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漫漫仙途何以忧TXT下载漫漫仙途何以忧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漫漫仙途何以忧全文阅读

作者:蓝漓     漫漫仙途何以忧txt下载     漫漫仙途何以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漫漫仙途何以忧全文阅读

第1章 逍遥涧(一)

    东海过蓬莱,以东百里有仙山,仙雾缈缈,云阶月地,奇花异草不知凡几,此山名曰:逍遥涧。

    女娲补天,炼五色石,补天窟,战魔族,身归混沌后其睫毛落入逍遥涧化作梧桐树。此树万万年长于仙山,汲取天地灵气,其根蜿蜒绵长,约一百二十丈,其叶通身金黄,遮半壁天,尤为稀贵。

    梧桐树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十万年方成熟一枚果子。瓜熟蒂落,仙果集天地灵气,可化人形,可成正果。

    逍遥涧存六界之中,超六界之外,只住二神并一女娃。

    一神为女娲座下四大护法之一的白泽护法,名声响彻六界的非言上神;二为梧桐树所结灵果所化,修为男身的栖梧上神;至于那女娃……虽同为灵果所化,灵气有余然聪慧不足,以致如今芳龄九百九十九岁仍未历飞升之劫,实在平庸。

    神族修术,终以灵力崇高为尊,女娃少嬉生性慵懒,学法倦怠,实不是个修仙成神的好材料。

    然实力终究拼不过运气,其师非言上神乃六界响当当的战神,只出自逍遥涧这一条,便是走哪儿都有人恭敬的唤上一声“少嬉仙子”。

    非言自七百年前游历四海八荒后,栖梧便接下了教导少嬉的重任。然此女实在不思进取,又每每偷懒耍滑,实叫栖梧痛不欲生,就连做梦都想不透,自己如此仙姿卓越,怎的竟会有这么一个资质平庸又倦怠蠢笨的……额,妹妹!

    日光正好,金黄的光线穿透梧桐枝桠投下斑驳的光晕,少女伏在案桌前,嘴里咬着个羊毫小笔,清澈灵动的眼珠子滴溜乱转,

    写满了无助。

    翠竹桌面上置着文房四宝并一个仙鹤水滴,流沙纸上洋洋洒洒写满了簪花小楷。可字迹歪歪扭扭,着实是不怎么好看。

    栖梧摇着把玉骨扇潇潇洒洒走来,他玉冠束发,面庞干净,五官有棱有角,在六界四美男中稳居其二。再加之身形修长,一举一动间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少嬉半支着头,咬着笔杆望着愈渐走近的翩翩公子哥,忍不住有些暗自里得意扬扬。

    六界四大美男,也不知是谁评选出的,只知非言居第一,栖梧第二,第三则是传说中好生干戈,又手段很辣的魔族之君,至于这第四……

    少嬉想,这人人趋之若鹜的美男,自己身边就占了三,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于是乎,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就出了声。

    “又在胡乱臆想什么?”

    扇柄敲在额头,少嬉吃痛,捂着额头就要跳起来发作。然目光触到那双好看又带着几许威严的凤眼,却生生地泄了气。

    是了,人比人气死人,同是一脉,相较起来更是得气死人。

    栖梧丰神俊逸,惹得无数少女怀春;

    她天资平平,容貌也一般,法术更是一般,唯较常人的,便只得是这双眼睛了。

    师傅说,她的眼睛是他见过这六界中最干净的一汪泉,能见常人所不能见。这是她的长处,同样,也是一个短处。

    少嬉想着,左右自己也是个无用之人,逍遥涧也用不着她来打响名号,故此,便只磋磨时光罢了。遂颓坐回竹椅上

    ,继续咬着笔杆,继续支着头。

    栖梧至桌前站定,收了玉骨扇,手指捻起桌面上的流沙纸,五指修长,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可这一瞧,却生生蹙了眉。

    “字迹歪歪扭扭,真是难看。”栖梧摇头,十分嫌弃。

    “下笔无力,是没吃饭吗?”他扭头看着少嬉,眼里写满了认真。

    少嬉扶额,几欲吐血。

    “不过,这次比上次,略有进步。”

    少嬉眼中顿生异彩,双手撑额一脸期待。

    “上次同样默‘闭水诀’,三百字,你几乎错了一半。这次虽不完全,但也勉强过得去。”轻飘飘丢下那页纸,栖梧右手一摊,掌中凭空现出那柄玉骨扇来。他扇了扇,看看少嬉,又扇了扇,再看看少嬉……

    一口郁结憋在心中,当真是不吐不快。

    倏然合上玉骨扇,栖梧转身望着少嬉大加数落:“你看,为兄我品貌不凡,颖悟绝伦,你再看看你,资质平庸不说,长得也……就一般吧,你说有谁会相信咱俩同是一脉相承?”

    “你不想承认也没法,这事六界都知道。”少嬉喃喃,从一卷书中抬起头来,“再说了,你要夸赞你自己就夸呗,何必要贬低我呢?”

    “为兄我的亮点,但凡长了眼睛的无不心生仰望。而你,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贬低了自己,用不着我多此一举。”栖梧摇着扇柄扇着风,心里俨然是美滋滋的。

    少嬉强忍怒火,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他:“师傅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的爱徒,他会伤心的。”

第2章 逍遥涧(二)

    栖梧收了扇,弯腰,一副慈爱模样般抚了抚少嬉发顶,说得一脸认真:“他要是知道他的徒弟这么笨,肯定会被气得吐血的。”

    说实话,师傅会不会被气得吐血少嬉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是真的快被气得吐血了。

    心里的小火苗在簇簇燃烧,少嬉气鼓鼓地瞪着他,两只粉拳握得紧紧。正待发作,却见跟前栖梧状似无聊地把玩着扇柄,修长指尖显出一团蓝光点点,目光还有意无意往着她这瞟。

    少嬉顿时泄了气,笑嘻嘻望着他,露出两排洁白贝齿。

    行呗,打不过她认输总行了吧!

    这招果然屡试不爽,栖梧收了法术,满面含笑过来抚了抚她发顶:“乖!”

    少嬉表面笑嘻嘻,侧过头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取来一张干净的流沙纸铺上,少嬉提笔,沾了墨,端端正正地写起小字来。

    栖梧见她态度端正,心忖孺子可教,甚是满意。

    写了两字,少嬉忽抬头望他,问:“今日是天后诞辰,四方仙者皆齐赴九重天贺寿,你不去吗?”

    “她年年过生辰,你见我哪次去过。”栖梧不以为意。

    少嬉想想也是,逍遥涧受六界尊崇,连九重天天帝都要给足面子。以往这些贺庆逍遥涧从无派人去过,神界亦无人敢置喙一词,如此,便也罢了。

    栖梧是浑不在意这些的,偏又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摇着把玉骨扇踱步在屋中。鼻尖猛嗅了嗅,才发觉了不对劲儿:“今日没有焚香吗?”

    “竹冽两日前就没有了。”少嬉不曾抬头,继续埋头写字,“我同你说过,只那时你忙着收昆仑山青鸾仙子的情书,不曾理会罢了。”

    栖梧“噢”了一声,想了想又反驳:“什么情书什么情书,昆仑能有咱们逍遥涧人杰地灵?不过一只小鸟罢了!”

    小鸟?少嬉一愣,强忍着爆笑的冲动,继续若无其事地写字。

    不过,敢说青鸾不过是只小鸟的话,大概也就只有他一人了吧。

    “这样,你再默一遍‘闭水诀’,然后自己练练,切记等我回来抽查。”栖梧再三叮嘱。

    少嬉抬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记得啦,快走吧。”

    栖梧笑笑,转身,业已化作烟雾消散。

    少嬉专心致志默着“闭水诀”,默一句,停下来想一想,接着再默一句。

    阳光射进竹屋,照在翠竹所制桌面上泛出点点光晕。窗外蓝天白云,仙雾袅袅,偶有仙鹤三五只飞过,发出声声啼鸣,听在耳间几分悦耳。

    “噔噔,噔噔噔。”

    有敲击窗棂的声响传来,少嬉不作理会,岂料声音不断,她虽未抬头,心却肚明。

    “别想试探我,我有很认真的默‘闭水诀’的。你赶紧走吧,别来打搅我。”

    “是我啊!”银铃般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少嬉顿笔,侧目望去,一娇俏少女正趴在窗口,眉眼弯弯,灵动双眸跳跃着几许狡黠。她掩唇一笑,露出两颗精致小虎牙来,平添几分顽皮。

    “茶茶?”少

    嬉颇为纳闷,“今日天后诞辰,你不在筵席之上,来逍遥涧做什么?”

    “快别提了。”茶茶满脸郁闷,一晃眼,人已进了屋中,伸手夺过少嬉手中的笔杆把玩起来,“九重天太过无聊,筵席上更是沉闷无比,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少嬉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灵动双眸迸射流光溢彩,直直盯得茶茶后背一阵森寒。

    她颇有几分坐立难安,僵持了半晌,遂丢了笔杆,只得道:“好吧好吧,其实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才偷偷溜下来看你的。怎么样,我这个朋友待你好吧。”

    茶茶半倚着桌面,玉手支着下颌,笑得两眼弯弯,却带狡黠。

    少嬉同样支着头与她对视,唇边带着浅笑,眸中显出的却分明是不信任。

    两相对视,茶茶明显露出几分心虚来,不经意间错开目光。

    “我这正忙着呢,没空招呼你。”少嬉执起笔杆继续默,言下之意已分明是下了逐客令。

    “别啊!”茶茶立在原地跺了跺脚,撒娇般望着少嬉。

    少嬉却没空与她闲扯,索性不再理会。

    九重天上茶茶本是受人追捧的公主,可到了此处面对少嬉,却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未得偿,不觉有些气馁。转眼却又担心少嬉会将她在此的消息告诉栖梧,再将她送回九重天可就麻烦大了。

    “少嬉,人家特意来找你,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茶茶拉着少嬉,娇声道。

    少嬉顿笔,侧目看着她,勾了勾唇,道:“你真是特意来看我的?”

第3章 逃婚(一)

    “这……”

    茶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两手不安地绞着腰间的丝绦。

    少嬉见她仍不说实话,一猜便知其中蹊跷。但眼下她已自顾不暇了,栖梧随时回来试她法术,到时不过关可就惨了。

    两人一时沉默,茶茶见她专心默着“闭水诀”不再逼问,一时松了口气。遂转了话题,道:“今日不见栖梧上神,他去哪儿了?”

    “竹冽没有了,栖梧去采花蕊了,大概两日不会回来。”

    茶茶“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竹冽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栖梧上神似乎特别喜欢?”

    少嬉顿笔想了想,半晌也没想出一个答案来:“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栖梧似乎特别这种香,每每都是自己亲自制作,从不假手于人。”当然了,也没人愿意帮他。

    “似是很稀罕似的,不如你也告诉我配方,让我也试着做一下啊。”茶茶俯身趴在桌面,双手支着下颌,两只黑亮的眸子滴溜溜的闪着光芒。

    少嬉放下笔,扳着指头详说起来:“呐,需要二月的兰花花蕊一两,四月牡丹花蕊一两,六月莲花花蕊一两,八月丹桂花蕊一两,十月芙蓉花蕊一两,十二月腊梅花蕊一两,再取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当日寅时时分竹叶上的露水各三两三,于来年春天置于瓮中埋在竹林下,再于次年取出即可。”

    茶茶认真听着,再一样一样板着指头记在心里,前面还听得认真,越往后记只觉脑袋乱得跟团浆糊似的,到头来竟是一样也没记住。

    她烦躁地挠头,生了气:“不听了不听了,这么麻烦,我才不要弄了。”

    少嬉扑哧一笑:“是挺麻烦的,所以从没有人会帮他弄。也难得栖梧年年坚持,想来还真

    是心头好呢!”

    想到一向修逍遥道又自来不拘小节的栖梧上神,竟于香道上如此痴迷执着,也算得上是一桩奇闻了。

    黑色的眼珠子滴溜着乱转,茶茶心里转过几个小九九,见少嬉正要落笔,纤纤玉手伸出按在流沙纸上,侧目,笑嘻嘻凝着她:“上神不在不是更好,咱们去人间玩吧。”

    “不去。”毫不留情扒拉开茶茶的双手,少嬉沾了沾墨,继续写。

    “五十年前我就见你在写这玩意儿了,五十年后你怎么还在写。”茶茶嘟囔,见她并不理会自己,索性一把夺过那张写有寥寥几字的流沙纸,右手掌心燃起红色火焰,不过眨眼便已化作灰烬。

    辛辛苦苦默了许久的就这么没了,少嬉当即气得大跳起来,下一刻却被茶茶按下,含笑道:“口诀记心里就行了,写出来又没用。这样好不好,我教你闭水诀,你陪我去人间玩两天。”

    少嬉正赌气,才不理会她。

    茶茶又是一番软磨硬泡,少嬉终拗不过她,扭头望着她,疑惑问:“九重天也需要闭水诀吗?”

    茶茶一怔,再是一愣,倏地甩开少嬉手臂,一蹦三尺高:“那是我勤奋好学再加天资聪颖好不好!区区一个闭水诀而已,本公主一百岁那年就会了,不超三天哦!不像你啊,都学了快五十年了都,能不能有点长进。”

    一下被戳到痛处,少嬉撇嘴嘴,扭头不再说话。

    不过眼前这个少女说来也确是大有来头。

    话说天帝临位至今已有五万年整,膝下却只有三子一女。

    大殿下管原,二殿下文生,三殿下西陆,只如今都已各自前往四海八荒历练,少在九重天。至于小公主茶茶,因自小生得灵动貌美,性格活

    泼逗趣颇受天帝天后喜爱,又只这么一个小女儿,对其更为偏爱,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少有不如意之事。

    原以为在蜜糖的包裹下长大的孩子,将来至少会得益于天地的钟灵毓秀,变得善解人意并才貌俱佳。偏偏茶茶却像是个长偏了的歪脖子树,虽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姿容无双,却变得愈加的无法无天,活脱脱地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九重天上皆知小殿下茶茶是个好惹事的主,被她捉弄的神仙不在少数,个个对她具是闻风丧胆,远远的只光闻其声已是一溜烟消失得没了影。偏只这么个身份在这儿摆着,心中纵再有苦水也只得默默往着肚里咽。

    据闻天帝也曾被捉弄过好几次,比如某天打了个盹儿,一觉醒来却发现胡子没了;

    比如某天与众仙议事,期间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一场议事下来都坐立难安,待回了宫中一看,不知何时屁股上竟出现了个大洞,好巧不巧,正是一个爱心的形状;

    再比如,某次天帝与元始天尊对弈,一个时辰后天帝忽然指责元始天尊耍赖,元始天尊却说天帝输了不认,二人就着那凌霄殿差点儿没打起来。之后算算棋子,竟发现黑子与白子一样多,追究下来,这才发现原是茶茶调皮,趁着二人对弈时悄悄顺走了一颗黑子,莫名其曰:黑子多过白子,不公平;

    ……

    如此之事简直多如天上繁星,次次都气得天帝吹胡子瞪眼睛,次次都满腔怒火奔去瑶华宫兴师问罪,却次次都见茶茶委委屈屈的模样,再像模像样地落下那么几滴眼泪,一时便心软忘记了初衷,再然后,便都万事皆可消了。

    茶茶如今整两千岁,闯下的祸不知凡几,惹出的乱子更是一茬接着一茬。

第4章 逃婚(二)

    再说上次吧,茶茶觉着无聊,竟悄悄跑去月宫嫦娥仙子处拔了全月宫玉兔的白毛做了个白羽扇。她这厢正得意洋洋的到处炫耀,那厢嫦娥仙子见着自己心爱的玉兔成了秃毛兔,人早就哭晕过去了好几次,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据说月宫玉兔因此还患了郁结,躲在暗处也不蹦了,吃啥啥不香,甚是可怜。

    往昔茶茶作弄神仙还总有天帝从中斡旋,这次好了,闹出了这么大个动静来,不小小惩戒一番只怕都不能轻易遮掩过去。

    故此,天帝便将瑶华宫划地为牢,罚了茶茶整五十年面壁思过。

    这才将将放出来逍遥两天,岂料今日天后诞辰,她不趁此机会好好的表现一下,甚至还偷溜至此,要是被九重天知道了,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风波来。

    光是如此想着,少嬉便已可以预见眼前正有一大堆麻烦事正铺天盖地而来。她颇有几分无奈地按按太阳穴,颓坐回竹椅上,并不搭理。

    茶茶拉着少嬉又是一番软磨硬泡,唾沫横飞,眼见着都有要把竹屋小榭拆了的架势,少嬉终于妥协了。

    “答应你可以,不过事先可要说好,只去两天。而且如果九重天追究起来,可别拖累我。”少嬉撇撇嘴,是得趁着麻烦没来之前得赶紧将自己撇干净。

    心里默默一算,栖梧此行去最少两天,他人又挑剔,只怕没个三五七日的不会回来。届时她只要按时回来逍遥涧,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茶茶闻言顿时大喜,掩饰不住内心狂喜,忙连声应了,再飞身扑上去一把抱住少嬉,献了个大大的吻。

    凡间多烟火,各地名山峰峦雄伟,林间山水浮光跃金,再加上有着九重天没有的稀奇玩意,两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小姑娘玩得不亦乐乎,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兴致勃勃。

    茶肆有说书,正讲着民间故事《窦娥冤》。

    两个小姑娘听得专心致志,讲到悲伤处,二人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再相互拭泪,终哭作一团。

    茶肆听书人多是男子,见两个小姑娘哭得呼天抢地,心下动然。谁料讲到**之处,其中一姿容略高的姑娘竟跳上长案大呼“冤枉”,哭得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众人忍无可忍,遂联手将二人扔了出去。

    被人推出,茶茶对着茶肆门口就是一顿臭骂,顿时惹来两侧行人注目纷纷。

    少嬉深觉丢脸,忙连拖带拽扯着茶茶赶紧离开。

    二人逛着市集玩得不亦乐乎,饿了便去酒楼胡吃海喝一顿。谁料临走却无银子付账惨被拦下,眼见着伙计就要动粗,茶茶口中默念口诀,一瞬带着少嬉顿隐了身影,

    吓得周遭人大呼妖怪。

    天色渐黑,暮色沉沉。

    某处僻静山头上,茶茶、少嬉仰躺于地,手臂作枕,讲着白日里发生的种种糗事不禁开怀大笑,笑声绵长,震得一里外都清晰可闻。

    仰面望着夜空,夜色静静,星光点缀,万千繁星争先恐后散着光芒,尤其耀眼。

    “原来凡间的星星这么好看,这么亮啊!”茶茶惊叹,伸出手臂,五指张开,透过指尖缝隙望着星光点点,煞是有趣。

    少嬉不置可否。

    九重天与逍遥涧不同,九重天从无黑夜,自然也无星星可观;逍遥涧虽是仙山,但终在凡间,有白昼黑夜,业有四季更替。是以,早见惯此番景象的少嬉并无多少稀奇可言。

    甚至于,逍遥涧的星星比凡间的亮得多,也多得多。

    不过茶茶被罚瑶华宫中面壁五十载,只怕早就是闷坏了,初临凡尘自是多的是好奇。

    “茶茶,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偷下凡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山风凉凉吹过,少嬉声音清清浅浅飘入耳畔。她侧头,凝着茶茶的双眸晶莹耀眼,比之天上繁星更加璀璨夺目。

    茶茶一怔,盈盈笑意凝结唇边,她睁大双眸望着天边其中一颗星星,霎那间笑容又重回脸颊。

    “逃婚咯!”

第5章 鬼门开(一)

    这话说得轻挑,却着实是将少嬉骇得魂惊魄惕。

    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瞠大了一双眼望着茶茶:“啊?”

    见她这吃惊状,茶茶扑哧大笑,笑嘻嘻凝着少嬉也跟着坐起身来。

    少嬉以为她开玩笑,伸手推了她一把,略有松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就是真的啊。”茶茶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看少嬉震惊的脸色,自顾自讲起白日里九重天筵席上发生的事情来。

    今日原是天后诞辰,各方仙者皆来齐贺,茶茶为九重天公主,自也在筵席之中。

    九重盛境,仙娥袅娜,长袖善舞,仙音清耳,余音袅袅,外加,十分无趣。

    茶茶窝在自己的小小角落吃着瓜果,看着一个个仙者拿着各色各样,美名其曰是稀世珍宝的东西献上,再说上那么一两句吉祥恭贺的话来,惹得天帝天后大悦。每每这时,她总会无聊地翻上一个白眼,再随手丢弃一个果皮。

    四海龙君纷纷带着宝物朝贺,南海龙君今年也特特带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敖谦登上九重天,谁知天后一眼相中,连连说了好些赞美的话来。茶茶无一听进去,唯独一句话叫她登时后背汗毛竖起,心中警铃大作。

    天后说:“素闻南海大殿下英姿飒爽,不足五千岁已飞升上仙。今日一见,果真是年少有为。”

    天后看重敖谦,说了好些个溢美之词。

    敖谦恭敬有度,低眉垂眼谦谦有礼。

    茶茶嗤之以鼻,啃了口仙果,不以为然。

    “不知可有婚配?”天

    后再次询问,见敖谦否认,面上喜色更深,慈爱的目光转向一旁,“甚好甚好!我儿茶茶正当妙龄,虽是顽皮了些,但其他俱佳。我看二人模样倒是般配,倘若能结为……”

    尾音未落,茶茶已经一口茶水喷出,在一片觥筹交错的凌霄大殿显得几分格格不入。她仪态顿失,连连咳嗽个不停,惹来四遭仙者注目,天后瞪眼。

    见女儿失态,天后方有了几分不悦,南海龙君并敖谦交换眼神,拘了礼各自落座。仙乐起,将方才之事遮盖,众仙一如往常,交耳相谈,举杯共贺。

    也不知是特意还是巧合,好巧不巧,她与敖谦坐了个对面,于是更加尴尬。

    听着茶茶讲着筵席上的事情,少嬉早已是乐不可支,光是听着已是能脑补当时她的样,更加开怀:“想不到咱们一向令人敬而远之的小殿下,竟然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茶茶叹气,不可否认,她怯懦了,所以,偷偷溜了。

    不过仔细算起来,那话不过是天后随口一说,既无口头承诺,更无礼书文聘,似乎算不得上是逃婚吧。

    如此想着,茶茶果然豁然开朗,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拉着少嬉同坐在草地上,二人背靠背,茶茶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忽然觉得好好笑啊!”

    少嬉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初见时已是七百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她尚才两百岁,正赶上九重天盛宴,师傅念她不曾踏出逍遥涧见见外面的风采,正好借此带她各处游玩看看,故而携带她上至九重天。要

    知道,以往各种盛会师傅皆是不去的。

    师傅盛名在外,时有巧遇仙友上来打招呼,师傅虽不耐,均都应了。那时她尚小,初上九重天见什么都好奇,走走停停,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竟一时没跟上师傅脚步,走丢了。

    当时不知错去了哪儿,只知周遭仙雾缈缈,仙草奇花无数,其中一株仙树最是特别。远观成白,含苞待放,近时却散着点点金光,伸手轻轻触碰,花苞即可绽放,散发五彩光芒,极是美妙。

    她兴奋无比,随手摘下一朵来细瞧,可刚一摘下,花朵竟瞬间枯萎。惊愣间,更觉扫兴。

    “谁这么大胆,连我的花都敢染指?”

    身后一声斥责传来,听来有些稚嫩,像是个还未长成的小姑娘。

    少嬉讷讷回头,见五六个仙娥簇拥一姑娘大步流星而来。为首一人姿貌美艳,虽还尚小,但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依稀可观往后将是如何冠绝六界。

    只是此刻她怒气冲冲而来,那骇人的架势着实将少嬉唬得一退再退。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慎撞上身后仙树,少嬉退无可退,支支吾吾想要辩解。

    茶茶早已怒火蒙了眼,这会儿哪肯听她解释,掌心现出一团绿光,那绿光带势凌厉,冲着少嬉便飞了过去。

    少嬉眼见不妙,立时蹲下。下一刻,那团绿光打上她背后仙树,树干应声而断,将一众仙娥都吓得不轻。

    少嬉更是一颗心忐忑不安,想着自个儿在逍遥涧被栖梧欺负就算了,这换了个地方还被个小丫头欺负,当即也是火上心头。

第6章 鬼门开(二)

    话说少嬉初来乍到,心气儿却高。

    原是想着在别人的地盘能以和为贵就不要多生事端,谁想那丫头竟动了真格,当即也是怒上心头,立马反击。

    少嬉学术不精自不是茶茶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正当所有人均在心里嚎上一句“呜呼哀哉”之时,少嬉却不顾三七二十一,冲上去便对着茶茶又是扯头发,又是撕衣服,场面真是……额,血腥。

    旁人早就看得呆了,一时忘了上去拉架。

    茶茶本未料到她会反击,更没料到会这样不要脸的反击,一时无措被偷袭了个正着,登时云鬓散乱,白白嫩嫩的脸蛋也被挠出了几道血印子。当即也不管使什么法术了,慌乱下也开始动手挠脸扯头发。

    往昔幕幕在脑海里一一闪现,两个姑娘不顾形象哈哈大笑,当时只觉气愤无比,至今回想却是幼稚好笑。

    “你还说呢,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的份。你不仅敢打我,还抓破了我的脸,害得我顶着一张花猫的脸好些日子不敢见人。”茶茶嘟嘴囔囔,玩着腰间丝绦,想想又不禁深觉好笑。

    少嬉笑得开怀,听罢也不满还嘴:“你不敢见人,我还被师傅训了一通呢!”

    当时两人打得正凶,谁上来劝架均是被一脚踢开,不出片刻,消息便传到了天帝处。

    非言率先赶到,广袖一扫便将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分开。他抱住还在不断挣扎的少嬉,见她发髻散了,脸有伤痕,眼角还委委屈屈地挂着两滴泪珠,当下更是心疼不已,少见生气的他当即也有了怒色。

    天帝原听说爱女被打了正怒火冲冲前来兴师问罪,岂料对方竟是非言上神带来的人,当即怒火便散了八分。再询问了一番原由,只笑笑着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番闹腾,非言虽未多言,但显见得很是不悦,抱着少嬉便回了逍遥涧。

    那次后,她不知九重天是如何收拾的残局,但自己却被师傅罚在竹屋小榭抄心经三百遍,静思己过。

    想到师傅,少嬉心间有些落寞。素来疼爱自己的师傅已经离开足足有七百多年了,她真的好想师傅!

    素手不由己抚上左边戴着的耳坠子,尾间是片金色的羽毛,中间缀着颗同色的小珠子,模样甚是别致。

    这还是三百岁那年师傅送给她的生辰诞礼,俗唤作“落英翎”,只可惜只有一只。师傅说,待他回来,再亲手为她戴上另一只。

    背后半天再没有动静,茶茶正纳闷,拿手肘捅了捅她手臂,道:“怎么不说话啊?在想什么呢?”

    “师傅。”浅浅二字,诉不尽满腔思愁。

    茶茶想了想,知她挂念的是非言上神,只是这上神都云游四海八荒七百多年了,至今也不知在何处,更不晓得何日方归。也苦了少嬉了,自小跟着师傅长大,这一分开就是好几百年,再见也不知是何日,自然是挂念的。

    背后浅浅叹息传来,茶茶心念转动,忽然便有了主意。

    她迅速起身,转而也拉着少嬉站了起来。见她满面疑惑望着自己,遂笑了笑,道:“我被罚面壁的时候可无聊了,没人陪我说话,没人陪我玩,我一无聊我就生气啊,一

    生气就喜欢乱丢东西。后来东西都丢完了我还是生气,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只要不开心呢,我就冲着天大声喊叫,就像这样,啊”茶茶说着便冲着夜空大叫一声,声音尖细,只怕嚷得几里开外都能听见。

    少嬉极其嫌弃地捂住耳朵,想想便可知当时九重天的神仙是有多么的痛不欲生,当下便颇有几分不太愿意。

    茶茶不觉,一声大喊后心里顿时舒畅,忙也拉着少嬉一起喊。

    少嬉起初不愿,但见她兴致极高,心里难免悸动。想了想,也学着她的样子大喊了一声,果觉轻松了不少。

    她浅浅一笑,对着遥遥远方,卯足了劲儿大喊:“师傅,我想你了,你快点回来”

    “好嘞!”

    不合时宜的一声突然传来,少嬉一怔,侧头望着搞怪的茶茶。二人相视一眼,先是一愣,最后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顿扫阴霾。

    此时天现异动,“轰隆”一声,震得整个山头都在微微晃动。

    两人笑声顿止,相互搀扶着稳住了身形,均是一怔。

    寂静的夜空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由内而外层层叠叠,细看之下似有一个个黑影从里跳出,看得二人同是一愣。

    “这是个什么情况?”少嬉凝神观察,实在捉摸不透,这好好的天怎的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茶茶也是不明,但眼瞧着有无数黑影现出,这场面似乎在哪儿听说过。她静心想了一想,忽然一拍大腿:“鬼门。”

第7章 误入冥府(一)

    “什么是鬼门?”少嬉不解,疑惑看着茶茶。

    茶茶正要解释,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拉起少嬉的手便跑:“危险,快走!”

    少嬉正纳闷,冷不防被茶茶拉了一个踉跄,待稳住身形,二人脚尖点地,身子顿离地面飞向半空。岂料此时那漩涡中却发出一阵强大的吸力,二人奋力挣脱,法术在此时竟全然无用,只一瞬,竟双双落入了那漩涡之中。

    “啊”

    惊恐、害怕包裹全身,身上法术被束,少嬉、茶茶紧拉双手,心中恐惧骤升。明明想要逃,可身后却似有一双无形但力量极大的手将她们硬生生往着漩涡里扯。

    “轰隆”声响在耳畔,越离得那漩涡近了声音愈大,直震得人耳畔嗡嗡直响,脑子一团乱麻。

    起初二人尚还能紧拉双手,可抵不住身后强大力量的吞噬。二人身子愈渐无力,紧拉的双手被生生分开,再各自被吸入其间。

    少顷,漩涡渐渐消失,黑色的夜空终恢复了一片平静。

    少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一道力量拉着自己不断往下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子撞上硬实的地面传来疼痛,她方缓缓睁眼。

    四周漆黑一片,头顶时有一团团绿光飘过,那绿光时远时近,似有眼睛,忽然飘下围着她周身打量,再

    渐渐飘远。

    少嬉惊惧万分,她跌坐在地上,警惕的目光盯着那些飘来飘去的绿光打量。身后有潺潺流水声,一阵阵阴风吹过,直直吹得人背脊生寒,惧意加深。

    她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视线一扫空荡荡的四周,努力忍下惧意,唤道:“茶茶,茶茶你在哪儿?茶茶……”

    茶茶不在身边,她连连唤上数声均无人应答。只是地方空旷,她唤上一声,竟有数道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登时叫她汗毛顿起。

    许是方才和茶茶走散了,现下不知身处何方,也并不知茶茶是否安全。少嬉纵然心中恐惧万分,但想着茶茶如今下落不明,不禁是担心大过恐惧。

    深深吸了口气,少嬉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她心中默念口诀,手中顿现一根火把,暖暖的火光照亮了四周,也叫她心中顿安不少。

    借着火光打量周围,身后有河笔直绵长,一望却瞧不见尽头。只别的地方都是流的干净清澈的河水,这儿的却是漆黑无比,望不见底,更觉底下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可怕东西,只觉森寒无比。

    少嬉不敢去看那河,只觉河中有无数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些眼睛各自闪着森绿的光芒,似要将她生吞。

    她摇摇头别开目光,正要再看四周,面前却突然现出一张苍老容颜。少嬉惊得大叫,手中火把被一把打落,

    瞬间失了光芒。

    少嬉吓得连连后退,惊惧惨叫声连连,直到一股力量抓住皓腕,一阵森寒透过肌肤传入四肢百骸。她猛地甩开手臂,脚下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好容易止了喊叫,少嬉惊得身子微微颤抖,但冷静下来,这才瞧清了那人面庞。

    原是一个佝偻婆婆,形如枯槁,苍白的脸色皱纹横生,面无表情下隐带着一股森冷寒意,叫人望而生畏。

    佝偻婆婆见少嬉跌坐在地,突然笑了笑,满是皱纹的脸上不见慈爱,反倒多了几分阴冷。她伸手,欲要拉起少嬉。

    少嬉怎敢让她触碰,忙挣扎着站了起来,却下意识退后几步,与她拉出了一段距离。

    佝偻婆婆见她防着自己倒也不气,幽幽目光落在掉落在地已熄了火光的木把上,她字字道:“此处,忌火。”

    少嬉不敢应,她视线扫过四周,怯生生问:“敢问,此处是哪儿?”

    佝偻婆婆微微一笑,暗黄粗糙的手遥遥指着那条河:“此乃,忘川。”

    “忘川?”少嬉喃喃,此名甚是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

    心中有了怀疑,她遥望四周细细打量,见河水幽幽,不远处一座石碑隐在暗处,上头朱漆填充三字:三生石!

    少嬉大骇:“忘川、三生石、忘川河……这里是冥界!?”

第8章 误入冥府(二)

    八荒有万物,人死入轮回,通往生,即是冥界。

    师傅曾说,六界众生逃不脱生老病死,纵然神仙妖魔亦有魂归天地的宿命。凡人死后入黄泉,过忘川,再饮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由生前因果所判,是入轮回转世,还是打入地狱受苦。

    眼前有河流名忘川,远处有三生石,以及眼前的佝偻老婆婆……少嬉恍然明白,她原是误入鬼门进了冥府。

    前因顿明,少嬉莫名间松了口气,心中惧意消了大半,再看向面前的佝偻老婆婆时,竟也无了多少害怕。

    “婆、婆婆,我不是故意闯冥府,我是被那漩涡给吸入进来,真不是存心的。”少嬉糯糯开口,低眉顺眼的样子颇有几分委屈。

    孟婆瞧着她几分天真,几分有趣,当下开怀一笑:“冥府一年一次鬼门开,也算你们运气不好。罢了罢了,老婆子我就破例一次,再开一次鬼门,放你离去就是。”

    “真的?”少嬉大喜,脸上笑意冉冉,正要说上一句感谢,可转眼笑意顿失,转而愁容满面。

    方才听孟婆说“我们”,莫非,她知道茶茶在哪儿?

    少嬉情急拉住孟婆,待她目光撇来,忙惊得松了手。心下忐忑,可实在担忧茶茶安危,便鼓足了勇气去拉她的手,央求道:“婆婆,你是

    不是知道茶茶在哪儿啊?”

    “你说的,可是那个与你一同误入冥府的姑娘?”

    少嬉忙不迭点头,眼中含着希冀。

    孟婆脸含愁色,转过身兀自算了算,却不答。

    “婆婆?”少嬉轻唤一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孟婆沉吟片刻,转身望着她微微一笑,却道:“生人禁入冥府,趁着冥帝尚未发现,姑娘,还是速速离开吧。”

    言下之意,是让她撇下茶茶独自离开?

    少嬉明了她话中之意,难免有些不乐意:“我和茶茶是朋友,怎能遇到危险我一人先溜呢。婆婆若是不肯告诉我茶茶在哪儿也就罢了,我自己去找,总不会丢下她在这漆黑阴冷的地方独自一人。”

    茶茶素来是个急性的,她们又分开许久,茶茶若找不到她铁定会急得不行,依她的脾气,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冥府不比九重天,在这儿惹了事,只怕是那九重天小殿下的身份都不好使。

    少嬉越想越担心,真恨不得马上找到茶茶才好。

    见孟婆没有要帮自己找人的意思,少嬉也索性不与她耗费时间了,刚举步要走,孟婆却当先拦在了前头。

    她抬头瞪着孟婆,有些恼怒她阻止自己的行为。

    孟婆却不恼,笑笑

    道:“鬼门一年一开,幻想万千,冥府之大亦不可估量。老婆子实在算不出你那位朋友在哪儿,只是姑娘,若继续留在此处,怕是终将走不出去了。”

    少嬉心里咯噔一声,又觉得她是在唬自己,遂不以为意:“多谢婆婆好意提醒,只是我与茶茶是一同掉进来的,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她独自离开。”她微微弯身拱了一礼,随即便要告辞。

    孟婆却再次将她拦下:“姑娘若执意要去寻你那朋友,我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少嬉闻言顿时大喜,转身再不复方才冷漠:“婆婆真的愿意帮我?”

    孟婆含笑点头,伸手,掌心一团幽幽光芒闪现,待光芒尽散,却是一盏灯笼。只是这灯笼有些特别,竹制的握柄,白纸糊就,只灯芯为绿色,跃跃跳着光芒,顿时将头顶四下飘零的绿光都驱散不少。

    “这是……”

    孟婆将灯笼递到她手中,再次叮嘱:“切记不与旁人说话,忌多言,忌多看,忌多问。另外,切记别去北边。”

    少嬉心有疑惑,张了张口要问,但临了却想起方才那话,遂将满腹疑惑生生压下。她重重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孟婆几分满意,遥遥望着黑暗中愈渐消失不见的倩影,掀了掀唇,喃喃道:“她的眼睛……真好看!”

第9章 闯下大祸(一)

    别了孟婆,沿着忘川河一路直行,少嬉并不知此刻已到了哪儿,只是越走下去越是觉得阴冷,越是觉得可怖。

    周围黑漆漆的,仅靠着手上一盏微弱的纸糊灯笼,方勉强能看清脚下不平的碎石路。

    方才除却头顶时而飘过的绿光外,便只见着了一个孟婆。可眼下身旁黑影骤多,似飘在空中脚不沾地,一个个黑影似云似雾,唯两个眼眶中嵌着俩森绿阴寒的珠子,似灯笼,却照不亮周遭事物,只觉可怖。

    少嬉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她时刻记着孟婆所说的“三忌”,握着竹柄的手却仍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可她渐渐发现,那些黑影似乎瞧不见她似的,经过她身旁连看也不看,这方令她稍稍松了口气。

    冥府无生人,无阳光,常年阴冷的地底下阴风飕飕。少嬉不禁打了个冷战,却更加睁大了眼寻找茶茶的下落,任何角落均看得仔细不曾放过。

    前方似有骚动,无数黑影一拥而上,更有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冥府阴兵,手持长矛也朝那吵闹的地方而去。

    少嬉不明所以,心下正泛着疑惑,本不欲去凑那份热闹,正要换个方向去找茶茶,但静耳一听,那声音竟有几分熟悉。她当下心中警铃大作,虽是不太确定,但仍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她顺着黑影飘去的地方而去,不想身后阴兵骤多,她一不留神被撞倒在地。手中白纸灯笼亦应声而落,阴风吹过,白纸灯笼瞬间化作灰烬消散不见。

    少嬉惊骇不已,却不想身份已经暴露。原本匆匆前往闹区的阴兵纷纷顿下脚步朝她望来,嗅了嗅,随即眉头一皱,手中长矛已直指她脖颈:“你是生人?”

    “我……”少嬉心头一震,所有话语哽在喉间,一时无措。

    周遭黑影纷纷顿足,无数颗绿珠子散着贪婪的光芒凝着少嬉,却又似碍着阴兵在侧,一时不敢妄动。

    “生人入冥府,死”

    一语落,阴兵已不容少嬉如何狡辩,手中长矛直指她咽喉刺来。

    少嬉大骇,却又不能眼睁睁坐以待毙,口中默念遁身诀,在长矛刺下之际化作烟雾顿散。但于法术上少嬉实在不精,竟于十尺开外再现身形。

    眼见着刺了空,阴兵更觉气愤,招了无数阴兵上前,冲着少嬉便去。

    少嬉忙不迭起身逃跑,掌心现出无数黄色光芒,团团光芒如利刃对着身后阴兵打去。阴兵受到袭击,打在胸口顿时瘫倒在地,再爬起来,下手不禁更狠。

    少嬉真为自己这能轻易惹怒别人的本事而感到无奈,真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时,面前一道黑影拦了去路。

    一团黑雾下似裂开巨大血盆大口,少嬉惊惧瞪圆了双眼,法术汇聚掌心,一挥手,那黑影却巧妙地避了开去,更叫她不禁觉得已是大祸临头。

    原是下凡散心,却不想误入了这么个鬼地方,如今茶茶丢了,自己也陷入生死关头,少嬉深觉,这六界怕是没比她更加倒霉的人了。早知如此,当初乖乖待在逍遥涧修习闭水诀不是更好,起码安全。

    少嬉正疲于逃命时,不料一团黑影飘到自己脚下,未曾注意,竟生生绊了一个大跟头,狼狈得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摔,身后阴兵已经临近。

    少嬉惊惧万分,眼见着无数锋利长矛对着自己便要刺下,她惊得紧闭双眼,正要唤上一声“呜呼哀哉”之时,忽觉跟前一阵凉风扫过,无数长矛顿在半空。她正犯疑,恍然只觉身子一轻,再然后却到了一个无人之地。

    少嬉睁眼,却见四周阴兵不在,黑影不在,就连那时不时会飘在半空像个大灯笼的绿光亦是不在。但唯一能让她确定此刻自己仍身处冥府的,便是这一如既往的黑暗阴冷。

    少嬉无措间,一只白皙干净又五指纤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头顶一道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你可还好?可还站得起来?”

第10章 阴兵(二)

    少嬉惊愣抬头,却见身侧站着一黑衣男子。男子五官俊逸,星眸如海,薄唇挺鼻,模样甚是好看,饶是同素有六界第二美男称号的栖梧相较亦是不分伯仲。

    少嬉怔神间一时未有反应,直到那男子连唤了好几声“姑娘”,她方如梦初醒。只甚觉丢脸,不曾受他好意,只兀自挣扎着站了起来。

    “多谢。”她理理衣衫,只没头没脑说上这么一句。

    男子起初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谢自己方才的救命之恩,却觉好笑。

    “你笑什么?”少嬉注意到他唇边微微扬起的弧度,不禁纳闷,又有几分生气。

    男子淡淡摇头:“姑娘倒不像冥府中人,可知此处生人勿进?”

    少嬉正要解释自己是误入冥府,但细细观察那男子,不禁疑惑顿生。

    解释的话终究哽在喉间,她警惕的凝着面前男子,道:“这位公子亦看着不似冥界中人,但瞧着,像是个修仙修道的,不知又何故来此?”

    她虽瞧不出眼前之人是何来头,但此人灵力深厚,想必本事亦不在栖梧之下。虽有救命之恩,但她又不得不警惕一些,唯恐落了别人圈套,给逍遥涧带去麻烦。

    似乎不曾想少嬉会问出这些问题来,那男子明显有一瞬的愣怔,目光顺着她不算绝美的脸庞移到她晶亮的眸子,只略一思忖,便有所明白。

    少嬉见他不应,便不意与他多番纠缠,望了眼四周,见暂时还算

    安全,便打算离开。

    “我尚有朋友不知所踪,公子大恩来日有缘必谢。告辞。”

    她正转身要走,却不过走出几步,只见黑影一瞬闪过。她尚未来得及反应,那男子已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从她身后闪现到跟前,不禁叫她更是警惕,连忙后退两步。

    见她防己至此,男子竟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见她明显怒了,这才正色道:“生人入冥府,是大忌。你已暴露了踪迹,此刻冥府阴兵正在四处寻找你,你若现身,即便不被阴兵抓捕,也会被阴魂吞噬,落入个万劫不复之地。”

    少嬉心里咯噔一下,明显有些怯了。

    “与其担忧别人,此刻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男子负手于背,转身便走。

    少嬉怔了一刻,忙提步跟上,亦趋亦步地跟在身侧:“公子本事高超,既能从阴兵手下救出我,何不再出手帮帮我朋友?”想了想,似觉不妥,又赶忙补上一句,“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来日必报。”

    少嬉说得郑重其事,一双黑眸晶莹闪亮,带着祈求。

    男子本浑不在意,又作充耳不闻,直到前路被道倩影所堵,他再无可进,这才不得不停下步子望着眼前一脸祈求的少女。

    少嬉此刻只想借他本事找到茶茶,倘若能顺带着将她二人一同带出去自是更好。当下便再不顾什么矜持,双手合十,一脸祈求又委屈的模样。

    男子定定望着她,突地一笑:“刚才不是还

    怀疑我别有所图,这会儿就不怕了?”

    “这……”少嬉哑然,眼珠子滴溜着乱转,“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况且,公子瞧着面善,应不是个心怀叵测之人。既能出手救人于危难,何不好人做到底,助我找到茶茶,再顺带着带我们出去呗!”

    少嬉巧舌如簧,明知眼前之人可能并非善类,但此刻有求于人竟是昧着良心将好话说尽。她背过身去吐了吐舌头,深觉自己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是向茶茶学了个精髓。

    男子略一沉默,不知在想着什么,并不应答。

    少嬉久等不应,遂抬头看他:“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咯!”

    男子浓眉微皱,片刻才道:“那灯除了助你引路外,更能替你掩去生人气息。如今灯毁,你的行踪业已暴露,冥府定布下重重阴兵在抓你。不过,你若想走,我倒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不走。没找到我朋友之前,我是决计不会走的。”少嬉一如方才坚定,倘若她愿独自离开,方才就走了,何苦还等到现在。

    那男子没想她坚定至此,略一思付,掌中突化出一物。那物通体纯黑,圆润似珠,却比寻常珠子看来更加坚硬。

    他将物什扔给少嬉,少嬉双手险险接住,翻来覆去看了一通,问:“这是什么?”

    “危难之时扔出,可保你平安。”

    男子话落,已不待少嬉多问,一挥手,眼前少女已顿失了身形,消失无踪。

第11章 闯下大祸(一)

    少嬉手中握着那珠子正满腹疑惑要问,怎奈那男子施了法,她顿觉身子一轻,再落地时,已不是方才之地。

    “生人在那儿,快抓住她。”

    少嬉拿着珠子正在研究,冷不防听到一声叱喝。她回头,五六个手持长矛的阴兵竟发现了自己,她来不及研究,拔腿就跑。

    一边跑不禁在心里将那男子从头到尾骂了个遍,你说你人都救了,就算不好事做到底,又何必将她给变到这危险之地,徒惹阴兵追捕,真是的!

    找茶茶的计划被骤然打断,少嬉眼下已是自身难保,一路被阴兵追得方向全无。此刻俨然不知自己正往北方逃命,而这,正是孟婆所言断不能踏足之地。

    前方漆黑无法辩路,少嬉回头望着阴兵渐近,更是卯足了劲儿地奋力直跑。眼前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少嬉茫然穿过,眼前之境却与外头有着翻天覆地之变化。

    屏障之外,数个阴兵齐齐顿足,他们左右相视一望,具不再踏前。

    少顷,其中一人方道:“拿一人随我同去大殿禀报冥帝,其余人守着门口,不得旁人进出。”

    几名阴兵分工有序,除却离开报信的两人外,其余人皆候在屏障外头。

    内里,少嬉见身后再无追兵,正略略松了口气的同时,一回头,恍见一团黑气擦脸而过

    ,阴冷之气灼得她脸颊生疼,不禁紧握着手中那枚黑珠不放。

    屏障原是道结界,内里却别有洞天。

    无数大石垒成一汪泉,不同于忘川,这里的水却是一汪绿色,幽幽的绿,带着蚀骨的冷扑面而来。泉中无数黑雾跃跃跳起,有的临空飞跃,有的试图朝她飞来,却似只试探,并无带着刻意的攻击。

    少嬉纵观四周,她恍然觉得自己似乎踏入了某个不该进的地方。这里比忘川还冷,那种刺骨的阴冷撩拨着人内心底处蠢蠢欲动的惧意。

    掌心有冷汗薄薄涌出,少嬉惨白着脸色,目不转睛望着那些四下乱窜横飞的黑雾。

    一颗心噗通乱跳,少嬉强行按下内心的不安,她缓缓挪着步子靠近屏障。直觉告诉她,这里……比外头的阴兵更加危险。

    结界近在咫尺,她缓缓伸出一只手,见无阻拦,正要转身迅速离开,不料此时一道黑雾似察出她的意图,竟直冲面门袭来。她猝不及防被击中,重重摔倒在地。

    少嬉挣扎着迅速爬起来,抬步就要往外跑。

    那道黑雾冷不防又出现在面前,与此同时,更多的黑雾自森绿的泉中涌出,一道一道化出人形,凶狠贪婪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她,犹似看着一个馋涎欲滴的食物。

    少嬉心中警铃大作,暗忖自己这是刚出狼窝又

    入虎穴啊!

    垂下的右手缓缓凝聚法术,少嬉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指尖的光芒大盛,在漆黑只现绿光的地方显得尤为耀眼。

    右手手腕忽地吃痛,少嬉回头,却见一道黑雾缠住皓腕,顷刻间,玉白的皓腕已现出一圈青紫色。

    她紧皱眉头,正要施法驱逐,缠住皓腕的黑雾倏地用力,她被强大力量拉拽猛地摔倒在地。那黑雾似仍不满意,扯着少嬉在石子凸起的地上一路拉拽。

    身子重重撞上石墙,少嬉只觉周身皆疼,她尚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又有两道黑雾袭来分别桎梏住她双肩,带着力道将她生生提到半空。

    少嬉奋力挣扎,只觉颈项被死死掐住,一时箍得她喘不上气,直直憋得脸颊通红。半晌,颈项上的力道忽松,少嬉大口喘气,眼见如此自己必死无疑,忽想起那枚黑珠来。

    方才情急之下她将黑珠塞入怀中,此刻双肩、双手均被束缚,根本无法去拿。她勉强稳下心神,口中念念有词,双臂间忽生出一团团火光,那火光炽热,登时烧得几道黑雾化作烟云。

    少嬉摔落在地,眼见其余黑雾正要一拥而上,她忙掏出怀中那枚黑珠,卯足了力掷向前方。

    黑雾纷纷避过,那黑珠落进绿色泉中发出一声“轰隆”巨响,登时震得山石滑落,地面震荡。

第12章 闯下大祸(二)

    四周轰隆声不断,一汪绿泉不断咕咕往外冒着水汽,无数黑雾此刻已全然忘了近前还有一个生人,正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有的碰上结界,发出更大一声巨响,最后只是徒惹来进一步的地动山摇。

    少嬉全然不知发生何事,晶亮的眸子满是无助望向四周。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地面却猛地一震,她不防,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耳边传来刺耳的“嚓嚓”声,少嬉闻声望去,却见四壁结界竟隐隐现出裂痕来。那些久困的黑雾眼见时机已到,全然不顾撞击结界带来的后果,竟一拥全上,对着那丝丝裂痕使出全身气力撞上。

    少嬉暗叹不妙,忽觉耳边一阵巨响,她下意识捂住双耳,却见结界被破,无数黑雾顺着破裂的结界蜂拥而出,气势汹涌,挡无可挡。

    结界之外守卫的阴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翻在地,有的奋力起身阻拦,却先后有黑雾将己身团团围住。浓烈的黑雾下张出一张张血盆大口,顷刻便将阴兵吞噬,徒留一阵痛苦的凄惨喊叫。

    结界已破,四周再无遮蔽之处,少嬉瑟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无数黑雾冲出结界将阴兵撕碎。她惨白着脸色环抱双膝,身子抑制不住般瑟瑟发抖,暗叹自己这是闯下了大祸了。

    眼下情势混乱,她

    仅凭一己之力自保已是难事,更无法阻拦涌出的无数黑雾。她略一沉吟,壮了壮胆子,趁着局势混乱便欲趁机逃出。

    岂料此处动静太大,早已惊动了冥府阴兵,她前脚刚走,随即赶至的数十阴兵已冲上前来将她团团围住。少嬉无可奈何,只得束手被俘。

    此处闹了大乱子,冥府上下动荡不安,少嬉心知自己闯了大祸,只得由着阴兵将自己押解前往冥王大殿。

    “少嬉!”

    冥王大殿数百阴兵齐齐站定,个个手持长矛凶神恶煞。少嬉被被缚双手押入殿中,还尚未来得及打量眼前形势,只听殿中传来一唤,却是茶茶。

    茶茶远远见着身影似有几分像极了少嬉,却不太确定,待得人影穿过黑暗走入光亮,她方确定。

    一眼见到少嬉双手被束缚,身后还有几名押解的阴兵,她当即一皱眉头,上前一施法,已将那数名阴兵击退,再解下少嬉手上的绳索,更是怒上心头。

    生人入冥府已是大忌,再加茶茶率先动手,殿中阴兵纷纷亮出兵器对准了她们二人,唯恐她们再生事端。

    茶茶却无心思理会他们,冥王大殿昏暗异常,唯四角与头顶各点一盏灯火,灯芯森绿,触之阴寒,倒与凡间寻常烛火并不一样。

    借着昏

    暗的烛火瞧见少嬉颈上、手上的青紫色伤痕,茶茶怒从心起,当即祭出法宝银鞭。

    据闻百年前雪山有白蛟龙作乱为祸人间,天帝遂派神将翊圣真君前去降服,一番战斗持续整整三日,共战数千回合,惹得天地风月变色,终是白蛟龙终不敌,被翊圣真君斩于剑下。后由翊圣真君扒皮抽骨铸成一条数尺来长的银鞭,银鞭通体呈白长着倒刺,又身具白蛟龙灵力,作为兵器实乃上乘。翊圣真君将其贡献天帝,天帝后又转赐茶茶,倒成了她的称手兵器。

    眼见茶茶祭出银鞭,少嬉心知她若动起手来必会惹出不小的乱子来,再者又是自己理亏,忙将她拦下。

    “少嬉!”茶茶不料她会阻拦自己,瞧着她项上青紫瘀痕,再瞪着阴兵时更是满满仇愤。

    “别再惹事了,这次……真是我闯的祸。”少嬉低低垂下头,两指不安来回搅动,并不为自己所犯下之事再多狡辩。

    茶茶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满腹憋屈,恨恨踩了踩地面,遂将法器收回。

    霎时狂风大作,直叫二人吹得睁不开眼,只得拿手遮在眼前,借着指尖空隙瞧得一股红黑色的烟雾由殿外袭来。

    两人正心下犯疑,却见殿中数百阴兵齐齐下跪,高喝:“恭迎冥帝大驾。”

第13章 挡刑(一)

    “冥帝?”

    二人俱惊,尚还未在脑海中思索出个所以然来,那股红黑色的雾气已经临至殿中主座,雾气散去,化出一个人形来。

    若说人形倒也不是十分恰当,只见座上那人身高八尺有余,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身形壮硕,脸上不显形色却威严毕露,目光投来,竟生生震得俩小姑娘心底一咯噔。

    想是冥界主宰冥帝是也。

    只冥界不理六界之事,书中记录更是少之又少,只说面目凶狠,掌控生死,地位极高。虽详解并不十分清楚,但瞧着模样,似不是个好说话之人。

    冥帝身侧又立一人,那人身材略较冥帝矮小,却长得凶神恶煞,手中一本册子并一支笔,许是冥府判官是也。

    冥帝久未出言,他眼观鼻,鼻观心,执笔之手略一轻抬,殿中众阴兵纷纷而起,退立两侧静默待命。

    一时殿中气氛凝重异常,阎判目光投向殿中二人,浓眉一皱,喝道:“大胆,冥帝驾临,岂敢不跪?”

    少嬉唬了一跳,又心虚自己闯下大祸,正要屈膝跪下,手臂却忽地一紧,将要弯下的身子被茶茶一拉而起。

    阎判脸色愈加变得难看异常,他悄悄拿着余光去瞟身侧冥帝脸色,心底略一震。

    茶茶却不怕,一把拉了少嬉起来,抬头,绝美的脸上尽显桀骜,她扬声道:“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堂堂九重天公主,我帝父乃天帝,尔等也配

    受我一跪?”

    茶茶向来桀骜不驯,身份贵重从不拜人,饶是天帝受她一拜也是屈指可数。如今虽面临六界之一冥帝,她虽心里忐忑,但仍旧不肯屈服人前,当下拿捏起九重天公主架势,不怕他们敢为难自己。

    阎判倒是不曾想这两个生人竟来头之大,心中略有踌躇,当下不敢妄言。遂看向冥帝,意在请示。

    冥帝不怒自威,显见得心底怒火亦是压抑许久,再见殿下之人如此嚣张,当听到“九重天”三字时,鼻尖更是冷冷哼出一个音节,顿叫正座冥王大殿的气温都骤降不少。

    “阎判。”冥帝忽然开口。

    阎判立时恭敬有致,道:“属下在,恭请冥帝示下。”

    “念。”

    “是。”阎判得令,遂翻开手中册子,一一念道,“生人入冥府,闯恶灵渊,破结界,放十万恶魂。现十万恶魂已冲破结界,逃去人间了。”

    少嬉已重重低头,下颌几乎贴着锁骨,两指不安绞着衣衫一角,深知自己是闯下大祸,只怕是难以逃出生天了。只可惜,牵累了茶茶。

    阎判念完将册子合上,他低低呼气,看向少嬉的目光竟莫名带了几许异样光芒。

    少嬉低头未见,茶茶听完亦是脸色顿变,当下也不再拿捏九重天公主身份,显见得多了几分担忧。

    她是听帝父说起过恶灵渊的,据说冥府有一地牢,设三重结界,囚十万恶魂。恶

    魂原是生前大奸大恶之辈,或是凡人阴魂所化,或为凶狠阴灵……只入了恶灵渊中便是注定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日日受着钻心刺骨之刑。

    恶魂专享精魂,一旦放出后果不堪设想。

    茶茶一时也没了主意,她紧紧握着少嬉的手,二人具是担心无比,心下忧愁万千。

    冥帝察出二人心境,突地冷笑一声,低沉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响起,沉重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生人擅入冥府,当受十五道火雷之刑;闯禁地,破结界,放恶魂,酿成大祸,自当驱出神魂,打入烊铜地狱,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来人”

    “慢着。”一听如此草率便定了自己生死,茶茶急了,迎面对上冥帝凶狠不带温度的黑眸,“你是冥界之主没错,可我们不是冥界的人,你无权处置我们。还有,我是九重天公主,你若敢将我强留冥界,就不怕我帝父率神将攻入冥府,闹得你鸡犬不宁吗?”

    “放肆!”冥帝大怒,重重一掌拍在面前案桌上,顿惹得正座冥王大殿一阵颤动,颇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少嬉、茶茶大骇,二人双手交握互相给力,面面相觑间已能察出对方眼中的万千惊惧。

    茶茶毕竟不是个肯坐以待毙之人,心里惧意顿生,但略一镇定下来后,仍不忘强辩争取一线生机:“可我是九重天……”

    “九重天亦不例外。”冥帝一锤定音,黝黑的面上显出重重怒火来。

第14章 挡刑(二)

    沉沉的尾音在殿中回响,茶茶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被猝然击溃,她脚下一软,生生跌进了少嬉怀中。

    少嬉忙伸手接住她,眸中亮光点点,贝齿咬着下唇,半晌方壮着胆子看向冥帝:“此事皆因我而起,是我误入禁地,误放恶魂,虽迫于情势,然确系我一人之祸。冥帝若要降罪,便只罚我一人就好,莫、莫要因此于两族解下心结,多生事端,少嬉愿以命相抵,换茶茶平安。”言罢,她挣脱茶茶双手,屈膝而跪。

    茶茶大骇,判官亦是一怔。

    原想她二人抵死不认,饶是仗着九重天公主身份,可私闯禁地惹下大祸是真,只凭这点,冥帝便可理直气壮直面九重天,谅那天帝亦不能公然护短。可眼下却……

    殿中久久不闻声响,阎判眼角余光瞥向座上冥帝,忽双手作揖,恭敬道:“结界已破,十万恶魂已悉数逃去人界,属下虽以命冥府阴兵前去缉拿,可眼下大祸既成,且……且此事牵连九重天之人,属下恐怕……”

    阎判似有心于二人脱罪,岂料此言一出,却换来冥帝怒瞪。他怯怯垂下头,再不复一言。

    殿中,茶茶使了力去拉扯少嬉起身,可少嬉执意不欲拖累于她,对她的话只作充耳不闻。

    茶茶强拉不起,心里一急,索性也就着她身侧屈膝跪下。少嬉大惊,忙暗自里扯着她袖子让她起身。

    茶茶一甩手,直视冥帝:“要罚一起罚吧,祸是我们闯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茶茶……”

    “别说了,是我怂恿你下凡的,出了事哪儿能我一人逃跑的道理?”拍了拍抓着自己手臂那只纤纤玉手,茶茶回头,浅浅一笑,“咱俩都几百年朋友了,你还能不知道我,不讲义气的事从来不做。”

    少嬉哽咽,两滴晶莹泪珠滑落,似有什么硬物撞击心间,顿掀一片柔软。

    茶茶对她的好她故是明白,可她实不愿连累朋友。但茶茶心意已定,根本不容她再多加劝解。

    座上冥帝瞧着底下这样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来,瞳孔微缩,似也有着意外。毕竟人性具是自私的,生死前头,人人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哪儿还真有什么患难与共可言?如此这些,不过只戏文里头虚演的,患难与共,前提也是在个相安好的基础下。

    十几万年的铁石心肠早已变得无坚不摧,只一瞬,冥帝眸中再复一片森然,他抬手下令:“来人……”

    “冥帝且慢。”

    一声音骤然打断,冥帝蹙眉,眼望殿中忽凭空而现的一男子,遥遥一指:“殿下何人?”

    男子蓝衣锦袍,玉冠束发,五官轮廓俊朗分明。忽闻此声倒不卑不亢,于殿中拱手一礼:“小仙司命,擅闯冥府,还望冥帝恕罪。

    “司命!”

    少嬉、茶茶惊讶一唤,心中思绪各异,先是欢喜,但想到如今境况,不免起了担忧。

    冥帝强压火气,道:“既知擅闯有罪,何故仍犯?”

    司命道:“实乃情非得已!小殿下乃天帝爱女,少嬉又系逍遥涧栖梧上神座下,二人误闯冥府,放走恶魂本乃大罪,但四万年来六界尚安,倘使冥帝此刻处置了二人,九重天与冥府恐生嫌隙,再加之逍遥涧……”司命一顿,微微抬眼,一双凤眼微眯掩去暗藏精光。

    冥帝沉吟,五指轻轻叩击长案,似在考量。

    阎判思念一转,想了想,亦附和:“司命上仙所言极是,还请冥帝三思。”

    冥帝投来一记目光,但略一深思,司命此言倒不是不无道理。

    神、魔二族积怨已深,冥界一直以来均是置身事外才获安宁,倘若此时共同开罪了九重天与逍遥涧……只怕恶魂尚未抓回,冥府又多事端。

    冥帝久久不语,少嬉、茶茶暗道有了希望,难掩心中欢喜。

    “小仙明白,擅闯之罪倘使放过,恐叫冥帝有碍公允。小仙倒有一策,或可两全。”眼见冥帝态度有所松动,司命心知那话起了作用,于此方趁热打铁献上一策。

    冥帝正苦于解决之法,但听或可两全,一时倒来了兴致:“但说无妨。”

第15章 养伤(一)

    众人目光皆齐聚司命身上,少嬉、茶茶更是深信他有两全之法。正叹有所转机之时,却见司命忽而掀袍而跪,不禁大惊失色。

    “擅闯冥府当受十五道火雷之刑,不罚,恐有失公允,令冥帝有偏颇之嫌。然小殿下乃千金之躯,少嬉更是柔弱之身,故此,小仙甘愿替二人领罚,共受三十道火雷刑。”

    “司命!”少嬉、茶茶大惊,同喊出声。

    冥帝微眯眼眸,正襟危坐的身子突然放松,身子缓缓向后一靠,对他的话倒是饶有兴致。

    司命不曾理会,继而道:“火雷刑既受,擅闯一罪当两两相抵。至于误放恶魂一事……大错已成,冥帝即便杀了我三人亦挽不回现状,何不给我三人一个机会,悉数抓回恶魂,以抵过错。”

    此话倒是有点意思,冥帝手抚额头,黝黑的面色微皱只越加难看,更显狰狞凶狠。

    久久,他道:“你可知恶魂既出,逃往人间必定掀起腥风血雨,且恶魂并非寻常阴魂,你们可有十足把握?”

    恶魂魔力极强,且关押恶灵渊上百年甚至上千年,心中更是怨愤难平。此番逃去人界必定会令凡人死伤无数,若不能尽早抓获,只会令人间生灵涂炭。

    恶魂能附身,食人精魄且凶残无比,三俩之数尚能轻易对付,可十万之数……实在骇人听闻。

    司命心中兀自盘算,冥帝见他许久不应,只当他是怯懦,方才刚由心生的一点赞许瞬时消灭。

    他身子前倾倚

    着长案,从鼻尖冷冷发出一哼:“若无实力,本帝劝你勿要揽祸上身。本帝可念你事出有因,不较你擅入冥府之罪,你且去吧。”大手一挥,便立时有三俩阴兵上前。

    “小仙允诺冥帝,定能抓回十万恶魂带回冥府,还请冥帝能够手下留情。”司命对冥帝之话置若罔闻,眼下情形,为保二人周全,便只得暂时应下。

    上前阴兵顿足,但见阎判眼色,遂心下明了,退立两侧。

    许是未料他当真会将此事应承下来,毕竟恶魂凶残不比旁物,冥帝当下便是对他有了另眼相看。

    只见他略一沉吟,才道:“好,本帝许你人间三月之期,倘若不能将十万恶魂缉拿,纵使身系九重天,本帝亦要依冥界规矩将你三人正法。”

    “多谢冥帝。”司命作揖深深垂下头去。

    冥帝起身,对着身侧阎判睇去一个眼神,一转身,业已隐了身形。

    殿中三人具是松了口气,阎判方手持册书判笔踱步上前,伸手示意司命起身。

    他目光于三人身上流转,终定格在司命身上,原凶神恶煞的脸上竟忽现笑容,眸中更现赞许。

    执判官笔的受轻拍了拍司命肩头,道:“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是个好苗子。不过既应了冥帝那三十道火雷刑,便必定要独自承受,且随我来吧。”

    司命颔首,正要抬步跟上,忽觉手臂一紧。

    少嬉紧紧抱住他手臂,漆黑如墨的眼珠瞬间落下泪来,她哽咽出声:

    “司命别去。”

    司命心间微酸,他抬眸望着少嬉脸颊上的泪痕,垂下的手抬起欲想抹去她脸上泪痕,却终在半空顿下。

    “我毕竟已修得了上仙之身,三十道火雷刑应当不碍事。你且在此等我,我去去即回。”言罢,他拉下少嬉的双手,跟在阎判身后出了冥王大殿。

    少嬉还欲跟上,随后却被茶茶拦下,一时哭得泣不成声,心中愧疚更加。

    火雷之刑非常人所能承受,当一道道火雷引下之时更是雷鸣声声,响在空旷的冥王大殿上经久不息。

    司命立于冥王大殿之外,一道道火雷劈在身上,雷刑带着炽热的烈火,灼在身上顷刻皮开肉绽。不出十五道,他业已浑身是伤,精疲力竭。

    阎判眼睁睁瞧着似有不忍,他抬手止了正要落下的第十六道火雷。司命当即吐出一口浊血,双腿一软,膝盖重重触到地面。

    判官不忍道:“你说说你这是何苦呢?”

    司命抬手抹去嘴边鲜红,他艰难睁眼勉强维持清醒,眸中却已殷虹一片,仍强撑:“请……继……续。”

    阎判叹气,挥手落下,终示意让火雷刑继续。

    一道火雷直直劈在司命背后,司命目赤欲裂,几欲难稳身形,却仍旧强撑。身上衣料已被鲜血尽数侵染,所站地面更是一片狼藉。

    司命双手撑着地面,兀自忍着一道接着一道的火雷落在身上,直至三十道止,他业已没了气力,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180/ 第一时间欣赏漫漫仙途何以忧最新章节! 作者:蓝漓所写的《漫漫仙途何以忧》为转载作品,漫漫仙途何以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漫漫仙途何以忧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漫漫仙途何以忧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漫漫仙途何以忧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漫漫仙途何以忧介绍:
鲛珠现世,牵出四万年前一段前尘往事,少嬉不喑世事,却无辜被累其中。 下凡尘、抓恶魂、渡南海、忆前尘……上仙司命倾尽所有以命相护,却换不来佳人一颗芳心。 魔君娶亲,正逢她千年大劫,双眼已瞎,再不见世事繁华。 司命以身殉阵,弥留之际望着少嬉,喃喃:“等我……”漫漫仙途何以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漫漫仙途何以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漫漫仙途何以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