口道:“夫人不用劳烦嬷嬷了。”

    他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请了大夫上门,眼下正在医治,夫人不妨晚些再派人去瞧瞧。”

    想到小孙氏的哭诉,王远补充道:“小孙氏刚刚与我说,西院的用具不够。小孙氏不懂事,还请夫人瞧在为夫的面上,莫要与她计较。”

    李氏听闻大夫已入家中,自己却没得到一点消息,面色更加不好了。

    但丈夫在一边,她也不含糊,马上派人领了牌子去给西院派发用具。

    王远见了很是满意,与妻子讨论起了后日出堂的事宜。

    两人很快商讨完事宜。

    王远越发觉得“妻者,齐也”这句话是真理。

    妻子能干,他这个做丈夫的的确也很顺心。

    王远心情大好地征求李氏意见道:“后日出堂,我想领着材哥儿一道,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李氏心中一喜,面上却一肃:“后日与那家对上,事情繁多。材哥儿年纪小,可别累着老爷。”

    王远摆摆手道:“不要紧,材哥儿是我的嫡长子,我这做父亲的,带他见见世面,也是应当的。”

    李氏自是满心欢喜。

    她唤来女儿一道与丈夫用膳。

    用完膳,王远心里装着事,先行离开了。

    李氏回头,见女儿王楠华昏昏欲睡,便命丫鬟抱着小姐进里屋睡下。

    待安顿好了女儿,李氏方坐下。

    守在门口的兰儿上前,低眉顺眼地汇报了给两个庶女看病的大夫的诊断。

第十二章 堂审

    “我就知道,她小孙氏就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发烧?不受惊吓怎会发烧!”李氏冷笑着。

    这西院的贱人仗着和老太太一个姓,自持有老太太撑腰,整天搞东搞西地不安分,一会在老太太和丈夫跟前给自己乱上眼药,一会又跳出来生事给自己添堵,真真是没个尽头。

    这次,小孙氏竟敢胆大地混淆了事情因果去告状,说什么是自己计较了她西院的用具才导致了庶女的生病,让人乍听都以为是自己这个主母的不慈。

    李氏心里怒火满满,之前因事情多耽搁了,眼下一歇下来,小孙氏的恶心之事又全部被她想起来了。

    李氏垂下眼皮,她只觉得累。

    她突然想起了,年幼的自己,曾跟在表哥表姐后面嬉戏奔跑着,三人一同放着风筝的场景。

    那时候的自己,多么天真,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美好的遐想。

    而今,她虽还是花信年华,却仿佛已经垂暮。

    这般想着,李氏挥退了下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夜。

    第二日,李氏也病了,老太太自是使人来问。

    李氏谢过了老太太,把管家权痛快地交了出来。

    这举动让老太太好一阵诧异,于是也不再多追究,还为媳妇请来了名医。

    李氏一病,她的儿女们,纷纷前来侍疾。

    连生着病的两名庶女,也被抱着前来她床前站了一会。

    王楠华与王梓姐弟二人都乖乖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李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刚要起身说话,却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一旁侍奉的李嬷嬷不赞成地看着李氏。

    李嬷嬷知道李氏的心病,

    心之所向,情之所钟,人之常情,但这并不能意味着,李氏可以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李嬷嬷没有多说什么劝慰的话,只是坚持亲自照料李氏。

    同时,她顺从李氏心意,将王楠华兄弟姐妹一同劝离了病房。

    周县令开堂,是特意挑了个黄道吉日。

    此外,他也很想趁早将案子解决掉。

    前些日子里,上头频频给周县令发来暗示,两边竟都有人相帮,要他酌情判定。

    周县令自是苦不堪言。

    他并非正经进士出身,但能从不入流的小官做到正七品的县令,自有他过人之处。

    周县令在开堂之前,贴出告示,表明此案涉及人伦宗亲之道,允许百姓入内旁观作为教化。

    一时间,对王家房产之争好奇的人们涌进了县衙内。

    周县令很满意这种人潮拥挤的状态。

    他知道,两方彼此间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都是希望今日能一举解决争端的。

    衙役们领双方人入内,

    周县令宣布升堂。

    他先叙述了一遍案情,然后命两方各呈上观点和证据。

    举人王远直接不客气地说道:“启禀大人,王致一房本为出族之人,按照我大历律例,出族之人必须归还所有祖产。故而,他们理应归还所有祖产,包括此套房屋在内。”

    这一言论赢得不少人喝彩支持。

    王致的一个孙子,那位美丽继室的同胞兄弟王选拼命忍住怒气,他早就猜想过对方会提及出族一事,因而也预先警告了堂兄弟一番,让他们不要在公堂之上乱来。

    但即使早已有心理准备,王选仍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

    怒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平静地回答道:“大人容禀,草民祖父当年虽因故出族,但作为族长的族祖父,却是允许草民祖父带走所有家产,这一点,王家也不能否认。而此房也在祖父所有的家产之中,故理因属于我家。”

    王远堂兄弟王进反驳道:“大人,出族之人虽被允许带走家产,但此屋为祖产,岂容出族之人占有,故我祖父与族中长老商定,收回此屋,以证断亲缘。”

    “这房子就是我曾祖父留给我祖父的,已经不光是祖产了。”王致的一干孙子也不甘示弱地嚷道。

    双方围绕房屋又起了一番龌龊,只听得周县令欲翻白眼,而围观的百姓却听得兴致勃勃,堪比听戏。

    “你们还有其他证据吗?”周县令不满地打断双方的争吵。

    他威严地看了看两方,说道:“光以这不着边的争执,本官是不会判定的。”

    王选抱拳,上前向周县令作揖道:“启禀大人,草民一房自有房契一份,请大人过目。”

    说罢,呈上一份房契。

    王选接着说道:“大人,此份房契为草民曾祖父所作,凭此契书取得房产,是绝对合乎情理的。”

    “大人。”这时,王远的长子王材上前向周县令作揖道:“启禀大人,小子有话要说。”

    周县令看到一男童上前,只觉得有趣,直命他说:“你且但说无妨。”

    “谢大人。”王材最近翻阅了许多资料,也向许多师长请教,心中也有了一定的把握。

    他父亲王远则在一旁,含笑着看儿子上前。

    堂外,百姓们指指点点,他们对一个孩子敢上前说话,只觉得不可思议。

第十三章 意外

    王材镇静地说道:“小子以为,如今两家相争,正是因为两份房契的缘故。”

    他见周县令抚须点头,接着说道:“两份房契皆是见了官,在官府留底稿的,只是一新一旧的问题。我们这一份是新制的,而他们的,是旧制的。”

    “这能说明什么?”王致的另一个孙子王迎不满地大声嚷道:“你们是新制的,就能代表我们这份无效吗?”

    王材并不理会,他再施一礼,说道:“大人,家父所持的房契是本朝时期所制,而他们的房契,则是前朝时期制定。”

    “这能说明什么?难道就因前朝本朝的缘故,而否认我们的房契吗?”王选一看身后人都变了脸色,堂外的百姓交头接耳,私语不断,大恨对方狡猾。

    王选灵机一动,说道:“照你们的说法,前朝的房契都得作废,若在本朝时期没有重新编制,房屋没有本朝的房契,那岂不是自家房屋就成了别人家的了吗?”

    王选这一番话倒也合情合理,众人听了又纷纷点头。

    但王选心知自己进了对方小子的圈套,扯进了前朝本朝之争,稍有不慎便是大事,心里忿恨不止。

    “大人。”一旁听完长子发言的王远,这时候开口道:“敢问大人可记得,太祖皇帝建立本朝初始,曾颁布一条关于户籍的法令。”

    王远见周县令眼睛一亮,便知道自己此场官司赢定了。

    他不紧不慢地向众人解释道:“本朝初立,盖因前朝战乱,民不聊生。太祖皇帝为鼓励增加人口,重新制定了户口制度。与前朝的一户之中可居住多房人的规定不同,太祖皇帝亲

    自下令:凡每户之中,只许一房。凡子弟成家,两年之内,必须分出立户。违者重罚。”

    王远说完,周县令便开口询问王致一房人道:“你们可听明白了。”

    王选满脸苍白,他与其叔伯兄弟,因为出族之人,三代之内不得入仕,子弟中自然也无人愿意做无用功去读书,更别提有谁仔细阅读过律令史书。

    王选强忍着惧意,不放弃地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周县令有些不耐烦了,说道:“这说明,当年你们曾祖父出族后,其他财产可以带走,但此处房屋根据太祖皇帝的旨意,只能居有一房人。想必当时王家族中议定,修改房契,也是为了遵照太祖皇帝的诏令吧。”

    言罢,周县令毫不犹豫地判下,此房屋不再有争议,归属王远一房。

    然后命退堂。

    谁敢否认太祖皇帝亲自颁布的诏令,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也说不什么话来。

    事已至此,两家王姓已无再修好的可能。

    唯有观看的百姓们,热热闹闹看了一场大戏,直呼痛快。

    王致一房人回过神,有人开始大呼着“不公啊!”

    但公堂之上岂容他们放肆,这些人纷纷被赶了出去。

    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原来,王致一房人中,深感判决不公的大有人在。

    他们觉得,自己前后打点的银两花了不少,精力也付出了许多,竟然就这么败了。

    不知是谁拾起身边的物件,猛地砸向王远一群人。

    余人见状,纷纷也学着扔出东西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

    王远没想到对方竟有这么无赖,判决才出就敢伤人,他见儿子王材被惊住,转身安抚儿子。

    父子俩在人群中边走边退。

    王远知道,在县衙门口,对方这么做只是想让他们丢脸,而衙役们很快就会前来阻止。

    谁料到,混乱中,有人竟开始趁乱扔起石头来。

    王远正转着身子护住儿子,冷不丁忽被一股猛力击中了头部。

    “啊!”只听得他一声惨叫。

    旁人一看,王远双手捂着后脑,满是鲜血。

    这下,本来推推耸耸的人群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动手打了起来。

    这时,衙役们出现,他们见这混乱状态,也有些懵了。

    捕头眼尖,瞧见了王举人受伤,不由暗骂周县令糊涂,竟私下里命他,若判完有小打小闹,先袖手旁观,切勿出场,让双方出够了气再说。

    眼下,出气竟是要出人命。

    捕头急忙让衙役们上前分开双方,并将人带回县衙。。

    一群人刚出衙门,转眼又进去了。

    待重回公堂,周县令一见王远被砸伤的样子,赶紧派人送他去医馆。

    接着,周县令询问了打斗经过。

    王远这边是苦主,怒气冲冲地指责着王致一房。

    而王致一房大约是找不到推脱的话,竟有人高喊出要去京城申诉。

    这下惹毛了县太爷,他以藐视公堂又故意伤人的罪名,重打了王致一房几个刺头十大板,判令赔偿王远一方的医药费,然后把人丢进了大牢。

第十四章 父丧

    王远的堂兄王达急命几个家丁先回,向父亲与大伯母等报告消息,然后急着要将王远送进医馆。

    这时,长随孙三儿上前一步说了一句道:“达老爷,洪兴堂的坐堂洪大夫水平极高,往日里我家老太太没少夸。”

    王达念及洪兴堂的好名声,来不及细细多想,便指挥众人将王远抬到了洪兴堂。

    洪兴堂内,洪大夫眼下正打趣着遛鸟,忽见众人抬了一个头破血流的男子上门。

    他大吃一惊,连忙唤来医童,帮忙扶人进了内室。

    几番整理后,洪大夫渐渐给王远止住了血,只是因后脑的伤实在厉害,王远人迟迟未醒来。

    见父亲的伤口止住流血,王材感激地与洪大夫施了一礼。

    洪大夫连忙避开,然后扶住了这个孩子。

    随后,双方约定,王家继续请洪大夫上门为王远治疗。

    众人又复抬着王远回了王家。

    一进门,只听得里头一片哭声。

    有眼尖的下仆瞧见一帮众人抬着老爷进了门,撒开腿往内院跑去,给老太太与夫人等各位主子报告。

    老太太一听见儿子回来了,谁也劝不住地就颠簸着向外走。

    她虽知道了房子一事是自家胜了,可却没料到,那破落户竟敢在衙门外直接动手。

    老太太又气又怒,吵嚷着要王致一房人好看。

    余下的女眷们更是抹泪不止,都守在主院里等着。

    待到王远被抬进来,众人看到他的昏迷不醒的样子,又是一阵哀声哭泣。

    老太太一见独子这幅样子,一下子就晕了。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将老太太和王远都送回房。

    紧接着,呜咽哭得最厉害的刘姨娘也伤心得直接倒地。

    幸好有丫鬟素雨在身后及时扶住了她的姨娘。

    李氏一个眼神,示意素雨素雪姐妹将她们的姨娘扶回房,同时也开口命小孙氏先行回屋,照看两位小姐。

    待送走了叔伯亲戚后,李氏抹着眼泪,开始听儿子王材细细说来发生的事。

    “这么说,那几个人被县太爷直接抓进了大牢?”李氏听完了问道。

    王材点了点头。

    李氏恨恨地说道:“决不能轻易便宜了这帮无赖。”

    过了几日,王远在洪大夫的精心治疗下,身体渐渐有了起色。

    这让王家人自是很欢喜,他们对洪大夫也越发的殷勤。

    李氏又请洪大夫为老太太扎了几针。

    她见老太太睁了眼,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李氏心中一直不安。

    昨日,那些伤了王远的人被放了出来,特意来王家上门请罪。

    李氏自是不许放这些人进门。

    这些人在王家门口推推搡搡、吵吵闹闹了好一阵才离开。

    人虽走了,但想到他们临去时的恶毒眼神,李氏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命人严守大门,同时命管家告诫下仆们全都收敛行为,低调做事,唯恐王家被对方扯住了尾巴,再闹出什么事来。

    这一日,洪大夫照常上门为王远扎针。

    他常带来王家的药童洪乙,今日却有些异样,一直不安地来回张望。

    洪大夫并

    未太过关心洪乙的异常。

    他在为病人扎完了针,开完药方后,便命洪乙拿着药方回洪兴堂抓药。

    王家人此时已是十分信赖洪兴堂,于是只派了个小厮跟随着洪乙同去。

    洪乙与小厮抓完药,两人有说有笑地回来。

    他们将药交给了老太太专门派来料理王远的大丫鬟石菊。

    石菊手脚麻利,她接过药,按照洪大夫所说的方法,熬好了药,伺候王远服下了。

    如是几日后,王远的病情竟开始奇怪地变严重了。

    这让本以为人快好的王家人胆战心惊,连忙请来洪大夫诊断。

    洪大夫仔细询问了日常,再细细观察病人,只觉得十分怪异。

    在洪大夫看来,按照他的诊断和药方,王远应该很快醒来,可事实并不如他所料,这让洪大夫也有些开始担心了。

    洪大夫本是异乡人,在临州城内打拼了数十年,平日里为人最是小心谨慎。

    可如今,眼看自己的金字招牌有些不保了。

    于是他抚着胡须,又下了重剂。

    然而,事不如人愿,又过了几日,王远越发病重。

    王家人慌了,连忙延请其他医馆的大夫前来。

    各位大夫对病入膏肓的王远纷纷表示爱莫能助。

    其中,保和堂的大夫在询问了洪大夫的药方,查看了药渣后,意味声长地说了一句道:“有两味药材弄混了,银柴胡与党参虽相似,但药性截然不同。”

    说罢,他不顾王家人的挽留,执意离开。

    几日后,王远在睡梦中突然痛苦地蜷缩,待守夜下人发现时,人已经凉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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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权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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