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宏愿
1990的冬天格外的冷。
肖浅被冻的鼻涕横流，想要擦，却没有纸。
这个年代，不可能有纸巾这么奢侈的存在。
想要抬手擦，可是看看旁边孙老三棉手套上的晶莹，为了避免恶心，还是强行忍住了。
孙老三是他的发小，出生就在一个炕上爬着玩的发小。
两人结下深厚友谊的原因，还在他们懵懂无知的时候。
那天，肖浅的妈妈艾米兰抱着他去孙老三家，向孙老三的妈妈还钱。
一百块，在二十年后只不过是随嘴的小事，但在这个年代，却是一笔巨款。
所以艾米兰珍而重之地将百元大钞递了过去，但孙老三的妈妈却不能表现出自己很想要的样子。随手将大钞放在了炕上，然后和艾米兰热火朝天地唠了起来。
农村的妇女就是这样，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家长里短能说上一辈子。
两个女人说的欢快，就没有注意到炕里的两个孩子。
刚会爬的肖浅和孙老三可不知道百元大钞的意义，两个小屁孩一人一边，互相瞅着对方傻乐。
“咔嚓”的脆响声中，两人的友谊之花就此诞生。
虽然生疼的屁股蛋子催生了不少的泪花，但男人的友谊基本上都是在疼痛中升华的。
不对，怎么有一种男上加男的诡异气息？
反正现在的肖浅和孙老三早已懂了百元大钞的意义。
只要他们得不到的钱，就肯定是大钞。
孙老三还好，对着小卖店里五分钱一块的奶糖就能走不动道，但肖浅却已经开始思考人生了。
不思考不行啊，三十多岁的人莫名重生回了小时候，今后的日子怎么过，那可是一个大课题。
不过他的思考进行不下去了，哗啦啦从身边飞驰而过的风声，还有被带起从而砸在他脸上的冰屑让他回到了现实。
等肖浅抬头看去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关老二没心没肺的笑声。
“你们两个笨蛋，今天是滑不上喽。”
一边嘲笑着肖浅和孙老三，关老二早已跑到了极远处。
看着关老二在冰上的威风，孙老三既是嫉妒，又是生气，指着关老二的背影破口大骂。
“你少装犊子，等老子弄好了爬犁的。”
这熟悉的吵吵闹闹，让肖浅不禁莞尔一笑。
好怀念的场景，只可惜曾经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时光之神把自己送了回来，还能体会一次。
这一个个曾经十分熟悉的小伙伴，在未来的人生中却渐行渐远，最终只作为回忆存在了。
尤其是那个关老二，曾经十分胆小的肖浅可没少被他欺负，哭哭啼啼地回家之后还得被老子骂。
多少次午夜梦回，肖浅都想着要狠狠地揍关老二一顿。只可惜现实告诉他，打不过啊。
可随着渐渐长大，他和关老二的交集就少了。
最后听到关老二的消息，是他因为抢劫伤人被抓进了局子，似乎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一想到关老二未来的结局，重生回来的肖浅就绝了报复的心思。
只希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新世界，能够给关老二不一样的人生吧。
有人可能要问了，这不是重生嘛，哪里会陌生了？
肖浅只能摊开双手，无可奉告。
因为他也才重生回来，具体哪里不一样了，还得需要他慢慢摸索。
肖浅和孙老三的爬犁最终没有做好，缺少工具的他们，并不能把铁丝固定在模胚上。
九十年代东北的农村，尤其是冬天，小孩子们的玩耍，总是离不开冰雪的。
这是大自然馈赠给孩子们的礼物，可以让他们无忧无虑地玩上六个月的时间。
少年如火，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和追求。更高容易摔坏，更强需要多吃，就只有更快可以通过工具做到。
爬犁就是小孩子们在冰上风驰电掣的资本。
要制作爬犁很简单，对于习惯了自力更生的东北孩子来说，这几乎是人人必会的技巧。
先到附近的砖瓦厂偷一个模胚……
为什么要偷呢？
因为会挨揍。
不过久而久之，大家挨揍的时候就不多了。
夏天的时候孩子们也会去砖瓦厂的，当然了，夏天不能滑冰，但是却可以烤吃的。
砖窑上面添煤的洞眼，天生就是最好的烤炉。
习惯了水里田间的孩子们，总是能弄到玉米、土豆、蛤蟆、飞鸟、泥鳅、小鱼之类的东西，稍微弄干净，用铁丝穿了，挂在砖窑的洞眼上，很快就能成为一顿香喷喷的营养补充。
为了得到允许，这其中的一部分，必不可免地成为了砖瓦厂工人的腹中餐。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吃了小爷们的东西，拿你几个模胚又怎么了？
只是想要制作滑冰的爬犁，需要的必须是制瓦的模胚，制砖的可不行。方方正正的，给耗子做棺材差不多。
北方的瓦和南方是不同的。
南方的瓦是椭圆形的，这样方便在多雨的季节排水，避免屋顶积水。
北方的瓦则是平板的，带有类似于W样子的起伏。这样一来，制瓦的模胚就在横着的木条下方，还有两块竖着的木条。
正是这个特点，成为了孩子们制作爬犁的理想工具。
只需要把弄直的铁丝固定在竖着的木条上，减少了摩擦力和滑动能力，一个简易的爬犁就成为了孩子们一冬天的玩具。
再去寻两根一米长左右的木棍，把长钉的钉帽敲掉，反着打进木棍里，就成为了最原始的滑雪杖。
东北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今天，肖浅和孙老三是快乐不起来了。
两人的爬犁还没有做成，孙老三他娘的声音就透过风雪变成了全村都能听见的大嗓门。
“小犊子，回家吃饭啦。再不回来，你老妹儿就把粉条都吃光啦。”
一听说有粉条吃，孙老三尥蹶子就跑了。
这没义气的。
肖浅倒也没气，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在乎这个。
既然孙老三回去吃饭了，那说明他家里也差不多了。于是肖浅收拾收拾，一个人踩着嘎吱嘎吱的厚雪，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东北的农村人家，每一户都有一个大院子。
占地面积之大，能让后世的城里人羡慕的眼泪掉下来。
这么大的院子用处可太多了，能种点蔬菜，能盖个猪圈。当然了，还得盖个厕所。
是的，你没看错，过去东北农村的厕所是在室外的。
上大号的时候，呼啸的寒风吹过屁屁的感受，真是欲仙欲死啊。
肖浅严重怀疑，自己是怎么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坚持到长大的？
或许自己长大后是个猛男，就是因为经受过这些考验吧。
带着孔乙己式的自我安慰，他刚一走进院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的屎尿骚味。
东北人盖猪圈不太讲究，正好就在过道旁边。看到他进来，猪圈里一顿扑腾，紧接着一个硕大的猪头就搭在了木板上，虎视眈眈地看过来。
待看清了是他，那头大黑猪便悻悻地回去了。
这个蠢家伙都知道，那个小不点不负责给自己喂食的，所以不需要关注。
它却不知道，等再过十天半个月，吃它肉最多的，就是这个小不点。
对于这头大黑猪，肖浅可是印象格外的深刻。
前世这头大黑猪杀肉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那个年代，人们生活普遍清贫。别说吃肉了，能用荤油炒个菜，都得是特殊的日子。
所以每逢冬天杀猪的时候，就是小孩子们对于过年最大的期盼。
肖浅始终记得这头大黑猪给自己的回忆。
他记得前世那一次，自己吃了很多很多的肉。
可是小孩子没有控制能力，即使吃饱了也不知道饱了，仍旧拼命地往嘴里塞肉。
终于，就在他又吃下一块大肥肉的时候，承受不住的肠胃发出了抗议，让他在极度的恶心之后把嘴里的肥肉吐了出来。
结果从那以后，他就再也吃不了肥肉，甚至闻到肥肉的味道就会吐的程度。
这一世重活，再次看到这头大黑猪，肖浅发下了宏愿——绝对不吃那么多了。
瞧你那点出息！！！！！！！
第2章 再也不能那样活
刚刚推开门，一股子蒸腾的热气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就冲到了肖浅的鼻子上，让他好悬摔了一个跟头。
可怜的，他才六岁啊，怎么能抵抗酒精的强大？
家里来客人了，怪不得老妈没有叫他回家吃饭。
应付客人更加重要。
一个胖子转过头来，看着浑身冰雪的肖浅，扯着嗓子就高兴地叫了起来。
“哎哟，老弟回来啦，嘎哈去了？”
看到此人，肖浅乖巧地叫了一声三哥。
这是他二姨家的孩子，行三，所以他要叫三哥。
实际上，这个三哥的年龄比肖浅的老爸小不了多少。
之所以会这样，就不能不说一说老妈的家族了。
肖浅的外婆家，在艾米兰这一辈，一共是姐妹六人，另外还有一个最小的舅舅。艾米兰则是六姐妹当中最小的一个，按照东北话来说，就是老疙瘩。
这就造成了，大姨家的孩子比艾米兰还大的残酷事实。
很扯的是，很多家族的后辈都已经结婚了，但是见到肖浅这个小屁孩，还得老老实实地叫舅舅。
更扯的是，肖浅爷爷家这边，他的父亲肖国吉兄弟也是七个，还有一个最大的姑姑……
等等，老爸叫肖国吉，老妈叫艾米兰，这……
所以虽然辈份上，这是肖浅的三哥，但是却在酒桌上和肖国吉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农村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肖浅回来之后，草草地洗了手后，也上了饭桌。
他需要坐在炕上，才能吃到桌子上的饭菜。
不过九十年代的桌子上，即使来了客人，也别指望有啥好吃的。
一盘炒花生米，一盘炒干豆腐，一盘大葱炒鸡蛋，一大盆炖酸菜，已经足够奢侈了。
吃惯了后世的大鱼大肉，这样的食物并不足以让肖浅太过于急切，所以他慢条斯理吃东西的样子，得到了饭桌上几个长辈的一致夸赞。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没见到这么懂礼貌的小孩。
肖浅慢慢地吃着，心思着重放在了大人们的谈话上。
三哥顶风冒雪地跑到家里来，显然不止是蹭吃蹭喝那么简单，虽然这个三哥好吃好喝。
“老姨夫，我跟你说，现在哈城那边，土豆都已经卖疯了。到处都是收的，然后往南方一运，老值钱了。咱这儿的土豆子，南方根本没有。咱们也不用自己压货，就倒腾到哈城，往别人手里一卖，钱就挣着了。”
饭桌上，只有三哥一个人喝迷瞪的嗓门在唾沫横飞，其他人则笑眯眯地听着。其中好几个人的眼神都晶亮晶亮的，显然是被说动了。
在这个年代，能赚钱的事谁不喜欢呢？
肖国吉主动给三哥倒了一杯酒，农村土作坊酿的高粱酒，五十三度的。
都说东北人喝酒厉害，其实大部分都是装的多。而且喝多了人品不咋滴，架不住好喝。
“李三啊，这事你有把握不？这可不是小事啊。那么多的土豆子，咱们要干的话，得压上不少钱呢。”
李三美美地品了一口酒，很不舍得放下，舌头却拉的老长。
“哎呀，老姨夫，你就放心吧。我办事你又……你又不是不知道，哈城那边……那边我都打听清楚了。就在道里那边，好几个大老板都在那边收呢，咱们弄一个车皮，把土豆子送过去，都不用卸车，人家连车皮都要。”
酒宴最终还是散了，只留下满屋子的烟酒味。似乎李三那高亢的大嗓门还在烟酒味里萦绕，震的人耳膜生疼。
送走了客人，收拾了残局，屋子里只剩下一家人了。
肖国吉一边喝着茶水醒酒，一边和坐在炕上缝衣服的艾米兰说话。
肖浅坐在炕梢，炕头烧的太热，烫屁股，滴溜溜的黑眼珠看着父母，心里头想的更多。
李三今日所为之事，他记得很清楚，并且对于后续的发展也都铭记在心。
倒腾土豆，算是父母他们这些农民们在这个时代所想到的为数不多的挣钱法子，并且投入了极大的热情。
至于结果嘛，不言而喻，当然不会好了。
因为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不靠谱，几个根本就不懂大宗货物交易的农民，你是不能指望他们做成生意的。
现在，这件事又出现了。看着父母商讨的越来越热烈，并且充满了憧憬的脸，肖浅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前世因为这件事，家里欠了不少钱，逼着父母不得不更加努力地耕作来还债。
虽然没有让整个家垮掉，但那段生活艰苦的日子他可是刻骨铭心。
“你们这样做，不会赚钱的。”
稚嫩的童音突兀响起，让肖国吉和艾米兰的讨论瞬间停顿。
夫妻俩看着十分认真的肖浅，脸色十分古怪。
最后还是肖国吉开口。
“滚犊子，一边玩去，你懂个啥？”
肖浅脸色发囧，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真是欲哭无泪。
真是人小被人欺，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倒是艾米兰看到儿子的模样，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那是嘎哈呢？你爸说的不对呀？”
罢了，谁叫这是自己的家呢，自己都不争取，谁还能管你呢？
“我爸说的当然不对。”
人虽小，但却是大人的语气，让肖国吉和艾米兰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小犊子，你连上学都没上呢，跟着瞎胡闹啥？”
肖浅很清楚，虽然在家里老妈很有话语权，但这样的大事，能做主的只有老爸。所以他就只看着肖国吉，不理会训斥，而是直奔主题。
“您知道怎么做大宗货物的生意吗？”
一语惊人，肖国吉果然懵了。
“啥玩意儿？啥是大宗货物？”
肖浅的肩膀都垮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好了。
“您二位连什么是大宗货物交易都不知道，就要跟着李三去干，能赚钱吗？”
今天的儿子很反常，但起码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让肖国吉和艾米兰暂时放下了抱起肖浅去跳大神的冲动。
“你三哥不是说了嘛，只要把土豆运到哈城，转手就能卖掉嘛。这么简单点事儿，谁不能干啊？”
只要肖国吉愿意交流，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事实上，要不是今天肖国吉喝了不少的酒，又做着发财的梦，他是不会听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这么多的。
哪怕肖浅说的再有道理都不行。
可喝多了的人，就跟正常人就不一样了。
能开口的时候，肖浅自然要把该说的都说了。
“李三他只是说的好听，事实上他自己也什么都不懂。你们只想着运送土豆过去，却没有想过，万一你们送过去了之后，人家不收了呢？没有提前铺设好卖货渠道就入行，这是做大宗生意的大忌。尤其是土豆这种粮食，存放久了就会腐烂，到时候你们要是急于出手，还会被人家压价。别说赚钱了，能少亏点就算是烧高香了。再一个，你们都没有做过生意，是完全的外人。土豆能赚钱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那别人岂不是更早就知道了？你们连消息都滞后了，现在进去，恐怕连汤都喝不到。”
为了改变家庭的命运，肖浅也顾不得装傻扮嫩了。就算是被父母怀疑鬼附身了，也比让这么可敬可爱的父母受苦受累一辈子要好。
前世的肖国吉和艾米兰夫妇，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甚至连好日子过上的时候都不多。
一辈子土里刨食，自然赚不到什么钱。
更雪上加霜的是，肖浅家所在的地方，并非是纯粹的农村，而是县城边缘的郊区社。
这种地方的农民，分到的土地自然不能和真正的农村比。
肖浅知道，现在家里拥有的土地仅仅只有一亩半，能够种一些蔬菜什么的，在秋天卖点钱，是家里为数不多的收入。
不农忙的时候，肖国吉就会去国有粮库扛麻袋。不管冬夏，辛苦可想而知。
甚至到了后来，因为父亲不是本地人，女方不再分地的关系，肖家连那一亩半地都失去了。
无奈之下，他们家只好搬到了不远处的县里讨生活。
肖国吉岁数大了，扛麻袋扛不动了，就买了一辆幺五甩（三轮摩托车）跑活。
拉一个人，短程五毛到一块。长远点的，能有个五块、八块的。
这样的简易三轮摩托车，只能给后座焊一个简易的棚子，算是能挡风挡雨。可前面开车的人，却只能靠身体硬抗。
肖浅的记忆里，特别是冬天的时候，父亲每次回来，厚厚的狗皮帽子和口罩中间，全都挂满了寒霜。
后来岁数大了的父亲，经常因为风湿病痛苦不堪，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
这就是那个时代大多数的父母的情况，吃着最大的苦，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很多时候还会被子女埋怨没能耐。
现在，他回来了，他要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啊。
肖国吉和艾米兰都没有什么文化，为了养儿育女，做的都是最辛苦的工作，赚的也是最少的钱，一辈子全靠省吃俭用，得到的只有一身的病痛。
那样长大的他们的孩子，却还一事无成。
如今回想，不知道为什么，肖浅却血泪满眶。
无论如何，这该死的命运，都必须要改变。
第3章 走进新时代
火车轰隆隆地奔驰，告别冰天雪地的北国，踏进了春满大地的江南。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肖浅的眼神就越来越亮。
他的心情，一如这春风和煦的季节，也如同他的心情，从未如此幸福过。
今生今世，如果要说一件令他最为自豪的事情，那就是说服了父母，一家人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虽然告别家乡让肖国吉和艾米兰夫妇十分的为难，但是儿子深入腠理的分析，还是让他们信服了。
在这时代的洪流中，想要享受到时代的红利，还继续留在顽固而落后的东北是不行的。
只有走到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去，才能够跟上时代的步伐。
这个时代，有太多太多的人依靠着时代的浪潮而成就了自身的辉煌。
肖国吉和艾米兰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肖浅自然不指望能够让他们华丽转身，一下子变成什么商业巨子、文坛巨擘。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一样可以在这个朝气蓬勃的时代走出属于自己的幸福。
“爸爸，您会炒蛋炒饭吗？”
就因为这句话，肖家一家人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他们的目的地，是中国最大的城市——魔都。
前世就在魔都生活很久的肖浅，见识了太多市井小人物的发家史，所以很自然地就给父母找到了一条很不错的路。
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南下的火车上还有他。
他本想着，肖国吉和艾米兰南下闯荡，能够轻松点挣钱的时候，也能够让自己的生活也好点。
直到有一天肖国吉告诉他，已经为他办理好了在魔都上学的手续时，他就彻底傻眼了。
去魔都上学，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前世在魔都生活了那么久，肖浅当然知道这个城市对于外来人口的限制了。更不要说中国的户籍制度，同样成为了人口流动的一大障碍。
怎么到他这里，就变得如此轻松了呢？
他奇怪，肖国吉才更加奇怪呢。
去魔都上学有什么难的吗？
大家不是想去就能去吗？
经过了一番探究，肖浅终于明白了这次重生的不同。
这是一个和他前世差不多的世界，他的父母、亲朋、发小等人关系密切的人也都在，甚至于就连大的时代背景都差不多。
但和原来的时空不同的地方也有很多，就比如让他困惑的户籍制度。
这个世界的中国，没有。
肖国吉和艾米兰决定了要南下打工，自然不放心把儿子一个人扔在家里，所以理所当然地为他办理了在魔都上学的手续。
这是一个意外，当然了，是让肖浅狂喜的意外。
他当然清楚大城市和偏远的小地方在教育质量上面的差别，还有眼光、格局和咨询方面的不同。
虽然他是重生人士，对于教育的需求并不会因为地域的不同而有所差别。但是在魔都这样的城市，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显然要比东北的小县城更加容易。
火车早已过了长江，魔都近在眼前，肖浅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先是脱去了身上的棉袄，随后又扒拉下来了棉裤，整个人一阵轻松，似乎都能飞起来了。
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艾米兰当场就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小犊子，你干啥？快点穿上，当心冻着。”
妈妈的打一点都不疼，还让肖浅笑了起来。
“我不是怕冻着，我怕热着。”
艾米兰手忙脚乱地给他收拾棉袄、棉裤。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这大冬天的你抽什么风？乖哈，快点穿上。”
“我不穿，就不穿。”
肖浅只抢过了棉袄外面的布衫和裤子套上，对棉袄、棉裤不屑于顾。
眼见着艾米兰劝不听，肖国吉生气了。
“你别管他，等会看他要是冷了，我削不削他？”
他们这边一家人热热闹闹，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忍不住笑道：“这位大哥大嫂，你们就听这位小朋友的吧，魔都啊如今可不冷。”
肖国吉和艾米兰审视地看着眼镜，并没有听从。
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是没错。
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鬼鬼祟祟地往他们身边凑。要不是两口子警醒，说不定肖浅都让人顺走了。
眼见着肖国吉和艾米兰如同看待阶级敌人一样看着自己，眼镜讨了一个没趣，摸摸鼻子，重新专注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火车的速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这是即将到站的预兆。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就会有声音甜美的播音员小姐姐提醒：各位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魔都站。魔都站到了，请您整理好您的行李和随身物品，及时下车。祝您旅途愉快！本次列车XXXXX号全体乘务人员，感谢您在旅途当中的支持。
只可惜，这是九十年代。
于是就只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东北腔乘务员从那头走到这头，大嗓门比李三还要粗犷。
“醒醒诶，都醒醒，到站啦！别睡啦，赶紧收拾收拾，衣服、帽子、钱包、行礼都看好了，丢了可没人管哈！”
这并不文明的提醒声无人在意，在肖浅听来还颇有些亲切。
不过他来不及有太多的感受了，涌动的人流推动着他们一家，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当最后一节悬梯迈下，双脚终于踩在站台上的时候，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阔，进而人的心情也瞬间辽阔起来。
两夜一天闷在车厢里，忍受着熟食味、瓜子味、啤酒味、脚臭味、汗臭味、呼噜声、吵闹声之后，每一个下车的人都不禁发出了舒服的呻吟。
该死的绿皮火车……
肖浅真是做梦都怀念飞机和高铁。
“唉呀妈呀，不行了，热的喘不上气来了。”
这是艾米兰走出火车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充分体现了中国南北的差距。
说着，她一把将肖浅扔在地上，就开始脱棉袄。
另一边肖国吉脸讪讪的，在肖浅戏谑的目光中，也把棉袄弃之若履。
三月末的魔都穿棉袄……
整个站台的人都在看这两傻子。
肖浅却没有任何的羞愧和不好意思，而是贪恋地环视着一切他能够看到的东西。
魔都，他来啦！
虽然这不是他前世熟悉的那个魔都，但是已经走在让他熟悉的路上了。
也许要不了多久，那个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巨无霸型不夜城，就将再次震撼世界。
前世的他，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在这里有过汗水，有过泪水，有过悲伤，有过甜蜜，最终都化作了回忆。
现在，他提前了十多年来到这里，在这个方兴未艾的大时代。
从今以后，这里的变化也许会有他的一份子，他也会成为远东奇迹的缔造者之一了。
心情十分的舒畅，未来十分的美好，在父母狼狈的样子旁，他是那么的舒适。
这份美好，让他忍不住轻声吟唱了出来。
总想对你表白
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
总想对你倾诉
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
勤劳勇敢的中国人
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
啊我们意气风发
走进那新时代
我们唱着东方红
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
改革开放富起来……
稚嫩而清亮的歌声，配合着行人们的步履匆匆，一如这突飞猛进的时代，把一个日新月异的新中国展现在世人面前。
后面走下车来的眼镜正好听到了这新奇的歌声，神情一下子精彩起来。
交织的人群中，他只来得及看见孩子被父母牵着手，渐行渐远。
他迫切地想要追上来，可是斜刺里的行人却被他撞翻了行礼。
“哎哟，你是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吗？你瞧瞧，东西都被你撞坏了。”
眼镜大急，一连声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赔给你。”
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可那记忆犹新的歌声却没有留住孩子的身影。
眼镜怅然若失，攥紧的拳头显示了他的无奈和郁闷。
多么好的机会啊，就这么错过了！
第4章 不起眼的小生意
一到魔都，肖国吉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大城市的繁华呢，就发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七岁的肖浅彷如本地人一样，竟然什么都比他还要熟悉。
租房子、找地方、买东西，几乎样样都是在肖浅的指点下做的。
为了来魔都，肖国吉一家把在东北的房子卖了，又从亲戚那里借了钱，勉强凑够了一千块钱。
别以为这钱不多，要想想，现在才1991年。
肖浅一家在川沙这边找了一家弄堂里的小屋子租住了下来，大约三十多平的样子。没有厕所，厨房公用，水电自理。
看起来很不堪，但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也只能如此了。
对于肖国吉想要在浦西租房子的想法，肖浅给予了坚决的制止。
他明确地告诉了肖国吉，魔都的未来在浦东，这里比浦西更大有可为。
光看看陆家嘴这边热火朝天的工地就知道了，未来这里就是全国的金融中心。只是处于这个时代的人们，除了极少数之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听说在工地干活，一天有二十块的工钱，还供饭，肖国吉头脑一热就想要去，幸好被肖浅一把拉住了。
肖国吉两眼一抹黑，他却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时候的工地，干活的工人基本上都来自于几个地方。不外乎皖、豫、赣、川、渝等地，成群结队，拉帮结伙，等于是垄断了这个行业。
从没有听说过东北人在这个时候加入进来的。
肖国吉要是一个人贸贸然去工地，人家用不用不说，肯定会被欺负死。
再说了，他撺掇父母来魔都，就是不希望他们再去吃苦。工地这种不累死也脱层皮的地方，肖浅自然没看上。
花了五百块钱，房子租了半年，肖浅真是热泪盈眶。
五百块钱能在川沙租房子住半年，这在二十年后要是说出来，绝对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关起来。
厕所都不租给你。
剩下的钱，在肖浅的带领下，肖国吉找人打了一个铁炉子，又买了锅碗瓢盆等东西，再加上米面肉菜等材料，几乎是口袋空空了。
不过当看到肖国吉夫妇束手束脚地推着小推车，在热火朝天的工地外面把摊子支起来的时候，肖浅就充满了成就感。
这一切都要从肖浅问肖国吉会蛋炒饭吗的时候开始。
前世肖浅在魔都上学过、工作过，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但是对这里的市井却最为熟悉不过。
要说上学的时候，最让他怀念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学校门口那一个个在早上、中午和晚上支起的小摊子，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成功地吸引了很多学生和路人的注意力。
肖浅并不喜欢学校食堂里的饭菜，大多数的学生也都不喜欢。
用当时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太不容易了，沙子里面居然有饭。
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学校食堂的清汤寡水也可见一斑。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吸收快、消化快的年龄，光靠食堂里的饭菜，想要吃饱，腰包必然要付出很多。
相反便宜实惠的门口小摊，却成为了学生们的最爱。
别的不说，三块五一碗的蛋炒饭，足足可以装满一整个泡沫碗。其中除了米饭之外，还有青菜、火腿肠、鸡蛋，用上酱油一炒，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干净，但是味道真是棒极了。
偶尔奢侈的人，再加点腊肉，活着的意义瞬间鲜明起来。
那可是两千年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要做这门生意的话，蛋炒饭只会更便宜。
这便是肖浅给肖国吉夫妇想到的营生，看起来很不起眼，但真的能赚钱。
肖浅前世认识的摊主，在大学门口卖了三年蛋炒饭之后，竟然在魔都买了房和店铺，成了小老板了。
由此可知，这门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生意，其中蕴含着怎样的利润。
感谢这个没有城管的时代，可以让肖国吉和艾米兰这样没有多少文化和手艺的人，也能在街头巷尾有一块生存之地。
“这玩意儿有啥吃头啊？能挣钱吗？”
春天的阳光还不太厉害，站在日头底下甚至很舒服。
只是看着旁边埋头吃蛋炒饭的肖浅，肖国吉就忍不住牢骚。
他有点后悔，要是当初不听儿子的就好了。六、七岁的小孩子，能知道啥呀。
摊子都摆了一个多小时了，愣是一个人都没有，别到最后连回家的路费都赚不到吧？
正牢骚着呢，一个老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穿着深蓝色的工服，但十分的干净，不像是工地扛活的。
肖浅认识此人，乃是眼前这片工地看门的。
老头走过来，背着手梭巡着摊子上的东西。
他看到了铁锅，看到了洗的干净的青菜，还有装在盒子里的榨菜、葱末，切成薄片的腊肉，便问道：“萨辰光来额？”
肖国吉懵了，艾米兰傻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同傻狍子一样。
让两个初来乍到的东北人能听懂魔都话，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别说他俩了，肖浅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需要学习的不是一门方言，而是一门比英语还难的外语。
以至于他后来都离开魔都了，依旧没有学会。
不过在这里十多年的经历，却让他能够听懂魔都话了。
这也是后来许多到魔都的外地人的特征，不需要刻意去学习，但能听得懂。
当然了，如果是魔都周边岛上的，那对不起，本地人也听不懂。
见肖国吉和艾米兰发愣，肖浅适时地道：“大爷，俺们是卖蛋炒饭的，要不要尝尝。”
老头还不错，虽然年轻不小了，但还听得懂普通话，这就能交流了。
听了肖浅的话，老头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帮吾四四。”
肖国吉继续发懵，肖浅只好发号施令。
“爸，给这位大爷炒一份蛋炒饭，多加点腊肉。”
这是生意上门了？
肖国吉一个激灵，连忙点火，开始忙活起来。
虽然是第一次在客人面前炒饭，但好在还能稳住，不大一会儿，一碗新鲜加料的酱油蛋炒饭就出炉了。
肖浅接过来，亲自递给了老头。
“大爷，您的饭好了。”
老头的手摸向了口袋。
“几钿？”
肖浅堆起真诚的笑容。
“大爷，您是我们的第一个客人，这就是缘分，所以啊不要钱。”
老头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话，接过蛋炒饭的时候嘴巴里不停。
“哪能各个痒子个啦？”
那您倒是别接啊！
老头心满意足地走了，只剩下肖国吉和艾米兰火冒三丈。
一个抄着锅铲，一个举着大葱，也许下一秒就要落在肖浅的身上。
“败家孩子，你咋不要钱捏？不要钱，咱们不是亏了吗？”
肖浅淡然一笑，只是看着依旧热火朝天的工地里。
“吃亏是福，你们不知道吗？”
肖国吉不知道，只想揍人。
不过一个小时后，忙的连擦汗都顾不上的他，自然也就想不起揍人这件事了。
晚上回到家中，两口子凑在一起数钱。
“十块……二十……一百五……两百一，我们一天就赚了两百一？”
艾米兰激动的差点把手里的钱都给撕了，幸好还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拼了命才压抑住。
肖国吉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劲地搓手，一天的劳累也不是累了。
“哎呀，还是大城市好啊，这里的人真有钱。一天两百一，那要是干一个月，不得有……乖乖，那是多少钱来着？”
文化不行的人就这样，算账都算不明白。
肖浅很想告诉两口子，但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文科狗也不得不低下了羞愧的头颅。
1991年，日入两百的工作，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肖浅也知道，今日的情况属于特例。那是工地看门老大爷还的人情，是他用一碗免费的加料的蛋炒饭换来的。
工人们吃了那么久清汤寡水的大锅饭，早就忍耐不住，所以借此机会换换口味罢了。
等新鲜劲一过去，这些辛苦赚钱的工人就会回归理性。
不过这么大的一片工地，起码数万人在这里上工。即使每天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吃蛋炒饭，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丰厚的收入了。
果然，第二天来吃蛋炒饭的人就不多了，但还是卖出了一百多块。
之后的日子里，基本上每日的收入就稳定在一百块上下。虽然没有了第一天的疯狂，但对于肖国吉和艾米兰两口子来说，这已经不敢想了。
一天一百块，一个月就是将近三千块啊。
这个年月，放眼全国都找不到几个这么高收入的工作。
眼见着腰包渐渐鼓了起来，经过了一段时日的适应，两口子也能在魔都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如鱼得水了，肖浅也就放心下来，开始准备去学校报道了。
不过在上学之前，他又给肖国吉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
“老爸，虽然一直卖蛋炒饭收入不错，但如果你想赚的更多的话，我建议你去学习怎么摊煎饼果子。”
第5章 不容侵犯
郎朗的读书声伴随着明朗的阳光，预示着这是一个明朗的天气。
肖浅站在学校的门口，看着上面的招牌，十分的确定，前世川沙镇这边并没有一所叫做花园小学的学校。
这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地方，需要牢记。
“看啥呢？快走，别让人家老师久等了。”
今天是肖浅入学的日子，作为一名望子成龙的父亲，肖国吉好好地捯饬了一番，不但洗去了满身的葱花味，还换上了为数不多干净利索的衣服。
他觉得自己这身的确良应该能够引领风骚，在街头巷尾引人驻足，却不知道引来的目光是多么的诡异。
现在的上海人，已经不穿的确良了……
这就体现出了时代发展的巨大差距。
在北方，的确良还是很多人心目中最好的衣服料子呢。能够用的确良做一件衬衫、做一条裤子，穿出去是很有面的一件事。
可是在上海，这里已经开始接受外来事物的冲击了。
肖浅没好意思去打击老爸，主要是肖国吉也没有其他的衣服。
被肖国吉牵着手，父子俩走进了九十年代的上海小学。
接见他们的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陈凤奇，至于校长，肖家父子的档次还不值得校长出面。
“这就是你家的孩子？”
陈凤奇侧身盘腿坐在办公桌后，并没有起身迎接。当看到肖国吉那一身的确良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这个必要。
肖国吉只是堆着笑，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就递到了陈凤奇的面前。
“陈老师，您抽烟。”
东北人办事的习惯，肖国吉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师德师容各方面的规定，不讲究的老师们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是常有的现象。更有甚者，在教室里这么干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看着肖国吉递过来的阿诗玛，陈凤奇脸色凛然，刚摆起手，旁边就出现了一根红塔山。
“陈老师，您抽这个。”
陈凤奇拒绝的话便没有出口，顺势接过了香烟，由着肖浅跟他点上。
香味更浓的烟雾迅速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让陈凤奇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神仙。
肖国吉在旁边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再瞅了瞅自己手中的阿诗玛，想要跟着一起吞云吐雾的念头都没了。
肖浅却跟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帮陈凤奇点了烟之后，便将剩余的一整盒烟都自然地留在了桌子上，仿佛那就不是他的一样。
这一下，陈凤奇的表情就更加和蔼了。
“你家的孩子不错，我查过了，品学兼优，来我们花园小学算是对了。本着对孩子负责的态度，我打算把他安插到好苗子比较多的一年三班去，老肖你看怎么样？”
肖国吉满脑子浆糊。
自家的孩子就没上过学啊，哪来的品学兼优呢？
不过一个教导主任夸赞自己孩子好，那就什么都好。
“好好好，陈老师您多费心啦。以后我家小子在学校里要是淘气不听话，您就往死里抽，千万别客气。”
肖浅眼睛都直了。
老爹您高兴归高兴，这么出卖儿子真的好吗？
于是肖浅转学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一直到离开学校，肖国吉才发作。
“小犊子，你哪来的香烟？”
肖浅背着小手，宛如老干部。
“买的呗。”
好有道理的回答，好让人不容反驳的真实。
这是年代不会管买烟的人成不成年，只要你敢买，卖烟的就敢卖。
肖浅却还没有罢休，反客为主，又教训起肖国吉来。
“以后求人办事，就大方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是，舍不得钱就办不成事。还有，今后您要是还穿的确良的话，就别和我一起出门了。”
肖国吉脑瓜仁嗡嗡的，一直到看见肖浅走远了，才跳脚。
“哎呀，小犊子，敢教训你老子了？你找抽呢是吧？”
没等骂完，一个梳着大波浪背头、穿着花衬衫和喇叭裤的青年从身边走过，吸引了肖国吉的注意力。
他几步追上肖浅，指着大波浪，问道：“儿子，你觉得我穿成那样，是不是挺帅的？”
肖浅无语凝噎。
“你穿成这样炒蛋炒饭的样子，一定很与众不同。”
第二天，肖浅严词拒绝了肖国吉要送他上学的提议，一个人背着书包溜达着去了学校。
这个年代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惯，这个年代的交通也没有那么变态。
一个七岁的孩子独自去上学，在家长的眼里也没有任何的问题。肖国吉夫妇自从掌握了煎饼果子的制作技巧后，就彻底占领了附近的早餐界，忙的不可开交。
据艾米兰说，因为他俩忙不过来，已经从老家摇人了。
这个年代的东北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营生，国营企业日渐萎靡，又感受不到改革开放的春风，整个社会都显得僵化而没落。
加上许多人都好吃懒做，经济状况只会愈发地恶化下去。
反正家里亲戚多，又都是穷亲戚，在这大城市里又需要人帮衬，所以摇人就成为了首选。
肖国吉夫妇已经充分掌握了改革开放的精神——先富带动后富，思想觉悟之高，远超后世那些黄瓜啊、小目标啊什么的。
昨天说好了的，肖浅到了学校，先去找了他的班主任，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原本以为会是一位知性端庄、美丽典雅，白衬衫、黑短裙配上晶莹的黑丝袜和高跟鞋的佳人，结果出现在眼前的地中海让肖浅瞬间回到了现实。
肖浅深深地为自己的思想堕落而羞愧，然后就被地中海班主任梁大光带着去了教室。
对于班级里突然多了一个学生，梁大光的心情如同古刹铜佛，无悲也无喜。
这是教导主任陈凤奇安排的，他拒绝不了。
不过本着为班级负责的态度，在去班级的路上，梁大光还是对肖浅谆谆教诲。
“咱们班级可是整个学校最好的班级，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你到了这里，就要用心学习，要向大家看齐，不要调皮捣蛋，知道吗？”
肖浅正准备点头，梁大光就打开了教室的门。
迎面一股声浪冲来，好悬让两人栽了一个跟头。
“恐龙特级克塞号，出发！！！！！！！！”
一个小胖子从门口呼啸而过，他的屁股后面还追着一个瘦子。
“猪八戒，你哪里逃？吃俺老孙一棒。”
透过小胖子和小瘦子，整个教室里书本和课桌齐飞，笔墨共黑板一色，好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啊！
“都干什么？造反啊！！！！！！！”
梁大光的咆哮瞬间让喧闹平息，看着坐的整整齐齐的几十个孩子，肖浅甚至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你们是会瞬移还是咋滴？
站在讲台上，梁大光唾沫横飞地训了足足有三十分钟。最受伤的，就是他手中的黑板擦。
肖浅站在旁边，明显可以看到，这个黑板擦命不久矣。
梁大光痛心疾首地训斥了学生们的耽于玩乐，又着重强调了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要干什么的。
“我叫肖浅，别问我为什么来了？我就是来了。存在即合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当中的一员了。”
哗啦啦的掌声中，梁大光一脸懵逼。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吗？
居然都开始玩这么深奥的哲理了？
那自己是不是要再去进修一下？
肖浅被指定了座位，其实不指定也没什么，因为整个教室就只有一个空位了。
肖浅走过去，全程迎着邻座小姑娘审视的目光。
不等他坐下呢，小姑娘已经抓着笔，老实不客气地地在课桌中间画下了浓墨重彩的界限。
“你不许过来。”
三八线诶，真是让人怀念呢。都多久没有见过了，惹得肖浅露出了缅怀的笑意。
然后他就把书包里掏出来的语文书砸在了三八线上，其中大半都在小姑娘那边。
“哇啊啊啊啊啊啊……老师，肖浅欺负人！！！！！”
肖浅(/□)
鸡飞狗跳的学校生活，又呼啦啦地开始啦！
第6章 哗啦啦的大雨
虽然重生了，但肖浅还是挺迷茫的。
别人重生都干出了一番十分了不起的大事业，自己是不是也要惊天动地一番呢？
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他……睡着了。
实在是想不到啊，谁叫他前世那么全能呢。
哎，人会的东西太多了就是这样，很容易得选择困难症。
如果用俗语就能很好地解释他的迷茫——一瓶水不满，半瓶子晃荡。
前世的肖浅就是这么个人，啥都懂点，啥都不精。
这一重生了，立马抓瞎。
你说玩互联网吧，连C语言都不会，但是知道怎么搜番号，可这个犯法。
你说玩赌球吧，必须得2002年以后。到时候押一押小胜哥斯达黎加、平土耳其，小负巴西，以小组第二身份出线，啧啧，立马就能家破人亡。
你说写小说吧，点娘还不知道在哪疙瘩呢。找出版社的话，鸿篇巨著一个不知道。
杨凌和回明十二衩的故事，这个年代的出版社会不会报警？
肖浅苦恼啊，愁的头发都变多了。
这就是重生带来的好处，因为年纪小，可以尽情的愁，而头发依旧会倔强地长。
要是等三十多岁了再愁，那就真的是心怀霁月脑如球了。
要是变成梁大光那样的地中海，肖浅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随后就听到了让他气愤若狂的声音。
“老师，肖浅不听课，他在睡觉。”
肖浅连忙坐直了身躯，连嘴角的哈喇子和半边脸的印痕都顾不得了，就看着三八线对面的敌军，琢磨着要不要开炮。
算了，还太小，开不动。
对面的敌人却洋洋得意，仰着白天鹅一样的脖子，好像干掉了杀父仇人一般。
梁大光几乎两步就冲了过来，宛如瞬间移动。这一招江湖上有个学名，叫八步赶蟾。
也不知道肖浅当众说出来，梁大光会不会杀人灭口？
不过即使他不说，梁大光也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肖浅，你怎么回事？不好好学习，居然在课堂上睡觉？你……你简直无可救药，你在拖我们全班的后腿。”
肖浅傻眼，三八线对面的敌人幸灾乐祸，自己就睡一个觉，有这么严重吗？
眼见着梁大光“把你家长找来”几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为了避免皮带之苦，肖浅只好拼了。
“老师，我不是诚心要睡觉的。只是你讲的东西，我都会，听不听不重要。”
“哼，吹牛！”
三八线对面的敌人不失时机开始了嘲讽，得到了梁大光的认同。
“好啊，你居然还学会撒谎了。行行行，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育你，我这个老师就是失败。你说，你说，十加八等于多少？”
肖浅格外的郁闷，实在想不出他一个重生人士，为什么要和人争论十加八这种问题呢？
他连十加九等于多少都知道的好嘛（瞧您那点出息！）
不过为了避免肖国吉的降维打击，他也只好捏着鼻子和梁大光周旋起来。
“十八！”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甚至好几个人纷纷拿出了纸笔，认真地在本子上列出了公式。一阵繁忙的计算之后，惊叹声就此起彼伏。
“真的是十八诶。”
“哇，肖浅好厉害，不用笔算都知道。”
“肖浅好帅啊！”
这回轮到三八线对面的敌人傻眼了，梁大光也愣住了。
不可能啊，这么难的问题他怎么能一下子答上呢？
不行，他一定是蒙的。有十有八，说不定他就是顺嘴说的十八。
梁大光极度怀疑人生，决定一探究竟。
“那三十二加二十五呢？”
难度瞬间成几何倍数增长，其他的学生即使把手指头也加上了，依旧毫无头绪。
唯独求生欲望强烈的肖浅嘴皮子翻动。
“五十七。”
这一次梁大光不发愣了，但是身子一抖一抖的，似乎中暑了一样。
奇了怪了，五月的魔都就算是很热，也不至于就不行了啊。
梁大光的眼睛已经开始冒光了。
“那五十七乘以三呢？”
肖浅拼死抵抗。
“一百七十一。”
梁大光如岳临渊，浑身都披着霞光，似乎完成了升华。
“大家接下来好好自习。”
交待了这么一句，他就从教室里消失了。至于干什么去了，无人得知。
终于死里逃生，肖浅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立刻开始声讨起了三八线对面的敌人。
“李清绝，作为一个魔都小囡，你要温柔贤惠懂吗？你看看，哪个女孩子像你一样刁蛮任性？”
小丫头挥舞着绣拳，想打又不敢打。
“要你管！”
一直到放学，梁大光也没有再次出现。
虽然不确定这个班主任又会闹出什么妖蛾子，但肚子饿了，自然是回家吃饭更重要。
只是哗啦啦的大雨把整个城市都变成了汪洋，让有些人的回家之路变得困难重重。
肖浅走到门口，准备撑伞离去，却看到李清绝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羡慕地看着一个个小朋友撒欢地离去。
她没有雨伞，也没有雨衣，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她眼巴巴地看着校门外面，但每一眼收获的都是失望。
直到一柄大伞遮在了头顶。
“呐，虽然你出卖了我，但是我大人有大量，还是决定拯救你这迷途的羔羊。还不快谢谢我？”
李清绝刚要洋溢的笑脸瞬间散去，还一把抢走了伞。
“哼，这是你应该做的，是你欺负我的补偿。”
肖浅跳脚。
“喂，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掌握了雨伞，就掌握了主动，李清绝笑的格外明朗。
“你一直都在欺负我。”
肖浅气急。
“等你长大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欺负。”
李清绝拽了他一把，两小并肩走进了雨幕当中。
“为什么长大了的欺负才叫真正的欺负？”
“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肖浅你个大坏蛋。”
“我哪儿坏了？”
“你就是大坏蛋！”
不知道雨为什么那么大，两个小孩撑着一把大伞都感觉不够用。好像雨水是从四面八方来的，不一会儿，就让肖浅的半边身子湿透了。
前路一片雨茫茫，甚至三五米外都看不清了。这让两小的跋涉变得异常艰难，甚至两人缩成了一团来躲避冰凉的雨水。
偶然一阵大风刮来，李清绝一声尖叫，雨伞竟然脱手而飞。
哗啦啦的雨水灌在两人身上，瞬间让他们变成了落汤鸡。
李清绝连忙跑去要将雨伞抓回来，可突然脚底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在了雨水中。
这里的雨水竟然汇聚成了溪流，带着李清绝弱小的身子就往远处滚去。
而看到远处的情形，肖浅亡魂大冒，什么也顾不得了，跑过来一把抓住了李清绝的脚腕，死命要将她往回拉。
就在李清绝前边，平坦的地面好像火山爆发了一样，把肮脏的雨水不停地往上顶，足足有一两米高。
雨水太大，下水道的井盖被冲开了。如果李清绝被卷进去，下场只有一个。
肖浅拼了命地要将她往回拉，可四面八方涌来的水都带着凶猛的力量，不但没有让他成功，相反还将他一点一点地往井盖那边推去。
李清绝早已失去了理智，胡乱扑腾的同时，哭叫声在这雨天里格外的惊恐。
肖浅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眼前金星乱冒，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渐渐变高的污水甚至都要涌进他的嘴里了，让他在绝望中只能拼了命地呼喊起来。
“救……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远处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急速接近，虽然响亮但是却整齐划一。
直到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强大的力量按住的时候，肖浅才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1991年5、6月间，中国华东地区发生特大水灾。受灾人口近亿，经济损失不可计算。举世震惊的同时，无数的人们纷纷伸出了援助之手。
第7章 泥巴裹满裤腿
肖浅醒来，放眼皆白，愣是适应了好久。
原本以为自己不是到了阴间，就是又转世重生了。不过浓浓的消毒水的气味告诉他，他是在医院里。
特别是耳边炸响的欢呼声，让他的意识渐渐清晰。
“他醒啦！”
“这孩子醒啦！”
“大夫，快来，这孩子睁眼啦！”
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充满了阳刚气息。随即，肖浅的眼前就出现了好几个光溜溜的大脑袋。
不是和尚，没有戒疤。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好人。
因为这些人正对着他笑，笑的十分开心，让肖浅也跟着笑了。
不过没等这些人笑出声呢，一声娇斥就让他们做鸟兽散了。
“诶诶诶，让让，让让，你们围在这儿有什么用？”
光头们不见了，再出现的则是一个漂亮的阿姨。
一身白大褂表明了她的身份，让人很有信服感。
白衣阿姨将肖浅折腾了一遍，还问道：“孩子，还有哪里疼不？”
肖浅摇摇头，问道：“阿姨，我能坐起来不？”
白衣阿姨眉开眼笑。
“这孩子真好，腿上那么大一个口子，愣是不哭不闹。”
“啊？我受伤了？哎呀，我不行了，我要死啦！”
看着肖浅撒泼打滚，白衣阿姨照他屁股就是一巴掌。
“行啦，臭小子，别装了，阿姨可没有糖给你。再胡闹小心伤口裂开了。”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肖浅果然不敢闹了，乖乖地坐起来，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间很大的病房，并排放着两张病床，他就占据了一个。
屋子里的人，除了他和那个白衣阿姨之外，那些光头们也在。
一身的橄榄绿，身份呼之欲出。
“叔叔，是你们救了我们吗？”
看着其中一个岁数稍微大点的，肖浅礼貌地问道。
对于解放军叔叔，不管多礼貌都不过分。
那个岁数大点的兵走上来，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是啊，我们正好在那边执行抗洪的任务，听到了你的呼救，就赶紧跑过去了。小家伙，你真了不起。那么危险都没有放弃同伴，是个爷们。”
听到这话，肖浅才想起李清绝的安危。
一转头，李清绝就在旁边的病床上。她在……她在吃鸡爪……
肖浅这个气啊，探身过去，抢了一个鸡爪含在嘴里，才稍微解气。
李清绝撇撇嘴，想到这个可恶的家伙救了自己的命，就没有计较一个鸡爪的得失。
鸡爪还没有吃完呢，病房的门就被剧烈推开，冲进来一对中年男女。
男的穿着黑西服，虽然膀大腰圆，但还算是得体。女的一身红绸裙子，打扮的十分艳丽，一看就是有钱人。
“囡囡，囡囡，我的囡囡在哪儿？”
男女冲进来，看到正在吃鸡爪的李清绝，立马哭天抢地地冲了过去。抱着李清绝就哭嚎不止，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清绝被人拐卖了十八年才找回来似的。
李清绝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小嘴里的鸡爪跟乌鸦反哺似的，全都蹭在了男人的西服上，油汪汪的颇有亮片的效果。
“二位，你们是这个姑娘的父母吗？”
白衣阿姨出面了，毕竟这正有一大堆人看着呢。
男女哭嚎了一会儿，见到女儿无事，心情也就平复了许多。
男人一边抹泪，一边讪笑不已。
“大夫，对不起啊，我是太激动了。一想到宝贝女儿……”
女人也跟着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接到电话的时候，心简直都要碎了。多亏了你们，不然的话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多么的温馨感人啊。白衣阿姨也展现出了温婉和蔼的笑脸，拉着女人的手，简直就是天使降临。
“你们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今后啊……”
“哐当……”
“老弟呀，听说你脑子进水了？咋样啊，没变傻吧？”
美好的气氛荡然无存。
看着舞舞喳喳冲进来的人，肖浅觉得自己就是打不过，要不然的话，非得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不红了。
不过舞舞喳喳后面进来的人，还是让他的气消了许多。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你可吓死妈了，你咋那么虎捏？”
任凭艾米兰搓圆捏扁，肖浅都安然享受。这可是长大后不会有的待遇，能多享受一分都是人生的胜利。
肖国吉跟着进来，本来也想咋呼的。但看到这么多人，就努力让自己严肃了起来。
特别是看到那几个解放军战士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亮了。
因为他曾经就是退伍军人，并且退伍没几年，对于部队的一切都记忆犹新呢。
他一把抓住领头军人的手，连连感谢。
“老弟呀，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们的孩子就没了啊。不愧是咱们解放军，关键时刻就是靠的住。”
听他这么说，人家解放军战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场做了通报。
这几个解放军战士，是属于本地军区的。所以当有抗洪救灾任务的时候，才会出动。
肖国吉当初是在东北军区当兵，两边八竿子打不着。就算叙了部队番号，从历史上也找不到什么联系。
场面一度尴尬。
一直到花园小学的人来了，病房里才其乐融融起来。
肖若云终于见到花园小学的校长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身板还算是硬朗，带着眼镜，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就让人亲切。
和这位校长相比，教导主任陈凤奇和班主任梁大光就总是让人不自禁地想起《熔炉》。
自家的学生落水，被路过的解放军救了，这可是大事，学校当然不敢怠慢。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从战士的口中，大家才知道，与其说是战士们救了两个小孩，倒不如说是肖浅救了李清绝。
冯志扬，也就是这些战士们的领导，居然还是一名连长。
他说起这事的时候，仍旧满脸的感慨。
“你们是没有看到啊，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小子死死地抓着小姑娘的脚，自己都要被冲走了也不撒开。如果不是他那么坚持的话，小姑娘可就没了。”
这么大的雨，人一旦被冲进下水道里，下场如何，在场的人都懂。
李清绝的爸爸，一把抓住了肖国吉的手，激动连连。
“老哥，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不是你儿子，我闺女可就没了。从今以后，你儿子就是我儿子。只要他不对我闺女下手，我对他比亲儿子还亲。”
肖浅满头黑线。
就你家这暴力小恐龙，你说这话你不亏良心吗？
还得是校长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要说感谢，还是得感谢人家解放军的同志们。不是这些同志，他们两个能脱离危险吗？”
于是两家大人又围着几个战士感谢不已，好一副军民鱼水情的感人画面。
从那以后，肖浅和李清绝就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李清绝的身上皮肤有多处的擦伤，肖浅的腿更是伤到了骨头，医院生怕他们会感染什么并发症，不允许他们出院。
为此，李清绝哭了好久。
她觉得自己这么久不能上学，肯定会被同学们超过了。
可看到肖浅吃吃睡睡，跟一头猪似的，她就更气了。
“喂，你这家伙，你怎么不看书？”
病房里没人，就两小。
今天是艾米兰照顾他俩的日子，不过还没有到中午，艾米兰还没有来送饭，两小也不用在大人面前表演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肖浅撇嘴。
“有什么好看的？”
李清绝抓到了机会。
“哼，你将来肯定没出息。”
见肖浅只是闭着眼睛，不理自己，李清绝耐不住寂寞了，探出小脚丫踢了他一脚，道：“诶，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马上就要到六一了，学校说今年要去看望救了咱们的解放军叔叔，你说咱们要干点啥？”
肖浅一惊，忙道：“呀，我奉劝你，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解放军的战斗力，超乎你的想象。”
李清绝纳闷。
“你说什么呢？”
肖浅反问。
“你不是要偷坦克吗？”
李清绝甩手就把笔丢了过来。
“我偷那东西干什么？”
肖浅捡起笔，放在手上转圈圈，惹得李清绝想学，但还记得正事。
“解放军叔叔们可是救了咱们的，这份恩情你不会忘记了吧？这一次去看望他们，我们必须要表现谢意才行。”
这倒是正事，肖浅也难得正经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
李清绝慢条斯理地道：“我也不会什么，要不，咱们到时候给叔叔们唱首歌吧。”
“唱啥？”
说起这个，李清绝活泼了许多。
“我会唱军歌呢，要不我教你，到时咱俩唱这个。”
肖浅不免翻起了白眼。
“军歌谁不会唱？可军歌和解放军的叔叔们救了咱俩有什么关系？”
这让李清绝不免难过起来。
“可是……可是我就会这一首啊。”
眼见她眼泪吧嚓的，份外可怜，肖浅生怕老妈来了挨揍，赶紧道：“要不，我教你唱一首吧。”
李清绝严重怀疑。
“你会唱歌？”
肖浅用歌声回答了她。
泥巴裹满裤腿
汗水湿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第8章 你觉得、我觉得
肖浅唱的欢快极了。
重生果然是有福利的。
前世的他唱歌要命，现在终于可以要钱了。
一首激越动听的歌曲落下，他迫不及待的看向李清绝。
“这首歌好不好听？”
“好听。”
李清绝不是一个说谎的孩子，好听就是好听。
“那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肖浅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面对的，只有李清绝迷茫的眼睛。
他拍拍脑袋，发觉自己魔障了。
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你不能指望太多。
事实上，歌曲里的很多词语，李清绝连意思都不懂呢。
她能知道这首歌好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无所谓，这就足够了。
“你觉得好听就行，等六一那天，咱俩就唱这个。”
李清绝搓着小手，神情很是可怜。
“我不会。”
肖浅终于扬眉吐气了。
“你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呀。”
于是，安静的病房里，两小稚嫩而嘹亮的歌声就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一直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来人竟然不是艾米兰，而是李清绝的妈妈徐明霞。
不过看着徐明霞手里提着的熟悉的饭盒，肖浅十分意外。
“徐阿姨，怎么是您啊？我妈妈呢？”
徐明霞帮着两个小孩把饭盒摆好，笑道：“我在楼下碰到你妈妈了，她那边比较忙，托付给我后就赶紧回去了。”
她本以为这么说完，肖浅会闹腾。
小孩子是最黏人的时候，看不到妈妈，不得急啊！
没想到肖浅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直接开始闷头吃上了。
这个情况让徐明霞很是奇怪。
“小浅，你不想妈妈吗？”
肖浅把饭粒咽下去，奇怪地道：“我应该想吗？”
“不应该想吗？”
肖浅摊开手。
“可这个时候，妈妈他们很忙啊。我要是抓着妈妈不放，不是耽误事吗？”
此时正是中午，饭口的时候。对于肖国吉、艾米兰他们这些摆摊的人来说，绝对是最忙碌的时候。
更别说肖浅本身就不是小孩子，当然不能耽误大人挣钱了。
看着懂事的肖浅，再看着和锅包肉做生死搏斗的女儿，徐明霞真是惋惜不已。
自己的孩子，啥时候能这么懂事呢？
只可惜，李清绝的脸都被锅包肉遮住了，没有注意到徐明霞的神色，不然的话一定会给她弱小的心灵造成致命的打击。
女孩子对于酸酸甜甜的食物，向来没有什么抗拒性。一大盘锅包肉，大部分都进了李清绝的肚子。
相反作为纯正的东北人，肖浅更喜欢咸口的锅包肉，吃的并不多。
吃的饱饱的，李清绝又有精神了。
“肖浅，快，再教我唱歌，我还没有学会呢。”
徐明霞去洗了餐具回来，听到这话十分意外。
“学唱歌？唱什么歌？”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在一般小朋友当中，要说唱歌跳舞之类的，绝对是一等一的。什么时候，自己的女儿需要别的小朋友教唱歌啦？
李清绝跪在床上挪过去，抓着徐明霞的衣袖，立刻炫耀开来。
“妈妈，妈妈，肖浅他教了我一首十分好听的歌曲，你听我给你唱。”
“是吗？是东北的民歌吗？”
徐明霞顺势坐下，并没有在意。
李清绝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从小接受的教育范围就广，其中还有家庭因素的影响，所以很多同龄的孩子们不知道的歌曲，她早就已经会了。
徐明霞以为肖浅教给李清绝，应该是她不曾听过的二人转之类的。
只是传闻东北的二人转有很多低俗的，可千万不要教坏了女儿。
李清绝可不知道妈妈的担心，早已偎依在徐明霞的身边，用清脆的声音唱出了学会的部分。
泥巴裹满裤腿
汗水湿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徐明霞傻眼了。
李清绝不知道这首歌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好听，但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歌词，只要一听，在洪水滔天当中奋战的解放军战士们的形象立刻就丰满了起来。
这一次的华东水灾，广大的解放军将士为了抗洪救灾，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牺牲。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早已通过新闻深入人心，令人潸然泪下。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样的歌曲诞生，绝对是应运而生，恰如其分。
除了这样的大背景之外，单单从音乐的质量上来说，徐明霞也是惊叹不已。
这是一首成熟到了极点的音乐作品，已经不需要做任何的修改和增进，直接拿出来用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她定定地看着肖浅，忍不住问道：“小浅，这首歌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她不觉得这首歌是肖浅创作的，正如肖浅知道李清绝不可能了解歌曲的含义，她也不认为如此大爱之深、恢弘感沛的歌曲，会出自一个七岁的孩子之手。
她觉得，这首歌应该是肖浅无意间从哪位大拿那里听来的，然后向小伙伴炫耀。
肖浅也想找个背锅的啊，但问题是，他找不到啊。所以没办法，就只好自己背了。
“您为什么不觉得这是我做的呢？”
徐明霞审视着他。
“你觉得你行吗？”
肖浅挺起了胸膛。
“男人能说自己不行吗？”
“啪……”
徐明霞给了他一巴掌，笑道：“你算什么男人？”
脑袋瓜嗡嗡的，让肖浅差点咬碎了牙齿。
臭女人，今日你加在我身上的疼痛，将来定百倍还在你女儿身上。
“要我怎么做，您才能相信呢？”
徐明霞很是坚定。
“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相信的。”
喂，有这么聊天呢？把天聊死了你很开心吗？
其实想要让徐明霞相信他有能力想出歌曲来，也不是很难。
当肖浅又唱了一首《走进新时代》后，徐明霞就抱着他的脑袋翻来覆去，就差拿刀切开了。
“不应该啊，你这孩子傻乎乎的，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好的歌来呢？”
肖浅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淡定，咱不生气，生气了也打不过。
徐明霞的研究陷入了停滞，肖浅的才华光靠看是看不出来的。
“小浅，告诉阿姨，你的音乐是和谁学的啊？”
徐明霞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肖浅从前遇到了什么绝世高人，有一番奇遇，所以才有如此惊才绝艳的表现。
如果被肖浅得知她的想法，肯定会劝说她去写小说。
“您觉得我学过吗？”
徐明霞更不好了。
“你没学过，你为什么会制作歌曲啊？”
肖浅总不能告诉徐明霞，自己前世听过吧？那样的话，肯定会被切片的。
“我说我是天才，您会不会打我？”
徐明霞的巴掌已经抬起来了，想着那两首无比优美的歌曲，不得不忍住了。
再看看已经睡着了的李清绝，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啊。
不过回到歌曲上面，她还是有话说的。
“这么好的歌曲，让你这么弄，真是可惜了。旋律呢？”
肖浅摊开双手。
“如果旋律我也能弄的话，您觉得我还能好好活着吗？”
徐明霞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觉得肖浅是一个正常人了。
“你能知道什么是旋律，也算是不容易了。”
说了那么多，徐明霞的脑海里依旧回荡着歌声。她一刻也忍不住了，道：“这首歌必须要完整制作出来，有大用处。”
“啊？”
肖浅有点傻眼。
“阿姨，这首歌我和清绝六一要用的。”
徐明霞武断地摆手。
“你们用你们的，但我要把完整版弄出来，这首歌的意义应该被更多的人知道。”
肖浅有点怀疑地看着她。
“阿姨，你会制作歌曲？”
这次轮到徐明霞挺起胸膛了。
“臭小子，你这是在怀疑魔都音乐学院教授的专业能力。”
第9章 有什么关系吗？
“真没想到，您这样子，居然是一个教授。”
肖浅又挨巴掌了，徐明霞一生当中骂人都没有这么多。
“臭小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肖浅能怎么办，年纪小就是这个下场，直到徐明霞把一张纸递到他的面前。
“来，臭小子，把这个签了。”
肖浅虎目圆睁，在他的眼中，徐明霞就好像人贩子似的。
“啥意思？”
徐明霞给他指着纸上的东西。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歌曲是你的，不把版权协议签了，将来产生了收益，算谁的？”
肖浅有点懵。
“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吗？”
他还以为，徐明霞会把《为了谁》这首歌给密了呢。版权这玩意儿，在中国的娱乐圈就跟笑话一样。
他知道这首歌的影响，徐明霞也明白这首歌的意义。
为了这么一首好歌，不当人太正常了。
徐明霞理所当然地道：“必须要有这个东西啊，版权问题不容忽视。一旦产生纠纷的话，后果严重。”
经过了徐明霞的科普，肖浅才知道，这个世界又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对于版权的重视。
这个世界的中国虽然仍旧处在百业待兴的初级阶段，但是在各项软实力方面的建设却十分的完善。
在这里，如果有人胆敢盗版的话，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因为严厉的法规和广泛的认知，让这个世界的人对于版权的问题十分严肃。即使是面对肖浅这么一个小孩，徐明霞也要明确版权的归属。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啊。
肖浅仿佛看到哗啦啦的财富正往自己的口袋里流淌，让他过起了腐朽堕落的美好生活。
幸好作为重生者，肖浅的冷静没有那么容易被冲垮。
他指着版权协议上的一个地方，很认真地道：“徐阿姨，作词的版权可以属于我，但是作曲嘛，还是您比较合适。”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为了谁》的编曲恢弘大气、意境深远，各种乐器的配合水乳交融，不是多年沉浸在这方面的行家，是做不出来的。
这要是他独霸作词、作曲两个版权，回过头来人家一看他连五线谱都不懂，那乐子可就大了。
肖浅知道自己还很小，身板还很弱，力量还不够强大。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收割名利，而是寻找到可供他良好成长的依靠。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毕竟干啥啥不行，现在看来，是时候给自己明确一个奋斗的目标了。
徐明霞的身份，就是他可以开始奋斗的敲门砖。
经历了重生，见识过几十年后的世界，他更加深切明白双赢和共赢的重要性。
钱，一个人是赚不完的。
名，一个人是不能独占的。
利，一个人是不能享受干净的。
人多力量大，这是一句至理名言。而该怎么发挥出人多的优势，其实是一门精深的学问。
《为了谁》这样的经典歌曲，它的作词人和作曲人都必然会在中国的流行音乐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凭借这个，不但肖浅能够赚的盆满钵满，徐明霞也能更上一层楼。
他前世今生也没有踏足过娱乐圈，涉猎过娱乐文化产业，想要进入这一行，他还是纯粹的门外汉。
在最需要领路人的时候，徐明霞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肖浅的话，让徐明霞再次意外。刚想要拒绝，可是对上肖浅那清明而睿智的双眼时，她竟然完全读懂了。
正因为读懂了，她终于彻底地相信，《为了谁》这首歌就是出自肖浅的手笔。
除了小小的身躯，真的不能将眼前这个小人和一个七岁的孩童联系在一起。
历史颇多传闻，早慧的英杰数之不尽。但藏于文字中的记载，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而眼前的这一个，真正地让她见识了什么叫作早慧而多智。
“那行，孩子，多谢你了。”
肖浅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谢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孩子的身体虽然弱，但是生命力旺盛，所以肖浅和李清绝终于出院了。
重新回到了学校，李清绝立刻捧着书本，投入到了水深火热的学习当中。
住院了这么多天，她觉得自己被小伙伴们落下的有点多。
肖浅依旧选择睡觉，不到小学三年级，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投入到学习当中。
瞧瞧您那点出息！
梁大光却不让他睡。
“肖浅同学，作为你的老师，要为你的成长负责。老师经过观察，发现你绝对是一个数学天才。所以老师决定帮你报奥数班，去参加数学奥利匹克竞赛如何？为学校争取荣誉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肖浅差点当场就尿了。
啥玩意儿啊，咋就成了数学天才了？
“不是，梁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的数学真都不好啊。”
肖浅可以保证，这绝对是他前世今生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
说一个文科狗的数学好，你骂谁呢？
想当年前世的时候，他高一就读的是理科班。结果成绩太差，特别是数学，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倒数第三。
这让肖浅无比绝望，经过了一下思想斗争，最终转去了文科班。
结果一转过去，数学成绩立马变成了全班正数第三，美滋滋。
现在突然有人跑过来，跟他说：你是一个数学天才，就跟诈骗犯打电话过来说你中奖了一样。
肖浅差点当场报警。
梁大光以为他是在谦虚。
“肖同学，你看啊，全班四十多个同学，只有你能够轻松完成三十二加二十五的算数，你不是数学天才吗？”
肖浅有点懵。
这算天才吗？
为什么还是感觉你在骂人呢？
不过看到梁大光执着的样子，肖浅觉得自己做不到以德服人，也做不到九品芝麻官的舌灿莲花。
“哎哟，老师，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
屎遁有效，让肖浅暂时摆脱了梁大光的摧残。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意中人……不是，是救星出现了。
梁大光很生气，张牙舞爪的，极力想要扳回局势。
“校长，肖浅同学真的是数学天才，咱们学校马上就能出一个奥数新星了，到时候咱们花园小学在整个教育界都能抬起头了。”
校长老太太也在，不过很沉静，并没有被梁大光所影响。她更在意的，是旁边人的态度。
和梁大光的气急败坏相比，徐明霞就要运筹帷幄的多了。
“沈校长，您要相信我的眼光。肖浅同学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才是无人能及的。而且现在我们音乐学院接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非常需要肖浅同学的帮助。恭喜沈校长，将来花园小学一定会以肖浅同学的成就为荣的。”
梁大光败退。
一个小学班主任岂是大学教授的对手？
PDX区川沙镇花园小学这名号，怎么听也不如魔都音乐学院威风啊。
于是肖浅终于摆脱了苦海，美滋滋地出现在了魔都音乐学院的大教室里，成为了一堆人观赏的西洋景。
白胡子老爷爷、白头发老奶奶、大背头眼镜叔叔和大波浪时髦阿姨都啧啧称奇，觉得这个世界不太一样。
“真的就是这个小娃娃弄出来的歌曲？”
面对着白胡子老爷爷的问题，徐明霞十分肯定。
“夏老师，您就放心吧，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假的。”
白胡子老爷爷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鬼鬼祟祟地掏出一张纸，摆在肖浅的面前。
“小娃娃，这是啥？”
肖浅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爷爷，这是五线谱。”
白胡子老爷爷猛拍大腿，高兴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小娃娃果然是天才。”
一屋子人全都满头黑线。
谁不认识五线谱啊？
总之白胡子老爷爷似乎威望很高，他都认可肖浅了，其他人也就没有问题。
于是中国音乐历史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群在音乐界赫赫有名的大拿们操作着各种乐器，吹拉弹唱不止，但却需要得到一个七岁娃娃的认可。
可事实就是如此，这群人凑在一起，正在进行一项严肃而意义深远的工作。
第10章 转战
白胡子老爷爷手里的大提琴优美庄重，白头发老奶奶手里的小提琴优雅委婉，大背头眼镜叔叔手中的钢琴激越昂扬，大波浪时髦阿姨手中的节拍器叮当欢悦，肖浅手中的……棒棒糖美滋滋。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坐在凳子上，吸吮着棒棒糖，看着一群人忙的不可开交。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终于开口了。
“夏爷爷，这旋律不对。是这样的，噔噔噔噔噔噔……”
他不懂乐器，所以只能口述。
话说很多音乐人都会这招，外行听的莫名其妙，但内行人一听就懂。
果然，夏爷爷闭门沉思片刻，再次拉琴的时候，肖浅熟悉的《为了谁》的前奏就出来了。音调、节拍、乐器、音长完全一致。
这一段拉完，众人纷纷鼓掌，仿佛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工作。
事实上，他们已经忙活三个多小时了，结果还不如肖浅来一段“噔噔噔噔噔噔噔……”快。
“小娃娃，你居然懂旋律？”
夏爷爷凑过来了，满头白发透露着慈祥。
这老爷子乃是沪上音乐界的泰山北斗，连徐明霞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老师呢。
老人家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参与过国歌的创作。
好吧，惹不起。
肖浅放下棒棒糖，诚实地道：“我不懂。”
夏爷爷不高兴了。
“诶，你这小家伙，怎么还谦虚上了？你不懂旋律，刚才怎么哼出来的？”
肖浅理所当然地道：“这首歌我就是这么哼出来的啊。”
夏爷爷咂咂嘴，有点懵。
“也是哈。”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又不高兴了。
“臭小子，骗你夏爷爷呢是吧？你不是认识五线谱嘛。”
这一次肖浅不装了，决定实事求是。
“地球人都认识。”
夏爷爷手捂着心脏，发觉自己似乎命不久矣。
和这孩子说话，好像总是会受伤。
但看着这么一个可爱的苗子，他又不想放弃。
想了想，夏爷爷拿过一本五线谱，摆在肖浅面前。
“孩子，你想学不？”
肖浅有点激动。
“夏爷爷您要教我吗？”
让一位参与制作了国歌的大拿教自己音乐，那自己今后岂不是要在音乐界横着走。谁要是敢跟自己炸毛，他就可以鼻孔朝天，酷酷地来一句：谁谁谁知道不？我师父。
等等……
“夏爷爷，您尊姓大名啊？”
夏爷爷赶紧喝水，咱不生气。
“我啊，我叫夏维璋，知道什么意思吗？”
肖浅点点头。
“瞎违章嘛，看来夏爷爷你今后要少开车了。”
夏维璋迅速喝掉了第二瓶水，才勉强压制住了暴打儿童的罪名。
“夫唯华夏，君子如玉。你懂什么？”
说完，夏维璋就后悔了。
这么深奥的东西，和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得着吗？
不料肖浅居然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寓意深远的好名字，配得上夏爷爷您的身份。不像我，哎……”
夏维璋顾不得去了解肖浅怎么知道“寓意深远”这种词汇的，连《为了谁》都能做出来，多知道一个词语不是很正常嘛。
“你的名字也很不错啊，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看的出来，你的家人给你起名字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心思呢。”
肖浅臊眉耷眼的。
“你真觉得是这么个意思？”
夏维璋纳闷。
“难道还有什么深奥的意思？”
肖浅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爸栽进了沟里，愣是把凤凰二八大横杠摔成了坤车。那沟……它不太深。”
夏维璋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痛惜地抚摸着肖浅的脑袋。
“孩子，咱还是来学五线谱吧。”
从那以后，肖浅就在上学之外，多了一门功课，那就是音乐基础知识。
他的授课老师，有白胡子老爷爷、国歌的制作人之一夏维璋，白头发老奶奶、新中国第一所音乐学院院长顾昀，大背头眼镜叔叔、新中国第一个在WYN金色大厅完成独立钢琴演奏的陈勋奇，大波浪时髦阿姨、新中国音乐理论奠基人冯亦帆。
当然了，还有《为了谁》的版权合伙人，魔都音乐学院教授徐明霞。
有这么多了不起的人物教导，肖浅就算是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棒槌，也能发出猪哼哼了。更不要说他经过了重生之后，唱歌终于能要钱了呢。
学习音乐的过程，是痛并快乐的。
快乐的是他，痛的是李清绝。
“大坏蛋，都是因为你，我妈妈都不爱我了。”
课间，老师刚刚离开，李清绝就要拿圆珠笔扎肖浅，吓的他赶忙用五线谱遮挡。
“难道你妈发现你不是亲生的了？那也不对啊，一般这事不是爸爸的活吗？你妈妈生没生你，她应该知道啊。”
李清绝欲哭无泪。
“我妈妈老说我不如你，说我是笨蛋，她以前从来不这么骂我的。”
原来是这事啊，肖浅只好安慰道：“你妈以前不骂你，那是因为没有碰到我。”
于是肖浅的胳膊上就多了两个圆珠笔的黑点，好像二龙戏珠。
后果就是李清绝一天都没有和他说话，连为了六一准备的练习都没做，就闷头跑掉了。
肖浅不为己甚，收拾收拾，一个人溜溜达达来到了老爸、老妈的摊子前。
快到晚饭时间了，工地也要下工了。
最近天热，建筑公司也不敢让工人顶着高温干活，所以劳累了一天的工人们可以三三俩俩地出来，享受一下难得的休闲。
听从了肖浅的建议，肖国吉的摊子在蛋炒饭和煎饼果子之外，增加了炒螺丝、炒花生等各种小菜，另外还提供啤酒。
只可惜，烧烤的技术肖国吉还没有学会。不然的话，烧烤小啤酒，这些工人们可以提前二十年享受到了。
肖浅到的时候，摊子这里正在为了等下的忙碌准备着。
正在清洗螺丝的筒子抬起头，看到是他，问道：“老弟，你脑子进水后有没有傻？”
肖浅对比了一下双方的体形，决定暂时不和对方一般计较。
你要不是我哥……
这人是肖平，是肖浅大爷家的二哥，也是老爸、老妈从东北摇来的人。
既然暂时对付不了，肖浅决定迂回一下。
“二哥，大哥咋没来？”
肖国吉兄弟七个，威武雄壮。但是别急，肖浅他们这一辈，可是兄弟八个。
肖国吉排行老四，但肖浅就只能排行老六了。当然了，如今老七和老八还没有出生，但将来会有的。
老大肖安、老二肖平、老四肖壮都是大爷家的。
二大爷家两闺女，不算排行。
老三肖虎是三大爷家的，名正言顺。
唯独肖国吉结婚晚了点，被五叔抢了先，所以五哥肖进就排在了肖浅前面。
当肖国吉和艾米兰决定从老家摇人的时候，肖浅满以为来的会是大哥肖安。没想到居然是二哥肖平。
听他问起这个，肖平很严肃地道：“大哥是要来的，但在准备来的前一天，他打麻将赢了二十块钱，觉得运气不错，所以决定努努力。”
肖浅满头黑线。
“其实你可以打电话报警的。”
没办法，这就是东北农村大部分人的现状。
春天把种子往地里一撒，秋天粮食一卖，手里有点闲钱，一冬天就什么都不干。
猫冬猫冬，无聊之下就只好耍钱。
肖浅恨铁不成钢，但也不能硬逼着人家努力是不？
不过看着和前世变了许多的二哥，他还是很欣慰的。
这个二哥，前世也是属于没多大出息的，性格风风火火，能干肯干，但总是闯祸。
来了魔都一个月，在肖国吉夫妇身边打杂，性子竟然沉稳了不少。
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功莫大焉。
晚饭的时候果然很忙，肖家摊子周围摆放的几个座位，全都坐的满满当当的，啤酒卖光了，炒螺丝也卖光了。
肖浅帮不上什么忙，就着依旧明亮的阳光学习着五线谱。
各种音符、音名、唱名、调名、装饰音、小节线、演奏符号什么的，弄的他头昏脑胀。
随口哼唱两句歌简单，但真正地深入学习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儿有多么的恐怖。
但是没办法，总不能改变了别人的命运，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吧。
一直到最后一桌的客人走了，肖家人才坐下来，吃属于他们的晚饭。
今天，肖国吉破例和肖平喝上了啤酒。肖浅也想喝，被艾米兰收拾了。
过了今天，这边的摊子就归肖平接手了。
跟着肖国吉夫妇干了这么久，肖平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再说了，路边摊的手艺也要求不了太高。
肖国吉和艾米兰早就遵从肖浅的规划，寻找到了下一个发家致富的地方。
魔都海运学院，浦东地区最大的大学。未来会更名为魔都海事大学，闻名全国。
做餐饮的，什么人的钱最好赚？
当然是学生。
因为学生只消费，不生产，所以不知道柴米贵。俗话讲就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
和苦哈哈的建筑工人相比，明显依靠着学校能赚的更多。
也就是这个时代了，将来谁敢想象在浦东大道摆摊啊？
多年以后说起这个，相信足够肖国吉吹牛的了。
肖平这里，他已经把肖壮叫过来了，明天下火车。
打虎亲兄弟，在这个陌生的都市，肖平要一个人撑起一份事业，还是亲弟弟比较值得信任。
至于肖安，据说就在他准备杠上开花的时候，公安进门了。
所以他进军SH滩的梦想再一次夭折，还需要肖平打钱回去赎人。
不过一家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肖浅还是很心满意足的，不免吃了两盘螺丝。
就是看着肖平一口吸溜一个，他拿牙签也抠不出来的时候，就很烦躁。
第11章 就这？
“呵，不过如此！”
肖浅神情高傲，目无余子，不屑的话音回荡在嘴边。仿佛天上地下，就只有他最厉害。
当然了，如果他的身边除了李清绝还有别人的话，保证挨抽。
不过他不满也是理由的。
本以为有了那么多的大拿出手，还有他的“噔噔噔噔噔噔噔”相助，一首歌面世不是很简单嘛。
没想到六一都来了，《为了谁》还在襁褓当中。
其实这是他错怪那些大拿们，人家已经很努力了。
但音乐制作这东西，真的是一个繁琐而精细的工程。作词、作曲都还好，最难的是编曲。
肖浅就不明白编曲是怎么回事，还是夏维璋给他做了指点。
“作词呢，就好像炒菜准备好了材料，白菜、豆腐、猪肉什么的。作曲呢，就是你决定做什么菜。是准备红烧呢，还是爆炒，亦或者是清炖。至于编曲，就是需要在你做的菜里放什么佐料，盐不能不放吧？葱、姜、蒜、辣椒不能少了吧？酱油放不放？醋放不放？放多少？要知道，差一点，菜的味道就不对了。所以编曲才是最难的，编曲弄的不好，歌曲的质量就会大受影响。”
肖浅终于明白了，宛如醍醐灌顶。
一首音乐好不好，原来学问都在编曲里呢。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吐槽那些音乐大拿，因为汽车都开进军营了，他和李清绝能给解放军叔叔们表演的，依旧只有清唱版的《为了谁》。
从车上一下来，就看到了熟人。
没等肖浅露出笑脸呢，李清绝已经一溜烟跑过去了。
“冯叔叔……”
这马屁精……
肖浅慢慢地走到冯志扬身边，直到冯志扬和李清绝说笑够了，才礼貌地道：“冯叔叔，好久不见，您更精神啦。”
冯志扬好笑。
“臭小子，你懂什么叫精神？”
他一手一个，拉着两小向军营里走去。
对于孩子们来说，军营绝对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孩子们，全都撒了欢了，在战士们的照顾下，开始到处参观起来。
即使战士们给他们讲解我军的光辉历史和优良传统，他们听不懂也听的津津有味。
见肖浅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哇哇的，冯志扬很不开心。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是孟良崮战役吗？”
华东这边的军队，前身基本上都是三野的，也就都参与过这场著名的战役。
可是在战士们给小朋友讲解战役经过的时候，肖浅却老神在在，不为所动，冯志扬就决定难为他一下。
肖浅依旧风平浪静。
“知道。”
哟呵，冯志扬更不开心了。
小东西，你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那好，你说说，我军能够在孟良崮战役取胜的的关键是什么？”
肖浅斜着眼睛看向冯志扬，觉得如果自己说是委员长的微操和李天霞的话，可能会被吊起来抽，立马改变主意。
“当然是中央军委的英明决策，前敌指挥的精心布置，以及广大解放军指战员们的英勇战斗了。”
冯志扬咂咂嘴，愣是无处下手，最终只好感叹道：“你将来不去当官可惜了。”
对于小朋友们来说，军营里可供参观的地方太多了。
特别是当冯志扬拿出了武器，给小朋友们显摆的时候，所有的男孩子都疯了。
至于女孩子们，显然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不会感兴趣的。
于是大家分开了，男孩子们围着冯志扬，听他介绍武器。而女孩子们则跟着去学习唱红歌去了。
“大家来看，这就是我们勇敢的战士们用来保家卫国的武器，怎么样，帅不帅？”
冯志扬珍惜地端着手里的步枪，展现在大家面前，让小朋友们上蹿下跳，想要伸手去碰却又不敢。
冯志扬看在眼里，叫过了胖子。
“来，你来试试。”
第一个被点名，胖子高兴坏了，觉得自己已经是孩子王了。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立刻抓住了枪。
“嗯？哼……哎哟……”
枪直接掉在了地上，好悬砸到胖子的脚，吓的他哇哇大叫。
他光知道这东西好玩，哪知道这东西死沉死沉的。以他的力量，想要端稳必须要做好准备才行。
冯志扬哈哈大笑，重新把枪拿在手里，教育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枪啊很重很重，叔叔们拿着它打仗，辛苦不辛苦啊？”
“辛苦！！！！”
小朋友们都很乖巧，稚嫩的童音让冯志扬很开心。
不过等看到肖浅百无聊赖的样子时，他又不开心了。
“肖浅，你不喜欢枪吗？”
肖浅看着他手中的八一杠，兴趣缺缺。
“很重要吗？”
冯志扬觉得这小孩就是欠收拾，重重地把枪塞到他的手里。
“哼，那你试试。”
满以为肖浅也会和胖子一样，因为沉重而把枪给扔了，孰料肖浅却牢牢地抓住了，似乎早就知道枪的份量。
不但如此，肖浅还正确地把持在了手里，左手一掰，竟然打开了保险。扣动扳机发出哒哒哒的空腔声后，又直接将弹匣取了下来。
因为是给小朋友们展示的，弹匣里自然空空如也，这也让肖浅很不开心。
“真是，连子弹都不给两发，抠门。”
冯志扬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你一个七岁的孩子，你凭啥会开保险，还会卸弹匣啊？
他赶紧把枪抢过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被肖浅弄坏，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样子，让肖浅更是郁闷。
“切，又不是啥好东西，叔叔你也太小气了。”
冯志扬眼珠子里都是杀气。
“你知道啥？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步兵武器，你知道它的威力吗？”
肖浅撇嘴。
“就这？”
他开始掰手指了。
“导轨没有，握把没有，瞄准镜没有，榴弹发射器没有，激光瞄具没有，红外瞄具没有，战术手电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算什么好枪？”
冯志扬风中凌乱，满脑子都是浆糊。
“你说的都是啥？”
肖浅背着小手，颇有范。
“你想学啊？我教你呀。”
他并不知道，就因为自己的嘴欠，当天晚上一份关于我军现代化步枪的研发方向的报告书，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在了军委的研讨会上。
不过他的名字第二次进入军方大佬的视野，速度也挺快。
泥巴裹满裤腿
汗水湿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慰问演出很成功，尽管两个稚嫩的童音没有伴奏的情况下显得很单薄，但还是成功让无数的人落下了热泪。
以至于结束之后，立刻就有一个眼镜解放军叔叔凑了过来。
“肖浅小朋友你好，我是解放军报的记者沈卓，我可以采访你吗？”
肖浅知道自己不能说不，所以只好答应。
当天晚上，解放军报上就多了一篇影响巨大的报道。伴随着报道，《为了谁》开始了第一波的爆发。
后续之猛烈，除了肖浅，无人能够预料到。
还是徐明霞找到肖浅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本来是准备报答解放军叔叔们的歌曲已经上达天听了。
“小浅，事闹大了。”
徐明霞唏嘘不已。
本想着找到了一首好歌，他们音乐学院弄弄，能捞个什么精神文明建设奖、先进音乐文化奖什么的，没想到总政下来了命令，这首歌被征用了。
事实上，这是理所当然的。
今年因为水灾，整个华东地区损失惨重，甚至到了需要国际援助的程度。为了救灾，国家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光是解放军就出动了无数次。
数不清的橄榄绿奋斗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牺牲一点都不比九八年那次小。只是因为时代的不同，如今掀起的影响不够大而已。
但是在灾后，如何重塑民心和希望，一直都是国家在思考的问题。
对于军队来说，宣传军民鱼水情，让军队和百姓更加牢牢地结合在一起，始终是军队思想建设的重中之重。
在这个时候，《为了谁》的出现，恰逢其时，恰逢其会。
总政已经决定，要将这首歌作为今年军队宣传的重中之重，作为树立新时代人民军队形象的标杆。
命令下来，徐明霞很是空虚。好像自己辛苦抚养长大的孩子，就那么活生生地被人抢走了一般。
肖浅却明白，她是没有转过弯来罢了。
“阿姨，这首歌不是属于我的，也不是属于音乐学院的。它是属于人民军队的，也是属于全体中国人民的。能够让这首歌被更多的人知道，才能体现它的价值。作为其中的参与者，我们的贡献必将会被历史铭记。”
魔都音乐学院这边对于歌曲的制作已经进入了尾声，总政征用，也不可能再去重新制作啊。
所以当这首歌未来在全国唱响的时候，他们这些制作人一样会发光发热的。
徐明霞愣愣地看着云淡风轻的肖浅，突然发觉，自己的思想觉悟和格局，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这个发现，让她回去之后又拿李清绝出气了。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肖浅胳膊上的圆珠笔印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第12章 你咋骂人捏？
因为总政掺合进来了，所以《为了谁》的演唱者就顺利的换人了。
肖浅和李清绝两个小娃娃是没办法撑起这么恢弘大气的歌曲的。
事实上，即使总政不插手，徐明霞他们也在物色歌手了。
和前世一样，大家一致认为，这样的歌曲必须要由唱功卓越又有丰富经验的女歌手来演唱才可以。
这一次，总政指定了一位歌手过来。
文牧，国家一级歌唱家，总政歌舞团副团长。这个级别一出来，群雄辟易。
看到这位了不起的歌手时，她正穿着军装，和夏维璋等人寒暄。
“哟，这就是作出了歌曲的小肖浅吗？”
文牧来的时候，就已经了解清楚了。
她一直都不太相信，能够做出这样歌曲的人，居然会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腹黑的她甚至怀疑，这是魔都音乐学院的人为了轰动而搞的噱头呢。直到见着了肖浅，她的怀疑才消除。
“文阿姨您好，这首歌就拜托您了。”
这话就不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文牧便也认真了。
“小浅你放心，阿姨唱歌可是专业的。”
文牧被评为国家一级歌唱家，在这个专业领域还是很自信的。直到进了录音室……
“文阿姨，这么唱不对，您的音调过高了，感情的表达就不够充沛。”
一群大人中间，肖浅坐在中间，把持着话筒，透过隔音玻璃理所当然地指点起来。
可没有人觉得这一幕荒唐，因为这首歌就是他制作的，没有人比他更懂歌曲的内涵。
这让坐在后面吃着棒棒糖的李清绝十分羡慕，因为她发现，妈妈似乎说的对，肖浅就是比自己厉害。
一想到这个现实，手里的棒棒糖它就不甜了。
里间的文牧赶紧调整，第二次的演唱就没有问题了。
随后的录制中，肖浅基本主导了节奏。他多次指导了文牧演唱中的问题，让歌曲在大家的眼中以可见的速度在完善着。
这就是重生者的好处，又系统地学习了音乐，所以他知道这首歌该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只是重生，没有学习过音乐的话，他是没有资格指点行家的。
饶是如此，歌曲的录制也是一份辛苦的工作。足足花了一个星期，完美的版本才新鲜出炉。
这首歌是国家和军队重点打造的宣传武器，容不得半点瑕疵。所以大家都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和热情，精益求精。导致的结果就是，全新版本的《为了谁》远比前世更加的优秀。
在歌曲完成制作后，军方有几位领导过来，当场聆听了之后，立刻拍板，并且对参与制作了歌曲的众人进行了高度的赞扬。
也就是说，这首歌的后续正式进入了宣传的阶段。
到了这个时候，就跟肖浅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又被几位军队领导抓去，别误会，不是切片，又是详细地向他咨询了关于轻武器方面的想法。
上次冯志扬通过他得到的关于新式轻武器的设计思路和应用思路上交之后，在军方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时期的人民军队在建设方面的思路，是严重落后于国际潮流的。
想想前世各种新闻报道里，所谓的军事专家们关于海湾战争还有美军进攻伊拉克的预测就知道。
连这些专家们都严重落后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肖浅无意识的话，却等于提前给中国的军队注入了未来现代化战争的新思路。虽然只是轻武器方面的，但也足以影响深远。
肖浅把该说的都说了，该知道的也都抖落出来了。再多的，那是难为他了。
他算是半个军事迷，对军事历史的了解其实多过于军事科技方面。能够知道这些，也都是在前世耳濡目染的结果。
而且其中颇多错漏之处，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建设，却有着极大的参考意义。
一切都来的很梦幻，一切又过去的如闪电。
肖浅的生活，又回到了平静的学生时代。
一个七岁的孩子，尽管表现的很了不起，但大人们也没办法将他看的太重。
对于肖浅来说，快快长大的意义远远大于过早地展露太多的才华。
他还需要时间和契机。
在时间和契机没有到来之前，痛苦地享受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未尝不是一种重生的意义。
如果梁大光不总唠叨他是数学天才的话，那么他的小学生活将无比的完美。
就因为这个，逼着肖浅在放学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迅速逃离。
肖国吉和艾米兰转战到了海运学院那边后，肖浅就面临了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
回家的路变远了，大人们都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子自己回家。
肖浅自己也没有啥信心，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面对坏人的时候，重生的优势没有任何帮助。
幸好有徐明霞，解决了肖浅的困难。
徐明霞让肖浅放学后和李清绝一起走，先去李家待着。等肖国吉夫妇晚上忙完了之后再去接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徐明霞还有别的心思，那就是希望女儿多感受一下肖浅的天才，也能好好地成长。
李清绝却不知道妈妈的良苦用心，对于家里多了一个人十分的不高兴。
“这个杯子是我的，不许碰；这个椅子是我的，不许坐。这个碗是我的，不许用。”
这一连串的不许，弄的肖浅无比懵逼。有心想要挑战一下李清绝的忍耐力，但又害怕她的眼泪，只好忍住。
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肖浅把书包扔下，跑到了外面。
他早就看到，院子里有很多小孩在踢球，打发时间很不错。
李清绝的父母都不是一般人，所以她家的小区十分的高档，各种基础设施即使是后世的所谓豪宅也比不上。
看到肖浅居然不写作业就跑出去玩，李清绝撅起了嘴巴。
“哼，将来肯定没出息。”
她可是好孩子，每次都被老师夸奖的，所以决定不和坏孩子肖浅学。认认真真地打开作业本，努力和十加八搏斗起来。
肖浅则已经变成了绿草地上快乐的精灵，玩的不亦乐乎。
小孩子们没有太多的心思，所有能够一起玩的人，就都是朋友。
于是肖浅就顺利地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并且凭借着精湛的球技，惹得所有小朋友羡慕的哇哇大叫。
先是甩牛尾巴晃倒了一个，然后油炸丸子又突破了两个人的夹击，看到距离足够的时候，他扭腰摆腿，脚弓一搓，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绕过了守门员的手，坠进了球门的远角。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肖浅心满意足地擦着热汗，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贝利、马拉多纳、巴乔、罗纳尔多、齐达内、小罗、C罗和梅西灵魂附体。
他就是足坛最亮的那一颗星，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天王巨星。
如果他的对手不是几岁的孩子的话……
“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踢球奇才，打进世界杯的重任就靠你了，来和我学踢球吧。”
高大的黑影遮住了阳光，背后披着五彩霞光，却不如此人眼睛里的绚烂。
这种目光，肖浅曾经在梁大光的身上见过，也在徐明霞的身上见过。
“您是……”
此人略微侧身，让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真面容。
“我是徐树金，我的职业是一名足球教练。有很多国足的队员都是我教出来的，怎么样，小朋友，你想成为一名国足吗？”
肖浅这个气呀。
“你咋骂人呢？”
国足，一个多么令人震怖的名号啊。
遥想曾经这个名号所掀起的血雨腥风，肖浅所有的热血瞬间冷却。
徐树金很主动，一直缠着肖浅，努力地想要把这个他发现的天才儿童拉入到了天坑的伟大事业中来。
而经过了一番了解，肖浅也对徐树金有所了解。
此人在魔都足坛，还真的是大佬级的人物，说他是SH滩足坛教父，那是一点都不夸张的。多少声名赫赫的国脚，见到他都要恭敬地叫一声老师。
此人的一生都投入到了足球事业中，百折不挠的精神足以令人敬畏。
只是中国足球……
被缠的没办法了，肖浅只好坦白。
“徐先生，你是一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弄的徐树金迷迷糊糊的。不等他回过神来，肖浅已经溜溜达达地跑掉了。
显然，肖浅的拒绝并不可能就此斩断缘分。
徐树金清醒过来后，也是发了狠。
“哼，小家伙，你跑不掉的。只要你还在这个小区，你就别想逃脱我的魔爪……呸呸呸，手掌心。”
第13章 我做的
乌云终于散去，阳光重回大地。
人们心头的阴霾尽去，渴望安宁与幸福的心愿更加强烈了。
第一次，放学后，李清绝主动拉着肖浅的手，闷头往家里跑。
呼啦啦的少年，心情如同蝉鸣一样欢快。
刚刚冲进家门，还没有站稳，肖浅就被制住了。
“啊哈，臭小子，你终于跑不掉了。”
看着得意洋洋的徐树金，肖浅悲呼不已。
“我命休矣！”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说什么鬼话呢？”
李清绝的父亲李建国过来，将肖浅从徐树金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老徐你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吓着孩子怎么办？”
徐明霞从厨房里端着水果出来，揶揄道：“老徐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老心不老，最喜欢和小孩子玩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肖浅和李清绝，她又嗔道：“外面车那么多，你俩瞎跑什么？”
李清绝却一把将书包甩掉，指着某个地方，焦急地喊道：“妈妈，看电视，我要看电视。”
小孩子回到家不写作业，居然第一时间要看电视，这让徐树金侧目。如果是他家小子敢这么做，非得抽的他屁股开花不可。
但让他意外的是，徐明霞不但没有责怪，相反还真的把电视打开了。
李清绝一声欢呼，爬上了凳子，瞪着大眼睛就看了起来。
肖浅也想要过去，却被徐树金逮着，寸步难行。
徐树金看了一眼电视，发现里面的节目是一场演出。
1991年抗洪救灾汇报演出暨表彰大会的横幅表明了节目的宗旨，人山人海的观众更加说明了这场演出的弘大。
这件事他也知道，毕竟最近接连报道了很多次，也是近期最大的大事了。
不过这场演出是在J江举行的，离着太远，否则的话，他都想要去现场看看了。
前一段时间的华东水灾和抗洪救灾的各种事迹，真的是令人感动不已，他也算是亲历者。
既然离着远了，徐树金就只好放心。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小子，你绝对是一个天才。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加厉害的天才了。你要是不来踢球，实在是太浪费你的天赋了。怎么样，来跟我学踢球吧，我保证能把你教成全国最厉害的足球运动员。”
肖浅看着电视里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心思完全不在和徐树金的对话上。
“哎，要我怎么说，您才能相信，我对足球没有兴趣呢？”
徐树金要是容易放弃的人，就不会追到这里了。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你接触足球比较少，等你真的踢球了之后，你就明白，这个运动它很有意思的。”
肖浅终于转头，认真地看着殷切的徐树金，对这位真的打从心眼里佩服。但要他去踢球……
“其实吧，足球是挺有意思的……”
徐树金心头一喜，满以为肖浅终于意动了，但肖浅后面的话，却让他差点吐血。
“可中国足球却没意思。”
徐树金这个急啊，为了拉住这个天才，真是什么都说了。
“孩子，你知道嘛，如果你来踢球的话，将来可是能成为大明星，能赚很多钱很多钱的。咱们中国的足球马上就要开始职业联赛，到时候赚的钱是你想象不到的。”
肖浅当然知道甲A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可惜，看着徐树金满怀希望的样子，他真不忍心去告诉对方，那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决定换个方式来拒绝徐树金。
“您看看，就您采用的方式，中国足球能好的了吗？您都算是中国足球最好的从业者了，可连您都不专业，中国足球还有希望吗？”
徐树金简直都要怀疑人生了，发觉自己面前的人似乎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我怎么不专业了？”
肖浅指着自己，十分严肃地道：“面对我这样的孩子，您却张口闭口和我谈钱。那等我这样的孩子长大了，您和他们谈什么？”
徐树金满头黑线。
“你和一般的孩子一样吗？”
肖浅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可你们这些人对孩子们的做法却是一样的。本该跟孩子们谈理想的时候，你们却跟他们谈钱。等该跟他们谈钱的时候，你们又和他们谈理想。本末倒置，中国足球能搞得好吗？”
徐树金终于不说话了，默默地坐在那里，两只手不停地搓着，晦暗难明的神色证明，肖浅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到底算是一个球迷，肖浅不忍徐树金陷入在煎熬当中。
他拍拍徐树金的胳膊，想拍肩膀够不着。
“整个中国足球，都缺少一个最重要的元素，那就是热情。孩子们缺少理想的热情，大人们缺少利益的热情。只有激发了所有从业者们的热情，中国足球才能变得越来越好。”
后世关于中国足球的探讨和批评数不胜数，关于中国足球不行的归纳结论，也五花八门。
什么假赌黑、什么怠政乱政、什么环境不好、什么青训不行等等，每一个理由看起来都很像那么回事。
但是在肖浅看来，这些问题其实都只是果，而不是因。
中国足球之所以不行的因，就是所有人对于足球都缺乏热情。
后世的中国足球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不像话的失败后，无数的人都痛心疾呼，呼吁说只有青训才能拯救中国足球。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想过，为什么中国足球的青训不行？
说要开展校园足球，人家教育机构和学校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都没有，人家凭啥陪你玩？
说青训教练水平不行，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看不到前途希望，哪个青训教练有心情去提升自己的水平？
说什么怠政乱政，每年几亿、几十亿、几百亿的资金从身边经过，却没有一分钱是属于自己的，换成谁来都没心情好好做事的。
别说当政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懂足球，懂足球的人来也一样。因为这份工作，无法给予他们热情。
这就是后世中国足球的现状，看起来风风火火，但是得到好处的只有那些投机拍马者，而真正的从业者们都只是下面的死水。
足球产业做大做强而产生的利益，没有顺利地辐射下去，这才是中国足球的问题所在。
打个简单的例子。
假如有一名中国球员，被西甲马德里竞技看中，转会费为一百万欧元。
这个价码，在后世的足坛真的是白菜价了，一点都不稀奇。即使是中国足球内部，这个价格都是便宜的。
就是这一百万欧元的转会费，假如有明确的规定，可以惠及到这名球员成长的各个阶段会如何？
比如按照规定，将这笔转会费按照七点五比二点五进行分拆。
其中的七成五属于球员所属俱乐部，而其余的二成五则作为转会分红分润下去，是不是可以让更多的从业者获利。
一百万欧元大约相当于一千万人民币，其中的二成五就是两百五十万。
其中的一百万属于中国足协，五十万进入中国足球建设专项基金，而剩余的五十万则作为分红按比例分配给足协主席以下的所有足协工作人员。
你说，有这样的好处，大家对于足球会是什么态度？
其余的一百五十万，按照这名球员的成长所经历的高中、初中和小学阶段平等分配，每个学校都能获得五十万的分红。
其中的一半可以被学校拿来作为教育设施建设的资金，而剩余的一半则用来给全校教职工进行分红。
球员的青训教练多分点，五万块好了。其余人等，从校长到看门老大爷都有分红。
这样的好处下，学校对于青训的态度还会是现在这样的冷眼旁观吗？
这还只是一百万欧元转会费能够让足球的各级阶段得到的好处，如果转会费是两百万欧元呢？
一千万欧元呢？
一亿欧元呢？
都说足球是一个产业，但这个产业的各个环节却没有收益，这算是什么产业？
中国足球最大的悲哀就是，和孩子谈钱，却和大人谈理想。
只可惜，肖浅看的明白，但却没有能力去改变，而且也不想进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坑。
他决定用一个比较好的方式来拒绝徐树金。
泥巴裹满裤腿
汗水湿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电视里，文牧盛装出现，饱含深情的歌声让电视里、电视外哭声一片，化作了泪的海洋。
刚刚才灾难中走出来的人们，更加容易被感动。
就连原本陷入沉思的徐树金也被吸引，死死地盯着电视。
肖浅指着电视，轻声对徐树金道：“这歌，我做的。”
第14章 要不起
徐树金再也没有烦过肖浅了。
一个写出了《为了谁》的人，你不可能硬拉着人家去踢足球。而且见到成果的日子，还要在很多年后的那种。
肖浅提到的关于中国足球的问题，让徐树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但肖浅知道，无论徐树金怎样地大彻大悟，其实对于中国足球都没有什么帮助。
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更何况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从业者，而不是决策者。
最后，徐树金要告别的时候，还是问了肖浅一个问题。
“孩子，你觉得，我们中国足球应该学习谁，才能成为强者呢？”
“啊？”
肖浅目瞪口呆。
这中国足球应该学习谁，如此严肃的问题，现在就出现了吗？
巴西、英国、德国、法国、西班牙等一长串的国名从眼前依次闪过，那代表着的，是一个个荒诞不经的年代。
最终，肖浅只好拍拍徐树金的膝盖。
这一次徐树金是站着的，肖浅想要拍胳膊都做不到了。
“徐老师，我觉得您还是去崇明岛上建立一所足球学校，把真正喜欢足球的孩子集中起来。学习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孩子们发自内心地去喜欢足球，而且练好基本功。如果将来有一个姓武的孩子出现，你一定要让他练好单刀。”
徐树金满脑浆糊地走了，也不知道肖浅的话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不过摆脱了徐树金的纠缠，却有更多的人缠上来。
“小浅啊，你应该多多练习大提琴。要知道，大提琴可是乐器中的贵族。学好了大提琴，能够提升你的气质。”
看着肖浅只对着五线谱写写画画，夏维璋老爷子很不满。
肖浅只得道：“夏爷爷，我会拉大提琴的。”
夏维璋胡子都翘起来了。
“光会怎么行？还得精。音乐是严肃的，必须要拿出最认真的态度去学习、去掌握、去精通，知道吗？”
肖浅傻眼。
我精通那玩意儿干嘛？
知道怎么拉的，音色是什么，将来制作歌曲的时候能够运用进去不就行了嘛。
“小浅啊，别听你夏爷爷的，他老糊涂了。大提琴能用几次？来，跟你顾奶奶学习小提琴。小提琴啊，可是皇后，地位比什么贵族高多了。”
顾昀虽然慈眉善目的，但意思就一个。
陈勋奇不甘示弱。
“小浅，别的都不重要，钢琴才是乐器之王啊。只要掌握了钢琴，整个音乐世界都被你所拥有。来，跟你陈叔叔学钢琴吧。将来你也可以在WYN金色大厅奏响属于你的华章。”
肖浅更懵。
我去那地方干嘛？
我又娶不到德韩混血的媳妇儿。
他有心说道说道，但七岁的小屁孩没有人权，只能苦兮兮地经受各种声响的琢磨。
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冯亦帆出面了。
“小浅，你喜欢音乐吗？”
“喜欢。”
这是真心话。
虽然前世和音乐无缘，但好听的歌曲还是能够让他感动，好的音乐也能够让他受到陶冶。
现在重生改变了体质，正式接触了音乐，让肖浅更加懂得其魅力之所在。
冯亦帆语重心长。
“阿姨看的出来，你并不是喜欢乐器，而是喜欢制作音乐对吗？但乐器是音乐传达给世人的桥梁。这座桥不够结实，通过的音乐能够保证质量吗？好的音乐人不一定是好的乐器大师，但他们一定能够和乐器融为一体。你……明白了吗？”
肖浅远比冯亦帆想象的，要明智的多。
这一席话拨开了肖浅眼前的迷雾，当他再次操起各种乐器的时候，再没有了磨洋工的样子。
实际上，这也不怪肖浅。
前世他从各种资讯里看到的音乐制作人，大部分都是抱着各种电子设备玩的花里胡哨的，就让他误以为搞音乐可以很轻松。
他却不知道，他是被电视节目误导了而已。
即使是用电子设备制作音乐的人，每一个也都是精通乐器的。用电子设备，只是因为电子设备方便，而不是他们不会传统乐器。
不管时代怎么变化，科技怎么先进，音乐的本质从未变过。
有了冯亦帆的解惑，肖浅迅速从误区中走了出来，让几个老师全都高兴不已。
魔都是感受不到春天和秋天的，冬天很短，夏天很长。
肖浅吃着冰棍和秋老虎抗争的时候，听到了肖国吉和艾米兰严肃的探讨。
“现在买房子不合适，你看看，房价都到什么程度了？新闻里不是说了嘛，国家要调控的。等房价降下来后，咱们再买好了。”
肖浅三口两口吃掉了冰棍，顾不得打哆嗦，目瞪口呆地看着父母。
“不是，你们都能买房子啦？”
夭寿啊，居然要在魔都买房子啦，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吗？
肖国吉和艾米兰不懂他为何一惊一乍的。
“叫唤啥，买房子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想咱家一直住在这地方吗？”
四十平米不到的小弄堂，没厨房，没厕所，下雨漏水，刮风漏气，冬凉夏暖，住过一次就让人崩溃。
“不是，你们到底是挣了多少啊？”
肖浅实在不敢相信，父母啥时候这么胆大包天了？
居然敢在魔都买房。
家里没有外人，肖国吉也不藏着掖着了。
“最近生意不错，我和你妈手里头，差不多有八万多块钱吧。”
说这话的时候，肖国吉和艾米兰是满脸的幸福和骄傲。
九十年代，万元户可是能上新闻的。现在他们赚了八个万元户，确实可以骄傲。
不得不说，这个混乱而奋进的时代，确实给了所有人梦想成真的机会。
同时肖浅也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前世都说劫道的不如卖药的、卖药的不如开学校的了。
他喵的，学生们的钱也太好赚了吧？
之前肖国吉夫妇在工地摆摊的时候，虽然也不少赚，但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那么夸张。
结果转战大学门口，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居然膨胀到这个程度了。
“那就买啊。”
前世肖浅在魔都混了十几年，别说买房了，连买厕所的梦想都不敢有。
现在有机会，那还等什么？
艾米兰却早有打算。
“买啥买？你看看现在的房价，一平米都两千多了，买了多亏啊。新闻说了，房价马上就要调控了。等房价下来了，咱们再买。”
肖浅莫名地看着艾米兰。
“妈，在新闻和我之间，您更信谁？”
艾米兰无比纠结。
半晌过后，想想自家儿子的神奇，还是道：“当然是信你了。”
这就行了。
肖浅一跃而起，咆哮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买！”
魔都房价，两千多一平……
二十年后的人听了，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
不想沉默和流泪的话，那就巴里巴里啊！
次日，肖家一家三口出现在了售楼中心。
这里门可罗雀，无比冷清。他们三人的出现，瞬间得到了数十个销售人员的接待。
递茶的递茶，问好的问好，那待遇，你敢想？
“这咋没人呢？”
一个销售人员讪讪笑道：“最近房市不太好，大家都在观望。不过客人您来对了，我们现在正在搞优惠促销，机会难得。”
机会难得？
肖浅立刻豪情万丈，踱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绕着世纪大道、张杨路、东方路画了一个圈。
“我都要。”
销售人员满头黑线。
“小朋友，别闹。”
肖浅惊为天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胡闹？”
销售人员学着他的样子，也在地图上画了一圈。
“这块地方，全世界最有钱的人也要不起。”
肖浅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承认他说的对。
一家人都是第一次买房，格外的紧张。生怕被人看出来，众多的房源着实看的眼花缭乱。
看着父母跟第一次进肯德基似的，最终还是肖浅出面了。
他选了石桥花园路这边的一套老房子，面积大约八十多平，各种家具什么都很齐全，一家人可以直接入住。
价钱也不贵，总共才要五万块不到。
可肖国吉和艾米兰却不满意。
“儿子啊，咱又不缺钱，干嘛不买新房子啊？这老房子你还没住够吗？”
肖浅老神在在的，只是让肖国吉在购房合同上签字。
“没事，反正也住不长久。”
后年，石桥花园路就要变成历史了。而这个位置，将会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建筑——金茂大厦。
现在买了，到时墙上多了一个大大的“拆”字，什么梦想啊、奋斗啊、人生啊，都将失去意义。
肖浅着重看了一下，这段时间石桥花园路附近卖的房子真是不少，他都想要去银行贷款，全都买下来了。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这场大时代的饕餮盛宴里，他们这样的人家混混汤水还不错。但要是想上桌子吃大餐……
就等着畅游黄浦江吧。
人，不能贪心不足。
要钱，还是要命，这是一个问题。
第15章 假装打不过
整个房屋买卖合同签署的过程，快的令人发指。
肖家这边几乎刚刚决定要买，房东夫妇就跟鬼一样出现了，并且拽着肖国吉，生怕他们不买了一样。
哪怕被精明的肖国吉和艾米兰趁机又砍下去了三千块，房东夫妇也爽快地答应了。
弄的肖浅完全感觉不到占了便宜的爽快感。
“叔叔，阿姨，你们为什么卖房子呀？”
仗着年纪小，长的天真无邪，肖浅决定打探一番。
房东夫妇果然没有察觉，被问起的时候，一脸的骄傲。
“小朋友，叔叔和阿姨啊，要去美国了。”
房东先生的嗓门特别大，似乎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
果然，听说他们要出国了，大家全都露出了羡慕的样子。
肖国吉一拍大腿，嗓门最高。
“唉呀妈呀，听说美国老好了，到处都是钱，那儿的人都活的跟神仙一样呢。”
有人恭维，房东夫妇愈发的得意起来。
特别是房东太太，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哎呀，都是我们两口子含辛茹苦，供了女儿上大学，如今又去了美国留学，还在那边嫁了人。女儿孝顺，不忍心我们在这边受苦，就让我们跟着过去享福。这位先生说的对，美国啊就是钱多。我女儿可是说了，就算是在美国刷盘子，都比咱们国内教授挣的多呢。今后啊，我们可就是美国人了。”
一屋子人啧啧艳羡，恨不得能取而代之。
肖浅看着这美出泡来的两口子，真是无比的敬佩。
舍弃了陆家嘴的一套房，死活都要去美国刷盘子，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
没说的，肖浅只好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道：“叔叔，阿姨，你们真棒。”
回过头来，看着还唾沫横飞说美国的肖国吉，肖浅立刻道：“老爸，还愣着干什么？签字呀。”
肖国吉很不高兴，因为儿子打破了他的美国梦。
幸好想着买房是大事，还是憋着签下了名字。
房东夫妇比他还着急呢，一俟他签好了字，立马就把合同收好，钱款点好，钥匙扔下，仿佛下一秒钟就能上飞机，远渡重洋了。
“哎，你看看人家，都去美国享福去了。咱们还得起早贪黑地干活，人的命咋就差这么多呢？”
回家的路上，肖国吉还在唠叨。
一低头，发现肖浅捧着合同傻乐，就气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学学人家闺女，将来也留学去美国，然后也把我们接过去享福啊？”
看着合同被艾米兰抢走，肖浅满头黑线。
“去美国干嘛？享受那独特的风景线吗？”
和这个时代的人说不清楚，他也懒得说，时间最终会证明一切。
他可是很忙的，忙着装饰自己的新房间。
虽然知道新家住不了多久，但总算是告别了夹在父母中间充当电灯泡的日子，肖浅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晚上躺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睡的无比香甜。
梦中少女时代、T-ara、金泰熙、孙艺珍、刘仁娜等等等等数也数不清的美女都往他的床上扑，赶都赶不走，烦死个人。
以至于第二天来到学校的时候，他的嘴角都是咧开的。
不过他的高兴和别人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也笑不出来了。
看着哭嚎不止的小胖子，肖浅凑了过去。
“刘志豪，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作业没做完啊？”
刘志豪哭的鼻涕、眼泪、口水都混合在了一起，好像敷了一层面膜。
还是他的同桌替他做了回答。
“刘志豪让人打了。”
“啊？”
肖浅这才注意到，刘志豪的一只眼睛发青。
想到自己来的第一天，就是这个小胖子友好地送了自己棒棒糖，肖浅决定不能视而不见。
“究竟是谁欺负你的？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打回去？”
刘志豪既然是一个小胖子，显然在同龄人当中，是霸王龙一样的存在。几乎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被人欺负了可太少见了。
见终于有人关心自己了，刘志豪的干嚎声音小了不少，但仍然断断续续的。
“我……呜呜……我打不过他。”
作为朋友，肖浅决定发动自己的智慧。
“你笨呀，你打不过他不要紧，你不会装怂吗？你不能正面硬打，你要装作自己很弱小的样子，让对手放松警惕，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懂了吗？”
刘志豪听的一愣一愣的，显然已经感悟到了什么。
“好，谢谢你肖浅，我这就去报仇。”
说完，刘志豪就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肖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没有坐下呢，旁边就传来了李清绝的指责。
“哼，阴险。”
这是她刚刚学会的词语，总是安放到肖浅的身上。考虑到小孩子学习的不易，肖浅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
“我这怎么能叫阴险呢？这叫谋略。军事上，这一招叫做示敌以弱。多少例子都表明了，这一招的效果很好。”
肖浅觉得，自己把这么高深的计谋教给刘志豪，他一定能完成报仇的。
直到刘志豪回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青了，他才发现，自己面对的世界好像不一样啊。
这一次，任凭肖浅好说歹说，刘志豪的哭声就没有停过。
从来都能吃能睡的小胖子，第一次这么伤心欲绝。
“呜呜呜，我用你教的方法，假装打不过，然后找了机会下手，呜呜呜呜……然后我发现，我是真的打不过。”
“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恐怖如斯？”
肖浅很愧疚，决定亲自出面为小胖子报仇。
“你别怕，放学后，我陪你一起在学校门口和他叫阵。”
偏斜的夕阳下，凄凉的日光划过枯黄落叶的表面，营造出了风萧萧易水寒的凝重。
肖浅知道，今日，或许就是自己名震花园小学的日子了。
直到刘志豪的敌人出现。
“该死的，你没事惹六年级的干嘛？”
看着对方足足高出两个头的身板，肖浅终于明白刘志豪为啥打不过了。
一年级的和六年级的动手，不管是假装的也好，还是真实的也好，都不可能打得过。
对手就那么站着，掐着刘志豪的胖脸，撂下了狠话。
“小胖子，下次你要是再敢揪我妹妹的头发，我还揍你。”
六年级的走了，只留下了差点尿出来的刘志豪，还有狂吞口水的肖浅。
回过头来，看着刘志豪死死地盯着自己，肖浅立刻用口水回敬。
“呸，人渣，居然动人家女孩子的头发。”
刘志豪再次哇哇大哭地逃走了，他在自己不该有的年龄，承担了他承受不起的骂名。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李清绝在旁边全程观摩，有点担心地道：“刘志豪会不会想不开？”
肖浅已经拉着她开始追逐夕阳。
“没事，这胖子回去吃一顿好吃的，就什么都忘了。”
事实证明，肖浅对于小孩子的心理把控十分的精准。
第二天看到刘志豪的时候，他依旧是那么的没心没肺。连李清绝都对肖浅怀疑起来，觉得他一定是个巫师。
“你昨天晚上吃了啥？”
刘志豪眉开眼笑。
“我妈给我做了红烧肉，我吃了三碗饭。”
肖浅摊手，对于猪的生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看到刘志豪从口袋里掏出大白兔奶糖，放在了同桌面前。
“林琳琳，我请你吃糖，以后我再也不揪你头发啦。”
刘志豪的同桌很傲娇地将奶糖没收。
“哼，你要是再欺负我，我还告诉我哥哥。”
刘志豪打了一个哆嗦，赶紧又追加了两块奶糖。
肖浅满头黑线，看着小胖子家里缺树的同桌。
“那个六年级的是你哥哥？那我们昨天说要去报仇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们？”
林琳琳已经将一块奶糖扔进了嘴里，还给了李清绝一块，以至于她说话的时候都奶声奶气的。
“反正你们也打不过我哥哥，我说不说，重要吗？”
这腹黑小屁孩……
等看到林琳琳吃完了奶糖，他们桌子上的三八线也消失了，肖浅开始数落自己的同桌。
“你看看人家，都知道互敬互爱，互相帮助。你居然还死守着三八线，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知道吗？”
李清绝只是翻了翻白眼。
“你又没给我买奶糖，我为什么要对你好？”
肖浅指着她怒吼。
“好啊，你公然索贿，你这是腐朽堕落，你知道吗？”
李清绝已经掏出了英语书，决定无视他。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