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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恩仇记全文阅读

作者:满城花雨     东厂恩仇记txt下载     东厂恩仇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东厂恩仇记全文阅读

第四回:学堂窥课

    随着赵大的死,魏忠贤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从此世上再无一人能为杨家报仇雪恨了。

    魏贼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狂笑,今后朝堂之上唯我独尊。魏忠贤不会明白义不顾死的道理,杨涟的浩然正气,正影响着良知未泯的人。那个在赵大鞋中放入丝绢的神秘人,正是天牢的狱吏李二虎。

    时值三更,赵大的棺椁被打开,有人将他扶起后,往他的嘴里塞入一粒丸药。稍倾,赵大青黑的脸,泛出红润之色。他向此人下跪,施以大礼。那人连忙将赵大扶起,告诉他,当初如果不是杨大人救了一命,自己早已冻死在荒郊。

    赵大听了双膝跪倒,仰拜苍天,那人将忙将赵大扶起,然后命自己的夫人将襁褓中的婴孩交给赵大。婴孩此时正沉浸在睡梦中,可爱的小脸现出一对酒窝。这是杨涟唯一的骨血杨存义,赵大暗暗发誓要将存义扶养成人,学好本领,替父报仇。

    如墨般的苍穹,笼罩着连片的浓云,在遥远的天际隐隐透着微弱的星光。浮云蔽日终须散,这点点星光让赵大看到了希望。从此年近半百的弱老携一幼子,在无依无靠的险恶江湖,将历尽艰难坎坷。

    赵大抱着杨存义趁夜路疾疾前行,在这幽深冷凄的东山山林,时时潜藏着毒虫猛兽,天空又是黑沉一片,山路更加的危险难走。赵大不能考虑这些,只有早日离开京城,才会得以平安。

    赵大忍受着饥寒,凭着惊人的毅力趁着夜色竟然走出了五十多里的路程,此时天已渐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动脚步缓缓而行。路边茶肆已张幌迎客,一个老者正在擦拭桌几,沁人心肺的茶香和果点之香,更加刺激了赵大辘辘饥肠。他想到茶肆歇脚,一解疲乏,但是脚下如铅的沉重,赵大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位须发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赵大正欲起身施礼,发觉存义竟然不在自己的身边,他急的哇哇大叫。老者捋着长须冲着他笑笑,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

    少时,一位老妇怀抱存义从内室走了出来,孩子已经醒来,赵大看到孩子的嘴角还有未干的奶渍。

    老者对赵大说道:“内人刚刚给孩子喂过羊奶,你看他吃饱了多开心?”赵大看了这一幕,挥手不停地比划着,老者知道他是哑巴,又带着一个婴孩,料想他的境遇一定非常的不幸。接着老者用手势向赵大问了简单的个人情况,赵大表示自己家乡遇到了洪灾,亲人皆在洪流中丧生,只存下自己和年幼的孙子。

    听了赵大堪怜的身世,老者对赵大说道:“你孤身一人带着婴孩四处漂泊,难免会遇到各种灾难,不如权且在老汉家里住下,一来可以有片瓦遮身,二来可以与老汉我排遣心怀。我膝下无一儿半女,只有老妇相伴,不免内心凄苦。”

    赵大此时感激得热泪盈眶,少主如此年幼,跟着自己风雨漂泊,万一有个闪失,自己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主人。他向老人跪拜,感谢老者容身相留的恩义。 老者赶忙将他扶起,告诉他不必如此客气,接着老人又提议与赵大结拜,赵大觉得高攀不起,挥动手臂表示拒绝。老人佯怒的对赵大说道:“你是嫌弃老朽年迈,不配与你结义吧。” 赵大见老人言辞恳切,先行向老者叩头。老者哈哈大笑,二人摆了设下香案,摆下祭酒,从此结义为兄弟。

    赵大与老汉结义得知,老汉是山东济南府人士,姓杨名保全,也是因为遭遇天灾,带着妻子远赴外乡谋求生路。 赵大在杨老家住下后,帮着老汉料理农事、放羊砍柴,闲暇之时还用竹篾编些筐笼贴补家用。杨老交到一个好兄弟,一家四口的生活虽然清贫,却也过的其乐融融。

    光阴如水一去不回,转眼间存义已经五岁,他每天帮着爷爷赵大,与义父杨老料理农事,上山放羊。赵大见杨老夫妇十分疼爱存义,因此让孩子认其为义父。 只是存义与自己爷孙相称,赵大感觉对大哥十分不敬,但是杨老性情洒脱,不在意世俗虚礼。

    这天存义正驱着羊群往山上赶,迎面来个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孩子对另外两个孩子说道:“先生对咱们的课业管教的太严厉了,咱们弄些青乌草让他出出丑。”另外两个孩子拍手叫好。存义正当顽皮胡闹的年岁,看到这三个顽童商量着捉弄先生,心里觉得十分有趣,就悄悄地跟在他们的后面,想看看这个叫“先生”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三个孩童手里拿了一些青黑的草,顺着山坡飞也似的跑了下去,存义虽然年幼,但是常年在山上奔跑放羊,追这些比自己稍大的孩子,倒也并不觉得累。

    三个顽童来到一个村口拐了进去,存义紧紧跟随,发现他们进了一个简陋的木屋。这个木屋前面摆着一个桌案,后面有一把掉了漆的破椅子。墙上还挂着一人的画像,底下设着香案。存义不知道孔圣,只是觉得画上的人穿着有趣,和自己的衣着极为不同。

    顽童们找来一个罐子,将青乌草放在里面捣碎,然后把汁液涂在了前面的桌面上,他们一边涂抹,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一会痒死先生,让他抓破衣服在咱们面前出丑。”

    涂抹完毕后,顽童们跑出了木屋。存义躲在木屋后的草丛里,窥探屋里的动静。

    过了不久,一位头带逍遥巾,长须飘冉的人,腋下夹着一本书,朝着木屋缓步走来。存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想看看他是如何出丑的。但是这个人走进木屋后,并没有坐下来,绕着前面的桌子转了一圈后,又走出了木屋。

    此刻先前的三名顽童哼着歌向木屋这里跑来,先生见他们来了,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人今天倒是心齐,怎么一起到学堂来了?难道是事先约好的吗?”三名孩子心里有鬼,听到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有…….我……我们半路碰上的。”先生听了他们的话后,只是一味的冷笑。

    进到木屋后,先生对三名顽童说道:“今天为师给你们讲一个程门立雪的故事,让你们明白尊师重道的重要。” 讲完了故事后先生又对三个孩童说道:“今天的作业就是让你们给先生打扫桌凳,现在你们去打些清水,把先生的桌凳擦拭干净。”

    三个孩童不敢违拗,打来清水开始擦拭桌凳,很快他们的手就变得湿漉漉的,先生这时对他们说道:“你们手湿,用裤子把它擦干再干活。” 过了一会儿,青乌草的作用开始显现,孩童们觉的自己的腿上奇痒不止,纷纷把手伸进裤子里抓挠。 先生在一旁看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存义在外面也偷偷地笑。 孩童们此时都纷纷跪下,向先生告饶,表示以后再也不敢藐视老师了。先生给他们涂了止痒的草药后,命令他们都面向墙壁站好,罚他们背诵《论语》。这三个孩童虽然学习《论语》已有三天,但是始终没有领悟该篇的要义。先生拿起戒尺把他们打的手都打肿了。他一边生气,一边逐字逐句地给他们讲解。存义躲在木屋的后面,认真地倾听着。存义的父亲杨涟天生就聪慧明达,看书过目不忘,存义承继乃父遗风。待先生讲完了《论语》要义,存义也已经全然熟记于胸中。听到先生的精彩讲解,存义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何人在外面窥听?”先生放下书,从屋里走了出来。存义不想惹是生非,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先生在后面厉声呵斥道:“窥探他人所学,亦为不耻之举,今天你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莫要怪我的铁尺不讲情面”。

第五回:弹压民变

    第五回:弹压民变

    面带愠怒的先生,手里戒尺非得让存义说出个所以然来。存义虽然年幼,却处事不惊,他将自己如何会到木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先生在一旁听着存义的讲述后,觉得这个孩子口齿伶俐,心中十分喜欢。细看之下见这孩子面容清丽、目若朗星、一排碎玉牙,齐齐整整。

    先生对乖巧存义十分怜爱,他接着询问存义,可曾读过书? 存义并不明白读书是什么意思,对先生问道:“读书是什么?” 先生听后,换了一个问话方式,他问存义对刚才听到的那段文章,可有什么见解? 看到先生见问,存义首先将整篇《论语》背诵了下来,又将先生所讲的《论语》注解,以自己的理解讲了出来。

    听了存义行云流水般的背诵,先生听了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孩子天资聪颖,是个学习的好材料,如能善加导引,其子将来必成大器。先生有意要收存义为徒,因此询问了家里的一些情况,存义将自家因灾流落此地,父母俱亡,现与爷爷和义父、义母生活在一起,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先生。先生听了存义的讲述,不觉心中一阵酸楚。

    先生将自己要教存义本领的想法告诉了他,存义表示回家与义父他们商量,先生点了点头。此时存义才知道因为自己的贪玩,羊还在山坡里,他向先生告辞后,飞也似的往回跑。

    存义走后,先生询问三个顽童,可否认识存义? 三个顽童只说时常见山坡下有人放羊,不知道是不是他,其余情况则一概不知。先生见苦心栽培的三个孩子,竟然个个不如存义,方知天赋的重要,料想这三个孩子纵然是百般努力,日后的成就亦必有限。

    存义一番找寻,哪里见到羊的踪影? 时已日渐西沉,义父恐存义有失上山来寻,见他坐在坡上啼哭,细问之下,得知羊已走失,于是好言好语安慰了存义一番,携着他的手回家去了。

    吃过晚饭后,义父将存义唤到身边,对他说道:“孩子,我知道你一向懂事,今日想必遇到了什么事情,以致你分心。” 存义便将木屋遇到一位教书先生,他想收自己为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义父。义父听了沉思片刻,他想孩子终日牧羊务农终非长远之计,倘若能仕途登第,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可以跟着体面荣光了。

    接着他问存义,是否喜欢读书? 存义点了点头,告诉义父他非常喜欢那位先生。他教的一篇文章,自己虽然从未听过,却在屋外听他念了一遍,竟全然记住了。义父让存义背给他听,存义背诵过后,义父布满深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孩子心明眼亮,一定会有出息的。

    义父杨全保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钥匙,打开了一只朱红色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和一锭银子,他对存义说道:“明天你将这银子交给先生,求他收你为徒,这本书你要用心研读,将来要靠它博取功名。”

    存义接过书,将它妥当的包好,而将银子还给了义父。他对义父说道:“先生让我询问您,是否愿意去学堂上学?” 义父点头表示同意,又让存义将这件喜事告诉他的爷爷赵大和义母知晓。

    转而已是鸡叫三遍,拂晓悄然来临,存义正准备上山砍柴,先前木屋里遇到的那位先生,已经站在门外。存义见先生到来,拉着他的手,将他请进屋里。杨保全、赵大见家中来了客人,忙着敬茶递水。先生躬身施礼,表示谢意。存义的义母则在厨房里烧着可口的小菜。

    先生说明了来意,义父因为事先有了准备,所以对先生的提议表示同意。现在只看赵大的想法了,赵大心中哪敢做主,自己不过是杨府的一个下人,冒认少主的爷爷已属不该,怎么能为少主的人生胡乱干涉。

    杨全保见赵大并无表态,以为他心中对存义拜师的事情不赞成,就拉起他的衣袖比划了起来,赵大知道义兄在为存义求情,又见存义期盼的神情,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存义拜师,家中一大喜事,义父杀鸡宰羊,备了好酒款待先生。又命存义下跪敬茶,先生着长须,笑着接过存义的奉茶,二人正式成了师徒。

    先生收了存义为徒后,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存义悟性极高,对于先生所学不仅能融会贯通,还能举一反三。因此在似水的五年光阴中,存义尚在弱年,但已经是才高八斗的博学小鸿儒了。先生不仅传授了存义知识,更教会了他忠君爱民的优秀品质。存义将先生的教诲铭记于心,立志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他最喜欢听先生所讲精忠岳飞的故事,时常将岳飞忠君报国的事迹讲给义父他们听,在义父他们看来存义的故事未免老生常谈,但是他们还是喜欢听存义讲,似乎这个故事就是从未听说过的新鲜事。然而赵大每次听到存义讲到岳飞,脸上便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存义有时还见到过他在角落里偷偷拭泪。存义曾问过他为何如此伤心? 赵大则以思念家乡为由搪塞过去。

    存义聪慧伶俐,赵大知道自己的思乡谎言还可以瞒多久?老爷的血海深仇又不知何时能报? 赵大即希望存义刻苦功读能出人头地,得到高官后能铲除魏忠贤这个欺君害民的恶贼,但是他又害怕主人的悲惨命运,会降临到少主的身上。他就这样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胡想,以至一夜竟未合眼。

    神宗时期宰辅张居正所制订的兴国利民措施,到了熹宗这一朝,全被阉贼魏忠贤废除。三朝元老杨涟被害后,志虑忠纯的贤士们纷纷辞官归乡,以躲避魏忠贤的迫害。熹宗昏聩无能,只知道摆弄木艺,魏忠贤靠着阿谀奉承博得高位以后,疯狂打击与自己政见不同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制定了各种苛捐杂税盘剥百姓。随着明朝后期土地兼并的日趋严重,百姓们失去了生活的基础,流离失所,冻死饿死的人,尸横遍野。为君不施仁政,必然遭到天谴。

    就在杨涟被害的那年冬天,京都西南的王恭厂发生了大爆炸。附近民宅瞬间成了一片瓦砾,宫廷主殿乾清宫也在这次大爆炸中受损严重,飞落的瓦片砸死了不少宫女、太监,更可悲的是,太子朱慈炯在宫中也被砸死。群臣们在心中一致认为,这是上天在对大明王朝进行的惩罚,因为中涓干政,自古以来就是国家变乱的根源。汉朝十常侍乱政的时候,也出现了诡异的天象。

    玩物丧志的熹宗这个时候感受到了这次大爆炸的可怕,他将魏忠贤叫到了身边,询问这次天象该怎么解释。魏忠贤知道圣上必然会找自己问询,因此他提前知会了各个与他来往密切的大臣,告诉他们统一口风,又警告内务府的各个太监,谁要是敢胡言乱语,就要他死得难看。

    皇上命令魏忠贤调查大爆炸,魏忠贤知道又有朝臣借此天象与自己为敌。他命令东厂特务开始了大规模的捕杀行动,诬陷他们就是这次大爆炸的策划者。熹宗看了魏忠贤的勘问笔录,特下旨意许他便宜行事,魏忠贤肆无忌惮杀害狱中之人,从此黄泉路上又多了无数孤魂怨鬼。

    魏忠贤的残忍毒辣,终于惹得民怨四起,山东钜野乡民徐鸿儒打着“诛魏贼,保社稷”的旗号,动员乡民起义,一时间声势浩大的民众占领不少州县,告急奏章像雪片一样传入京城。但是阉贼魏忠贤将告急文书全都压了下来,为了缓解自己不利的境地,魏贼派出东厂高手暗杀民众首领,又让特务渗入起义军中间散播谣言,挑起将领们之间的不和。最后徐鸿儒被叛徒叛徒出卖,魏忠贤下令将徐鸿儒的父母及亲信将领十八人,全部处以极刑。

    凛冽的寒风,如泣如诉,凄冷的法场烈士的血以干涸,但是愤怒的复仇之火却在冬夜熊熊燃烧,在天不远的忠魂们正守护着杨家的遗孤存义,等他长大成人,清算魏贼的笔笔血债。

第六回:丹心血书

    第六回:丹心血书

    黑沉的夜幕下万籁俱寂,一轮残月从云层中透出惨白的光,停栖在枝杈上的寒鸦发出一声悲鸣,振翅飞向远方。

    在这如墨般的黑夜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打破了村中的宁静。存义被这一声叫喊惊醒,他忙问义父可曾听到了什么响动?义父抚摸着存义的头,爱怜地说道:“孩子你做梦了,外面没有声音。”

    义父抚慰存义的话,被现实无情地打破。只听门外传来几声断续的扣门声后,又归于了平静。存义此时睡意全无,他起身就是到外面去看看情况。义父制止了他,告诉他乖乖地躺下别动,然后自己出门去了。

    杨保全打开门,只见门外一个人蜷曲着身体倚在门旁,他的胸前鲜血淋漓,面色苍白如纸。杨保全赶忙将此人扶进屋内,并锁好了院落的门。

    存义见义父扶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忙去药箱中去找止血的草药。密集的砸门声从外传来,杨保全将这个人抬到堆放草料的茅屋里,用蓬草掩盖好。

    院门被打开后,亮如白昼的火把在他的眼前炫动,三名腰别佩刀的侍卫闯了进来,他们在院内到处翻动,杨保全看到这些恶煞般的锦衣卫,心中吓得怦怦直跳。

    锦衣卫没有找到那个受伤的人,他们来到杨保全的面前,厉声叱问他可曾看到什么人闯了进来?杨保全回答说没有看到。锦衣卫瞪着如鹰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保全。正在这时,存义从屋里跑了出来,他对义父说道:“义父,义母问您可曾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杨保全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锦衣卫已经冲到了存义的面前,义父的心此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锦衣卫会对这个存义下毒手。

    锦衣卫来到存义的面前,问他是这个老头的什么人?存义回答他是自己的义父。锦衣卫在存义的身旁转了转,突然伸出右手抓住存义,将他擎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紧握刀鞘,

    恶狠狠地对存义说道:“小孩,你刚才说你的义母问听到了什么声响,我问你声音可你家院中发出的?”

    存义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军爷,我刚才也听到了声响,还听到西侧的小路旁,传来几声犬吠。”锦衣卫将存义放下,

    又用满含杀气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义父跑过来将存义搂在怀中,他在心里为这个孩子的镇定机智而高兴。危机褪去,义父和存义将那个伤重的人,放到床榻上,杨保全用手轻轻掀开此人胸前的衣服,发现他的胸前的伤口呈现青黑色,一股脓臭的血,从伤口用了出来。

    “不好,此人的伤口有毒,如果不赶快祛除体内余毒,他会有性命之忧。”杨保全看了看这人的伤口,神情凝重地说道。

    存义对义父说道:“义父,咱们可有什么祛毒的草药?”

    杨保全摇了摇头,表示家中并无疗毒的灵药。存义见此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对义父说道:“我去找先生帮忙,看看他又什么办法?”

    义父担心存义走夜路会遇到危险,又担心先生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锦衣卫。存义告诉义父救人危难才不枉圣人的教诲。

    杨保全说不过存义,叮嘱他路上要小心。存义怕带着火把会遇到锦衣卫,循着草茂林高的小道,向村头的木屋跑去。

    先生跟着存义来到那名伤者的面前,此时这个人的面容也呈现出了青黑色。存义问先生,可有什么办法没有?先生对存义说道:“你速去打一盆清水,在找些纱布和一把利刀。”

    存义按照先生的吩咐准备了所需要的东西。

    只见先生在纱布上涂了一些药,敷在那人的鼻子上,然后又拿了下来。存义问先生为何这么做,先生说怕动刀之时,这人受不了痛苦惊醒过来,因此用曼陀罗花粉使他昏睡。

    存义点了点头,接着先生把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命存义和他的义父把伤者扶起来,先生用小刀挖出伤者胸口的余毒,又用清水给他清洗了伤口。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的小瓶,从中倒出一些药粉,敷在了那人的伤口上。最后先生为伤者包扎好。

    先生对存义说道:“你把这瓶药收好,三个时辰后给他服用一粒,可保证他性命无虞。”先生嘱咐了存义一番后,离开了他的家。

    存义则与义父一起照料着伤者,一夜未曾合眼。

    这名伤者经过先生的治疗和存义的悉心照顾,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他的脸上逐渐恢复了红润之色,不过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月余过后,这人能够行动自如,他感谢存义一家对他的照顾,对他们躬身施以大礼。存义告诉他不必客气,扶危济困是做人的本分。这人听了存义的话,感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自有一股侠义之气,心中十分的喜欢。

    存义问他因为什么事情遭到锦衣卫的追杀,这人对救命恩人毫无隐瞒,他说道:“他是为了刺杀魏忠贤而遭到锦衣卫的追捕的。”

    听了此人的诉说,存义好奇地问道:“这位大哥,您和那魏忠贤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此时泪水从这人的眼中夺眶而出,他对存义说道:“家父就是被阉贼陷害,惨死在狱中的。”

    杨保全问他的父亲是何人?这人回答道:“我叫汪峻,家父是东林社汪文言。”杨保全听了汪峻的讲述,大吃一惊,

    他说道:“贤侄竟然是六君子的后人。”汪峻点了点头,杨保全此时握着汪峻的手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唤你为贤侄?”

    汪峻摇了摇头,杨保全一声叹息后开始讲述起腥风血雨的往事。原来存义的义父就是内阁大学士孙慎行,当年他与六君子义结金兰,一起为朝廷效力。但是魏忠贤独揽朝纲后,开始迫害东林学社的成员,自己也在魏忠贤暗杀的名单里。关键时刻是汪文言密告逃走,孙慎行才得以侥幸逃脱。从此他化名杨保全,在这荒村之地种田度过余生。

    “伯父。”汪峻扑到杨保全的怀中痛哭不已,正在此时赵大从里屋出来,他面带泪水的来到了孙慎行的面前。孙慎行问他“因为何事悲伤?”赵大也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匹丝绢。

    他将丝绢递给孙慎行,孙慎行见到这丝绢上的斑斑血字,又忍不住悲戚起来。存义不知道他们为何啼哭,赵大将用手势将存义唤到面前,他要告诉少主这丹心血书的来历。

第七回:义结金兰

    赵大备好了香案,摆上了杨涟的灵位,将血书铺在案上,然后唤来存义,命他与自己一同跪下。赵大泪流满面,用近乎嘶哑的嗓音在灵前悲戚哀嚎,过了许久,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存义。这是奶娘的绝笔信,信中她已经做好以死报主的准备,特将襁褓中的少主存义托付忠仆赵大,望赵大念及主人昔日的厚恩,善待存义,将他抚养成人,学得本领替父亲报仇。

    存义今日方知自己身世,伤心的眼泪转化为满腔复仇的怒火,他在父亲的灵位前对天发誓,一定要手刃奸贼,为父亲报仇。

    孙慎行拉着存义的手,一边抹着眼角的泪痕,一边对他说道:“孩子,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亲切,没想到竟是义弟的遗孤,想是义弟英灵护佑,让你我父子相见。

    存义一头扎到孙慎行的怀中,又开始悲伤痛哭起来,义父劝慰存义不要过于悲伤。这时汪峻走到存义的面前,对他说道:“贤弟,咱们两家都与那阉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我父辈都是结义兄弟,不如我们也效法父辈,义结金兰如何?”

    存义拭干眼泪,对汪峻说道:“大哥所言,正合弟意。”

    孙慎行插言说道:“你们结为兄弟,相信义弟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从此以后你们要肝胆相照,生死与共。锄奸杀贼,上报天恩,下报家仇。”

    汪峻拉着存义的手,在杨涟的灵前跪拜结义,他说道:“杨叔父英灵有知,今我与义弟存义结为兄弟,日后同甘共苦,生死不弃。”

    存义亦将汪峻的话,复述了一遍,结义礼成。汪峻长存义五岁,为兄,存义为弟。

    存义问义父自己今后该如何打算?孙慎行告诉存义,明日当向先生辞行,于灵山秀水访求名师,学得武艺,为义弟报仇。”

    第二日天方初晓,存义带上义母为其整理的包袱,辞别了赵大和义父、义母,与汪峻向木屋走去。三位鬓发花白的老人,看到这两个初涉险恶江湖的孩子,不免担心记挂起来,

    热泪又夺眶而出。

    二人来到木屋后,汪峻先向先生表达了救命之情,先生告诉汪峻不必放在心上。存义此时走上前来,对先生谈了他要辞学远游的想法,先生询问存义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辞别?

    存义将自己的身世如实地告诉了先生。

    先生听了存义的讲述,也是泪流双颊。存义见到先生悲伤,面带惊愕地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先生对存义和汪峻两人说道:“我原是熹宗的帝师孙承宗,与你们的父亲都是金兰之交,魏忠贤蒙蔽圣上,排挤忠良,我愤而辞官归隐。后来听说义弟杨御史因弹劾魏贼,弄得家破人亡,

    我料想魏贼一定会对忠良一家痛下杀手,因此在魏贼要对你们两家下手的时候,我分别派人前去搭救。只因我派去的人武艺低微,脚程上输给了锦衣卫,到了杨家的时候,一班恶贼已将杨家围的风雨不透,唉!此时只能心中暗暗焦急,希望上天护佑,保得杨家血脉。”

    孙承宗掩面悲泣,存义在一旁对他说道:“先生,是奶娘用假人替换了我,她老人家当时投池自尽了。”孙承宗听了点了点头,接着他对存义和汪峻说道:“我与你们相识,实属天意,凭我与你们父辈的关系而论,你们该唤我一声叔叔。”

    汪峻与杨存义向孙承宗跪倒,口中连声呼喊:“叔叔。”

    孙承宗将这两个孩子搀扶起来,对他们说道:“两位贤侄稍等片刻,为叔还有事情要告知你们。”

    存义与汪峻两人,便站在孙承宗的身旁,耐心地等待起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嬉笑,继而木屋的门被打开来,

    与存义一同求学的三名顽童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先生面带泪痕,存义的身旁又站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立时止住了嬉笑之声,六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先生。

    先生将三名顽童叫到身边,用手指地示意他们跪下。接着先生说道:“只因我平时对你们太过放纵,以至于你们的学业竟无半点精进,我真是愧对义兄义弟。”

    三名顽童对孙承宗说道:“先生,从今以后我们定当勤奋读书,不辜负先生的期望。”

    孙承宗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三名顽童起身后,

    先生将一封揉皱发黄的信,拿了出来,他告诉三名顽童,这是当年他们的父亲,揭发魏忠贤的联名信,落款署名是他们父亲的亲笔。三个顽童接过信来细细观瞧,果然是自己父亲的亲笔。

    见孩子们看过了信,孙承宗将他们的父亲因为揭发魏忠贤罪行,而惨遭杀害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们。三个孩子顿时声泪俱下,存义与江峻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说道:“这又是老贼魏忠贤欠下的一笔血债,不诛此贼,誓不为人。”

    孙承宗对汪峻和存义说道:“你们俱是忠良的后代,不如就此结拜为兄弟,日后戮力一心,共诛魏贼。”

    五名孩子齐齐点头称好,孙承宗摆下香案,命五个孩子祭天告地,结为兄弟。此时存义方知三名孩子真实姓名;一唤魏成龙、乃魏大中之子,一唤周飞、乃周朝瑞之子,另一名唤袁英武,及袁化中之子。孙承宗将忠臣遗孤解救出来,隐姓埋名,为的是为英烈们留下一点骨血,让他们学好本领将们手刃恶贼。

    祭拜完毕后,五个孩子各自说了年龄,汪峻年长,魏成龙、周飞、袁英武三人小汪峻两岁,存义最小。

    孙承宗知道存义与汪峻的心志,以自己的能力再也不能教授存义什么,他从箱中拿出了两只黑色的药瓶,又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些字,然后将纸一分为二,将药瓶与纸分别赐给存义和汪峻。他说道:“这两只瓶中装的俱是解毒药丸,纸条上是七瓣花研制之法。 这七瓣花中毒之人服食,自有解毒救命的功效,常人服之亦能强身健体。这是宫中御医给我的秘方,药丸调配不易,望两位贤侄善用此药,万不可轻易告知他人,以防落入歹人之手,遗祸无穷啊。”

    存义与汪峻听了连连点头,接着存义问:“孙叔父,这七瓣花想必不是寻常药草,请问在何地能够寻到?”孙承宗答道:“此花确非凡品,只产于云南山明毓秀之地,具体地方我亦无法详说,只能是有缘者方可得到。

    得蒙叔父馈赠灵药,汪峻与存义到了此时,也该与众人道别了。孙承宗千叮万嘱,告诫两个孩子,江湖险恶,切不可轻信他人,凡事要三思后行,遇事不要冲动。

    汪峻与存义挥手向孙承宗及结义兄弟告别,那三名孩子孙承宗另有安排,将来少不得他们报仇的机会。两人疾疾前行,深秋的霜露浸入皮肤,令人感到阵阵寒意。存义问汪峻出村之后有什么打算?汪峻拍了拍存义的肩膀说道:“义弟,为兄这次没能手刃魏忠贤那阉贼,差点丢掉性命,我打算寻访说魏忠贤老贼有仇怨的忠臣义士,号召他们共同铲除老贼。”

    存义点了点头,他说道:“兄长,这么说来是不与弟同行了吗?”

    汪峻对存义说道:“贤弟,你虽然年幼,但机变百出,料想江湖风浪虽大,但是你能处处多加小心,必能逢凶化吉。

    何况此时正是你锻炼成长的好机会。”

    存义接着说道:“大哥遇事也要多加小心,小弟就此告辞。”存义正欲离开,汪峻从怀中拿出一百两银票,及一些钢珠。”

    他对存义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湖行走,有时打点些银两,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个钢珠,叫烈火珠,

    投掷之后,能产生浓烟,可助你在危机时刻逃生之用。”

    存义将银两和烈火珠放进贴身的衣兜里,依依不舍地向汪峻挥手道别。此时他感到广阔的天地间,自己竟不知该走向何方?前路茫茫,究竟藏有多少凶险。然而立志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幼小的杨存义,勇敢的一路前行。

第八回:智除仇敌

    存义沿着密林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少路,渐渐又是日色西沉。他孑然一身,只有星月相伴。忽然前方依稀灯火闪耀,知道是一处村落,便加快脚步进村投宿。

    他叩响柴门,里面时闻犬吠之声,稍顷,门应声而开,走出一位驼背老者。

    存义上前向老者拱手施礼道:“老伯,时已夜深,我无处投店,想暂借贵处歇息一晚。”

    老人打开门,让存义进了屋。

    屋内灯光昏暗,熏黑的炉灶旁,堆放着一些枯柴。老人提醒存义脚下留神,莫让柴枝绊倒,待存义坐到土炕之上,老人转身出去了。

    灶内燃起旺火,锅内熬着热汤,此时存义闻着飘香的汤气,方觉腹中饥饿难忍。

    不多时,老人端来一碗热汤和糠菜馍馍。他对存义说道:

    “村中荒僻,没有佳肴美馔款待少侠,权且将用,填饱肚子要紧。”

    存义谢过老人,拿起糠菜馍馍,就着热汤,风卷残云般的大吃起来,跟着赵大四处奔波,生活本就微苦,存义是以觉得热汤馍面,甚是美味。其父杨涟为官清廉,生活拮据时,竟然连青菜都买不起。忠良之后,自有乃父遗风。

    饱食之后,存义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将它放在老人的手里,老人却不接纳。存义生于荒村,知道平民百姓的寒苦,这糠菜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老人拿出来,足见老人的淳朴厚道。

    存义说道:“老伯,您拿着这锭银子,添些农具和牲畜,改善生活也好。” 听到存义的话,老人轻叹口气。

    存义问老人何故如此? 老人便将此地恶少欺压百姓的事情,向存义讲述了一遍。存义说道:“村中有此恶霸,难道官府不为民请命,将此人法办?”

    老人答道:“少侠有所不知,这恶霸名叫贾老六,乃是当朝九千岁的干儿子,他仗着其父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又是魏忠贤,这个阉贼。此贼败坏朝纲,诛杀忠良。此等恶贼,人不除之,天必灭之。”

    老人见存义出言辱骂魏忠贤,赶紧冲着存义摆了摆手,他说道:“可了不得呀,少侠万不可胡言乱语,这要是被人听了去,告知贾老六,少侠恐要惹祸上身。”

    一个贾老六居然让百姓如此忌惮,可见其在此地为害之深。存义对老人说道:“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清平世道,没有人能惩治这恶贼。明天我就到衙门去,请县令为民作主。”

    听了存义的话,老人哭笑不得,他说道:“少侠还请县令作主呢,那县令早已被贾老六一带着一干恶仆,给哄出了衙门。”

    堂堂七品知县,竟被恶少这样欺侮,存义十分好奇,这贾老六与县令之间有何仇怨?

    老人讲述了往事,原来这县令正是黄奇,当年杨涟到此,黄奇曾打了贾老六五十大板。贾老六受此毒打,差点送了性命。因此他怀恨在心,杨涟已死,贾老六自然将这笔账记到了黄奇的头上。

    听了老人的讲述,存义又对父亲生前的事迹,多了一些了解。接着他又向老人询问了县令黄奇的一些情况。黄奇为官虽平庸,但是对百姓却秋毫无犯。存义听了点了点头,夜色此刻又加深了一层,存义困倦不已,老人将屋门关好,让存义安然入睡。

    第二天晨起,存义正懒在炕上,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老人忙起身去开门,一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人说道:“张四,干什么如此慌张?”

    张四说道:“水伯,贾老六把黄奇绑在了树上,又把他的女儿抢去了,还让咱们凑钱给他送贺礼。”

    水伯听了大怒道:“这个该死的恶贼,强抢民女,还趁机敲诈百姓。”

    张四听了也是无奈,水伯更是束手无策。

    这时存义走了出来,向张四和水伯耳边一阵密语,二人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按照存义的计划安排去了。

    张四与水伯一番乔装,抬着十坛掺了水的酒,充作陈年女儿红,给贾老六送去了。

    这恶少见到百姓来贺喜,心中十分高兴,命令恶仆将酒抬进府中,准备新婚时款待宾朋。

    水伯趁机说道:“贾公子,恕老朽直言,公子新婚不宜对人施以刑罚,冒犯喜神,对公子不利,更何况那黄奇也是公子岳丈,传将出去对公子的名声也不好。”

    贾老六听了水伯的话,认为十分有理,他让恶仆给黄奇松了绑。

    黄奇经过贾老六的身边时,这恶少放了一个响屁,然后不紧不慢地黄奇说道:“明日小婿将与你女儿完婚,望岳丈准时将女儿送进府来。”

    水伯说道:“黄县令之女也是大家闺秀,贾公子不去亲迎,小姐乃节烈之人,若不堪羞辱自尽怎么办?”

    贾老六不耐烦地说道,“明天我亲自去迎亲。”

    水伯又说道:“贾公子,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小姐出阁,夫婿要骑马绕着本地山明水秀的地方走一圈。”

    恶少说道:“偏你们这许多嗦,我知道了。”

    看到贾老六点六答应了,水伯、张四,暗向黄奇使了个眼色,三人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黄奇随着水伯到了他的家里,张四和水伯将存义的计划告诉了黄奇。县令恼恨贾老六欺人太甚,对惩治恶贼的计划表示赞同。他向水伯询问,这是谁的主意?水伯将存义带到了黄奇的面前。

    “杨大人。”黄奇失口惊叫起来,存义说道:“黄县令,您唤我什么?”

    黄奇接着又问存义姓什么?存义回答姓赵。

    当年杨家一门被魏忠贤杀害,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料想在锦衣卫刀下,绝无有人生还。只是这少年的相貌,如何与已故的杨大人如此相像?黄奇心中困惑不已。

    第二天贾老六按照水伯的嘱咐,来到拒马山。接亲队伍一进入山谷之中,贾老六连人带马落到了陷马坑里,紧跟着一声响炮,从山上冲下来百十号强盗。这些强盗将贾老六等人围了起来。

    一个强盗喽把贾老六从坑里提出来,用麻绳把他五花大绑,扔在一旁。强盗头子说道:“那该死的贾老六,把老子的家产全占了,害得老子只好去做强盗。”

    贾老六在一旁听得真切,吓得尿了一裤子。

    强盗对喽们说道:“把他们的行囊带走,然后再将他们杀光,一个活口不留。”

    众恶仆吓得纷纷告饶,但强盗头子依然决定要杀他们,正在此时县令黄奇带着一干捕快赶到了拒马山。强盗头子见官差来了,舞刀杀向黄奇,衙役拼命保护,无奈强盗头子武艺高强,黄奇被强盗杀了。

    官差见县令死了,都纷纷掉头跑了。强盗们又回过头来,去杀恶仆。

    他们正欲下手,啪的一声,眼前被一阵烟雾笼罩。

    几个恶仆只感到手脚的绳松了,马上开始没命地往山下跑。

    等他们觉得安全了,这下才想起贾少爷没有逃出来。

    恶仆们急得跺脚说道:“贾少爷不见了,魏公公一定不会饶过我们,不如我们逃跑吧。”

    这时恶仆李歪嘴说道:“我们回京才有生路,只要我们把贾少爷盘剥百姓,激起民变告诉公公,他就是想为贾少爷出气,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更何况县令黄奇被强盗杀了,这是对咱们最有力的证据。”

    几个恶仆听了李歪嘴的话,都点头同意。他们商量完,一溜烟跑了。

    看到恶仆们走了,黄县令站起身向存义表示感谢。

    存义说道:“只是要委屈大人,从此做个已死之人,我的心里很不忍。”

    黄奇哈哈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少侠救了我父女的命,黄奇感激不尽。如今这朝廷奸臣当道,老夫正想归隐田园。”

    黄奇再三向存义称谢,带着女儿隐居田园。而那个贾老六,百姓将他扔到了荒野,任由豺狗嘶咬。

    除掉贾老六,存义辞别水伯及众人,又开始了江湖之行。

第九回:冷面刀客

    存义辞别众人,买船沿江而上,经过数日,来到了苏州地界。他未经历世面,下船后信步在各处游览,只见道路上车马穿梭、市集里人们熙来攘往。他一会儿在耍刀卖艺这里瞧瞧,一会儿又到卖糖人的那里看看。所到之处,在存义的眼中,都是那么的新鲜。

    闲逛了许久,存义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他向附近百姓打听,哪家酒店的菜肴最有特色?

    有人向前方指了指,对他说道:“从这走,出了市集,再向东走,那里有家”仙客楼,是这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顺着路人指点,存义来到了这家酒楼。他仰面而视,酒楼高大巍峨,雄伟气派,当中匾额上,上书烫金大字“仙客楼”。

    酒楼里人们来往穿梭,生意好不兴隆。存义快步向前,早有小二在他的面前迎候,对他说了句:“客爷,里面请。”

    存义进了店门,择了门首的一个位置坐定,又有一小二笑着迎上来,对他说道:“小爷,请问您要点什么?”

    存义答道:“好菜尽管上来。”

    小二应了声,接着又问他喝“什么酒?”

    存义说:“只管上好的来。”

    小二下去备菜去了,不多时,肥鸡、牛肉、蒸鲈鱼、外加一壶陈年女儿红,俱已上桌。

    小二说了声:“客爷您慢用。”转身离开了。

    存义扯了一只鸡腿,细细品味着醇香的女儿红,欣赏外面喧闹的市集,他的心里无比惬意。

    他正自斟自饮间,一个满脸黑灰,破衣烂衫的乞丐,从外面闯了进来。这人抓起存义桌子的肥鸡,就往外面冲。刚到门口,就被外面的伙计们给拦住了。

    “小子,敢上这来抢客爷的东西,若是任由你胡来,我们酒楼的脸面往哪搁? 给我打。”

    伙计们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把这乞丐打翻在地。

    存义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伙计们喝道:“他是个可怜人,由他去罢。”

    伙计们见客官都不计较,自己讨这没趣干什么,放任乞丐拿着肥鸡,在一旁大吃起来。

    存义唤来小二,让他把乞丐让进来,小二一脸为难神色。存义告诉他,可以多付些银两。小二一听,狗癫似的跑出去,把乞丐请到了存义面前。

    存义命小二给乞丐备上碗筷,又亲自为乞丐斟满酒,与他对饮起来。酒楼之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到惊愕,思量着哪里来的冤大头,居然与乞丐攀朋结友。

    乞丐向存义抱拳施礼,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存义见此人豪爽,心中十分喜爱,与他谈甚欢。这人谈吐优雅、提及各地历史,风土人情,无不知晓。掌柜、酒保、众宾客惊得口吐舌头,这花子居然是个满腹经纶之士,真是人不可貌相。

    存义通过谈话,深为此人学识所折服,当他问及此人的经历时,乞丐沉默不语,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在脏兮的脸上形成两道泪痕。

    乞丐暗向存义吐露,自己原是都指挥使,因为支持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遭到阉贼报复,被罢官抄家,全家老少均被打入天牢,自己因装成疯癫之人,才得以侥幸逃脱。

    存义说道:“听说魏贼专权祸国,打击不同政见者,今听兄之言,方知其实。”

    乞丐听了连连摇头,口中哀叹不已。

    存义想多些了解当年的往事,付了酒钱,与乞丐向城外走去。

    二人刚经过一片绿林,前方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只见此人一身螭龙滚金黑袍,头戴斗笠,腰间佩一柄绣春刀。背对二人,如泰山屹立于前,岿然不动。

    乞丐对存义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承蒙你设宴款待,恩赐酒食,这份情义,我若不死,必当图报。”

    存义说道:“哥哥说哪里话,行走江湖,义字当先,谈什么图报。”

    乞丐说道:“兄弟之情,我心领了,今天形势危急,弟快火速离开,不要趟这混水。”

    存义见黑衣人截住去路,料想他必然与乞丐之间存有恩怨,从酒楼中存义得知,乞丐之所以面临困境,也因为帮助自己父亲的缘故,他决定与乞丐共进退。

    接着存义对黑衣人喊道:“我不管你与他有什么仇怨,想杀他,除非向杀了我。”

    刀客并未答话,突然左脚跟向后一磕,一粒飞石打中存义穴道,立时间存义便动弹不得。

    乞丐此时急切地说道:“你我之间的仇怨,与他人无关,别伤及无辜。”

    刀客转过身,那张惨白的脸上,毫无生气,只颔下几绺飘冉的长须,证明他是个活人。

    乞丐右手向内一翻,亮出一根三尺长的蟠龙棍,与刀客在林间对峙。

    风起处,刀客快如闪电,大环刀直向乞丐脖颈削去,乞丐忙举棍相迎。刀客又抬起左脚,朝着乞丐腹部踹去。乞丐忙闪身脱避,刀客将大环刀向上一挑,意图将乞丐手中的棍挑开。

    乞丐急忙向后一退,使了一招夜叉探海,持棍向刀客小腹戳去。刀客腾空而起,连环腿猛踢乞丐背部,乞丐只感到五脏内翻江捣海,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刀客用绣春刀抵住乞丐的颈部,须臾间就可要了乞丐的命。他正欲挥刀,存义在旁边大声叫道:“你要是有一点人性良知,就不应该杀他。”

    刀客缓缓将刀放下,回过头来冷冷地对存义说道:“我平生有三不杀,你若说的有理,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存义问他“何谓三不杀?”刀客答道:“妇孺不杀、僧道不杀、忠良不杀。”

    听了刀客的话,存义说道:“这乞丐就是忠良,他不肯与魏忠贤沆瀣一气,弄得家破人亡,难道不是忠良吗?”

    刀客听到存义出言辱骂魏忠贤,将刀架在存义的脖子上说道:“小鬼,你胆敢对九千岁出言不逊,我要你的小命。”

    存义毫无畏惧,他对刀客说道:“呸!什么九千岁,不过是欺君罔上,渔肉百姓的乱臣贼子。普天下之人,都恨不得将阉贼碎尸万段。我杨存义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是非正义,死又何所惧,可恨不能为父报仇。”

    刀客说道:“你的父亲是谁?”

    存义说道:“我父亲正是左都御史杨涟,与那阉贼乃是死敌,你既然是老贼的人,赶紧动手吧。”

    刀客抽回了存义颈上的刀,将它收入鞘中,迎着袭袭秋风,消失在了密林。两粒飞石过后,存义与乞丐行动自如了。

    乞丐对着空空的密林,长叹道:“此番空手而回,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一回:雨夜密会

    明熹宗天启五年深秋的一个夜晚,京都上空铅云密布,广袤的天际暗无星光,窗外阴风怒吼,空气中透着彻骨的寒凉。

    看这压城之势的黑云,必是暴风雨袭来的前兆。果不其然,随着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状如飞瀑般的骤雨倾泻而下,霎时间繁华的京师成了一片泽国。

    城西一座朱门大户的府邸,杨涟正在书房来回地踱着步,时而发出一声长叹,难以排解的愁绪萦绕在他心间,以致在霜寒露重的秋夜睡意全无。屋外榕树上寒蝉的声声凄鸣更使他烦闷不已,为了让心境归于平和,他随意拿起案牍上的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平日遣怀胸意的书籍,如今捧在手中似有千钧之重,心中的愁事凝于眉梢,令他无意阅读。

    将书扔到案牍上,杨涟打开书房的门,冲着外面大声喊叫:“杨忠,杨忠。”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打着竹伞走到近前应声询问:“老爷,这么晚了您叫小的来有什么事情?”

    “杨忠,这几天府上可接到过信札没有?”

    “没有信札啊老爷,要是有信札不都送到您的衙署吗?”杨忠答道。

    “是了,我也糊涂了。”

    杨忠听了又说道:“老爷,您为朝廷日夜操劳,要好好保重身体呀。这秋夜寒气重,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好了,你先下去吧。”杨涟冲着杨忠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杨忠正欲带上房门离开,外面却传来了密集的叩门声。

    “深夜还有人打扰老爷的清梦,我去把这些不识时务的人赶走。”杨忠生气地说道。

    “杨忠,没有我的发话,你怎么敢造次? 深夜有人来访,必然有要紧事相商,你还不赶快去把府门打开?”

    “是,老爷,我这就去开门。”杨忠退下后,疾步奔着府门而去。

    杨忠打开府门,只见门前站着四个人。面前一个人虬须大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后面两个人与他的装束一样,搀着一个全身湿透,衣着单薄的人。他正欲上前询问,面前的斗笠人却将他一把推开,接着他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赶快进来。身后的三个人步履匆忙入府,此时杨忠感到四个人的来历非比寻常,他向门外张望了一下,并迅速将府门紧锁。

    不速之客进入府门,径直来到书房,身披蓑衣的人与原来在书房的那位老爷,此刻正围拢在书案旁边,轻声密谈着什么。

    杨忠不敢靠近书房,他知道此时老爷与来人正在商议机密,他寻思即便不能探听到谈话内容,能够窥测来人的面容也是大功一件。于是杨忠假意在门外高声喊道:“老爷,天气寒凉,我给您和客人们沏一壶热茶送来吧。”

    “不必端茶,你给我们烫一壶热酒,让我们暖暖身子。”杨涟在书房内说道。

    “我马上就去办。”杨忠在门外应了一声,消失在雨夜之中。

    趁着四下无人,那个虬须大髯开口说道:“杨大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深夜造访确属失礼,还望大人海涵,然而大人身为御史,查究奸佞也是职责所系,如今怎么能瞻前顾后,计较个人得失? 看来我等是所托非人了。”

    虬髯汉的话虽然有责难之意,此时他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告辞身退难保事情不会泄露,个人生死事小,但是奸佞不除,真是枉为人臣。

    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执掌御史台,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为官两袖清风,纠办了不少贪官污吏,颇得熹宗皇帝的赏识。

    虬髯汉慕名造访杨涟托以大事,但是见杨涟一言不发,心中非常不快,他再次出言讥讽杨涟:“久闻杨大人铁面无私,素有包公再世之称,今日一见方知坊间传闻不可多信。”面对虬髯汉的一再出言不逊,杨涟并没有动怒,他只是对来者报以微笑,并摆手示意他坐下。

    “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虬髯汉心急如焚,得不到杨涟的正面回应,他哪能坐得住?一气之下,虬髯汉冲着身后的两人大吼一声:“我们走,在这里虚耗什么光阴?”那两个斗笠人听了虬髯汉的召唤后,搀着那个浑身湿透,背后满是血水的人就要往外走。

    “且慢。”杨涟见四人动身离开,连忙用言语制止,虬髯汉转过脸去,冷笑一声说道:“杨大人您止住我等去路,难不成要在府中擒杀我等献到奸佞那里去邀赏?”

    “哼,杨某若有此念,人神共弃。”杨涟义正辞严地说道。

    “就算杨大人没有此念,保不成他人没有此念。我们还是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粉身碎骨。”虬髯汉毫不客气地说道。

    杨涟说道:“大丈夫要来去明白,四位冒雨造访以密事相告,并不是杨某胆小怕事苟全性命,实是因为诸位嘱托之事,干系众大、牵连甚广,倘若其中稍有差池,不但我们要身首异处,还要连累许多无辜之人陪我们殉葬。”

    虬髯汉接过话来说道:“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志。”只要我们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其他人也会义无反顾。大人请看这个。”虬髯汉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 这包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想必是十分重要的物件。杨涟心中不禁这样想。

    待包裹释开,虬髯汉将一本册子,连同一封书信交给了杨涟。杨涟接过书信用簪子挑开蜡封,借着灯光细细阅看,只感到脊梁透出阵阵寒意,豆大的汗珠不时地从额角上渗出。

    杨涟的嘴唇抽搐,牙齿格格作响,好半天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阉贼此举,莫要造反不成?”

    虬髯汉看到杨涟一脸惊愕的表情,只是冷笑不已,杨涟指着信笺询问道:“君等莫不是早有所闻,何以如此镇定自若?”

    虬髯汉对杨涟说道:“大人且看那本账册,看过之后,我还有事与大人见教。”

    杨涟拿起账册开始翻阅,他惊奇地发现里面记录着各州县一年的税役杂费,账目去向笔笔可查。

    杨涟看过账册后,觉得地方的税费征缴已经远远超出了朝廷的规定,但是他不明白多余的银两花到了哪里?

    “这......这......”杨涟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虬髯汉哈哈大笑,“杨大人,您是想问这多出来的银两到哪去了吧?就让在下为你解疑释惑吧。”

    杨涟点了点头,虬髯汉接着说道:“这多出来的银两,全都进了阉贼魏忠贤的腰包,这个宦数执掌东厂位高权重,却不思报效朝廷,罗列苛税、私募军队,真是狼子野心。”

    虬髯汉的话仿若一个个惊天霹雳,震得杨涟目瞪口呆,此时他的内心也是阴云笼罩,豢养军队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啊,他始终不能完全相信,辖制东厂要人有人的魏忠贤,也许不过是养了一些自己的亲随而已,或者这些人就是东厂的人。杨涟还陶醉在自我编织的美梦当中。

    虬髯汉看穿了杨涟的心思,他知道私养军队问题的严重,

    因此他对杨涟说道:“杨大人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不过账册列举的银钱往来,绝非捏造陷害,这是有人冒死从军中截取的情报。

    “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敢到戒备森严的军中去盗取证据?”杨涟问道。

    虬髯汉指了指后边那个背后中刀的人说:“他叫张二狗,是大石寨村的村民,自幼随其父上山采药,因此翻山越岭如走平地。有一次他到山中采药,隐隐听到山坳中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他就隐蔽在山间一块巨石后面向下窥视,发现山坳中有约莫两万人正在进行操练。张二狗知道近来并不兵事,州县亦不曾招募乡勇,何以此处隐藏着这样一支人马?张二狗下山后,乔装改扮混入军营。此时他才知晓,这支神秘的军队是东厂厂公魏忠贤的私人军队。为了查清军队的意图,张二狗在军营中潜伏下来。经过月余时间,他发现魏忠贤培植军队并不是朝廷出征之用,乃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安全。”

    听了虬髯汉的讲述后,杨涟插过话来问道:“这么说来,那本账册也是与这支军队有关吧。”

    虬髯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错,那是张二狗夜入魏忠贤的贴身营房盗取来的。”

    “好个草莽义士。”杨涟夸赞了一句,接着他说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壮士赐教。”

    “大人您请讲。”虬髯汉说道。

    “这个张二狗看样子好像不会武功,他怎么敢冒死去魏忠贤的大账去盗取证据?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杨大人,这个张二狗事先在营中的饮食中投放了忘魂草,并且负责阉贼安防的巡营士兵居然是张二狗的同乡,张二狗总是偷偷地代替他进行夜巡,好让这个家伙有时间能到花柳巷去幽会他的老情人。”虬髯汉解释道。

    杨涟听了虬髯汉的述说,又看了看手中的账册,和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一切都是这样的入情入理,不由得使他不信。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医治这个重伤的垂危的张二狗,他要人证物证据在,扳倒那个祸国殃民的奸臣魏忠贤。

    正当杨御史与虬髯汉等密议弹劾魏忠贤的计划时,外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继之而来的是物品碎裂的声音。杨涟等人闻声跑出书房,发现杨忠额头流血,晕倒在了书房的廊下,旁边还有一只摔瘪了的酒壶和四只酒杯。

    “不好,杨忠受伤了,一定是雨天湿滑,他走路不慎跌倒撞倒了廊柱上。”杨涟叹气说道。

    虬髯汉走道杨涟近前问道:“杨大人,这是何人?”

    “这是我的老管家杨忠,我让他去为咱们温酒暖身的,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杨涟摇头说道。

    虬髯汉对杨涟说道:“因我等的冒昧来访,为大人增添了许多烦恼,时已夜深,我等的心事也已向大人言明,就此告退。但唯有一事还请大人相帮。”

    “什么事情?”杨涟问道。

    “我的这位兄弟身受重伤,不宜车马劳顿,还请大人代为照顾。”虬髯汉说道。

    杨涟点了点头,此时他也希望这个人留下来,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要当面向张二狗求证,并且御史府也是堂堂的官家府邸,宵小之人量也不敢到此来谋害张二狗。

    看到杨涟有意收留张二狗,虬髯汉等人便起身告辞。夜来呼啸的冷风肆意地摇曳着书房的门板,发出一阵人的吱嘎声,案牍上的残烛被风打熄。顿时四周黑一片,杨涟觉得这风刮到了他的心里,令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他的脑中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定了定神,杨涟唤来府中的几个小厮,将受伤的杨忠抬回他的卧房,并收拾出邻近的一间偏房给张二狗疗伤之用。一阵忙乱之后,身心俱疲的杨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一会儿便听到了如雷般的酣睡声,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第二回:身陷囹圄

    张二狗经过名医的悉心调理已渐痊愈,杨涟喜不自胜。然而管家杨忠自雨夜摔倒晕厥,病榻昏睡已有多月之余,找来多方名医施治始终未能醒转,郎中们观其脉象平和、呼吸顺畅,知道杨忠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便告诉杨涟不用担心,病人很快就会醒来。杨涟在郎中这里并没有获得切实答案,但是郎中们众口一致,也就对杨忠的病症多了一分宽心。

    那三名烟蓑雨笠之人,虽然未曾与杨涟照面,却书信往来不断,杨涟得知虬髯客名叫周朝瑞、另外两人名讳;魏大中、袁化中,杨涟还从书信了解到,他们都是一个叫做东林学社组织的成员。杨涟过往虽然听说过这个组织,但是对它却不甚了解。通过与周朝瑞等人的交往,杨涟得知这个学社的骨干成员都是江南士子,他们平时除了宣讲儒学、纵论国策,也对社会民生非常关注,哪个地方官吏横征暴敛、渔肉百姓,东林学社就把矛头对准哪里,因此这个学社在草民阶层颇有影响力,而脏官们对他们恨之入骨。

    东林学社的影响范围极广,又在各地方僚属遍布眼线,获取消息及时准确,关键时刻每每能给贪官致命一击。其次与杨涟密谋弹劾魏忠贤,就是东林学社苦心经营,筹划多时的一盘大棋。张二狗乔装混入军营,也是东林学社授意,其目的就是网罗魏忠贤贪脏枉法的证据,好将其势力集团连根拔起。

    光宗驾崩后,李康妃意欲挟持熹宗干预朝政,是杨涟振臂一呼,号召忠于明室的大臣们拥护熹宗,并将李康妃赶出乾清宫,化作了一场宫变。

    正是这份患难与共的君臣之情,让杨涟对明室的江山忧心忡忡,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长吁短叹,他恨自己不能攘除奸凶,还社稷乾坤以清气。看到魏忠贤蛊惑皇帝,排除异己,杨涟心中暗暗发誓,“若有尚方斩马剑,愿取你项上人头”。

    杨涟力不从心啊!魏忠贤势力犹如盘根错节的古树,到处都是他的亲随,一旦机密泄露,轻者丢官罢职,重者生命不保。前任言官的惨痛教训,使杨涟在处理有关魏忠贤的问题上不得不慎重。他要收集魏忠贤的大罪状,切中要害打击他,就像打蛇打七寸。

    杨涟现在有了东林学社的支持,这是他的铁血盟友。这个代表草民的组织,就是打垮魏忠贤的有力武器,民意即天意,魏忠贤死路不远矣。

    为了尽快扳倒魏忠贤,杨涟与东林学社兵分两路,杨涟与张二狗负责秘密走访大石寨村及周边村落,调动村民检举揭发脏官不法事实。斩断魏忠贤爪牙,扼制其军费来源。待脏官供认其罪行,会同百姓们联合上奏朝廷。另外交办张二狗写出魏忠贤亲信军队的详细资料,以供参劾佐证。学社成员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三人,负责与学社核心成员加强交流,争取学社的全力支持,并挑选文笔犀利的学士起草文章,于各州县城墙张贴,痛陈阉贼谋乱祸国的罪证。

    杨涟与周朝瑞的计划,得到了东林学社的全力支持,学社领导人物左光斗亲到御史府,与杨涟见面商议机密。二人一见如顾,谈话十分投机,左光斗提出了计划中需要增补完善的地方,弹劾的本章缺乏被魏忠贤罢职官员的支持,如同失去了一把杀敌的利剑。经过左光斗的提点,杨涟如梦初醒,他非常钦佩左光斗的远见。但是左光斗却说,这个意见并不是自己想到的,随后他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一个人。

    一心与左光斗攀谈的杨涟,此刻才开始正视左光斗身后的这个人。此人生得方面阔耳,蒜头鼻子,鼠目眼,目光中透着狡诈,横看竖看绝非善类。

    杨涟不禁眉头一蹙,料想学社之中怎么会容纳这等人物?御史府内的气氛瞬间趋于尴尬,这个人满脸堆笑地向杨涟拱手抱拳,口中滔滔不绝地向杨涟表示敬意。臭不可当的奉迎话,杨涟听了如吃苍蝇般的恶心。略微寒暄几句,杨涟转而与左光斗继续交谈。然而他不得不从心里上,佩服那个人的机敏。

    弹劾魏贼的计划书已渐完善,杨涟与左光斗十分高兴,二人打算照此计划分头进行。

    末了之时,左光斗询问身边这个人:“许显纯,你觉得咱们弹劾魏贼的本章行吗?”

    许显纯的鼠眼滴溜直转,他沉思一会儿说道:“恕我直言,现在这个奏本要是呈交给圣上,没等到圣上御览,我等早成了魏忠贤的刀下之鬼。”

    左光斗不解许显纯的话,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显纯告诫左光斗,“以往弹劾魏忠贤的奏本之所以石沉大海,一定有人控制言路,阻碍天听。我想此人一定就是魏忠贤本人。”

    杨涟与左光斗听了表示赞同,他们询问许显纯有什么好的计策没有?

    许显纯建议左光斗将魏忠贤的罪行编成童谣,在市井之中传唱,这样官府追究下来,也查不到源头。而且杨大人以此童谣参奏魏忠贤,也有了弹劾的依据,即便魏忠贤事后要找大人的晦气,杨大人也可推托这是民意,并非出自本心。再者圣上十分喜欢新奇有趣的玩意,以童谣上达天听,料想没有人加以怀疑。

    杨涟与左光斗听了许显纯的方案拍手叫好,左光斗认为方案既然是许显纯想到的,那么由他去负责实施,效果定会事半功倍。自己还要去联络朝廷的旧僚属,共同商讨对付魏忠贤的办法。左光斗与许显纯回去准备衣服细软,向杨涟告辞。

    送走二人之后,杨涟唤来哑仆赵大,奶娘张妈。嘱咐他们打理好府中事务,并照顾好昏迷中的管家杨忠和年幼的儿子存义。交待了家事,杨涟便和张二狗两人,备足了水和干粮,带上几身粗布衣裳和一些碎银,向大石寨村进发了。

    路途迢迢、行进艰辛,张二狗怕杨涟受苦,要为他雇一辆驴车。杨涟告诉张二狗,此行就是要秘密调查,身份不可以惹人关注,并且自己为官清廉,没有什么积蓄,省下银两在关键之时再用。杨涟与张二狗渴了就喝白水,饿了吃些干粮,晚上就在茶肆过夜。晓行夜宿,赶了四五天的路,终于来到了大石寨村。

    杨涟怕恐有人认出张二狗,便化妆成一个算命先生的模样,张二狗则扮成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杨涟左手天机卦贴、右手拿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迈着方步向大石寨村走去。张二狗推着一车子山梨,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刚到村口,就被一位老者给拦了下来。杨涟见状赶忙上前向老人施礼,长者告诉他们两人,村上正在盘查,抓住可疑的人送到县里的衙门,严刑拷问。杨涟告诉老人,自己不过是个算命先生,应该不会惹上什么灾祸吧。

    老人听了杨涟的话,急得白眉倒竖,他小声告诉杨涟,只因月前这个地方逃走了一个敌国奸细,窥测朝廷练兵,魏公公得知消息十分震怒,限期要村上的里长交出人犯。里长上哪去寻人去? 期限到了无法交差,魏公公的干儿子就把里长抓进了县中的大牢,打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还不解气,他还放火烧了里长的房舍,霸占了他的田产。并警告我们,这就是纵放朝廷要犯的下场。老人还向杨涟透露了一件事,就是魏公公凌迟处死了他的一个亲兵,据说这个人与逃跑的要犯是同谋。

    杨涟望了一眼张二狗,捕捉到他的脸上闪现一丝苦楚。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二狗的同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张二狗偷拭了即将滚落的泪水,好在老人与杨涟正在交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听了老人的讲述后,杨涟还想进村调查,不然自己几天的辛苦即将付之东流。他认为村中盘查与里长下狱,都是为了要捉到那个逃犯。并不会碍着自己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打消了杨涟的念头。

    当老人正在劝慰杨涟不要进村时,一个身材黑壮的小伙跑到了村口,他以急促的口吻告诉老人,恶少贾老六正在调戏他的闺女。老人听了小伙的话,气得浑身哆嗦。他用颤微的脚步,艰难地村子走去。杨涟和张二狗要去帮助老人,被小伙止住。他告诫二人即便去了,只是徒增伤心,贾老六正是魏公公的干儿子。别说欺男霸女,就是打死了人,也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杨涟与张二狗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魏忠贤的假儿子不顾律法,背后想来也是魏忠贤在撑腰。若不纠办此恶贼,有何面目立于庙堂之上?杨涟暗下决心,此行必要查清魏贼罪行,

    还百姓一个公道。

    离开了大石寨村以后,张二狗询问杨涟计划有变,应该怎么办?

    杨涟告诉张二狗,到县城里去转转,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从大石寨村到县城只有数里路程,因此日落之前二人便进行了城。来到县城后,杨涟在城中最大的醉八仙酒楼,选择了地字号的一个房间,张二狗交了几文钱,住到了后院的马棚里。一切安排停当后,杨涟在酒楼外摆起了卦摊,张二狗则把推车放在对面卖起了山梨。

    渐近日色西沉,一伙人欢声笑语地向酒楼这边走来,前面的这个人尖嘴猴腮,像苍蝇一样围着后面的一个人打转,嘴里不时地迸出阿谀之词。“刚才那小妞不错,嘿嘿。”后面的那个人一边说一边流着口水。尖嘴猴腮的男子和旁边的一个歪嘴男听了这话,面上现出诡笑。

    张二狗看到这三个人说着污言秽语,料想不是什么好鸟,便把头歪向一边,来个充耳不闻。

    三人的脚步趋近,很快到了张二狗的梨摊前。尖嘴猴腮的男子对中间的恶少说道:“少爷,这有卖梨的,听说梨对嗓子好,我给少爷弄两个。”恶少听了点点头,尖嘴仆从径直走到张二狗的梨摊,也不问价抓起梨就往回走。张二狗见这人公然明抢,就迎上前去挡住他的去路。

    此时杨涟在一旁看的真切,他怕张二狗的冲动会坏了大事,赶紧向这疾步走来。恶仆见张二狗拦路,挥拳照着他的面门打来,杨涟见状急忙大声制止。恶少一干人等,被这一声吆喝给震慑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恶少见来人是个江湖术士,冲着杨涟说道:“你个算命的,不好好占乩卜卦,跑到这来趟浑水,嫌命长怎么的?”杨涟听了微微一笑,对恶少说道:“公子面带贵相,近来又走桃花运,若动起干戈,会冲犯贵星。”恶少及仆从三人听了杨涟的话相视一笑,转而跑到对面的春香楼吃花酒去了。

    旁观的众人看到恶少离开,对着张二狗说道:“好险呀,你这个人连贾少爷都敢惹,难道不怕死吗?”

    杨涟插嘴问:“这个贾少爷是何许人也?”

    一个老者说道:“他就是魏千岁的干儿子”。杨涟倒吸一口凉气,给了张二狗使了个眼色,二人离开众人的视线后,回到了酒店的客房。

    杨涟对张二狗说道:“你刚才险些误了大事”。张二狗知道自己错了,连忙向杨涟致歉。

    杨涟冲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这个恶少为害一方,若不将他拘押,地方百姓一定不敢数落其罪状,我们也不必再去大石寨村,直接纠问这个贾老六,让他供出魏忠贤的罪行。”

    张二狗对杨涟的做法表示赞同,他说道:“杨大人只要咱们撬开贾老六的嘴,再加上书信和帐册,不怕治不了魏忠贤的罪。”

    杨涟对张二狗说道:“现在咱们去县衙,请县令差捕快把贾老六缉拿归案。”

    杨涟说完话带着三尺长的布袋和张二狗离开客房朝着县衙走去。二人到了县衙后,张二狗叩开府门并亮出杨涟的官凭,衙役将杨涟请进来,告诉他们黄县令整理衣装,就来拜见大人。

    不多时县令黄奇身着官服走了进来,见到杨涟后连忙向他躬身施礼。杨涟告诉黄县令不必多礼,在向县令说明来意后,杨涟亮出随身的“尚方宝剑”,命令县令黄奇派捕快将贾老六抓拿归案。黄县令虽然惧怕位高权重的魏忠贤,但眼前钦差天降,看来圣意决心要整治魏忠贤了。他这个县令当得确实窝囊,受尽了贾老六的气。因此杨涟下达命令后,黄奇马上派出捕快,到春香楼将正在快活的贾老六从床上拖下来,胡乱给他披了一件单衣后,将他锁在了县衙大牢。

    时值深秋,贾老六衣着单薄,在大牢里冻的吱哇乱叫。昔日不可一世的贾少爷,如今成了阶下囚,牢头有了报复的机会,尽把馊臭的牢饭丢给他吃。第二天杨涟梳洗完毕,来到县衙督促黄奇升堂问案。黄奇正愁没有升迁的机会,他对圣上“特别关照”的案子自然十分上心,

    他让捕快顺着街市敲锣打鼓,谁与贾老六有仇怨,均可到衙门去喊冤。一时间嚣闹的街市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贾老六到案后百般抵赖,顾左右而言他,黄奇下令给了他二十大板。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细数贾老六的罪状。在众怒之下,贾老六怕死,

    不但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还捎带将魏忠贤供了出来。黄奇让贾老六签供画押后,派人将他押回牢房。得到供状后,黄奇又让百姓写联名状,罗列贾老六的罪状。

    县令为自己处理案件的周全而暗暗心喜,他将贾老六的罪状呈给杨涟,自认为“钦差大人”一定会在皇上那里保奏自己的功劳,擢升指日可待了。杨涟收集了魏贼的罪状后,嘱咐黄奇备好快马,自己与张二狗火速赶回京城。黄奇要派人一路护送,被杨涟以担心惹人注意为由一口回绝了。

    就在杨涟离京调查魏忠贤的同时,深夜一人叩开了戒备森严的东厂大门。来人向厂公魏忠贤透露了杨涟外出的意图,要他做好应对的准备。魏忠贤拿出一沓银票递给来人,这个不露真面的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

    神秘人走后,魏忠贤着手制订自卫措施,大批东厂杀手犹如凶狠的猎犬,紧紧追踪着与杨涟有过联系的人物。自以为大功告成的杨涟,放出信鸽告知左光斗速速回京,让他召集东林学社成员,待自己弹劾魏忠贤成功后,联系受到魏忠贤排挤的官员,控诉魏忠贤阻塞言语,打击忠良的罪状。

    杨涟返京后,将沿途见闻编成童谣唱给熹宗听,“委鬼当朝立,笳花遍地红”。满朝文武深知其义,只有熹宗皇帝觉得童谣好听,念起来朗朗上口。杨涟见熹宗未能领会,正欲进言解释,皇帝对他挥了挥手,让司职太监宣布退朝。

    早朝散后,早有小太监将消息报知了魏忠贤,魏贼密令东厂特务围捕东林学社,将左光斗、周朝瑞、魏大中、袁大中等人押到东厂大牢,施以酷刑定谳其罪。左光斗入狱后,杨涟孤注一掷,拿着信件、帐册、和百姓的联名信,跪在熹宗皇帝面前,痛陈魏忠贤犯有二十条大罪。但是熹宗面对一片热血赤诚的杨涟,冷冷地说道:“卿指控魏爱卿犯有二十条大罪,尔身为御史,贪脏枉法又当如何?”

    贪污对一生清正廉洁的杨涟来说,是最大的污辱,他立刻为自己辩解。皇帝皱了皱眉,冲着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把人证当上来。”

    不一会儿一人正到熹宗面前下跪问安,杨涟待他转过身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居然是自己的管家杨忠。杨涟愤怒地咒骂杨忠陷害自己,一旁的熹宗不耐烦地说道:“朕看许显纯是个公忠体国的人,特擢升大理寺卿,负责查办杨涟贪脏一案。”

    皇帝全然不顾昔日功劳,杨涟悲忿异常,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第三回:斩草除根

    杨涟做梦都不想到祸起萧墙,出卖自己的人竟然是管家杨忠,他更不会想到熹宗全不念及旧日恩义,杨涟一声叹息,从此以后朝堂将再无杨涟,天下也再无东林学社。至身幽暗无光的天牢,杨涟心中明白,此生绝无可能走出此牢,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痛恨贼臣魏忠贤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天心有鉴,必除魏贼”。杨涟仰天长叹,其哀切之声经久回荡于牢房之中。声嘶力竭的叫喊后,杨涟瘫坐在地上,望着漆黑一片的四下,茫然失措。良久.......厚重的牢门被打开,即而有三人顺着石级走了下来。

    他们来到杨涟的近前,手拿敕书对杨涟说道:“奉圣上旨意,究查杨涟贪赃一案,现将钦犯带入大堂勘问。”差官宣读完毕,他身后的两名差官走进大牢,架起杨涟就外走。经过刚才那位差官面前时,这位差官狞笑着对杨涟说道:“杨大人,魏千岁托小人向您问好。”

    杨涟瞟了这人一眼,跟着两名差役沿石级向上走去。到了正堂,新任寺卿许显纯手拿惊堂木,将案牍震得三响,瞪着一双凶恶的鹰眼,上下打量着杨涟。杨涟虽然知道自己冤枉,现在已沦为阶下囚,国家法度不能废,因此双膝跪地向许显纯施礼。

    许显纯见杨涟下跪,以为他心中有屈服之意,趁此机会说道:“杨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您招出诬陷九千岁的逆贼,千岁一定网开一面,放您一条生路。”

    听完许显纯的话,杨涟厉声斥责道:“许大人,杨某虽身陷囹圄,但圣人教训莫敢忘怀,还知道忠孝节义。您不用枉费心机,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涟的话激怒了许显纯,他可是在魏忠贤那立过“军令状”的,不拿到供词,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想杨涟一介书生,三木之下何愁得不到口供? 下令将杨涟重打五十大板,直打得杨涟背上血肉模糊,昏死在堂上。许显纯命差役用冷水将杨涟浇醒,然后逼问杨涟到底招不招? 杨涟默不作声,许显纯命人上夹棍,断腿之痛再次让杨涟昏晕过去。此后一连几日,许显纯动用了全部刑具,也没有从杨涟口中套出一个字来。

    许显纯非常害怕,魏忠贤极有可能以办事不力为由将他治罪,没能揪出杨涟同谋,许显纯以贪赃枉法的罪名将杨涟钉死。随后左光斗等人也惨死狱中,拔掉了眼中钉之后,魏忠贤动用东厂杀手开始大肆缉捕东林社成员。许多人被打入不见天日的深牢,受尽各种酷刑的折磨。还有许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但是魏忠贤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借着查究杨涟一案,打击陷害与己为敌的人。

    左光斗等人的亲友,惨遭东厂特务杀害,他们的家产房舍被魏贼付之一炬。火房哑仆赵大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老爷外出的几天里,他一直照顾杨忠,有一次晚间他去杨忠房间探视,发现杨忠的鞋边沾有一点土。他假意将药碗打翻,趁此机会用手捻了一点鞋上的土,发现土是湿的。杨忠雨夜晕倒,已有月余,怎么他的鞋土还是湿的?赵大开始暗中留意杨忠的房间,终于发现杨忠曾经趁着夜深,人都熟睡之际潜出府门过。

    雨夜密会之时,杨忠意外摔伤,如今看来绝非意外,他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老爷按照脚程也应该到家了,即使有事情绊住不能脱身,也应该给家里寄封家信啊。难道老爷遭到了不测? 想到这里,赵大首先想到是老爷唯一的血脉,存义的安全。

    外面急促的喊杀声,令赵大心悸不已,此时他快步走向奶娘张妈的居室,急切地开始叩门。张妈打开门后,赵大用手势不停地比划着,告诉她赶快将少主交给他。此时叫门不应的东厂特务闯了进来,他们逢人便杀,魏忠贤已向他们下达死令,绝不放过杨府中的任何一个人。脚步之声越来越近,张妈让赵大带着少主,从暗室潜入直通庭院中央的荷花池后的假山,那里的通道可以到达外面。

    此刻亮如白昼的火把照亮门前,赵大彻底失了魂魄,眼见杨家一门就要葬送在魏忠贤的手里。奶娘张妈对赵大说道:“如果你能侥幸逃生,每逢清明时节到老身坟前祭拜,便感念君的恩德了。”张妈说完后,拿出一只绣花枕将包裹少主的襁褓盖在上面,又给他裹紧一层棉被,将存义交到赵大的手中。 哑仆赵大突然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向张妈磕了个响头,张妈知道赵大是代主人向自己致谢,她受了这个大礼。

    此时从外面传近一个熟悉的声音:“贼婆娘听着,杨涟密谋陷害九千岁,现已被打入天牢,其亲属均为朝廷要犯,你赶快把那贼子给我带出来,魏千岁会对你网开一面。”

    张妈将赵大与存义推入密道,用屏风掩好出口,然后怀抱布枕冲了出去,她到外面也不答话,飞快地往府中的后花园跑去。

    杨忠和东厂杀手紧紧追随,张妈一个老妇哪里能躲过,武艺精湛的东厂杀手的追击,很快杀手们前后围堵,把她拦在了花园的廊下。

    “贼婆子你好大的胆子,敢抗拒官差?还不把那个孽障交给我?”杨忠在她的背后恶狠狠地说道。

    “呸,你这个卖主求荣的无耻小人,行此无义之举,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张妈痛骂道。

    杨忠听得恼怒,指挥杀手上前去抢少主,张妈已无退路,翻身投入了荷花池中。杨忠见张妈落入荷花池,想那池水深不见底,杨涟的儿子绝无生还的可能,便对杀手们说道:“那个小崽子现已葬身湖底,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杀手们只听魏忠贤的命令,魏贼特别交待他们,杀了杨存义要把他的尸首带回来。特务们没有完成任务,自然不肯离去,几名水性好的杀手跳入池中,潜入水下四周搜寻,时值夜色黑沉,杀手们哪里去寻,忙活了半天毫无结果,只得和杨忠悻悻离开。

    魏忠贤见杨忠空手而回大为震怒,割掉他的左耳以示惩戒,仍然命他继续带杀手捕杀杨涟亲属。杨忠一心扑在擒杀杨存义的身上,此时他在知道自己的疏忽大意,漏掉了杨府中重要的一个人,火房老仆人赵大。

    这个老家伙在杨府多年,对杨涟忠心耿耿,绝不能让他留在世上,给自己留下祸患。然而杨府突遭劫难,赵大绝不可能呆在这里等人抓捕。杨忠命人绘制赵大的画影图形,贴在城门口,让过往的百姓检举揭发。

    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杨涟在当地得到百姓的极力拥戴,杨忠出卖主人的丑行,已在百姓中间广为流传,他要捉拿的人,一定是个好人,因此百姓心中打定了主意,就是家破人亡,也绝不会透露赵大的行踪。

    张妈的死给了赵大以启示,他明白死人是绝不会泄露秘密的,从此世界上再会赵大这个人。

    东山有个药农看到一人在一坟冢前痛哭不止,祭拜完毕后,此人拿起酒壶饮了一口酒,随即七窍流血而亡。药农见状大惊失色,忙将这一情况通知了官府,杨忠苦寻赵大无门,了解这一情况后,带着东厂杀手会同京畿衙门赶到现场,眼前这个脸色青黑的人正是赵大,仵作验看尸身后,确让死者是饮了鸩酒中毒而亡。一旁边还有死者留下的绝命书,上面提到自己不能找回主人的尸骨,只能立此衣冠冢,如今主人已亡,为仆者当以忠义为怀,慨然赴死以存清名。

    杨忠费尽心机,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赵大的死再一次羞辱了他这个不义的小人。众人散去,空幽的山间一轮冷月透出惨白的光,此时一个夜行人从树上飞纵而下,对着赵大的尸身恭敬地拜了几拜,将一丝绢塞入赵大的鞋中之后,犹如鬼魅般地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几名感佩其忠义的百姓,不忍赵大的尸体曝露荒野,偷偷地将其埋葬在杨涟的墓旁,他们希望这位义仆在阴间还能侍奉清正的杨大人。

    魏忠贤并没有搜集到杨涟的其他罪证,贪脏一案的指证者虽然是杨涟的管家杨忠,但是魏忠贤知道,杨家的仆从除了杨忠以外,余者皆被处死。没有一个人在死亡面前向自己低头,这让魏忠贤的心中十分不安,将来圣上想起杨涟的功劳,难免不会问及杨忠,那时自己就是养痈成患了。

    在杨忠回到东厂向魏忠贤告知赵大已死的讯息时,魏忠贤笑着对杨忠说道:“现在杨涟虽已伏法,但是将来难保圣上不念及杨涟旧日的情义复查此案,如果所派之人精明干练,那么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不如眼下拿着银两,隐姓埋名去过安稳日子吧。”

    杨忠听了魏忠贤的话后,如捣蒜一样的叩头感谢,魏忠贤摆手让他起来,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布袋交给了杨忠。魏忠贤说道:“你从府中的西角门出去,没着小路往山道走,不会惹人注意的,城门官我以事先知会了他们,你不会受到盘查的。”

    杨忠点了点头,拿起布包离开了东厂。天明时分,有人发现了杨忠的尸体,从他的布包中搜出了一封信。京畿衙门在熹宗早朝的时候,将这封信呈上了朝堂。看到这一幕,魏忠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诡笑。

第十回:格杀勿论

    存义向乞丐探询,刀客为什么要追杀他? 乞丐答道:“我是湖广都指挥使韩,当年魏忠贤遭到你父亲的弹劾,他曾经跑到我的府中求救,被我一口回绝,因此他怀恨在心。”

    存义接着又问:“韩大人,您似乎认识那位刀客。”

    韩答道:“我如今成了叫花子,贤侄叫我叔叔吧。刚才那刀客我认识,他是锦衣卫第一高手,人送绰号断魂刀刘侨。”

    存义接着说道:“看他高冷孤傲,却也是个忠义之士。”

    韩说道:“他如今对我手下留情,回去之后,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他。”

    存义说道:“韩叔叔,咱们暗中相助于他怎么样?”

    韩说道:“贤侄,我也正有此意,知恩不图报,枉为人。”

    二人打定主意,韩与存义乘船渡海,向福建而去。据韩说,刘侨祖居福州,每逢月底他都会回乡祭祖。是以二人提前去福州准备,并可以沿途打探消息。

    刘侨回到京城,交解金牌,镇抚使田尔耕问:“你此行苏州,可曾取了韩那老匹夫的人头?”

    刘侨淡淡地说道:“那韩手中蟠龙棍使得出神入化,属下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无功而返。”

    田尔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刘侨,满脸狐疑地说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断魂刀,居然会败在武功不济的老匹夫手上,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刘侨更不答话,转身就要离开,田尔耕在其身后冷冷地说道:“刘侨,你可知道背叛魏公公的下场?”

    刘侨略正了一下斗笠,离开了镇抚使府。

    田尔耕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一只青瓷茶碗,将它捏得粉碎。“不识抬举的东西,待老夫亲自送你下地狱。”

    田尔耕马上起身入宫,将刘侨叛变的事情告诉了魏忠贤。那魏贼正在与熹宗的乳母客氏,密谋暗害李选侍,时逢又听到田尔耕报告,一双贼眉倒竖,恶狠狠狠地说道:“凡是敢违背我的人,格杀勿论,绝不让他们留在世上。”

    推开九彩巷旧宅的门,里面早已是蓬草乱生、破败不堪,朱红的廊柱褪色掉皮,廊檐上结了厚厚一层蛛网,刘侨信步向前,回廊下的荷花池久已干涸,枯黄的莲叶迎风飘摆,他的眉头一皱,想起了李商隐的那首诗“留得枯荷听雨声”。

    从他拿起绣春刀的那一刻起,注定了飘泊无定,生死难料的杀手生涯,刀口舔血换来的不是荣光,只是夜夜难眠的惊魂,他不相信任何人,杀手的职责也不允许他存有丝毫的情感存在,有了心里的牵挂,必然刀下留情,这样就会死在对方的手里。所以他只相信自己的刀,只按照自己的内心去解决任何问题。

    刘侨来到祠堂,用手拂去香案上厚厚的尘土,插上香,摆上供果和酒,然后双膝跪地,向祖先虔诚的拜祭。他的祖上世代为农,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平淡才是福。”他没有领会父亲话中的深意,现在他卷进入了血腥残酷的江湖,已经身不由己。追思过去,悔不听父亲良言。

    刘侨已厌倦了日日惊魂的杀手生涯,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滚落了几滴泪珠。“哈哈哈,堂堂的断魂刀刘侨,也会受情感的羁绊吗?”

    这一声狂笑在空寂的巷子里经久回荡,四下的梁柱因笑声而撼动,瓦檐上落下一股烟尘。

    刘侨冷冷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别作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的话音刚落,霎时间四周已经围定了十几名锦衣卫。

    接着一把木椅从外面飞入,一人从廊檐下飞落,稳稳地坐在上面,木椅在锦衣卫的身后落定。

    “哼,连镇抚使都亲自出马了,刘某真是好大的面子。”

    田尔耕端坐椅上,用手指着刘侨说道:“你这叛贼,做出对不起魏公公的事,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众杀手的围堵,刘侨面不改色,他对田尔耕说道:“此处是先人祠堂,我不想在这大开杀戒,对先人不敬。

    城西有一片瓦砾场,我们到那里去。”

    “嘿嘿嘿,你选的葬身之地不错,待我在那就地解决了你。”田尔耕面带着狞笑说道。

    静幽的瓦砾场只有冷冷的秋风时时袭来,一轮银月匆匆躲进铅云中,不忍亲见即将展开的残酷搏杀。刘侨手握绣春刀,眼睛紧紧地盯着四周的杀手们。

    “杀。”田尔耕紧握拳头,嘴里发出一声嘶吼。

    锦衣卫杀手们手握绣春刀,犹如恶虎扑食般,向刘侨冲了过来。

    刘侨施展轻功,跳出圈子,又立时回身,横刀在原地站定。

    两个杀手飞身持刀,向刘侨刺来,刘侨摘下斗笠,向一个杀手抛去,杀手避让不及,咽喉被斗笠割断。令一杀手的刀眼看就到刘侨的胸前,刘侨身体向下一倾,避开杀手的刀,然后一个鹞子翻身,用坚如钢钳的手猛掏杀手的后心,这人登时肝胆俱裂开,死在地上。

    倾刻间死了两名杀手,田尔耕气得双目喷火,他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又发出了杀死刘侨的命令。

    一个杀手飞身一脚,朝着刘侨的心窝踢来,刘侨向后一退,双手抓住杀手的双腿,用力向地上砸,杀手被震得口吐鲜血。

    红了眼的田尔耕,指挥剩下的杀手们一拥而上,刘侨全然不俱,他的身形轻灵如魅,在杀手之间闪躲腾挪,不多时田尔耕手下的锦衣卫,已全部毙命。

    “断魂刀果然名不虚传。”田尔耕拍着手说道。

    刘侨的眼睛喷射着怒火,绣春刀直指田尔耕,凄冷的宝刀,在霜月的映照下,透射出一股寒光。

    此时的刘侨与田尔耕,各自拉开架势,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对手,高手间的生死只在电光石火之间,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田尔耕戴好铁手套,飞起一脚将木椅向刘侨踢去,刘侨手中绣春刀用力一劈,木椅立时化作两半。田尔耕一个地滚翻,闪电般窜到刘侨面前,使出鹰爪手猛攻刘侨下盘。

    刘侨腾空而开,绕到田尔耕身后,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田尔耕的右肩上,田尔耕大叫一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刘侨挥起绣春刀向田尔耕后心扎来,田尔耕突然回转身来,双手紧紧钳住刘侨的刀,刘侨想将刀抽回,却被田尔耕用铁手将刀断作三截。刘侨的优势在于刀,刀即是他的魂,此番刀已被毁,刘侨立现败绩。

    田尔耕变掌为拳,一双铁拳狠狠地捶在刘侨的胸上,刘侨只感口腔内一股热流,鲜血喷涌而出。

    田尔耕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一只铁手钳住刘侨的脖子,狠命地说道:“从此江湖上再无断魂刀了。”

    刘侨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正在危机关头,有人在墙外大喝一声:“田尔耕,你好大的胆子,敢擅杀魏公公要惩治的叛徒。”

    “什么人?”田尔耕正在惊疑之际,从墙外抛进来一块金牌。

    田尔耕接住金牌一看,顿时大惊,这是魏忠贤的贴身令牌,见金牌如见千岁。

    正当他迟疑之际,外面又冲他喊道:“田尔耕,你点住刘侨的穴道后,马上退后,我们要把此贼交给魏公公。”

    “是是,小的马上照办。”田尔耕慌张地说道。

    田尔耕点住刘侨,退开几丈开外,此时从墙头翻进来两个黑衣人,一高一矮,疾疾地向刘侨这边过来。

    田尔耕回想那金牌越想越觉得不对,那金牌似乎从哪里见过?“哦对了,那金牌原在贾公子之手,何以到了锦衣卫之手?况且贾公子已死,莫非?”

    想到这里,田尔耕突然大叫一声,向这两个黑衣人扑来。

    小个子说道:“叔叔,让他吃您一棍。”

    高个子执起棍子,向田尔耕掷来,田尔耕一闪身,小个子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钢珠,对田尔耕说道:“让你尝尝霹雳弹的厉害。”

    田尔耕不知道这是东西,正在犹豫之际,只见“轰”的一声,他的眼前立时被浓烟所笼罩,但烟消雾散,刘侨连同两个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救了刘侨脱险后,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摘下斗笠,此时刘侨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湖广都指挥使韩,和那位密林里临危不惧的少侠杨存义。

    存义见到刘侨吐血不止,忙将七瓣花的药丸给他服下,韩又解开了刘侨的穴道。

    这刘侨蒙二人相救,也不相谢,捂着胸口就往前走。

    存义在后面说道:“你这个人好生无礼,我们救了你,连声谢都没有。”

    刘侨冷冷地说道:“我又没让你们救,是你们自己要救我。”

    韩对存义说道:“刘侨心高孤傲,从不受人恩惠,今番你救了他的命,他嘴上虽不称谢,但日后必知图报。”

    存义点了点头,他对韩说道:“韩叔父,小侄大仇未报,不能在此逗留,况且那田尔耕武艺高强,找不到刘侨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您既然与刘侨相识,要力劝他赶紧离开此地。”

    韩说道:“贤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刘侨。”

    存义从瓶中倒了七颗七瓣花的丸药,对他说道:“将它给刘侨服下,七天之后,内伤自会痊愈。”

    韩代刘侨感谢存义赠药之恩,存义向韩拜别,来到城中一客栈休息了一晚,踏上了寻访名师之路。

第十一回:怀恨在心

    田尔耕出师不利,使魏忠贤大为恼火,刘侨掌握着自己的诸多秘密,若不加以铲除,必成心腹大患。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吩咐田尔耕密令锦衣卫化成市井民众,在酒楼、客栈、药铺,秘密查访,刘侨受了伤,一定会找郎中诊治,魏忠贤想守株待兔。

    韩见刘侨伤势严重,想留下照顾他,却被刘侨一口回绝,存义所留的疗伤灵药,他也拒不接受。韩知道刘侨一向独来独往,遂与他辞别,自己一人飘泊去了。

    刘侨也知道田尔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昼伏夜出,尽择险僻之路行走,胸口的抓伤经过颠簸,使他痛苦不堪。

    刘侨寻着山路前行,借着依稀的星光,他发现山边长着几株川断,他知道此草有止血镇痛之效。他俯身去摘川断,胸口的伤势受到挤压,创口又开始流出鲜血,刘侨在痛苦难当的情形下,失足落下山崖。也亏他一身绝顶轻功,危急时刻攀岩附树,才不致坠崖粉身碎骨,及到崖下时,刘侨劲力全失,昏了过去。

    存义出了福州,转向南平。这南平位于福建、浙江、江西,三省交汇之处,古时即为通衢要道,得交通之优势,是以往来商贸频繁,小县钱粮富庶。此地民风淳朴,商市井井有条,

    存义心想,县令必是一位好民如子的好官。他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想对此地多加深一些了解。

    简单的酒食填饱肚子,存义出门在街市闲逛,此时百姓们也是饭时刚过,三五成群的外出散步。一片祥和的景象令存义心里非常高兴,他徐步游赏,街市的左边座落一坊,存义抬头一看,上面写着“高升赌坊”,存义曾听义父讲起,赌是败家颓业之道,切不可沾染此恶习。

    存义正欲离开,赌坊里传出一阵厮打声,紧接着一人以平沙落雁的姿势,被扔了出来。随后又从里面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面黄肌瘦,身后的两个人则身强力壮。这个瘦削人指着地上的趴着的那人说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敢上四爷的地盘吃白食,我打断你的狗腿。”他这一声吆喝,身后的两人冲上前来,拉起地上的人,又是一顿乱打。这个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经得起殴打,不一会儿他就口吐鲜血,没有了知觉。    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眼见要出人命,对瘦子说道:“吴四,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小心惹上官司。”   瘦子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打死这个小子,也是我有理。”

    存义见地上的人昏死过去,赶紧上前从怀中的黑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又向人群讨了碗清水,将丸药并清水送入这人的嘴里。接着存义又在他的胸口处揉了揉,不多时这个人悠悠醒转。围观的人们看到存义小小年纪身手不凡,都纷纷表示赞叹。吴四在一旁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撇着嘴对存义说道:“哪家的小毛崽子,敢管四爷的闲事。”存义对吴四抱拳施礼道:“我与您是一家,也姓吴。”吴四一听是本家,露出一口豁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存义答道:“吴也。”

    吴四本来有些吐字不清,他一念“吴也”两字,传入众人的耳朵,都听成了“吾爷”,大家在一旁暗笑不已。吴四发觉众人脸上的异样,方知自己上当,他气得上前一把揪住存义,就要扇他的耳光。

    这时他身后一老者厉声喝道:“欺负年幼之人,也不觉得羞耻吗?”

    吴四回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县令邹维涟。这邹县令为官两袖清风,施政一方,且因为抵御倭寇而名扬四海。

    吴四见县令到来,满脸陪笑道:“县令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到市集上闲逛?”

    邹县令面带怒色地对吴四说道:“吴四,你以为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今天你在市集逞凶打人,本县按律就可以把你送到衙门问罪。”

    吴四说道:“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我叔叔点面子啊。”

    邹县令知那吴淳夫甘于魏忠贤的爪牙,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其侄吴四又倚仗他的势力为祸一方,自己受朝廷重托,掌管一县之任,不能匡正法纪,将来何以服众?

    想到这,邹县令命捕快将里面聚赌之人全部缉拿,赌坊就地查封,缴获的银钱全部用来加固海防。

    百姓们见这黑了心的赌坊被封掉,无不拍手称快。吴四见邹县令如此不念同僚之谊,心中十分恼恨,这笔帐迟早要和姓邹的算清。

    吴四带着众打手悻悻而去,邹县令对存义的仁侠厚道十分喜爱,将他请入自己府中设宴款待。席间邹县令问及存义籍贯,年齿,读过什么书,存义对答有条有理,邹县令连连点头称赞。谈话间得知存义父母双亡,邹大人伤感不已,口中一直念叨存义可怜。二人谈得投缘,不觉已经夜深,邹县令命下人为存义安排了房间歇息。

    吴四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在家里喝着闷酒。外面一阵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吴四破口大骂起来。外面一人厉声喝问,吴四吓得赶忙开了门。

    门开处一位身着黑衣,手持公文的差官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吴四乐得赶紧搬来椅子给差官坐。此人正是吴四的叔叔,他此行的目的,是协助田尔耕缉拿刘侨及那两个夜行人。当他问及吴四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吴四想起了那个在市集上救人的孩子。

    吴淳夫问那个孩子有什么可疑,吴四回答他小小年纪,居然懂得歧黄之术。吴淳夫哪里有时间听吴四讲屁话,公公命令抓拿的逃犯不见踪影,自己的侄儿又在外面惹事生非,他将吴四臭骂一顿,带着手下去县衙了。

    邹县令封了自己侄儿的赌坊,分明是不给自己面子,他正好借查捕刘侨等人这件事,报复邹县令。南平百姓安居乐业,邹县令此时正在家中悠闲地读书,吴淳夫在县衙吃了闭门羹,他非常恼怒,命手下带着魏忠贤的手令,要邹县令火速赶到衙门商议大事。

    这邹县令最痛恨的就是魏忠贤,他对来人说道:“本县堂堂七品,乃皇上钦命,除了圣上旨意,其它一概不奉。”

    这差人以不听魏公公的话威胁邹县令,结果被邹县令派人乱棍打出。吴淳夫见请不来邹县令,得不到当地衙门的配合,马上飞鸽传书给田尔耕。田尔耕的答复是:“杀无赦。”

    让自己去杀一个堂堂知县,吴淳夫心中害了怕,这要是失败了,皇上定将他满门抄斩。可他又不敢违背田尔耕的命令,正在左右为难。

    这时吴四从外面进来,他对吴淳夫说道:“叔叔,要杀姓邹的不难,这南平以往常有倭寇犯边,我们派杀手扮作倭人除掉邹维涟,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吴淳夫听了哈哈大笑道:“真是绝妙好计。”

    叔侄两个恶贼,暗设害人计去了。

第十二回:将计就计

    第十二回:将计就计

    存义感谢邹县令盛意,答应在他的府中小住几日,第二日他用过早膳,邹县令唤来小仆阿贵,命他带着存义到外面四处走走,领略下本地的秀丽山水,风土人情。

    二人出了府门,阿贵告诉存义南平最美的地方,当属武夷山,这里嘉木繁荫,清流淙淙,生长着许多的奇花异草。

    听了阿贵的讲诉,存义心动不已,他在前面疾走,不停地催促阿贵快些走。

    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武夷山脚,存义仰面而视,遥见山顶上云雾氤氲,瑞气飞升,口中不停地赞叹。

    阿贵对存义笑道:“想登上山顶,并非易事,须要花上一番气力。 存义知道阿贵这是在试探自己的耐力,他从小亦在山坡上放羊,如今正是施展自己优势的好机会,他岂可就此错过。

    接着存义对阿贵说道:“咱们试试脚力吧,看谁先到山顶。”

    阿贵答道:“看你如此瘦弱,又不及我熟知此山,难道真要和我比试吗?”

    存义点了点头,阿贵说道:“到时候输了,你可别抵赖啊。”

    存义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二人说完后,飞快地向山顶攀爬,存义虽然瘦弱,但在脚力上却丝毫不逊色,顺着蜿蜒的山道一路狂奔。长于此地的阿贵竟然在自认为优势的登山上,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在心态上就输了,步履明显地放慢了。及到存义登上山顶,好半天才看到阿贵的身影。

    存义在山顶放声高喊,竟然面不改色,阿贵对此心悦诚服。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存义问他为什么发笑?

    阿贵答道:“咱们俩人拼了命地往上爬,却没有定下赌注是什么,你说可笑不可笑。”

    此话一出,存义也乐了。 二人在山顶赏游,存义见岩石缝隙中,生长着一种树,树干粗如碗口,枝叶青葱似玉。

    他对阿贵说道:“这可是岩茶树?”

    阿贵点头说道:“公子学识渊博,此树确为岩茶树。”

    “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

    存义念起范仲淹的诗,用手轻轻抚摸茶树,生于岩缝这样恶劣的环境,还能展现旺盛的生机,茶树给了存义很多的启发。

    阿贵见存义站在树旁发呆,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了,便走到他面前询问。存义这时才缓过神来,二人又到别处游览一番。渐渐地已是夕阳西下,两人正欲循着山路下去,却隐隐见到半山腰处,一队人马正往山上赶。

    二人赶紧躲在山石后面,这队人马到达山顶时,天已经黑沉下来,其中的一人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存义不懂的话。

    存义问阿贵这些是什么人? 阿贵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倭寇。”

    怎么阿贵听到倭寇如此害怕?存义正在心中思量着,

    阿贵在惊恐之余,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杀手们立刻警觉起来,头目命一人向山石这边赶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存义紧张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怎么办呢? 此时存义发现崖边一棵高树上有乌鸦的巢穴,他捡起一颗石子,向上面扔去。乌鸦叫了一声,振翅飞走了。杀手抬头看了看远飞的乌鸦,转身向回走。

    “哼,原来是乌鸦,弄得草木皆兵的。”这个杀手心里暗暗说道。

    杀手们沿山路下去,存义赶紧询问阿贵可曾带了绳索? 阿贵当然知道绳索在山中的作用,他从怀中掏出粗麻绳,存义将绳的一端缠绕在崖边那棵树的树干上,打成死结。然后他对阿贵说道:“时间紧迫,咱们要迅速攀到崖下,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邹大人。”

    存义将自己的双手缠上数圈细藤,以防身体下坠时,划破手掌。存义先下,阿贵紧随其后到了崖下,存义在阿贵耳边交待了几句,阿贵向海防哨点跑去。

    紧接着存义一路飞奔,回到了邹府。邹大人见存义神情紧张,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存义将山中遇到杀手的事情告诉了邹大人。

    邹维涟听了存义的叙述,神情泰然自若,他知道这几年为官秉公持正,得罪了不少人,奸臣们都想置他于死地。

    存义告诉邹大人,这些杀手是倭寇。

    邹大人沉吟了一会儿,对存义说道:“我前不久刚刚痛击过他们,这些倭贼吓得俱已破胆,料想他们必不敢再轻举妄动,况且海岸一线我已布下巡防哨卡,水下布有暗铃,触动即可发出警报,哨兵闻听敌讯,就会发出响箭通知我。”

    存义对邹维涟说道:“听了大人的讲述,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团,倭寇既然来加害大人,应该先解决掉海防兵士,换上他们的衣服,或者就近隐藏,潜入山中不合道理,山路夜间险恶难行,稍有不慎就有失足掉落的危险。何况大队行进,需要火把,这些亮火在夜间的山上,太引人注目了吧。”

    邹大人拍了拍存义的肩膀说道:“贤侄分析的非常有理,看来有人在冒充倭寇,想加害邹某。”

    存义对邹维涟说道:“邹大人,既然咱们已经洞悉贼人阴谋,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邹大人询问存义该当如何布置?存义在邹大人耳边密语一番,大人连连点头。

    夜色越来越凝重,府中诸人俱已安寝,只有邹大人依然在书房中挑灯夜读。借着这锅底般黑漆的夜幕,十几名杀手翻墙潜入府内,他们手握钢刀,向书房靠近。

    杀手们刚刚经过门廊,埋伏多时的家丁将绳索一拉,几个杀手的脚被绳索绊住,一个个倒吊在廊上。

    其余的几个杀手正想转身逃跑,存义带着捕快们将渔网撒在他们身上,然后用力收紧。网中的杀手们挥刀做困兽之斗,存义下令家丁们持棍将这些杀手打晕。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潜进来的刺客,无一人落网。存义建议邹县令趁热打铁,安排夜审,揪出幕后主使。

    这些杀手虽然束手就擒,但是他们知道这邹维涟真实意图,是要查出元凶首恶,只要不向他吐露一个字,就能保住小命。况且邹县令乃是清官,必不会严刑逼供。

    贼人刁滑无比,暗暗订下攻守同盟,邹县令审问数人一无所获。眼见邹大人撬不开歹人的嘴,存义对邹县令说道:“邹大人,这些刺客是在您的府中抓获,我又是人证,按照大明律法,谋害朝廷命官罪及满门。请邹大人奏明圣上,将这些贼人处以极刑以正国法。”

    邹维涟听了点了点头,这些杀手听说要祸及满门,纷纷招了供,邹大人当堂命他们签供画押,锁入大牢中。

    获取了罪证后,邹维涟写上奏本,以快骑星夜驰送京师。

    偷袭海防哨卡的杀手,也被存义设计拿下,贼人们见事情败露,推船入海企图逃跑。但那只船早已被穿,行至海中迅速下沉,弃船逃命的杀手有的葬身大海,有的被巡防水兵擒获。

    内阁将邹维涟的奏本呈给熹宗后,熹宗知道田尔耕、吴淳夫要谋害朝廷命官勃然大怒,下旨革去二人职务,命锦衣卫火速将二人缉拿,如遇抵抗就地处决。

    魏忠贤闻知消息后,劝熹宗暂息雷霆之怒,他告诉熹宗一切都是吴淳夫的侄子私设赌坊,被邹县令查封而起,吴四怀恨在心,指使孙二毛等人冒充倭寇,意欲借刀杀人谋害邹县令。

    熹宗听了魏忠贤的讲述,对他说道:“爱卿可将此事调查清楚了?”

    魏忠贤说道:“臣早有耳闻,吴四打着其叔叔的旗号为害地方百姓,所以特派田尔耕秘密调查此事。现已查证清楚,一切都是吴四的主意,与别人毫不相干。”

    熹宗下旨将吴四凌迟处死,田尔耕侦缉有功进行嘉赏,吴淳夫对于其侄罪行并不知情留任原职,邹县令受此惊扰赐金五百两以示抚慰。

    魏忠贤力保两个鹰犬,免受了处罚。吴四的死,让吴淳夫并未感到痛心,他认为这个侄子死有余辜,留他在世上早晚坏了自己的大事。

    邹县令见到朝廷杀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无赖,却留下大奸大恶的贼臣,他心灰意冷,萌生了辞官归隐的念头。

第十三回:险象环生

    刘侨静静地坐在山坡上,火红的夕阳已为水西林村披上五彩的霞衣。田间劳作一天的农民,驱着水牛返回家中,望着水田里青葱的禾苗,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是霜寒露重的深秋,但是福建却是风和日丽,草木繁盛,一只蚱蜢跳到刘侨的指间,停栖一会儿,又跳走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喜欢这的一切,因此他的心中有了牵挂。

    “侨哥,吃饭了。”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嗓音,传入刘侨的耳中,他转过脸来,一脸幸福地看着从坡下缓缓走来的姑娘。她穿着一衣素蓝纱裙,头上挽着双螺髻,髻上插着翠玉簪。一对蛾眉微蹙,似水的明眸婉转含情。

    刘侨见她来了,痴痴地望着她,只知道一味地傻笑。姑娘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羞得双颊绯红,粉嫩的脸映衬着霞光,更显得妩媚动人。

    姑娘用手摆弄着衣襟,低声对刘侨说道:“侨哥,吃饭了。”

    刘侨对她说道:“兰儿,我知道这附近的山崖上有兰花,待我采来一朵送给你。”

    姑娘对刘侨说道:“侨哥去,山上危险,我不愿你为我犯险。”

    刘侨说道:“兰儿,我去去就来。”

    刘侨说完后,向着身后的一座嶙峋陡峭的山上爬去,他步法轻灵,身形如魅,在石棱间翻转跳跃,很快到达了山顶。姑娘紧咬着嘴唇,看到不时滚落下的碎石,心中为刘侨担心着。

    刘侨摘下兰花回来了,将它放到姑娘的手里。刘侨笑着说道:“兰叶春葳蕤,虽然是秋季,但这的兰花还是那么漂亮,就像你一样。”

    姑娘听了刘侨的话嗔怒道:“不和你说话了,没一句正经的。”说完一溜烟,向山坡下跑去。

    刘侨喊了一声:“哦,回家吃饭了。”紧跟着姑娘,一起下了山。

    人算不如天算,存义的计策没有除去奸臣,邹县令又萌生了退隐之心,他心中一声叹息,从此朝廷又少了一位志虑忠纯的贤臣。

    存义收拾好了行装,对邹县令及众人道声珍重,便动身离开了邹府。他在醉八仙酒楼点了几样小菜,又令小二切了些牛肉包好,以备路上食用。

    存义付了银子,正准备离开,三个身着黑衣,腰悬佩刀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的眼睛放射着凶狠的光芒,一时间谈笑风生的酒楼,立刻变得死一般的沉寂。掌柜满脸陪笑地说道:“军爷,不知您到此有何贵干?”

    为首的一人将掌柜推到一边,拿着一张画,照着在场的众宾客比对。这时掌柜才明白,他们是在找人。不过照情形,似乎他们一无所获。为首的一人说道:“掌柜你听好了,如果发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到了你的酒楼,你要马上通知我们。”

    掌柜为难地说道:“军爷,您也没告诉我,那两个人有什么面部特征,让我如何去揭发检举呀。”

    为首的黑衣人又接着说道:“哼,我告诉你的是,有可疑的人来往入住,你就到都指挥使司来找我,要是知情不报,严惩不贷。还有你们这些在座的,要是窝藏贼犯,罪及满门。”

    黑衣人警告掌柜和众宾客后,起身向门外走去,这时小二对存义说道:“客爷,您要的干粮备好了。”

    小二的话,又将黑衣人的注意力带回到了酒楼,黑衣人头目见存义年幼,却背负行囊四处闯荡,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他给身边的随从暗使眼色,让他们将存义抓起来。

    存义见黑衣人向自己靠近,酒楼只有一个出口,自己又不会武功,可怎么脱身啊。

    楼上一个雅间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醉汉,手里拿着空酒坛,往楼下面砸。

    他一边砸,还一边喊:“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

    黑衣人头目怒气冲冲地吼道:“给我抓住那个醉鬼,别让他跑了。”

    看到有人来抓他,醉汉不但不跑,反而嘻嘻哈哈的跑到别的酒桌上拿酒喝。黑衣人抽出佩刀冲了过来,楼下的宾客们吓得乱作一团,有往桌子下面钻的,有从窗户跳下去的,还有连滚带爬从楼梯逃走的。

    醉汉坐到桌子上,大口的狂饮,黑衣人挥刀向他头上砍来。醉汉向前一翻,身体落到了黑衣人身后,他照着其中一人的臀部踹去,把他踢到了楼下。另一个黑衣人的刀,向醉汉斜刺过来,醉汉侧身一躲,顺势抓住黑衣人的衣襟,也把他扔到了楼下。

    黑衣头目见两个属下丢人现眼,勃然大怒,他纵身一跃落到楼上,与醉汉战到一起。楼下的两名黑衣人也赶上来夹攻醉汉,醉汉在酒桌边左闪右躲,瞧准时机,将三个黑衣人踢翻在地。

    趁此机会,醉汉落到楼下,抓起存义的手就往外逃,不成想那黑衣头目从腰间镖囊中,摸出一颗毒蒺藜,不偏不倚的打在醉汉的腿上。

    醉汉痛苦的叫喊一声,黑衣人拾起地上的佩刀,以楼下纵身飞下。存义摸出雷火弹向黑衣人掷去,二人借着浓烟,逃向了外面。

    三个黑衣人追到门口,见外面巷道纵横,料想已经追不到醉汉,气得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回到都指挥使司,田尔耕抄起桌上的茶杯,向地上掷去。他指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三人说道:“曹钦程,你这个蠢货,谁让你盲目动手抓人的?现在打草惊蛇了,你说该怎么办?”

    曹钦程哆哆嗦嗦的答道:“小的已将那个醉汉用毒蒺藜打伤,没有我的解药,他必死无疑。”

    至于那个小毛崽子,只要我们封堵城门,挨门挨户搜查,不信抓不到人。

    田尔耕冲他大吼道:“够了,你还嫌这里不够乱吗?魏公公费了多少唇舌,才平息了圣上的雷霆之怒,你还想在邹维涟的管辖范围惹事,小心公公要了你的脑袋。”

    曹钦程唯唯诺诺的闪到一边,田尔耕让他派人盯住城门口,发现追缉的人秘密跟踪后,

    择一偏僻处杀之。曹钦程领命下去后,田尔耕命令吴淳夫带人到福州各处密查刘侨的下落,这个叛徒才是公公的心腹大患,不抓住他,自己也难向公公交差。

    存义与醉汉两人尽往山高林密处跑来,醉汉的伤口出不断渗出黑血,他的呼吸变得微弱。

    存义将七瓣花丸药给醉汉服下,又告诉他必须将溃烂的伤口用刀刮净脓血,再敷上药粉才能痊愈。

    醉汉点了点头,让存义医治,待存义为他敷上药后,醉汉大叫一声,昏晕过去。

    林中不明情况,黑衣人又可能随时上来,这个醉汉此时昏倒,让存义一个孩子,变得束手无策。

第十四回:仗义援手

    醉汉突然晕厥,令存义惊慌不已。酒楼的那三个黑衣人从服饰来看,必是朝廷中人,此时若有大兵封住城门,再四下搜捕,难保不被他们查到。

    他左思右想,想起了老师孙承宗说过:“当人晕厥之时,可用针石之法助其醒转。”

    存义见过老师曾经用针石,救醒过跌落山坡的醉汉,不过存义自己从未施过针。老师亦曾告诫他们:“不是医道纯熟,万不可施针,否则会对他人身体造成伤害,刺错穴位还会有生命危险。”

    这可如何是好?醉汉不能苏醒,自己又不能弃他而去,倘若迁延时日,官兵骤至,自己与醉汉也难逃一死。

    存义思之再三,从怀中摸出针包,拿出一枚银针,他对醉汉说道:“一切听天由命吧,若你不能醒转,我也不离不弃,待我到阴曹地府,再找魏忠贤那老贼索命。”

    说完后,存义凝心静心,按照老师施针的穴位,针刺醉汉的内关、涌泉等穴位。一番诊治之后,存义的手心、额头、满是汗滴,他的心里实在是太紧张了。

    他坐在醉汉的身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多时,这个醉汉翻起身来,“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黑血。

    见到醉汉醒来,存义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高兴地对醉汉说道:“你可醒过来了,我担心官兵追剿,咱们不能逃脱,万般无奈之际,我用银针刺穴的疗法,助你醒转,

    只是我没有施过针,怕对你造成伤害,心中真是忐忑不安啊。”

    醉汉听了哈哈大笑:“生死有命,你尽管施针,不过我敬佩你小小年纪却非常讲义气,在我昏厥的时候,你本可以一走了之,不必为我担上危险,可是你却没有这么做。”

    存义答道:“舍生取义,才不违圣人教诲。”

    醉汉听了连连点头,他说道:“兄弟能深知义字的道理,想必也是师出高人,不知您的授业恩师是谁?”

    存义说道:“我的老师是孙承宗。”

    醉汉一听惊讶地说道:“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帝师孙承宗的高徒,真是失敬,失敬。”

    存义忙问道:“大哥认识我的恩师?”

    醉汉说道:“只是听家父谈及,我未曾见过。”

    存义点了点头,接着他向醉汉在酒楼的救命之恩,表达了谢意。醉汉告诉存义,自己救他也不过是为自己报仇而已。

    存义忙向其询问原因,原来他的父亲周大人,被当地一个叫陈二牛的无赖诬告贪赃,魏忠贤那老贼接到举报后,竟不详查核实,就派人将其父亲戴上枷锁铁镣,押进了指挥使大堂。

    醉汉一边讲述一边流泪,存义在一旁气得也是紧咬钢牙,

    他插言道:“不用说,令尊一定是与魏忠贤那老贼政见不合,所以遭到他的报复。”

    醉汉轻拭了眼泪,对存义说道:“兄弟你说的太对了,那魏贼派人到苏州来,要我的父亲向百姓筹措银两,为他立生祠。百姓生活清苦,朝廷的一应军饷、钱粮,皆取之于民,我父亲怎能为满足魏贼一己私欲,去欺压百姓?”

    存义接过话来说道:“令尊真是一位刚直不阿的好官。”

    醉汉说道:“正因为父亲这种,安能折腰事权贵的脾气,使他惹上了杀身之祸。”

    醉汉接着说道:“这陈二牛平时游手好闲,什么缺德事都干。

    前些天他在市集闲荡,看到张铁匠的女儿在买针黹女红,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上前调戏,我父亲派人将他押入公堂,打了他五十大板。”

    存义说道:“魏忠贤这老贼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令尊直言拒绝他,他岂肯善罢甘休。 陈二牛挨了板子,魏贼正好利用他,对令尊痛下杀手。”

    醉汉说道:“我父亲在大堂上,身体虽历经酷刑,却大义凛然,他痛骂魏贼专权。老贼恼羞成怒,竟指使许显纯将父亲活活勒死。”

    存义对醉汉说道:“许显纯这个狗贼,跟着魏忠贤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将来我定要取他狗命。”

    醉汉说道:“我与魏贼势不两立,今番我定要潜入都指挥使府,先杀了为虎作伥的那般恶贼。”

    存义劝醉汉不要鲁莽冲动,可是醉汉心中复仇的火焰正熊熊燃烧,他哪里肯听得进去,只待这两天伤势好转,就要潜入府中报仇。

    刘侨因为春兰的悉心照料,伤势已经痊愈,这位朴实善良的的姑娘,温暖了刘侨冰冷的心。刘侨相信这个世界上爱与阳光才是最美好的东西,他决心与春兰相守一生,去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平凡日子。

    这天春兰正在溪边浣洗衣赏,恶少赖二带着两个恶仆走了过来。赖二嬉皮笑脸冲着春兰说道:“春兰,我百般对你,怎么不见你的好?我赖二家财万贯,你跟着我,是你家祖宗积的福气。”

    春兰对他说道:“赖二,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横行乡里,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赖二一听,气得怪眼乱转,他对两个恶仆说道:“把这个不识抬举的臭丫头给我抓回去,今晚就拜堂成亲。”

    两个恶仆一拥而上,扛起春兰就跑。春兰在恶仆的肩膀上乱打乱抓,拼命呼喊。

    赖二摸着胡须,恶狠狠地说道:“你再喊,就撕破你的衣服,看你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春兰急得泪流满面,可是却无人施以援手。赖二在后,两个恶仆扛着春兰在前,经过乱石滩,向独立桥走去。

    放羊的山娃看见赖二抢了一个姑娘,他趴伏在草丛里窥看,原来是春兰姐。他吓得赶紧跑过村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刘侨。

    刘侨正在屋中磨豆子,山娃在外面急切地喊道:“刘大哥,不好了,春兰姐......。”

    刘侨飞奔出来,对山娃说道:“山娃,春兰怎么了?”

    山娃回答道:“春兰姐被,她被赖二给抢走了。”

    刘侨一听春兰被人抢走,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他追问山娃:“赖二他们一行人,朝什么方向走的?”

    山娃告诉刘侨,他们朝乱石滩那边去了。

    刘侨施展轻功,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过了独木桥,很快就到了绿竹林,赖二冲着两个恶仆说道:“你们把她给我放下来。”

    两个恶仆心领神会,脸上流露出坏笑。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放了她,马上给我滚。”

    赖二和两个恶仆向四下寻找,一个人影也没有。赖二骂了一句道:“他妈的,老子出现幻听了?”

    他正欲对春兰动手动脚,他的头顶又传来一声大喝:“不想死的,马上给我滚。”

    赖二和两个恶仆并排站在一起,春兰坐在地上,听到这个声音说道:“侨哥,是你吗?”

    赖二冲地下吐了口唾沫,冲着四周吼道:“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与赖二爷斗他个三百回合。”

    此言一出,空幽的竹林间经久回荡着冷冷地笑声,两个恶仆被这笑声吓破了胆。他们扯着赖二的衣服说道:“少爷,咱们回去吧,别是见着鬼了。”

    赖二抓起他的衣领,给了他一个耳光,把这个恶仆扇得转了一圈。赖二骂道:“哪里有鬼,我让你清醒清醒。”

    这时候旁边的那个恶仆,指着前面说道:“少爷,前边有人。”

    赖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空幽幽的竹林,什么都没有,赖二气得也给他一个耳光。

    不一会儿,赖二感到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刚回过头来,就被人扇了两个耳光。

    赖二被打得眼冒金星,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赖二揉了揉眼睛,看得前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此人肤色黝黑,细长脸,两道横眉,眼睛明亮深邃,目光中透着一股坚毅之气,颔下留着细茬胡子。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刘侨。

    春兰见刘侨到来,哭着扑到他的怀里。赖二见春兰与这人如此亲密,醋意大发,他又指着春兰骂道:“不知羞耻的丫头片子,从哪里勾搭的野男人。”

    刘侨本不想与赖二理会,但是他口中不断吐着脏话,心中恼怒之极。他飞身上前,将赖二和两个恶仆全都踢下了林子。

    赖二和三个恶仆仓皇逃跑,刘侨带着春兰回家了。

    赖二挨了一顿拳头,心中烦闷不已,两个恶仆对他说道:“二爷,不如咱们到酒楼去听听小曲吧,排解一下?”

    到了酒楼,赖二和两个恶个直奔楼上一个靠窗的酒桌过来,酒保忙陪着笑脸说道:“二爷,您打算坐哪里?”

    恶仆将酒保推到一旁,瞪着眼睛说道:“你瞎啊,难道不知道二爷平时都坐哪吗?”

    酒保面带难色地说道:“我知道,可是今天那个位置有人坐了。”

    赖二一听座位也让人占了,登时火就上来了,他拽着酒保的衣领,恶狠狠地对他说道:“你去跟他说,让他滚远点。这个靠窗的位置,给二爷我坐。”

    酒保吞吞吐吐地说道:“二爷,这,这不好吧。”

    赖二冲酒保吼道:“还不快去。”

    酒保来到这个客人的面前说道:“客爷,您就行行好吧。让开这个位置好吗?”

    这个客人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慢条斯理地对酒保说道:“你去跟他说,让他滚远点,这个靠窗的位置,给大爷我坐。”

    赖二一听,这人话里还占了自己的便宜,他更加生气,

    挥动拳头向这个人打来,这人身不离凳,身体向后一倾,赖二拳头走空,接着此人双手向前一探,按住赖二的肩膀,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耳光。

    身旁的两个恶仆看到赖二又挨了打,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都为赖二叫疼。赖二连挨了四个耳光,叫上两个恶仆,闪到一旁的桌子吃酒去了。

    两个恶仆一个拿扇子扇风,一个给他倒酒,两个一起说道:“二爷,您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竹林的那个人也是个有武功的,一下就把咱们给踹下去了。”

    赖二对两个恶仆说道:“闭上你们的乌鸦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三个人端起酒杯,正欲痛饮,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慢着,待我问完了,你们再喝不迟。”

    赖二回身一看,问话不是别人,正是窗口座位的那位黑衣人。

    这人目光透着一股杀气,赖二看到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这人为何又来寻自己的晦气。

第十五回:兰消玉陨

    第二天晌午时分,存义和醉汉化妆成商贩,来到都指使府附近的街边摆摊。他们二人发现,今天指使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十多辆马车的后面都驮着一只黑色的大箱子,箱子上打着封条,腰悬佩刀的侍卫在马车周围警戒着。

    不多时一个人从府内出来,用手指着马车的箱子,命令侍卫将这些箱子抬进府内。醉汉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样貌,

    细长脸、尖下巴,一对三角眼闪着凶光,不是别人,正是曹钦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醉汉咬着牙,心中暗暗说道:“上次你在酒楼用毒蒺藜打伤我,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笔账迟早要和你算清。”

    存义看到这些身负武功的侍卫,搬运起箱子,也略显得有些吃力,他好奇地向醉汉问道:“兄长,你知道这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吗?”

    醉汉说道:“哼,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定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存义说道:“听说魏忠贤那老贼要建生祠,我看这些银两就是为他建生祠用的。”

    醉汉听了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魏忠贤那老贼欺君害民,世人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居然想为自己建生祠,我一定不会让老贼称心如意。”

    存义听了醉汉的话,心知他这是要打银两的主意。指使府高手如云,想去劫银,无益于飞蛾扑火。唯一的方案就是打探到押运路线,在险僻的地方下手。

    二人正打算回去商议劫银的事情,当街一骑快马,疾如流星般地冲了过来,坐在马上的役长挥舞着马鞭,嘴里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我闪到一边去。”

    街市的百姓吓得纷纷避让,役长冲过来后,他身后跟进来十来个侍卫,押着四名手戴枷锁的犯人。

    役长下马参拜曹钦程,曹钦程指着阶下的四个人说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役长告诉曹钦程,这四个人拒不缴纳银两,其中这个白衣服的穷书生,还在街市上大骂魏公公。

    曹钦程走下台阶,夺过役上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书生几鞭子。接着他对役长说道:“将这个狂妄的酸儒,给我当街勒死,其余人等刺配充军。”

    醉汉看到曹钦程以残暴的手段,欺压无辜的百姓,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百姓们讨回这笔血债。他给存义使了个眼色,两个悄悄地离开了街市,计议劫银的计划。

    此时在福州乡间酒楼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从赖二的口中获悉到一些消息。近乎月余的搜寻,刘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魏忠贤非常震怒,他给吴淳夫下了死令,再没有刘侨的消息,就要提头来见。

    赖二见这个黑衣人不好惹,就如实地将自己见到刘侨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他叙述了一遍。

    黑衣人听完赖二的描述,从怀中一张画像,递给了他。赖二接过画像一看,画中的人物与自己所见之人丝毫不差。

    他对黑衣人说道:“官爷,我见到的这人,就是您要找的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是胆敢诓骗我,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赖二唯唯诺诺地说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军爷,我这就在前面引路。”

    黑衣人“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放在桌上,他说道:“等我一切布置妥当,再来通知你。现在你去帮我做件事。”

    赖二回答道:“军爷,有事您吩咐。”

    黑衣人说道:“你替我暗中监视刘侨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到指挥使府来找我。到了府门口,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系。”

    赖二点了点头,那个黑衣人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将锭银子放在桌上,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酒楼。

    黑衣人走后,赖二按照他的吩咐,在春兰家附近监视刘侨。

    都指挥使府内,田尔耕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这封信是魏忠贤写给他的。信中写道:他已经在圣上面前参奏邹维涟荒疏政务,致使倭寇侵扰州县,圣上已经下旨,罢黜了邹维涟的官职。

    田尔耕看过信,哈哈大笑。他对手下的杀手们说道:“公公已经为我们扫除了后患,现在正是我们施展拳脚的时候,你们准备分头行动,暗查那两个与刘侨来往的夜行人。发现什可疑之人,立刻拘捕。”

    杀手们准备动身之际,酒楼里的那个黑衣人回来了,田尔耕见他回来,脸上现出一股怒气。

    黑衣人说道:“禀镇抚使大人,我已经打探到刘侨的行踪。”

    听到他的回复,田尔耕脸上的怒气才渐渐消退,他对黑衣人说道:“吴淳夫,刘侨现在藏身何地?”

    吴淳夫将自己在酒楼的经过,向田尔耕讲述了一遍。田尔耕紧握拳头说道:“刘侨这个叛贼,真是命大,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没死。”

    吴淳夫在一旁说道:“上次是有人救他,这次在他休想逃过大人的手心。”

    田尔耕对吴淳夫说道:“你马上回到村里,和赖二取得联系,待我将刘侨引出来的时候,让他把那个小丫头擒住。

    吴淳夫领命出去了,田尔耕戴上铁手套,面带凶光地说道:“刘侨,这次本使一要送你去地府。”

    晚上田尔耕来到春兰家的门口,他纵身一跃,翻入院内。

    这时刘侨正坐在坑桌边,吃着春兰烧的可口小菜。

    “哈哈哈,乡间静幽质朴,还有佳人相伴,刘侨你的生活真令我羡慕啊。”

    刘侨放下酒杯,春兰闻听声音忙过来询问刘侨:“侨哥,外面是什么人在说话?”

    刘侨拍了拍春兰的肩膀说道:“兰儿,侨哥对不住你,将恶人引到了家中。你现在不要管我,赶快逃命。”

    春兰一头扑在刘侨的怀中,不停地啜泣着,刘侨用手轻轻地抚弄着她的秀发。

    此时田尔耕狂笑着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干脆你让这个小丫头也留下,让本使亲自送你们俩个赴黄泉,你们在阴间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刘侨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拿起坑边的绣春刀,推开春兰,走出了房门。

    春兰倚在门边大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侨的名字。刘侨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兰儿,你在这里,我无法全力对付他。你先走,待我杀了这个恶贼,再来找你。”

    春兰点了点头,绕开田尔耕,飞奔着跑出了家门。

    田尔耕对刘侨说道:“刘侨,今天此地并无外人,让本使好好领教一下,你的断魂刀的厉害。

    一轮明月飞升天际,一缕银光洒在两个充满杀气的脸上,显得诡谲可怖。田尔耕两脚呈八字站定,双拳微屈,眼睛紧紧地盯着刘侨。

    刘侨抽出绣春刀,脚踏八卦步,严阵以待。

    田尔耕嘴角流露一丝冷笑,张开铁手,去手向刘侨扑来。刘侨舞动绣春刀挡架,钢刀与铁手的奋力相斫,发出的电光石火般的光芒。

    田尔耕借助屋墙,扭身回转,双腿向刘侨猛踢。刘侨亦纵身而起,施展连环腿还击。

    一场生死恶斗,已渐近百余合,却未分胜败。刘侨担心春兰有失,他从腰间摸出血龙镖,暗暗将捏在手里。田尔耕移形换位,以灵动的身法,以一招龙爪探云,向刘侨的胸口抓来。刘侨也不避让,甩出血龙镖向田尔耕的咽喉打去。

    田尔耕急向后闪,刘侨的绣春刀随之到来,锋利的刀刃直指他的咽喉。

    刘侨说道:“田尔耕我本不想取你的命,但你一再苦苦相逼,我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你这个恶贼。”

    田尔耕听了刘侨的话,哈哈大笑道:“刘侨,你要是杀了我,从今以后,也休息再见到你的心上人。”

    刘侨急切地说道:“你这个狗贼,要是敢动春兰一根头发,我现在就削掉你的脑袋。”

    田尔耕冷笑道:“我堂堂锦衣卫镇抚使,会向你刘侨求饶讨命?大不了与那小丫头同归于尽,让你后悔一辈子。”

    刘侨用刀狠狠抵住田尔耕的咽喉,对他说道:“田尔耕,你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人,简直不是人。”

    田尔耕笑道:“刘侨,我深受公公大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老人家吩咐一声,我都会毫不犹豫。你这叛贼,有负公公厚望,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刘侨说道:“魏忠贤那老贼,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田尔耕你却甘心做他的鹰犬,简直是黑白不分。”

    田尔耕见刘侨出言辱骂魏忠贤,气得脸都白了,他咬着牙说道:“刘侨,你现在别我选择,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杀了我。”

    刘侨一再追问春兰的下落,田尔耕对他说道:“你现在不妨回头看看,你身后站的是谁?”

    随着一声悲切的哭声传入耳中,刘侨回身一看,只见赖二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架上春兰白皙如玉的脖颈上。

    看到春兰被欺负,刘侨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烈火,他对赖二说道:“你快把她给放了,不然我就要你的命。”

    赖二手挥匕首对刘侨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要再轻举妄动,我就杀了这个臭丫头。”

    刘侨唯恐春兰有失,只得暂压心中的愤怒。田尔耕趁着刘侨心神恍惚之际,一手架开了他的刀。紧接着一招恶虎掏心的招式,将刘侨打翻在地。

    刘侨只感到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就口内喷出。春兰见刘侨受伤,伤心地大哭。

    田尔耕狞笑着说道:“小丫头,你不必担心他,本使这就送你们两个下地府。”

    他拾起刘侨的血龙镖,向春兰打去。这一镖不偏不倚,正打在春兰的玉颈上。春兰中镖,倒地而亡。

    一旁的赖二,见此情景,吓得魂魄皆无。

    刘侨见春兰被田尔耕打死,疯狂要上前向他拼命。但是他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站都站不起来了。

    田尔耕纵身上前,点住了刘侨的穴道。他命侍卫用锁骨链,将刘侨的锁骨打穿,然后将他押上了囚车。

    心腹大患被擒获,田尔耕放声狂笑。这凄厉的笑声与寒鸦的悲鸣交织在一起,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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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熹宗天启年间,宦官魏忠贤培植亲信意图不轨,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在一个秋雨连绵之夜,得到神秘访客提供的信件和账册,其中罗列了魏忠贤祸国殃民的罪证,杨涟以此信弹劾魏忠贤。不想却误中圈套,被打入天牢......东厂恩仇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厂恩仇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厂恩仇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