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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昵酱     凤栖锦堂txt下载     凤栖锦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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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仙生逍遥》

    书名:《仙生逍遥》

    书号:2285452

    简介如下:

    阴差阳错间,得了神兽带空间。

    炼器又炼丹,身边美男围成圈。

    谁道修仙难,旷世芳华惊鸿现。

    简单言之,这就是一个狡黠倔强的半妖体+一只妖魅深情的九尾狐+一位冷面缄默的二师兄+一头自大别扭的伪神兽的欢乐修仙故事。

    小玉的话:凤栖锦堂完满大结局的完结鸟,小玉新书已经上传了哦~

    有修仙有美男有空间有仙器有萌宠~亲们要继续支持小玉哦~

    有票票什么的不要吝啬哦~四面抛媚眼中~

    咳咳,还有广大要求NP的好基友们,乃们有福了~~

    哇哈哈哈~~

01、重生乱葬岗

    是夜,泼墨般的黑云重重掩盖住皎月,了无生机的杂草,随风狂乱舞着;一个个凸起的小土包之间,绿莹莹的鬼火诡异的跃动着。

    咚咚咚——

    紊乱不堪的脚步声传来,其间夹杂着更多的,是慌张。

    乌云遮月之间,一棵高大的树上,正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他犹如真神一般,冷冷的俯视着那些慌忙的人群。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把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随手抛下,紧接着落荒而逃。

    一丝不屑的笑容在男子嘴角呈现。他一个翻身,跃下树枝,走到浴血女子身边,试了试鼻息,之后依旧一脸冰霜的跳上树枝,靠着树干,闭眼抚着腰间的红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黑云散去,月亮重新把皎洁的光辉洒在他身上。他暗暗叹了口气,刚想飞身离去,却听到两个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故作轻松的谈话明明就是为了扫去这乱葬岗的不祥鬼气。

    “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两人好像大念着咒语一般,眼神却小心的望向四周,耳朵也警惕的竖着,生怕哪里钻出一个青发獠牙的怪物。

    “呵呵呵呵……”一阵让人胆战心寒的笑声发出,在这寂静的乱葬岗中,尤为清晰。惊得两个几乎都到了不惑之年的男子,竟是同时大叫着,撒腿就跑,直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其后,树枝上的男子就眼睁睁的看着刚刚死去的那名女子,动作迟缓的站起了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还对那两个恐惧不已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男子虽是惊奇,甚至带着一点惊恐,脸上表情却依旧不变,永远是那么冷冷淡淡的。

    “小小女娃,竟然装女鬼吓人,真是世风日下。”

    “是谁?”女子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远远的,只看到树枝上站着个身材瘦削而挺拔的男子。

    “哼。”男子先是冷哼一声,接着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几步便到了女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女子只得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样貌。可惜,那男子的身影整个将她笼罩在阴暗之中,再加上背对着月光,她只能模糊看清他的面部棱角很坚毅,她知道,这样的男子通常都是坚强而执拗的。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现在什么朝代?”她没头没脑的问出了这几句。

    这倒是让男子一愣。不过很快的,他恢复了冷冷的表情,上下审视着面前的女子,“洛川,你不记得本……我了?”

    凌可可可以无愧于心的对灯发誓,面前这个语气怪异的男子她绝对不认识。甚至,她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已经在二十一世纪死于遗传性家族心脏病。可是在一阵翻天覆地的窒息之后,却又发现自己睡在了恐怖的乱葬岗里!生前她是明星,拍过无数戏剧。谁知死后才明白什么叫人生如戏!

    “我叫洛川吗?我们是不是认识?”凌可可仔细在脑海中搜寻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可惜一片空白。

    男子将她从上打量到下,又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可是,从她那坦然又迷茫的眼神中,他不难看出,她的确没有说谎。况且,之前的洛川是那么温柔善良的死心眼儿女子,根本不会有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更别提扮鬼吓人了。男子陷入深思中,这世上怪奇之事如此多,自己已经探过她的鼻息,确定她气息全无,并且,不是假死状态。可她现在又好好的站在这里,看性子,和以前也是大不相同。说是失忆,也不奇怪了。

    “不,是我认错人了。”男子摇摇头,声音低沉的喃喃自语着,“或许,忘记是好事。”

    “你……说什么?”凌可可只是越发觉得面前的男子怪异,而且,肯定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认识……或者有瓜葛!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男子缓缓的开了口,淡淡的口气,好像在问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凌可可语塞,她在这里,可以说是无亲无故,而且对这里一无所知。她要从哪里做起?走出乱葬岗,不做女鬼做乞丐,称霸丐帮?可是她又不会武功。况且,这里有没有丐帮还是另一说。

    男子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略带惊喜的开了口,“本……我有一法子,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就看你做不做了。”

    凌可可正为以后的日子发愁,她生前是大明星,不愁吃不愁喝,现在竟落到这步田地。忽然听到这男子要给她活路,自然是点头同意,“我做,我做。”

    “好。”男子二话不说,自腰间抽出一块丝帕,将凌可可双眼盖住,在脑后系了个结。之后点了她胸前的两个穴道,这才横抱起她,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状况,之后大步离开。

    凌可可只觉得一瞬间之后,自己眼前便一片漆黑,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想说话,却又开不了口。最奇怪的就是,她的全身好像都僵直了,动也动不了。

    不过就在男子用丝帕盖住她眼睛的一瞬间,她好像模模糊糊的看见,男子的腰间,系着一块形状怪异的红玉。那玉随着男子的动作一摇一晃,在月光之下,发出暗暗的光……

03、跟谁

    凌可可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是站在人家宅院门口的。她抱歉的对总管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就那么笑嘻嘻的盯着总管看。

    看的总管汗毛倒立,总觉得这女子有异于常人。家丁也哆哆嗦嗦的站在了总管身旁,本打算当个壮胆的,结果他的恐惧完全影响了总管,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凌可可终于发现自己给别人造成困扰了,不过好在她演技一流,眼珠左右一转便计上心来。埋头取腰间丝帕的功夫,她已经涕泪涟涟,梨花带雨,模样儿别提多可怜了,“我……我本是这附近村子里小户人家的女儿,结果前几日无故家里竟遭了盗贼,将东西尽数盗去不说,那坏东西还打起了我的主意。可怜我那双亲,为了保护我,双双都仙去了,只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已经几日没有米下肚,这才昏倒在府前……呜呜呜……”

    凌可可用丝帕擦着眼泪,顺便偷偷观察两人的表情。见两人的神情由恐惧逐渐变为同情,她总算在心里松了口气。

    “何故姑娘的脸色如此苍白?”总管虽然对凌可可所阐述的“遭遇”产生了同情之心,但她由死复生,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那盗贼的刀子曾经刮伤我,当时流了很多血。我想,就是这个缘故吧。”凌可可将丝帕收回腰间,顺便对着总管福了福身子,“多谢这位好心人的救命之恩,可可告辞了。”

    总管哪里有救过凌可可,不过经她这么一说,总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可姑娘,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凌可可双眼空洞的望着天,让人感觉她已生无可恋,“还能怎么办,不过等死罢了。”

    总管将凌可可从上打量到下,之后,露出一副慈父的笑容,“可可姑娘,若你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去见老太太,府里这么多地方,肯定不少你一个吃饭的。这里老爷太太少爷那么多,多一个丫头也不算多。”

    出门遇贵人!哦不对,是死后遇贵人!凌可可立即用感激的目光望着总管,“谢谢您!大叔!”

    “别叫大叔了,这儿的人都叫我三叔,我叫李三,是这里的管家。”李三笑笑,还拍了拍凌可可的头。

    这是凌可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立即又有了热泪盈眶的感觉,“三叔,你真是好人。”

    李三久久的盯着凌可可,眼睛也湿润了,他吸吸鼻子,“要是我的女儿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他的女儿?凌可可眨眨眼睛,难道就是那个女子吗?她还没开口问,李三提前走在了前面,说出的话略带鼻音,“可可姑娘,我现在带你去见老太太,可别失了礼数。”

    “是。”凌可可只得把一肚子的疑问暂时压了回去,反正来日方长,到时候找李三问便是了。

    李三大步走在前面,凌可可低着头走在他身后,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两步的距离。穿过最中央的路桥,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站在了中间的瓦舍前。李三示意凌可可先等待会儿,接着快走几步,对门口的粉衣丫鬟耳语几句,那丫鬟立即向凌可可这里瞟来,之后点点头,进了大厅。不消一会儿工夫,便出了来,又对着李三说了几句悄悄话,李三这才对着凌可可招招手,“可可姑娘,老太太宣我们进去。”

    凌可可的心却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看这苏老太的排场,不比那慈宁宫里的太后次多少,不知为人怎么样。带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讪讪的低头跟在李三后头,进门先绕过一个三扇贴牙松鹤纹摆屏,之后见李三跪下行礼,她也照做了。

    “李三给老太太请安。”闭着眼睛也能听出李三口中的恭敬意味。

    凌可可知道现在自己不应该随便搭话,便一直静静的跪在那里,虽然不敢抬头,但是可以听一听事态的发展。

    “起来吧。”这声音听起来和凌可可想象中的大不相同。原以为,会是个沙哑又缓慢的声音,可这清脆又响亮的声音怎么也无法让人想象她会是个老太太,看样子,这苏老太的身子倒是健壮的很。

    “谢老太太。”李三站了起来,凌可可这次可没敢随着他起立,只是继续乖乖的跪在那里。

    “听翠兰刚刚的意思,你给咱们找了个水灵聪慧的小丫头进来?”苏老太是个爽快人,也没有转弯抹角,直接入了主题。

    “是,老太太。”李三对着苏老太拜了拜,身子向旁边一侧,“就是这位姑娘。”

    现在,整个屋子里的人,太太姨娘、少爷奶奶,包括丫鬟婆子,大家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凌可可身上,虽然她没有亲眼面对这么多双陌生的眼睛,但也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之前她开演唱会,影迷见面会,那时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粉丝,可她从没有紧张过。但现在,她的额头上,手心里,都已经冒出了细汗。

    苏老太对凌可可的低眉顺眼的劲儿很满意,“来,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苏老太都发话了,怎么能不从,凌可可慢慢的把头抬了起来,她本就生的袅娜纤巧,这会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模样儿爱人极了。苏老太在瞧着她的时候,她也凝望着苏老太,那苏老太本应七十有余,但面色红润、体格健壮,双目炯炯,看起来只有六十上下的光景。她这会儿正坐于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嵌理石美人榻上,双手交叉放于腿上,并不同于其他老太太的懒散,看起来极具威严和风范。身后站的几位姑娘,有的肌肤略丰,身材适中;有的削肩细腰,身材修长。一个个俊美俊眼,超凡脱俗。其中最亮眼的姑娘,一身珠光宝气,恍若神妃仙子,一双英俊俏丽的杏核眼,两弯柳叶般的细眉,身材苗条,粉面含春。

    凌可可在心底惊艳着,这苏府还真是美人窝。

    “呦,这丫头生的可真是惹人喜爱,”林姨娘最会察言观色,发现老太太看凌可可的眼神里有些疼爱的时候,第一个发了话,接着一扭一扭的走到凌可可身边,亲昵的拍拍她的肩膀,又讨好的看着苏老太,“老太太,我一见这丫头,就喜欢的紧。不如调到我房里,以后也好有人说个心事。”

    “妹妹这话说得可是有些伤人了,”苏老太还没开口,太太倒先不动声色的发了话,凌可可的眼神飞快的瞄了太太一眼,立即心生感叹:天啊,这苏老爷不知当时是怎么选老婆的,太太这年纪,和老太太看起来差不了几岁吧,反而是身边这个姨娘,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人也年轻些。

    太太还在继续念叨,“想来妹妹是嫌弃我送给你的那几个丫头了。她们几个在我身边的时候,可是个顶个的聪明机灵,一个个人精似的。我见妹妹那几个丫头愚笨至极,才打发她们走,把这几个机灵的送给你。若是妹妹不欢喜,尽可以把她们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总是在老太太面前说三道四,还让我好心没好报。”

    凌可可算是听明白了,看起来这林姨娘因为某种原因身边的丫头全被太太以各种理由弄走,然后安插上太太的心腹丫头,被日夜监视。啧啧,这太太也真是狠毒。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林姨娘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善茬。可是……这深宅大院中,区区一个姨娘,凭什么敢和太太斗?

    林姨娘撇撇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苏老太神色有异,便闭口不言,也不再提要把凌可可收到房内的事情。凌可可乐得不掺和她们的斗争,继续静观事态发展。

    果然,苏老太发了火,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你们两个是见着老爷不在家,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根本不把我老太太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我晓得平日里你们便争来争去,每天搞得府里鸡犬不宁,你们两个诚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老太太消消气,我们知错了。”太太和林姨娘同时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的认错,一看那熟练的样子就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个身着素服、手持佛珠的中年女子微微叹了口气,自苏老太特赐的红木四面开光坐墩上站起,徐徐走到苏老太身旁,轻轻的锤着她的背,模样乖巧顺从,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老太太,心静,淡定,莫气坏了身子。”

    苏老太总算是顺了气儿,把那女子的手握在手心,满眼的爱怜,“你可算是府里唯一一个乖巧的儿媳,还愿带发修行为我结缘,”接着,又怒气冲冲的对着太太和林姨娘,“我不指望你们跟李姨娘一样为我日夜诵经,我只求你们能让我耳边安生!”

    “老太太,我们错了。”太太和林姨娘这会子虽然心里不服气李姨娘,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不停认错,先让老太太消消火气才好。万一气坏了身子,老爷回来怪罪下来,那可是承担不起的罪过。毕竟女子多如牛毛,但母亲只有一个,况且那苏擎苍又是个极其孝敬的主儿。

    苏老太不再理会太太和林姨娘,任凭她们跪着,把目光再次移向了看似低眉顺眼其实在暗中观察苏府人际关系的凌可可,“小丫头,可有姓名?”

    凌可可点点头,“回老太太的话,小女凌可可。”

    苏老太喝了一口李姨娘递过来的热茶,接着问道,“可可,你可读过书?”

    凌可可的脑袋开始飞速旋转,在中国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是才一点呢,还是德一点呢?仔细琢磨一番,苏府的这些丫头,应该都是只会洗衣做饭绣花的,自己要特殊点才好存活,也好向上爬,最起码做个首席大丫鬟。打定主意之后,她继续点头,“知会一些。”

    “好,好,”苏老太立即眉开眼笑,“李姨娘平日里就喜欢读书写字,品茗作画,你们两个日夜相对,也好有个体己话说。从明天起,你便去墨香院,跟在李姨娘身边好生伺候着吧!”

    “是,谢老太太。”凌可可给苏老太行了个大礼,之后偷偷看了一眼李姨娘,在她身边,应该会远离这府内的明争暗斗了吧?

04、桃花印记

    既然苏老太说是从明天开始才跟着李姨娘,那么今天这一整天,凌可可就还是自由身了。她出了中间的瓦舍后,便由翠兰带着,上了东边的小径。地上三两聚在一起的桃花瓣随风飘着,凌可可不忍去踩,便将脚下的花瓣悉数捡了起来,如珍似宝的捧在怀中,之后恋恋不舍的将其投入满是绿意的池中。零散的花瓣在池中毫无目的的飘散,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自己将流入哪里。这正好印证了凌可可现在的境况,让她突生伤感。

    翠兰转过头,见凌可可盯着池中的花瓣发呆,还面带悲色,便好言好语安慰道,“妹妹不必伤怀,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李姨娘是心肠最好的,妹妹跟了她,不会被欺负的。”翠兰又跟凌可可说了几句体己话,两人便穿过垂花门,过了条窄道,上了一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游廊。

    穿过曲折的游廊,沿着台阶走下去,便是一条由石子铺成的甬路。甬路的尽头,是一个小院落。大红的街门顶上挂着牌匾,上书“清雅院”三个行楷大字。翠兰指指那门,对凌可可说道,“这里便是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的院子。”

    两人进了清雅院,这院内不似前院,不见一棵树、一枝花,四面群绕各色石块,竟把所有房屋都遮住,靠墙边的地方种植着许多异草,有牵藤的,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脚,甚至垂檐绕柱,气香味馥。池中也无一花,只养着几条悠闲的锦鲤。两人上了红栏桥,绕过山石,面前并排五间正房,都雕梁画栋,窗前挂着彩色鹦鹉、画眉等鸟雀。两边是有穿山游廊的厢房,各三间,靠西边的便是丫鬟房。

    凌可可跟着翠兰进了丫鬟房,领了一套四等丫鬟的水绿色宽袖衫裙——在这苏府,丫鬟等级从衣着颜色便可看出。一等丫鬟着淡青色衫裙,二等鹅黄色,三等浅粉色,四等水绿色。给凌可可带路的翠兰,便是老太太院内的三等丫鬟。

    领好丫鬟裙后,翠兰便带着凌可可出了清雅院,到了窄路的最东方,那里竟宽敞起来,像个园子,满满的长着漂亮的小花,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流隐藏在花丛之中。

    “可可,沐浴吧。洗去一身污秽的过去,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苏府的一员了。”翠兰理所应当的指了指面前的小河。

    凌可可左右看了又看,总觉得这里四处通风,而且来来往往万一被男子看到,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还寻思着自己爬高点,多赚些银子,以后还能嫁户好人家。每天和美相公种种花、耕耕田,过着“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的小日子,还挺悠哉乐哉的。

    “翠兰姐姐,这里……不大方便吧。”凌可可面带难色的看着翠兰。

    翠兰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妹妹,你可要知道,万一被爷们看了去,那是你的福分。别想那么多了,快沐浴吧。”

    凌可可只好硬着头皮,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布衣布裤,然后用手遮住羞处,一步一步走向河水中。脚刚一沾水,就冷得她一激灵,赶紧缩了回来。她可怜兮兮的回过头,眼巴巴的盯着翠兰,“翠兰姐姐,行行好,不在这里洗行吗?水太冷了。”

    “你啊你啊,”好在翠兰是个好性子,她摇头走向凌可可身边,“真像个千金大小姐。我们平时可都是在这里沐浴的,你也要习惯才行!”说完,竟然一把把凌可可推了进去,见她在里面大呼小叫的,还捂着嘴巴嘻嘻笑个不停。

    “翠兰姐姐,哇!好冷!”凌可可在水中扑腾半天,最后咬紧牙关,把脸都憋的铁青,总算是在水中蹲了下来。

    “你看,习惯就好了。”翠兰笑着蹲在河边,去摘漂亮的小花,准备做个花环,一会儿给凌可可带上。

    翠兰说的还真没错,尽管河水很凉,但万一身子都浸泡进去,过一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好像冻麻了。凌可可尽量向身上撩些清水,以求洗的干净些。这个时代貌似没有沐浴露的存在,只能靠自己了。

    蓦地,她碰到了左胸上的伤口。说来也怪,只是一晚上的时间,那伤口居然愈合的不错,已经结痂了,真不知道那对奇怪的鸳鸯爱侣给她上了什么灵丹妙药,能让肌肤愈合的如此之快。右边胸口靠上还有些灼伤的感觉,她忽然想起那男子曾在她身上烙下什么,低头一看,右胸侧上方赫然一个与桃花一般大小的粉色印记。那印记虽然是烙上去的,但是由于隔了一层猪皮,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天生的胎记一般。这桃花胎记一定是与那女子的身份有关,也就是说,这是那对鸳鸯爱侣给自己留的活路。可是……凌可可换上一副苦瓜脸,该不会让自己脱掉上衣露出胸脯,去大街上问,喂,谁家丢了女儿吧?

    唉,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凌可可索性不去想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妹妹,洗好了没?你的花环我都做好了!”虽然凌可可叫翠兰做姐姐,可是翠兰这性格,明显更像个妹妹。

    “翠兰姐姐,这就来了。”凌可可又抚了抚胸前的桃花胎记,便上了岸,换上了水绿色的衣衫。翠兰欢喜的把各色小花做成的花环戴在了凌可可头上,兴奋的拍拍手,“妹妹,你真漂亮,就好像个仙子一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身后的花丛中响起。

    凌可可吃惊的回头一看,这男子长的不算高,五官倒算是清秀,一身的书生气,现在正手执纸扇,饶有兴趣的看着凌可可,目光里有让她想逃离的某种神情。

    “翠兰见过三爷,三爷万福。”翠兰对着男子欠了欠身子。

    凌可可也学着翠兰的样子,“可可见过三爷,三爷万福。”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凌可可刚想对三爷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同时,手还不老实的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十足的吃了一回豆腐。

    凌可可忙巧手一推,躲开了三爷的咸猪手,同时发现他的头上居然有几片绿叶和花瓣,可见他刚刚定是躲在那边的树上偷看。一想到自己的身子被他尽数看去,凌可可就一肚子火气。可现在,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毕竟,那男子是苏府的三爷,是主子。翠兰刚刚也说了,万一被爷们看了去,那是福分。虽然凌可可并不稀罕这福分。

    “多谢三爷怜惜。”虽然恶心,但这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你看你,细皮嫩肉的,”三爷又毫无廉耻的抓起了凌可可的手,摸了又摸,就差上去亲一口了,没有一丝一毫少爷的样子,倒更像个猥琐的登徒浪子。

    “可可,要你送给李姨娘的东西,你还没送到吗?”凌可可正被这无耻的三爷揩油的时候,一个低沉而又稳重的声音响在耳畔,“还有闲散时间在这里纠缠三爷,是不是要我禀报老太太,把你逐出去?”

    这男子虽然句句都是在说凌可可的不是,但却让被称为三爷的男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尴尬至极。

    “是。”凌可可忙抽回手,感激的望着面前的男子。没注意到,一旁的翠兰望向此男子时眼里的疯狂崇拜。

    这男子天生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样子很迷人,再衬上他白皙的仿似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樱桃的小嘴,若生为女子,必也是倾国倾城之貌。他身着淡青色花纹盘领袍,脚踏一双青蟒软靴,这么看来,竟有几分异域风情。

    “岳泽,此事不必知会老太太,我自会处理。”三爷低低的对岳泽耳语几句,又回头不舍的看了凌可可一眼,狼狈而走。

    “翠兰见过岳爷。”翠兰这丫头终于红着脸羞羞的开了口,好像犯了花痴似的。

    岳泽有礼貌的点点头,“是翠兰姑娘吧。”

    翠兰见岳泽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顿时高兴的好像飘在云间,已经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这会子只剩点头的份儿。

    凌可可松了口气,望着三爷渐行渐远的背影,对着岳泽福了福身子,“多谢岳爷出手相救。”

    岳泽摆摆手,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却望着虚无的远方,“既然老太太安排你侍奉李姨娘,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以后千万小心三爷,我救得了你一次,不可能次次都遇到。”

    “是,岳爷。”

    拜别了岳泽,凌可可继续跟着好像突然中了桃花运的翠兰顺着原路回了丫鬟房。路上,翠兰开始给什么都不懂的凌可可讲了讲苏府的基本构造。

    这苏府是当朝威武大将军苏擎苍的府邸,那苏老太便是苏擎苍的生母。而苏擎苍有一个太太两个姨娘。太太生有两位少爷,分别是大少爷苏荣轩和刚刚见过的三少爷苏鹤轩;而凌可可未来的主子李姨娘,不愿掺和这妻妾之争,早早的便带发修行,她的儿子是常年跟着苏擎苍南征北战的二少爷苏皓轩;林姨娘也有一个儿子,是四少爷苏懿轩。在这几位少爷之中,翠兰要凌可可特别注意的就是三少爷苏鹤轩。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苏老太特别疼他。偏他又喜欢拈花惹草,府里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鬟他都染指过。

    翠兰说这些的时候义愤填膺,不用说,她肯定也被那苏鹤轩欺负过。

    凌可可挠挠还有些滴水的长发,那花环之中想是有小虫子正在她头发里乱窜,但她又不忍拂了翠兰的好意,便一直带着。

    “早晨的工夫,我见老太太身边站着几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她们又是何人?”

05、初入墨香院

    一提到那几个女子,翠兰的脸上竟然兴奋的泛起红光,“妹妹,我给你说,咱们苏府的光芒,也有这几位奶奶的份儿呢!”

    看翠兰那得意的样子,凌可可轻笑出声,“那几位便是奶奶?”

    翠兰点头,眼里又露出那股狂热的劲儿,“妹妹应该知道现在的形势吧。那卫王倾慕咱们老爷的本领,硬是将五公主嫁了过来,便是咱们的大奶奶了,要说大奶奶此人,真是没得挑,人长得美不说,更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人也温和,对待下人温婉有礼,是除了李姨娘之外,这府中最受欢迎的可人儿。三奶奶是老太太的内侄孙女,平时爱耍小性儿,妹妹也看到三爷的性子了,三奶奶管不住他,便去老太太那里闹……”

    翠兰说到这里,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人偷听,继续小声对凌可可耳语道,“这一对儿虽然总是给老太太添麻烦,却都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别人决计说不得、碰不得的!”

    翠兰的意思,凌可可明白。这苏鹤轩就是把自己就地正法了,也得忍着。这件事在老太太那里绝对说不出理的。

    “至于四奶奶,可是众人的掌上明珠,就连老太太都得让着她几分。”翠兰神秘的说道。

    这倒让凌可可觉得奇了,什么人这么有本领,能让苏老太那么严明的人都礼让?

    见凌可可脸上没加掩饰的惊奇,翠兰掩口一笑,“只因为咱们这四奶奶,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不但人长得美,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咱们府里下人们的工钱,还有大部分的开支,都是她帮着算计呢!”

    凌可可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姨娘有本儿敢跟太太叫板,敢情她媳妇后台够硬啊!同时,她也倒吸一口冷气,这苏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别国的公主、老太太的内侄孙女、甚至连皇后的亲妹妹都来了!她猛然想起一事,接着问道,“翠兰姐姐,怎么不听你说二奶奶的事情?”

    听到这话,翠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二爷如今也快到而立之年,可是偏谁来说媒也不依。回来一次,便去烟花之地寻个合意的女子,在墨香院小住些日子,便又被二爷用银子打发了。”

    “这是为何?”凌可可不明白了,要说快三十的男子,岁数也不小了,这苏皓轩是哪根筋搭不对,自有的是大好姑娘待嫁,他不要,偏要去找那烟花女子,寻花问柳的。可又不能这么说,听翠兰的意思,他又待那些烟花女子不薄……凌可可开始对这个怪异的苏皓轩有些兴趣了。

    “唉。”翠兰摇摇头,再一次仔细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开口道,“大家都在传,二爷和岳爷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

    “啊?”凌可可禁不住冷汗涔涔,难道断背山从古代开始就很流行了?

    “但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翠兰急急的解释,看样子是真心喜欢岳泽的,“岳爷打小就跟着二爷,他们两人一文一武,经常双双出现。因为岳爷长的有些……女气,府里的老爷太太们便常打趣,说岳爷是二爷的红颜知己,长大后还要嫁给二爷。谁知长大之后,二爷真的不愿婚娶,所以……所以……”

    “好了好了,翠兰姐姐,我相信你。”见翠兰的眼眶都红红的,凌可可忙安慰道,她最怕别人哭了。

    苏府的八卦和人际关系也探听的差不多了,凌可可便跟着翠兰在这里逛了逛,熟悉一下苏府的构造。苏府的后院又分成六个院子。清雅院的左面是兰馨院,住着大爷苏荣轩和大奶奶姑苏芸儿;右面是墨香院,住着二爷苏皓轩和李姨娘;后面是念凝院,虽无主人居住,丫鬟小厮却配备齐全,每天也忙忙碌碌的;念凝院左面是碧芳院,住着三爷苏鹤轩和三奶奶温宛真;念凝院右面是苍寒院,住着四爷苏懿轩、四奶奶蔡绮兰和林姨娘。

    而这一晚,凌可可便随着翠兰住在了清雅院的丫鬟房,结识了苏老太最信任的檀雅,还有姐妹花碧彤、冰彤,几个人欢欢乐乐、说说笑笑,凌可可度过了她在这苏府最快乐的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朦朦亮,凌可可便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翠兰、檀雅等人,顺着窄道进了墨香院。这墨香院又与清雅院大不相同,一切讲究的是朴素淡雅。这里没有奇山怪石,也没有浓香异草,只是简简单单的水上路桥,房屋样子一目了然。

    凌可可上了西边的游廊,轻声敲了敲丫鬟房门,给她开门的是个模样俏丽的小姑娘,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光景。她虽然面带倦意,身上的衣服却是穿整齐了的。

    “是可可吧,”她揉了揉眼睛,“外面天寒,快进来吧。”

    凌可可被这个小丫头领了进来,见偌大的丫鬟房,只摆了十几张楠木架子床,靠墙角立着几个黄花梨方角柜,显得有些空旷了。八九个小丫头有的坐于床脚,有的站在柜前,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凌可可无奈的看着这些丫鬟们,个顶个的花样年华,年龄最大不超过十五岁。看来,自己成了老姑娘了。

    “各位姐姐,我是可可,以后,还请姐姐们多多照顾。”

    几个小丫头笑成一团,也都开始介绍自己,让凌可可尽快融入她们这个大家庭。

    谁知还没介绍完,大丫鬟桑榆便急急的起了身,走到门口,对着身后众丫鬟说着,“老太太的寿辰,咱们可得早起准备了!千万别丢了墨香院的脸!惠怡、婳祎,你们快去二爷的房里再收拾打扫一番,二爷今晚随老爷一道儿回来!”

    “知道了,桑榆姐姐!”惠怡和婳祎同时点了点头,凌可可惊奇的发现婳祎居然露出了和翠兰见到岳泽一样的表情,看来她对这个苏皓轩可是心仪已久了。

    “婉婷、雨婷,你们两个去李姨娘房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珺瑶、月婵,你们两个去表小姐房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今晚二爷回来,她们应该忙的紧。”桑榆又吩咐道。

    几个丫鬟都乖乖听了桑榆的话,出去做事了。桑榆又把头转向剩下的三人,包括一脸崇拜的凌可可,“幻丝、天巧、可可,你们三个再将院子里打扫一番,记住,务必做到一尘不染。老太太大寿,可容不得一丝尘土。”

    凌可可现在总算明白四等丫鬟的命运了,原来和扫大街的环卫工人差不多,是连房里都进不去的。虽然有点灰心丧气,不过想让她低头,没这么简单!

    扫地就扫地。凌可可随着幻丝和天巧拿起了大扫把,便出了丫鬟房,三个人打扫三条小路。分给凌可可的是靠东面的游廊。游廊还好,顶上怎么说也有顶盖子,尘土比较少,看来,这桑榆还算是照顾她的。正当她想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的时候,东厢房的房门推开了,走出两个娇滴滴的可人儿,个个面若桃李,体格/风/骚/,肌肤莹润。凌可可想着,这该就是桑榆口中的表小姐了。

    “可可见过两位表小姐。”凌可可对着两个水一般的人儿福了福身子。

    这两人,便是苏茹雪和苏香怡,苏擎苍大哥苏弘文的两个养女,也是个顶个的心灵手巧,又能说会道。苏擎苍四位少爷,却唯独没有一位小姐。苏老太打心眼儿里疼爱她们,便把她们接来,容身于墨香院。实际上,是想让苏皓轩在这两个女子中选择一个做正房妻子,也就是二奶奶。

    “新来的丫鬟吗?”苏茹雪人如其名,肌肤胜雪,说话也温柔。

    凌可可点点头,“是。”

    “长的还有几分姿色。”苏香怡的语气却满是酸味儿,“老太太也真是的,已经接了我们来,还把这么一个个水灵灵的丫鬟安排在这里,这安的是什么心。”说到这里,苏香怡顿了一下,又幸灾乐祸的看向苏茹雪,“不过皓哥哥好歹还与我说过几次知心话儿,就是苦了姐姐。皓哥哥好像从未去过姐姐房里呢。”

    苏茹雪的脸色突然冷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

    “好妹妹,今儿可是老太太的寿辰,不许口无遮拦。快走吧,我们还要去给嫂嫂们请安呢!”苏茹雪说着,似是无意的拂了拂衣袖。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苏香怡眉开眼笑,立即接道,“姐姐说的有理,我们这便去吧。”

    望着这对姐妹渐渐离去的身影,凌可可却再次陷入深思。都说深宅大院,难免勾心斗角。刚刚那对姐妹,一开始还剑拔弩张的,怎么会因为个小小动作就立即又统一战线了呢?

06、皇上驾到

    不过这小小插曲并没有给凌可可太多影响,不一会儿便抛之脑后了。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扫过东游廊后,已经是满头的细汗。才靠着云雕栏杆闭目小憩一会儿,就听到珺瑶和月婵恭恭敬敬的声音:

    “奴婢叩见皇上,叩见玉王爷。皇上万福,玉王爷万福。”

    嘶——凌可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苏老太也太有面子了,过个寿辰,连夏王和王爷都惊动了!她赶紧藏身于栏杆后,偷偷向中央的小路望去,只见两顶黑顶绣龙的藏青色轿子,一前一后的落在墨香院里,两个身材矮小的轿夫卑躬搀着轿中人,样子很是顺从。

    第一个轿中人,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扣在白玉冠中,上身着淡青无领左衽大袖衫,腰束金缕玉环宽带,下身着宽敞肥大的褶衣缚裤,脚踏一双绣龙纹金缕靴,远远望去,也知是贵气十足,正是夏王陆宸逸。

    第二个轿中人,同陆宸逸一般束起了长发,不过并没有戴冠,而是任长发随风舞着,更有几丝狂放不羁在其中。他身着绯色流云纹织金锦半臂裳,浅棕与淡金的搭配,凸显华贵,正是玉王爷陆瑾瑜。

    再看幻丝和天巧二人,已经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就连头都一直埋着,不敢有半分逾越。

    尽管没人看向凌可可这边,她也识趣的跪在了地上,学着幻丝和天巧的样子,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李姨娘闻声,也赶紧让桑榆跟着出了门,见陆宸逸和陆瑾瑜已经站在门外,忙跪下行礼,“叩见皇上,叩见玉王爷。皇上万福,玉王爷万福。”

    刚刚还忙忙碌碌的院子,现在主子丫鬟跪了一地。

    陆瑾瑜不吭声,只是静静的望着故友的宅院。他和陆宸逸打小就跟苏荣轩、苏皓轩在一个夫子的教导下读书写字,四人情如兄弟,而这苏府,更曾经是他们的乐园。在这里,他们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监视,也没有压力。陆宸逸出生之后,娘亲便去世了。李姨娘待他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所以,他们来到苏府的第一站,便是这墨香院。

    “姨娘快快请起。”陆宸逸亲自去扶起李姨娘,眼里唅着一汪清泉,“宫中事务繁多,孤一直没得闲来看看姨娘,还望姨娘不要记怪。”

    “怎么会,怎么会。皇上还记着我,我就心存感激了。”李姨娘笑笑,说不出的慈祥。

    “你们也都起来吧。”陆宸逸对着周围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们抬抬手,“继续忙你们的。今日我和玉王爷是微服出访,一切从简即可。”

    “谢皇上。”众人都起了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让他们把东西抬进来。”陆瑾瑜对身旁的小厮说道。

    几乎是立刻的,十几个人抬着几个沉重的大箱子大张旗鼓的进了墨香院。

    “这是?”李姨娘望向陆瑾瑜。在她印象里,陆瑾瑜从来不爱说话,和自己的儿子苏皓轩倒是有些相像。

    “姨娘,本王弄了些好东西来孝敬您。”陆瑾瑜说着,拍拍手,四个小厮抬着两样重物件站在了李姨娘的面前。

    “姨娘,这是一对镶翡翠浮雕山水花鸟片黄花梨四开围屏。看的第一眼,本王就觉得非常衬姨娘,便讨来送您了。”

    李姨娘心中一动,虽然陆瑾瑜不善言辞,但却时时刻刻想着自己,这怎能不感动,她含着泪花哽咽道,“多谢玉王爷的记挂。”

    “姨娘,孤也有东西送您。”陆宸逸笑了笑,酒窝若隐若现,这让李姨娘恍惚又看到年少时笑的一脸灿烂的陆宸逸,他已经好久没有露出过那种纯真的笑容了。

    “玉王爷送两样,孤也送两样!”

    陆宸逸说着,也拍了拍手,两个小厮双手托蝶纹洒金葵瓣式捧盒,一个盒上端端正正的放着红木雕莲花形盏托,另一个盒上则放着紫檀木雕荷叶形托盘,这两样东西虽然小,但却贵气而精致。

    “孤知道姨娘已经吃斋念佛多年,这两样小物,姨娘看看合不合心意。”

    李姨娘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心中的震撼更大。十几年前还在这宅院之内戏耍的几个孩童,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而自己,也渐入知天命之年,却得他们如此孝敬,真是三生有幸。

    “合心意,合心意……”李姨娘抽出丝帕擦擦眼角的泪,“今儿本是老太太的寿辰,皇上和玉王爷却送我这些物件……”

    “没事的,姨娘,”陆宸逸只有在这苏府,在李姨娘的面前,才露出一点点顽皮的样子,“孤给老太太准备了更多好吃好玩的,给姨娘的,姨娘就放心收着吧。”

    “好,好……”李姨娘除了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直到陆宸逸、陆瑾瑜都随李姨娘进了正房说话去了,墨香院里的丫鬟们才敢开始忙自己的活计。可可活动活动已经站僵了的身子骨,扛起扫把准备去找幻丝和天巧来问一问关于陆宸逸和陆瑾瑜的八卦。

    谁知刚走到幻丝身边,还没开口问,幻丝就已经双膝跪地,埋头恭恭敬敬的开了口,“玉王爷吉祥。”

    玉王爷陆瑾瑜?在自己身后?凌可可机械的回过头,却只看到一个宽阔的胸膛。再不可思议的抬眼一看,顿时被惊艳到了!一开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背影,不觉有它,现在一看正脸,发现这陆瑾瑜真是个美艳到骨子里的“妖人”!

    一双细长勾魂的狐狸眼,现在正迸发出冷冷的光芒,整个脸部轮廓看起来很坚毅,鼻尖稍稍有弯度,很像外国人的鹰钩鼻子,肉粉色的性感嘴唇正抿在一起,有些不悦的对着凌可可。

    凌可可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犯一宗罪,罪名貌似叫做大不敬。她忙双膝跪地,给陆瑾瑜磕了个响头,由于力气过大,震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玉王爷吉祥!玉王爷吉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她重复了两次。

    “你们两个起来吧。”陆瑾瑜发了话,表情却还是冷冷的。凌可可正惋惜他白长了那双媚人的狐狸眼时,他又开了口,“你,将第二个箱中的鸡翅木琵琶取出,代本王送给大奶奶姑苏芸儿。”这句话他是对着幻丝说的。

    “是,玉王爷。”幻丝从地上起来,低头退了几步,按照陆瑾瑜的吩咐,去取琵琶送予大奶奶姑苏芸儿。

    “你,将墨香院门外的红木单枕车脚香妃塌代本王送给三奶奶温宛真。”现在陆瑾瑜面前就剩一个凌可可了,这话自是对着她说的。

    “是,玉王爷。”她机械的答道。然后也起了身,埋头退了几步,接着快速迈出院门,真是一刻也不想与那个妖人陆瑾瑜呆在一起。

    墨香院的门口满满的对着陆宸逸和陆瑾瑜带来的物件,大到屏风角柜,小到香几圆碟,几乎一应俱有。凌可可的垂挂髻都快被自己挠烂了,样子狼狈至极,也没看出哪个是什么香妃塌。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可可,你在这里做什么?”

    凌可可回头一看,岳泽正用他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她,她立即如释重负,先给岳泽行礼问好,之后指着面前的一大堆物件,苦恼的说道,“岳爷,玉王爷吩咐我代他把香妃塌送给三奶奶,可我不知道哪个才是……”

    “你一个人?”岳泽看着凌可可干瘦的小手臂,摇摇头,虽然无奈却笑意不减,“我随你一起去吧。”

    凌可可正担心自己跑到苏鹤轩的地盘上会不会晚节不保,这会儿一听岳泽要陪同前去,立即点头如捣蒜,“如此就多谢岳爷了,岳爷的大恩大德可可永世难忘!”

    岳泽不去听她那些恭维话,视线一直在众多物件之间来回游移。终于,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约一人长的红木床榻上,那床榻面下是波浪似的花牙,后背还有镂雕花饰,看起来雍容华贵。

    “那便是香妃塌了。”岳泽在凌可可的崇拜眼光下,小心翼翼的将它从中搬出来,又笑眼望向凌可可,“我们走吧。”

07、闹剧

    岳泽和凌可可,一个抬床头,一个搬床尾,两人齐心协力的走过窄道,顺着兰馨院外的小园子上了游廊。

    游廊下的池水,溶溶荡荡,曲折萦纡。池边两行桃树,更是落英缤纷,香气袭人。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一会子工夫,便到了碧芳院的门前。

    门口的丫鬟醉玉和碧琴,本都是苏鹤轩身边的贴身丫鬟。但今日不知为何,都气鼓鼓的站在那里,谁也不理谁。

    岳泽回过头,示意凌可可先放下香妃塌。接着,他走向醉玉和碧琴,仍旧一副笑脸,问候着二人,“醉玉姑娘和碧琴姑娘可还好啊?”

    醉玉和碧琴一见是岳泽来了,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刚刚的气愤模样一扫而光。满院子的丫鬟都知道,岳泽虽只是半个主子,对待下人却是最好的。在这个不把丫鬟当人看的时代,岳泽却懂得怜香惜玉,也与院中姐妹们相处极好。

    “见过岳爷。”两人先是异口同声的问了好,紧接着,心直口快的醉玉先开了口,“岳爷,您给评评理,我们三爷闹着要收新来的丫鬟做姨娘,三奶奶便与他争吵起来,还将我们置于门外,说都是我们这帮没脸的整天魅惑三爷……”醉玉边说边用丝帕拭着眼泪,模样委屈极了。

    碧琴也接茬道,“本来,我们二人都是三奶奶打府里带来的丫头,心自然是向着三奶奶的。如今却让三奶奶如此冤枉,真是再难做人了!”

    岳泽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温宛真又打翻醋瓶子了,而且还波及到自己的党羽身上。

    “两位姑娘不必伤怀,今儿是老太太的寿辰,不可哭哭啼啼的,没个好兆头。至于三奶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说和。两位在此处多待些时候,待我出来,你们自可进去。”岳泽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自信。

    “多谢岳爷。”醉玉和碧琴对着岳泽福了福身子,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凌可可现在终于明白翠兰为什么会用那种疯狂崇拜的眼神看着岳泽了,像这种温柔体贴又帅气多金最重要的是没架子的男子,试问哪个女子能不动心呢?

    岳泽和凌可可再次抬起香妃塌,醉玉和碧琴亲自帮忙把街门推开,凌可可搬着床尾进入的时候,醉玉和碧琴还多瞧了两眼。待两人背影渐远,碧琴纳闷的问醉玉道,“岳爷身后的姑娘,你可认得?”

    醉玉白了碧琴一眼,“所有姐妹中,就属你最愚钝!那就是三爷日思夜想的丫鬟!”

    碧琴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又露出不解的神情,“那她这么一来,不是自投罗网吗?且不说三爷那边,三奶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吧?”

    “所以说,你是最愚钝的一个!”醉玉点了碧琴的头一下,“有岳爷跟着,还怕什么!”

    “也对。”碧琴笑笑。两个丫鬟的心情自打见了岳泽之后,竟真的越来越好了,不一会儿,便又开始打打闹闹,全然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温宛真这会子正和苏鹤轩生气,两人分坐红木雕龙宝座的两边,气鼓鼓的样子比起醉玉碧琴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面盆架、火盆架、古董柜都被掀倒在地,作为收藏品、艺术品的那些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就连老太太送给温宛真的云凤纹彩绘陶方壶,也被她气急之下,摔个稀巴烂。

    芊芊和寒雁、代荷三个人不声不响的收拾着残局,没人敢抬头看宝座上的两人。温宛真嘴里还说着些气话,无非是“小妖精”、“小蹄子”的骂着,苏鹤轩则一言不发,但双拳紧握,指节都开始发白了。

    “三爷,三奶奶,岳爷来了,说是玉王爷赏赐了三奶奶物件。”正房门外的听寒都没敢开门,只是在门口怯生生的通报了几句。

    “哼,玉王爷都比你强,最起码还记挂着我。哪像你,天天惹那些小蹄子来气我!”温宛真小声念叨了句,接着,自己站起身来,独自出了门。

    岳泽见温宛真是带着气出来的,不禁觉得好笑。这温宛真也真是被老太太惯坏了,从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岳爷来了,真是稀客啊!”尽管知道岳泽是代陆瑾瑜送物件来的,温宛真还是一肚子气,这会子就算是对着岳泽,也高兴不起来,说话满是火药味儿。

    “三奶奶,这香妃塌是玉王爷赏赐给您的。”岳泽放下塌,故意问道,“三爷可是不在院内?”

    苏鹤轩听到岳泽这样问,怎么还坐的住,也推了门出来,脸色原本差劲的很,却在看到岳泽身后的凌可可后,变得满面红光了。

    “在在在,”他殷勤的答道,“岳兄弟来了,我怎么能不在?”

    温宛真也惊于苏鹤轩的情绪突然转变,她太了解他了,知道能让他瞬间改变的只有一样——就是女人!想到这里,她的目光越过岳泽,看向后面埋着头的凌可可。同时思忖着,这苏府的丫鬟虽多,但这样年纪的倒是少见,她也是个生面孔,难道……

    想到这里,温宛真立即火冒三丈:好你个小蹄子,我没找上你,你却先找我了!

    “后面的丫头,过来。”温宛真强压住心头的火气,还装出一张笑脸对凌可可招招手。

    凌可可不疑有它,便乖乖的走上前去,低眉顺眼的站在了温宛真面前。

    “抬起头来。”

    凌可可听话的抬起头,正对上温宛真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神。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但现在却退无可退。

    “真是一个相貌俊秀的……”温宛真突然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口气也蓦然变狠,“小蹄子!”

    随着“小蹄子”三个字出口,重重的巴掌也刮在了凌可可的脸上。这一下,打得她措手不及。捂着生疼的脸颊,凌可可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你这疯女人,在做什么!”见温宛真还想继续打,苏鹤轩可不让了,上去就紧紧钳住了她的手臂,脸上带着的没有丝毫怜惜,只有不屑和不耐烦。

    温宛真就算力气再大,也比不过一个男子。她只得用力的捶打苏鹤轩的胸膛,边哭边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东找一个西找一个,没名没分的都把院子占满了!你还不满足,还要娶那个小妖精,她住哪里?住我房里吗?要我腾地方给她住吗?”看这样的温宛真,到真有几分疯癫的模样了,“哼,苏鹤轩,你明知道自己不行,还找了这么多女人,你有能力给苏家留后吗?你……”

    “这么多人,你给我闭嘴!”“啪”一个巴掌,温宛真的右脸颊立即出现了一个手掌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鹤轩,从前,他们吵架,就算她再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不曾动她一根汗毛。

    苏鹤轩饱读诗书,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打女人。但那温宛真在凌可可面前将他说的如此不堪,深深伤害了他作为男子的自尊心,简直让他无地自容,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些礼教规矩了。

    “你凭什么打我!我要找老太太评理去!”温宛真又哭又闹的,整个碧芳院简直鸡飞狗跳,“刚刚你见我打了她一下,便心疼了,这会子又打起我来了……我要找老太太评理去!”

    岳泽将凌可可拉到自己身后,接着拦住了温宛真的去路,佯装做责怪的样子,对着苏鹤轩道,“三爷,不是我说您,今儿可是老太太的寿辰,您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可说不过去了吧。咱们人人都知道三爷是最孝敬老太太的,断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一天闹出事端。”

    温宛真听了岳泽这一番话,停住了脚步,只是轻声啜泣。而苏鹤轩倒真是个孝顺的主儿,一听岳泽这么说,也是低头不语,一脸的悔恨交加。

    “照我看啊,这件事情还是三爷的错多一些,”岳泽见两人都有了反应,便继续开口道,“平时三奶奶有多疼三爷,就连我们墨香院的人听了,都羡慕不已,还说着谁要是能娶了像三奶奶这么好的媳妇,肯定做梦都笑醒。三爷您就哄哄三奶奶,也当是给老太太尽孝心了。老太太对三爷和三奶奶,可是手心手背都疼着呢。”

08、相同的夙愿

    岳泽的再三调节,总算是先让苏鹤轩落下面子。他难为情的牵住温宛真的手,温宛真也难得的没有甩开他。小两口扭扭捏捏的回了房。临近屋门,岳泽嘱咐道,“刚刚我见醉玉和碧琴两个丫头在门口偷偷的哭呢,不知所为何事……”

    温宛真回过头,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对听寒吩咐道,“快让两个丫头进来,传我的话,每人赏赐丝绸绢布五匹,还有库房里的珍珠翡翠首饰,也拿去分她们些。这次……也着实委屈她们了。”

    “那这香妃塌……”岳泽好看的桃花眼又眯了起来,“我就让丫头们帮三奶奶抬进房了。”

    一场闹剧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凌可可浑浑噩噩的,被岳泽牵了出来,两人都有些闷闷的走在回墨香院的游廊上。

    “可可,对不起,刚刚没有保护好你。”岳泽看起来一脸的自责,他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心疼的看着凌可可脸上的巴掌印。

    凌可可发现岳泽好看的桃花眼近在咫尺,立即羞红了脸,退了两步,拼命摆手,“不碍事,不碍事的,只是吓了一跳。”

    “唉。”岳泽叹了口气,又自行走在了前面。

    凌可可从未见他如此忧虑,便跟在他身后,问道,“岳爷,为何叹气?”

    “我的母亲,便是李姨娘还是姑娘时候的贴身丫鬟。”岳泽手扶栏杆,定定的望着远方,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母亲连最亲近的李姨娘也没告诉。那个时候,未婚先有子是要浸猪笼的。可是李姨娘却拼命求茶庄庄主保住我娘,并且给我娘银子,让她去乡下把我生下来。我娘用那些银子置办了田地,还让我去私塾读书。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把我送到了苏府,告诉我要感恩图报。从此,我便一直跟着二爷,还做了二爷的军师。”

    “原来岳爷的命运也如此多舛。”凌可可站在了岳泽身旁,听着他徐徐的说着往事。

    “所以我对丫鬟,是有着同情的。她们自小便只能伺候别人,不能主导自己的命运。她们才是最可怜之人。”

    凌可可侧视着这个善良又好看的男人,突然有了脸红心跳的感觉。她使劲的摇摇头,告诉自己这根本是痴心妄想。别说自己现在只是个丫鬟,哪怕是良家女子,也配不上岳泽的。古装戏的剧本她看了太多了,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

    两人都各自为自己的心事而烦恼,也就没人发现一个男子在逐渐的接近他们。直到一只白静的手掌拍在岳泽的肩膀上,他才回过神来,对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大爷怎会来此?”

    是苏荣轩!凌可可连忙对他福了福身子,“可可见过大爷,大爷万福。”

    “不必多礼。”苏荣轩儒雅俊美,一派大家风范。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是那种让人看了之后就觉得莫名舒服顺眼的男子。

    接着,他回了岳泽的话,“听说皇上和玉王爷来了,我这便去看看他们。好久未和他们饮酒做对了,这心还痒痒的很哪!”

    岳泽点头,“我们也正准备回墨香院,既如此,便一道同行吧。”

    苏荣轩和岳泽走在前面,一路上从国家大事到苏府的一草一木,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凌可可跟在后面,心里对岳泽越来越佩服。他不但得丫鬟们的喜爱,还能和苏府的大少爷苏荣轩情同兄弟,这么个好人缘的男子,实属难得。

    “唉,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很盼望能过一段平凡的日子,”岳泽背过双手,憧憬着,“能有自己的小瓦房,每天种种田、浇浇地、养养鸡、喂喂牛,多惬意的日子!”

    岳泽的想法居然和凌可可的不谋而合!她脸红心跳的继续埋头向前走,耳朵却竖的老高,继续听着二人的对话。

    “男子汉,志在四方!”苏荣轩的想法和岳泽不同,“还没有报效国家,怎么能想着安逸?”

    岳泽无奈的笑笑,“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吧。”

    谈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墨香院。凌可可拜别了岳泽和苏荣轩,便守在院子外头。她是四等丫鬟,没有主子的宣见,是不得进入正房的。见幻丝早已经回来,正在用剪刀修剪院中杂草,凌可可便也去了丫鬟房,拿出一把剪刀,凑到幻丝旁边,打算唠一唠苏府的八卦。十几岁的女孩儿凑在一起,谈的就应该是这些了。

    “幻丝姐姐,你何时回来的?”凌可可先扯开了话题。

    “兰馨院距这里很近,送了琵琶就回来了。”幻丝继续剪着她的杂草,语气有些冷淡,完全不复清晨初识时的热情。

    这可奇了,凌可可无辜的眨眨水灵灵的大眼,自己什么时候惹下幻丝了?

    “幻丝姐姐,我初到这里,有些规矩还不大懂,若是言语间冒犯了姐姐,还请姐姐多多体谅。”

    幻丝撅起嘴巴,转头瞥瞥凌可可,对上她满是诚意的双眼后,酸酸的开了口,“那我来问你,你和岳爷是什么关系?”

    “啊?”这个问题还真把凌可可难住了,她和岳泽有什么关系?

    想了半天,虽然岳泽两次出手救过她,但他们之间貌似就只有主仆关系。而且,岳泽并不只救她一人,刚刚在碧芳院,不还解救了醉玉、碧琴两个丫鬟吗?思前想后,凌可可还是摊开手,无奈的耸耸肩,“我和岳爷能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刚刚你和他一起进来?而且告别的时候,岳爷对你那么好看的笑?”

    幻丝这两个问题问的真没有技术含量,让凌可可哭笑不得。

    “幻丝姐姐,岳爷最疼惜咱们这些做丫鬟的,这大家都是知晓的。难道岳爷对幻丝姐姐不好吗?”

    凌可可这么一反问,幻丝先想了想,之后嘴角甜蜜的翘了起来,“岳爷对我当然好了。”

    “所以啊,幻丝姐姐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了。”凌可可趁热打铁,她可不想刚进墨香院就结仇家,况且,这里的几个丫鬟看起来心肠都是不错的。

    幻丝心情一好起来,话自然就多了,她主动凑到凌可可耳边,小声对她说道,“嘿,可可,刚刚我去给大奶奶送琵琶的时候,发现两位表姑娘正在大奶奶住处说好听的呢。瞧她们那卑躬屈膝的样儿!几年前她们便借着老太太的引子赖在这里不走,还不就是为了嫁咱们二爷!发现二爷看不上她们,她们便想尽办法某求周围人的帮助,每天给几位奶奶是又请安又端茶倒水的,倒比咱们这些当丫鬟的还勤快!”

    凌可可想起早晨时苏茹雪和苏香怡那勾心斗角的样儿,浑身一哆嗦,这两姐妹还挺有心计,知道用舆论的压力来逼那苏皓轩就范。今晚,没准会有好戏看呢。她勾起了嘴角,以前,都是观众看她演戏,今天,她也能做一回观众,过过看戏的瘾了!

    “表小姐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呢?”她好奇的问道。

    幻丝掰起了手指头,“大概是从大奶奶嫁进来那年吧。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

    “这两位表小姐倒是挺有毅力的。”凌可可虽然很不屑这种行为,却也服气的竖起大拇指。

    “哼,”幻丝却好像很不齿这两位表小姐,“整个墨香院的丫鬟都知道她们安得什么心,对她们两个也是面服心不服。可可,你是没见着咱们二爷,以咱们二爷的相貌和才能,几十个表小姐都配不上呢!”

    有没有这么玄乎啊,凌可可捂嘴笑了,还逗着幻丝,“那有没有岳爷好呢?”

    幻丝的表情立即变得有些挣扎,犹豫了半天才艰难的开了口,“嗯……二爷有二爷的好,岳爷有岳爷的好。”

    见凌可可还是笑她,幻丝的脸色潮红,尴尬的转移了话题,“难道你没听说过夏国四君子吗?”

    夏国四君子?这个翠兰还真没和她说过。见凌可可摇头,幻丝骄傲的挺起胸脯,“这夏国四君子,分别是筛风弄月、潇洒一生的竹君主陆宸逸,玉洁冰清、孤芳自赏的玉王爷陆瑾瑜,不趋炎势、一身傲骨的兰公子苏荣轩,经久不变、余香缭绕的墨公子苏皓轩,也就是咱们二爷。”

    凌可可的脑袋里分别浮现出陆瑾瑜和苏荣轩的样子,一个大妖人,一个呆书生。接着,夏王陆宸逸的背影又萦绕在她脑海里,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使劲晃晃头,她努力让自己抛掉这种不好的感觉。四君子里面,只剩苏皓轩没见过了。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让两位如花美眷如此疯狂呢?

09、重孙风波

    只因今儿是苏老太的寿辰,所以苏擎苍的大哥苏弘文也带着家属亲眷打乡下而来。苏弘文本身没什么真本事,他之所以能做一方乡绅,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田地、房产,都是苏擎苍帮忙置办的。所以说是苏擎苍在养着苏弘文也不为过。但这苏弘文可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反而像个大米虫,吃、穿、住、用、行全都用最好的,甚至他的姨娘都比苏擎苍还要多上几个,所以子嗣自然也就多。人一多,开销自然就大,如今苏府的一半开销几乎都用在这苏弘文的头上。

    今儿来的亲戚可不止苏弘文一个,还有苏老太的侄儿温如玉,现任知府一职,官位从四品、当今的国舅爷蔡子骞、卫国王子姑苏政,这些个都是苏府的亲戚,还有与苏擎苍同朝为官的大臣将军们,都带着自己的亲眷来贺喜。和苏擎苍关系最好的殿阁大学士林健柏,也带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林雨泽和女儿林月如来道喜,并被安排在独门独院的念凝院。还不到中午时候,这偌大个苏府就可以说是挤得满满的了。

    清雅院里坐着的尽是些实在亲戚,这会子正围着苏老太说着话,无非是些“老太太越活越年轻了”这一类的恭维话,不过这对苏老太也受用,从她那“哈哈”的爽朗笑声就听得出。

    “娘我要吃这个!”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伸手就抓了一个寿桃,放在嘴里“啪叽啪叽”的吃起来。那寿桃本是檀雅特地为苏老太准备的,这会儿见这小男孩如此无理,她自是拉下脸来,心里有些不自在。

    一个穿着红菱袄的小媳妇忙上前抱起小男孩,横放在腿上便打起了他的屁股,边打嘴里还边骂着,“你个不知羞耻的小东西,怎么能随便吃老祖宗的寿桃!就是该打!”

    这小媳妇下手也重,旁人看着,只当这男孩不是她亲生的。小男孩哭的狠了,直把刚刚的寿桃全部从嗓子卡了出来,嘴里还求着饶,“娘我知错了,娘我知错了……”

    “好好的孩子,打他做什么!”苏老太看着有些于心不忍,连忙亲自起了身,将那四五岁的男孩抱在怀中,还帮他擦着眼泪,好生哄道,“乖孩儿,不哭了,老祖宗再给你一颗寿桃,好不好?”

    那男孩怯生生的看了小媳妇一眼,之后用袖子擦了擦鼻涕,接过苏老太递给他的寿桃,张口就吃。

    那小媳妇气得拍了下大腿,却也不敢发作,只得咬牙说着,“环儿,你好歹要谢谢老祖宗!这福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被唤作环儿的小男孩这才停住嘴,对着苏老太展现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头还在苏老太怀里蹭了蹭,“谢谢老祖宗!”

    苏老太的爱怜之心这会子已经达到了极致,她稀罕的摸着环儿的头,笑着问那小媳妇,“你是哪一房的媳妇?”

    那小媳妇先给苏老太磕了个头,之后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老太太的话,我是苏锦轩家的。”

    “哦,”苏老太点点头,“是老大家的,”她沉思着,紧接着又问道,“成亲几年了?”

    “回老太太的话,六年了。”锦轩媳妇又恭恭敬敬的答道。

    “唉。”苏老太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这让清雅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檀雅贴心的走到苏老太身后,给她轻轻捶着肩膀。

    “母亲,何事让您如此挂心?”苏弘文试探的问道。

    苏老太摇摇头,又爱怜的看了看怀里的环儿,开口道,“锦轩媳妇跟荣儿媳妇差不多同年成亲,但你看看,锦轩儿子都这么大了,而那荣儿媳妇肚里还未见佳音那!”

    “母亲想的太多了,荣儿媳妇不产的话,不是还有鹤儿媳妇和懿儿媳妇吗?”苏弘文打嵌螺钿香几上端起龙纹镶金小茶盅,微掀盖子吹了吹热气,之后品了口香茗,热茶流到腹中的感觉,让他无比舒适。

    “唉,真是造孽!鹤儿的病,你是知道的,”苏老太的眼里湿润了,“只是懿儿媳妇,也是个不争气的。现在这苏府之中,小辈们尚无后啊!我这老婆子,想受受天伦之乐,也只能痴等着。”

    “皓儿那边尚无音讯吗?”苏弘文绕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主题。他那两个引以为傲的女儿一直住在墨香院,一晃几年过去了,都快成老姑娘了,但这苏皓轩怎么好像还没有娶她们的动静?

    “最不孝的就是这皓儿!”苏老太面子上挂不住,只得开骂了,“你说说他,家里放着两个如花美眷不要,每天从烟花之地带那些女子回来,真是想气死我!”苏老太一拍床榻,“啪”的一声,屋子里顿时寂静,只听到苏老太“吭吭”的气喘声。

    苏弘文知道自己踩中地雷了,现在还不是最佳提婚时机,便又转移开了话题。

    “母亲也不必着急,想要重孙的话,面前这环儿,不也是您的重孙吗?要是母亲喜欢,我可以让锦轩媳妇常带环儿过来小住,母亲不就享了天伦之乐了吗?”苏弘文对着锦轩媳妇眨眨眼。

    锦轩媳妇立即会意,又给苏老太磕了个响头,“若老太太不嫌弃,环儿我们可以过继给老太太,回头,我们再生几个胖娃娃,让老太太每天逗着重孙玩儿!”

    “哎呦呦,那可使不得!哈哈!”苏老太立即转悲为喜,锦轩媳妇这一番话真是说到她心坎儿去了。

    “檀雅,你吩咐下去,让丫头们去我房里,拿些金银翡翠,赏给锦轩媳妇!”

    “是,老太太。”檀雅瞟了千恩万谢的锦轩媳妇一眼,便出了门,对门口的翠兰、书瑶耳语几句,她们两个便去了老太太的房间。檀雅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日头,又回了去,走到苏老太身边,对着周围的众人说道,“到了老太太吃饭午歇的时辰了,各位老爷太太尽可在这清雅院坐着,一会儿会有丫头送些便饭来。也没什么讲究的,大家别见笑就是,入乡随俗吧。”

    “多谢檀雅姑娘。”别看这些人是苏老太的亲戚,对着檀雅可都是客气的很。谁都知道苏老太身边的第一红人便是檀雅,而且这丫头最难能可贵的是并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对待任何人都是公平公正,所以也获得了众人的喜欢,尤其是苏老太。

    “檀雅啊,时辰过的这么快?”苏老太好像还很舍不得怀里的环儿。

    “老太太,我都听见您肚儿里打鼓了,快回房吧,碧彤和冰彤已经准备了您最喜欢的贵妃醉鸡,您少吃些便休息吧,晚上恐怕要应付到很晚呢!”檀雅把苏老太的生活起居安排的头头是道。

    苏老太只得放下怀中的环儿,对着众人笑道,“那我便先离开一会子,你们大家随意啊!就当是自己的家,不必拘束!”

    说完,便在一群人的告安中随着檀雅离开。

    苏弘文捏了捏自己的八字胡须,若有所思的盯着檀雅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檀雅这丫头,有才有貌,我收定了!

    苏老太的卧房陈设奢华,一进门,正中央便摆放着一扇十二扇门的款彩汉宫春晓屏风,入目的便是博古、花乌及异兽等图案,极尽富丽堂皇;绕过屏风,左手边的是一个扇形花黄梨麟凤纹镜台,台下是五个明屉,屉面浮雕折枝花卉;紧挨着镜台的是并排而立的两个剔红嵌百宝博古竖柜,这竖柜门下有柜肚,开光浮雕花鸟纹,边框安铜鋻花纹合页及面叶,一眼望去,雍容华贵;靠右手边的是一对黑漆描金多宝格,正面开大小相错孔洞,上部透雕花牙,格上宝物繁多,仅玉器就有凤纹玉刀、圆雕玉兽、龙凤冠人形玉佩等十几样,银器有鎏金缠枝忍冬纹高足银杯、鱼龙提梁银壶和舍利银塔这三大样,其他的瓷器漆器就更别提有多少了;挨着多宝格的,是带有云纹替木牙子的紫檀画案,苏老太没事时喜欢泼墨几笔,也算是个喜好。

    苏老太的床,是极尽奢华珍贵的硬木雕花镶嵌洞月氏架子床,这也是大奶奶姑苏芸儿嫁进苏府时,卫王找卫国的能工巧匠特地为苏老太量身打造的;床边立着雕饰华丽的六方火盆架,再边上些是黄花梨木六足高面盆架;对面是一对高高的紫檀灯架。碧彤和冰彤二人,现在就正在擦拭着那对灯架。

    见苏老太和檀雅进了屋,碧彤、冰彤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争也似的跑到苏老太跟前,搀着她走到了屏风后的红木透雕圆桌前,苏老太缓缓的坐在太师椅上,檀雅将竹筷双手奉到苏老太手中,口中嘱咐着,“这贵妃醉鸡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老太太慢用。”

    “嗯,”苏老太夹了一小块鸡肉,放入口中咀嚼,“这鸡炸得酥脆,味道不错。”接着,又吃了几口。突然问道,“檀雅,刚刚有没有差人去赏锦轩媳妇?”

10、苏老太寿辰

    “翠兰和书瑶这会子应是送去了,”檀雅边收拾着苏老太的床铺,边说道,“老太太嘱咐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记挂在心上呀!您那,就放心吧!”

    苏老太又吃了几口菜,忽的想起什么,便放下筷子,说道,“刚刚那环儿也着实可爱,在我怀里撒娇耍赖,别提多爱人儿啦!”苏老太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红光。

    “嘻嘻……”苏老太身后站的笔挺的碧彤和冰彤听了这话,都笑了出来,冰彤在一旁打趣道,“依我看那环儿也就是乡野小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还偷了老太太的寿桃呢,没规没距的。老太太想来是太想抱重孙了,才觉得那环儿可爱!”

    苏老太听闻这话,脸上立即带了不悦。檀雅发现的快,忙走到冰彤身边,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头,嗔怪道,“不许无理,环儿少爷怎么算也是老太太的重孙,如今到了你们口中,却成乡野小儿了,你们自己说,该不该打?”说完,还对冰彤眨眨眼。

    冰彤立即会意,忙讨好的锤锤苏老太的肩,嘴里还讨着饶,“老太太,您瞧我这嘴,也没个把门儿的。下次再这般,就让老太太拿那醉鸡的利嘴,来啄啄我这不成器的烂嘴,让我以后再说不出话就是了。老太太可千万别和我置气。”

    冰彤这番话,竟说的苏老太又笑出声来,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檀雅便趁热打铁道,“老太太,冰彤的话倒也是个旁观者的真理儿。您想想,咱们苏府这么大院子,里面又是皇亲国戚又是别国王子的,教育出来的重孙竟是如此模样,别人会怎么想?”

    檀雅的话,句句中听,而且在理。苏老太想了想,渐渐打消了要收环儿进府的主意。饭后,檀雅伺候苏老太午觉,碧彤和冰彤便退了出去。

    由于自家亲戚都难得来一趟,墨香院的苏茹雪和苏香怡、兰馨院的大奶奶姑苏芸儿、碧芳院的三奶奶温宛真、苍寒院的四奶奶蔡绮兰,这几位绝色女子都跑到了家人身边,说长唠短的,一会子哭一会子笑。身在这深宅大院,自有自的开怀和委屈,这会儿便齐对家人说了,也好有个人分忧。

    凌可可已经跟着幻丝和天巧快把腿儿都溜折了,一会儿清雅院缺人,便去收拾一番,帮忙贴贴字画;一会儿前院缺人,又去应对一下,帮忙挂挂灯笼。总之事儿赶事儿,让她做丫鬟的第一天就体会到了劳动人民的辛酸。

    就这么忙忙忙的,到了夜晚,月亮刚一冒头儿,偌大个苏府便被一个连一个的大红灯笼笼罩住了,每只灯笼上都贴了金黄色的“寿”字,前院一片祥和的气氛,红木桌子和雕花鼓凳几乎摆满了中间的路桥和两边的游廊,而正午时分满院子的人,已经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官儿——四品以下——献了礼,连苏老太的影儿都没见着,便离开了。

    这会子挤在前院的人,不但富贵,而且官位高,即使带着亲眷,人也刚刚好坐满前院。卫国王子姑苏政、国舅爷蔡子骞和苏老太的侄儿温如玉,与苏荣轩、苏鹤轩和苏懿轩三兄弟坐在一桌;夏王陆宸逸、玉王爷陆瑾瑜两个人因是微服出巡,只有苏府的人才知道他们的来到,但也是守口如瓶,所以与苏老太同在瓦舍中,面前还设了一道半透明的榆木雕龙隔栅。他二人坐的是黄花梨藤面圈椅,每人面前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个荷叶式六组龙纹几,而苏老太内穿淡红小袖衫,外着大红半臂,红色拖地裙,腰系红玉带,正身襟坐于主位之中,檀雅跪坐在一旁伺候着。

    太太、林姨娘、李姨娘则和苏弘文的亲眷坐在一块儿,环儿坐在苏弘文的怀里,这还让他纳闷了一阵子。那会儿不是已经说好了将环儿过继给苏老太,怎么才一下午的工夫,这苏老太竟是提也不提这事儿了?

    “老爷回来了!”李三守在府门口,已经等了许久。直到苏擎苍的马车出现,他才激动的向院内传话。

    “擎苍回来了!”苏老太激动的站了起来,不断向外张望。

    陆瑾瑜对着身边的陆宸逸耳语,“皇上,苏将军年事已高,不如赦他告老还乡,回来多陪陪老太太吧。”

    陆宸逸锁眉思索一会儿,点点头,“此事孤会考虑。”

    苏擎苍下了马车,立即奔到了前院中,大步迈进了中间的瓦舍,先对着陆宸逸和陆瑾瑜行了个大礼,接着给苏老太磕了个响头,“母亲,儿子不孝,来晚了!”

    “不晚,不晚,”苏老太立即眉开眼笑,“来了就好,”说到这,苏老太还是不停向门口张望,苏擎苍会意,又说道,“母亲,皓儿还在路上,不多时便到,母亲不必焦急。”

    陆宸逸见苏老太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便主动出来主持,“老太太,吉时已到,舞龙舞狮的早已准备好,众人猜也等的急了,我们这便开始吧。”

    夏王都发话了,那苏老太怎敢不从。虽然她心下还是想等苏皓轩回来再开始,但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苏老太只好点头,“老身领命。”

    随着一阵阵鞭炮声响,从苏府大门口,还有东西两个角门,突然涌进来一只只的小狮子,那狮子大红、金黄的颜色,在这朦胧的灯光下竟是别样华丽。锣鼓喧天之后,紧接在狮子队的后面,是两条黄色巨龙,由两侧角门而入,擦着人群上了游廊。

    “好!好!”底下一片叫好声,混在锣鼓和鞭炮声中,让人有了一种过年的喜庆感觉。

    凌可可和幻丝、天巧同属四等丫鬟,劳动人民阶级的,这种大喜的日子里,本来只该在墨香院守院的。但李姨娘心疼她们几个,便给了她们假,好让她们也得空来看看这盛大空前的场面。

    望着空中飘着的七彩烟花,幻丝和天巧都叽叽喳喳的,指着夜空,不停的说好看,开心的像个孩子。反而凌可可倒显得平静了。这种烟花,在现代,是最常见的那种,也的确没什么好稀奇。

    “不觉得烟花美吗?”岳泽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凌可可回头一看,正撞上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又弄的一阵脸红心跳。

    “美!美极了!”幻丝抢着开口了,天巧还在那里扭扭捏捏的绞着丝帕,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岳泽说话好。

    “嗯。”凌可可也跟着乱点头。

    “岳爷怎么会在此?不是应该跟大爷、三爷和四爷坐在一桌吗?”天巧终于找到了话题,羞红着脸开了口。

    岳泽敏锐的左右瞧了瞧,小声的说道,“皇上和玉王爷在这里的事情,咱们是知道的。我的任务便是在此巡逻,看有没有什么心存不轨的人……你们三个,也要留心帮我瞧着啊!”

    岳泽这么说,完全是把她们当成了自己人。幻丝和天巧两个丫头的眼睛都变成了桃心形,只顾点头,“岳爷的话,咱们一定照办!”

    凌可可望了望四周,他们三个四等丫鬟都没敢迈进前院,一直在东游廊的垂花门口向里张望,这能看到什么心存不轨的人?这岳泽,分明就是想让这几个丫头开心开心,也真是用心良苦。

    “如此,我先告辞了。”岳泽对着凌可可三人点点头,便离开了垂花门,重新走入了人群。

    游走于一桌桌的大臣之间,岳泽显得游刃有余,他那礼貌的言谈,得体的举止,是让有些大臣都自愧不如的。

    “岳贤侄!许久不见!”

    岳泽刚刚拜别了一桌从二品大臣,就感觉到有人拍他后背。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殿阁大学士林健柏。他忙一俯身,先行了个礼,“岳泽拜见林大人!”

    “岳贤侄不必多礼!哈哈……”林健柏爽朗的笑了,顺便将岳泽拉到桌边,指了指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帅气男子,“这便是我儿林雨泽,你们之前偶尔应该碰过面。”

    “是了,”岳泽对着林雨泽点点头,用惊艳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之前在二爷的庆功宴上,曾见过一次。不想几年过去,当时的帅小伙也变成翩翩公子哥儿了!”

    “岳大哥言重了。”林雨泽腼腆的一拱手。

    “呵呵,我儿便是如此,人是有些害羞的,再给你介绍我女儿,”林健柏指着坐在林雨泽身边的冷艳女孩儿道,“这是小女林月如。月如,还不起身来见见你岳大哥?”

    林健柏的女儿林月如可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了,虽然只有十七八岁,可求亲的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看那林月如却一个也看不上,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也因此得号“冷美人”。

11、行刺

    “岳大哥。”林月如没有多余的话,林健柏让她问好,她就问上三个字,脸上表情是千年不变的冷淡。

    这女子和玉王爷陆瑾瑜倒是有一拼,岳泽这样想着,笑眯眯的回了礼。见林月如又原样坐下,忙也请林健柏回了座位,并且知趣的把苏擎苍请了过来。林健柏对这女儿可宝贝的很,一般场合不会带她出席。今天既带她来了,想是有事情吧。岳泽边招呼着其他客人边想着,整个苏府就二爷还没有婚娶了,该不会是……

    结果这事情还真让岳泽给猜中了。林健柏和苏擎苍仅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就进入了主题。这话题,还是苏擎苍无意中先挑起来的。

    “林大人这女儿可是生的纤巧标致,不知芳龄几许了?”

    林健柏还想着怎么提这个问题,苏擎苍就自己跳进来了。他忙眉开眼笑的开了口,“小女今年十七岁了。”

    “这么水灵的姑娘家,十七岁了还没成家吗?”

    林健柏叹了口气,“唉,要说我这女儿啊,还真是心灵手巧,读书识字、吟诗作对、刺绣女红,她都是拔尖儿的。就是挑夫君眼光太高了,以至于到现在还……待字闺中。”

    “林大人莫要叹气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健柏这话可说的对上苏擎苍心事了,“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不也是那样?马上三十的人了,还不肯娶妻。我们谁说都没用,他主意正着呢!”

    “哎?没准这两个孩子的想法是一样的,”林健柏连忙撮合,苏皓轩这个孩子打小他看着就喜欢,这也是林月如不嫁他也不急的原因,“咱们两个老的不如让他们两个小的见见面,没准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呢!咱们两家,也亲上加亲了!”

    对于这个主意,苏擎苍自然也不反对。那林月如的确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他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这个提议。虽然墨香院里,苏老太已经为苏皓轩选了两个侄女,但苏皓轩对她们可是正眼都不瞧。林健柏家的女儿,他早有耳闻,此次林家居然主动上门说这些事,他自然是乐不得的。况且,苏林两家本就有婚约,只是后来自家出了差错,那段婚事才告吹,那又是后话了。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又亲亲热热的聊了一会儿,直到那两条金龙已经由东西游廊向中间的三间瓦舍会合,苏擎苍才暂时拜别了林健柏,去了别桌。今儿苏擎苍可是代苏老太下来与在座的众人吃酒,若是和林健柏聊天聊到忘我就不合适了。

    垂花门旁的幻丝和天巧此刻都瞪大了眼睛,却不再看美丽的烟花和有趣的舞龙,而是在人群中瞄来瞄去,对于她们来说,岳泽的话就和圣旨无异,虽然她们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嫌疑。凌可可百无聊赖的看着舞狮,困得直打呵欠。忽然,一丝寒光入了她的眼。她当时心下一紧,再定睛一看,所有舞龙人的衣襟中,都露出了同样的闪着寒光的物件。每当七彩烟花出现,照亮一方天空的时候,在垂花门这个方向,便能正正好好见到那可怖的寒光。

    幻丝和天巧从小便在这大宅院内,可能不了解那道寒光的意义,但凌可可拍过许多古装剧,对刀剑也算是所认匪浅。那凛冽的寒光,她太熟悉了,那些人的怀中,必定藏着短刃刀,也就是所谓的匕首!匕首是所有刀剑中最小巧也最方便藏身的武器,所以,他们的目的应该是……

    凌可可越想越后怕,她想着该去告诉主子她的发现。可她一个四等丫鬟的话谁会相信?况且,今儿可是老太太的寿辰,皇上、玉王爷不说,在座的也都是官位极高的大臣……一想到这里,她又犹豫了。

    直到凌可可眼睁睁的看见几个舞龙的人将手放入怀中,一脸杀机的从游廊上经过,她终于忍不住了,扯着嗓门喊了起来,“有刺客!有刺客!大家快跑!”

    仅仅十个字,却惊动了整个前院的人,众人顿时乱了起来。今儿到这的朝臣中,有一些是武将,可由于是苏将军母亲的大寿,众人为了讨个吉利,谁也没带兵器。气氛一时紧张又慌乱。

    凌可可说的这三句话,可不止惊动了前院的人,舞龙的那些刺客本打算两只金龙重逢在中间瓦舍时才动手的,结果被凌可可这么一惊,当时就扔掉手持的金龙,从胸口衣襟处拔出匕首,靠近瓦舍的刺客以飞一般的速度冲了进去,其余的则冲进混乱的前院,预备大开杀戒。

    苏荣轩反应最快,带头第一个跑进了中间的瓦舍里。看这些刺客如此轻车熟路,必定知道夏王陆宸逸和玉王爷陆瑾瑜在此,特意前来行刺。虽然他只是一介书生,但是从小便跟着苏皓轩在一起,耳濡目染的,也能使得几下拳脚。

    这些刺客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使用匕首行刺,那必是近身才可以。不过陆宸逸和陆瑾瑜对于功夫也是深有造诣,所以一时间那些刺客还难以进身。

    几个从屋顶一跃而下的刺客仇恨的对着垂花门外不知所措的凌可可等三人亮出了兵器,吓得三人也挤进了前院,慌乱中,凌可可只感觉身旁刀光剑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乱作一团,那些朝臣家眷开始哀号和求救。但是刀剑无情,已经有人受伤倒下。凌可可吓得只会后退,那些呼喊声就在耳边,身边的人们挤来挤去,不知敌友,这更让她紧张和恐惧。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将自己揽在一旁,几乎与此同时,一把匕首沿着她的宽袖旁划了下去。

    凌可可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救命恩人,当时若再偏个一分两分的,自己现在定是单臂杨过了。而救了凌可可命的那个儒雅中带着些秀气的男子,正是林雨泽。

    “谢谢公子。”凌可可虽不知道林雨泽的身份,但是了解能来参加苏老太寿辰的人,都是自己高攀不起也得罪不起的高人贵人。

    “嗯。”林雨泽随口应了一声,甚至看也没看她,便匆匆在她身旁经过,对着偷袭凌可可的刺客便是一掌。刺客应声而倒,林雨泽捡起他手中的匕首,向着反方向匆匆走了去。

    “大胆毛贼,竟在老太太寿辰这么大吉大利的日子里让我苏府见血光,今日我非让你们进的来,回不去!”

    声如洪钟,听在耳里,让人别样的安心。话音刚落,一队人马从正门闯入,个个身手非凡。带头人从马背上一个飞跃,直直的越过荷花池,向中间瓦舍——也就是陆宸逸、陆瑾瑜和苏老太所在的地方——急急飞去,一看便知是轻功了得。其余人马也都一跃下马,挥动身上的佩剑,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将刺客一一拿下。

    很快的,这场骚动便被这队奇兵平复,陆宸逸和陆瑾瑜毫发未伤,只是受了些惊吓。

    “臣苏皓轩救驾来迟,望皇上、玉王爷恕罪!”带头人双膝跪地,手中的龙吟宝剑闪闪发亮。

    院内众人听闻苏皓轩所言,慌乱的样子立即瞬间变为尊敬,刚刚的恐惧一扫而光,并且统一双膝跪地,行大礼,口中齐声道,“叩见皇上,叩见玉王爷!皇上万福,玉王爷万福!”

    陆瑾瑜依旧不言不语,只是眼神中多了份别样的感情。陆宸逸品了一口蔡绮兰双手奉上的压惊茶,缓缓的开了口,“苏少将快快请起,这次全倚仗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谢皇上。”苏皓轩起身,他和其他人不同,敢直直的与陆宸逸对视,并且还对陆瑾瑜扬了扬嘴角。

    陆瑾瑜也难得露出一次笑容,一种默契刹那间便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可见这三人关系非同一般。

    “启禀皇上,这一次我们抓住的刺客中,多数是周国的叛孽余党,还有少数……”苏皓轩说到这里,似是无意的看了姑苏芸儿一眼,后者这会儿正捂着手臂,脸色苍白,而一旁的苏老太,正担心的望着她,“还有少数卫国叛党。”

    姑苏芸儿蓦地就晕了过去,在场的卫国王子姑苏政,脸色也瞬间惨白,他忙对着陆宸逸一鞠躬,焦急的解释道,“皇上,这些叛逆反贼早已被逐出卫国,这次的事情与我国并无关联啊!”

    苏荣轩也跟着跪了下来,在这之前,他一直是保护在陆宸逸和陆瑾瑜身边的,“皇上,芸儿素日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况且卫国一直和我国交好,那些叛党,定是误听了周国叛贼的污言秽语,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不过此事的确与卫国国民无关,还望皇上三思那!”

    苏老太一把年纪,也在檀雅的搀扶下跪了下去,几乎是声泪俱下,“皇上,老身愿以性命担保,此事绝对与芸儿无关!她刚刚还为老身挡了一刀,试问若此事她牵扯在内,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冲进来?”

    “老太太快快请起!”当着群臣的面儿上,陆宸逸不能显露出与苏家太过亲密的关系,不然这会子早就上前亲自扶起苏老太了,他叹了口气,“孤又没说要治姑苏芸儿的罪,看看你们这般,左跪一个右跪一个的,难道孤就是那么蛮横无理的皇帝吗?”

    “小人知罪!”苏荣轩给陆宸逸行了大礼,之后起了身。

    檀雅再度扶苏老太起来,并伺候着坐回位子上。

    见众人情绪都有所缓和,陆宸逸再度开了口,“今儿本是老太太的寿辰,却遇到如此之事。现在孤宣布,这寿辰推后再度举行,具体时辰,待孤与国师商议后再定。到时举国欢庆三天三夜!孤要让老太太欢欢喜喜的!”

    “谢皇上隆恩!”苏氏一家——除了年迈的苏老太——集体给陆宸逸行了个大礼。

    “孤累了,刺客的问题,孤相信苏少将可以解决,”说到这里,陆宸逸还对苏皓轩眨眨眼,“大家都散了吧。苏少将,你带着你的鬼兵队护送孤和玉王爷回宫。”

    “是,皇上!”苏皓轩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12、玉王爷再造苏府

    尽管这次刺客大部分都是周国叛党余孽,但夏王陆宸逸并没有因此去找周国的麻烦。周国派来一批又一批的使者,皆带着奇珍异宝进贡表诚意,但都被陆宸逸挥手拒绝。他让林健柏亲自迎接周国使者,好吃好喝好住好礼相待。夏王的大度又一次传遍了三国。

    行刺事件过了几日之后的一个下午,玉王爷陆瑾瑜亲临苏府。这一次,他并非微服出巡,而是大张旗鼓的摆架而来,只因这次他是代夏王陆宸逸来问候探望的。自那次回宫之后,陆宸逸便对此事耿耿于怀,好好的一个吉利日子,偏偏惹上这么多血腥气。况且苏老太年事已高,万一受到什么惊吓可怎么是好。于是便派陆瑾瑜带上宫中上好的药材、补物,送去苏府,直接捎去自己的问候。

    苏老太倒是没受什么惊吓,听说陆瑾瑜要来,便带着家眷们在门口接驾。从她身后,依次站的是有官位的苏擎苍和苏皓轩,这两人身后是苏荣轩、苏鹤轩和苏懿轩,剩下的太太、姨娘、奶奶们则排排站好,都在内院了。

    未时刚过,远远地便听到了鼓乐之声。紧接着,两行骑马的官兵缓缓而来,后面跟着一队太监,捧着玉王爷陆瑾瑜的旗号以及雉羽宫扇经过,再后面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绣龙的銮舆,缓缓行来。

    陆瑾瑜安稳的坐于銮舆之中,头戴一顶鎏金银冠,将头发全数束在其中,身着一件孔雀羽织金妆花缎龙袍,贵气十足,一举一动、甚至抬眼间都满是孤傲和不逊,不愧于“孤芳自赏”的玉王爷称号。

    苏老太见陆瑾瑜已经到了家门口,忙在檀雅的搀扶下双膝跪地,身后的人也跪下一片,整条街道都能听到他们整齐又恭敬的行礼,“叩见王爷!王爷万福!”

    “都免礼吧。”陆瑾瑜一挥手,几个马上的官兵赶紧下马,抢着帮檀雅把苏老太扶了起来,之后低头站回了一旁。

    八个太监将銮舆缓缓放平,搀着陆瑾瑜下了来。陆瑾瑜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熟悉的人们说道,“本王这次前来,是奉皇上口谕,上次老太太寿辰时候,怕是受了惊吓,皇上特地去御药房采了几样压惊药,还有些子补品,一并赏与苏府。”

    “谢皇上,谢王爷!”苏府上下又要跪拜,被陆瑾瑜再一挥手制止了。

    “不必如此多的繁文缛节,我们进去说罢。”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一个太监搀着陆瑾瑜走在最前面,几步之后跟着的是苏老太、苏擎苍等人。到了中间瓦舍,陆瑾瑜先坐了下来,望着一脸顺从的苏老太,点点头,“老太太请坐。”

    之后又望了望规规矩矩站着的众人,“都进了院儿了,大家快坐吧。”

    苏老太按照他的指示坐在了旁边,苏擎苍和苏府的公子们坐在了两旁的太师椅上,太太奶奶们站在自家爷身后,也是不敢有半分逾越的。

    “墨公子,给本王说一说刺客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陆瑾瑜第一个就对准了苏皓轩。他和苏皓轩性子相近,都是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型,也因为如此,两人总是惺惺相惜,关系也是最好的。

    “玉王爷!”苏皓轩先抱拳一拜,接着说道,“周国王子洛昊叛乱并弑妹一事,想必众所周知。皇上宅心仁厚,见周王年老体衰,其他王子年纪尚小,便将洛昊遣回周国,要求周王严加看管。如若再犯,必处死罪。”

    “这次的事件,是洛昊所为?”陆瑾瑜的眉头皱成了川型,脸色也冷冰冰的,看起来甚是吓人。

    “回玉王爷的话,这次事情并非洛昊所为。”苏皓轩先回答了陆瑾瑜的话,见他脸色稍有缓和,继续说道,“洛昊之前曾联合卫国国师,组成了一支奇袭队伍。这个队伍中的人,个个身手不凡。那日的刺客,便是这些人的余孽。”

    陆瑾瑜把苏皓轩的话消化了一遍之后,继续问道,“皇上和本王在此的消息,又是谁透露出去的?”

    “被抓住的刺客中,有几个是卫国人。据他们说,国师曾教他们一种奇术,叫做易容术,会了这种奇术,便可以随心所欲易容成别人的样子。他们便是如此,混在皇上身边的。”

    “嘶——”满屋子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易容术也太可怕了。

    苏皓轩下面的话打消了众人的忧虑,“不过这种易容术几乎已经成为绝学,只有少数的卫国国师派才会。卫国王子姑苏政为了表示卫国绝无反叛之意,已经将国师一派关入天牢永不赦免。”

    “如此,甚好。”陆瑾瑜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次,他望向大奶奶姑苏芸儿,柔声道,“姑苏芸儿,上前来。”

    “民女在。”姑苏芸儿出列,双膝跪在地上。

    “皇上要本王告诉你,他绝对相信你对苏府的心,也相信你对夏国的心。所以,你不必忧虑,这里没人会因为你是卫国公主而怀疑你。”

    “谢皇上,谢王爷。”姑苏芸儿哽咽了。这几日,萦绕在她心头的病总算是无药自除。

    见灵香将姑苏芸儿扶起,重新站回苏荣轩身后,陆瑾瑜威严的扫视了一圈低眉顺眼的人群,目光在李姨娘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之后开口道,“皇上圣谕,赏罚分明。老太太寿辰那晚,有位小丫头先发现了刺客,并及时给了众人预警,这才使皇上和本王来得及做出预防措施。皇上特意嘱咐,一定要重重赏这个丫头。”

    “多谢皇上恩典。”苏老太笑的像朵花,谁的府上出了这么个伶俐的丫头,能让皇上都刮目相看,那定是风光无限。之后,苏老太转头对檀雅耳语,“这几日光顾着整顿,倒忘了这事。不知那日提醒大家的是哪个院的丫头?”

    檀雅笑了笑,俯身对苏老太轻声道,“是墨香院的可可,就是之前李总管介绍来最后跟了李姨娘的那个丫头。”

    “那丫头也真是聪明伶俐,”苏老太了解了情况,立即恭恭敬敬的回陆瑾瑜道,“回王爷的话,那丫头是墨香院的可可,请王爷小等片刻,我们这便去宣。”

    苏老太话音刚落,碧彤便悄悄走到门口,对翠兰耳语几句。翠兰立即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蹦一跳的对着墨香院的方向跑过去。

    “可可!好妹妹!”虽然同在苏府中,但翠兰是苏老太的丫鬟,常在清雅院;而凌可可是李姨娘的丫鬟,没有主子的同意,连墨香院都不能离开。所以这对好朋友即使只有一墙之隔,却也见不了面。

    凌可可这会儿正和幻丝聊得开怀,她发现同是四等丫鬟,幻丝明显比天巧好相处的多。幻丝没什么心机,善良,只是脾气性子急了些;天巧则不同,三人相处时候,她多是沉默的一个,从不多言主子是非。

    这会子,听到翠兰的激动的呼喊,凌可可的心也飞扬起来。虽然身旁的幻丝也是自己的好朋友,但翠兰对她的意义却完全不同。她先拜别了幻丝,之后飞也似的跑到了墨香院的大门口,给院外的翠兰开了门。

    “翠兰姐姐!”

    “好妹妹!可真让姐姐好生想念!”

    两个人一见面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两人是亲姐妹。

    “好妹妹,今儿我来找你,是有好事要告诉你!”翠兰知道陆瑾瑜还在等着,自己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忙拉着凌可可的手就向外走。

    “翠兰姐姐,没有主子的同意,我不能……”凌可可忙推脱道。

    “是玉王爷要见你!说是上次你发现刺客有功,要大大的赏你呢!”翠兰边说着,边对凌可可做了个鬼脸,“好妹妹,你可要发达了!”

    赏?怎么个赏法?凌可可带着些犹豫和惊喜,跪在了一干人等的面前。先按规矩问了安,道了万福。这一刻,她感觉到众人的眼神都在自己身上,这让她不自觉的埋着头,紧张到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这架势,怎么感觉像三堂会审,而不是赏赐呢?

13、赏赐引发事端

    “那天发现刺客的人,就是你吗?”陆瑾瑜扶住额头,手臂杵在扶手上,双眼亮晶晶的望向地上抖成一团的凌可可。

    “回……回玉王爷的话,正是奴婢。”凌可可惶恐,她总觉得这大妖人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而且还时不时的针对自己,不知道这怪异的感觉是不是错觉。

    “你是李姨娘身边的丫头?”陆瑾瑜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我……”这会儿的凌可可真是浑身冒汗了,她每说出一句话之前,都得考虑一下后果,万一说错一句半句的,自己不止无处容身,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了。而现在,她就完全不明白陆瑾瑜这句“身边的”三个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回王爷的话,这丫头是墨香院的四等丫鬟,老太太寿辰那天,她本该老实呆在院子里的,谁知竟给跑了出来!”太太在一旁接过话茬,同时,不屑的瞥了李姨娘一眼。

    “听您的意思,这赏罚分明,就是该赏可可而罚李姨娘了?”陆瑾瑜终于不再看着跪在地上的凌可可,而是把目光瞟向了太太。

    苏老太瞪了太太一眼,后者知趣的闭上了嘴。苏老太接过话,补充道,“王爷,都怪老身家教不严谨,才搞的小辈们一个个的不懂规矩,王爷可不要见笑。”

    陆瑾瑜才刚摇摇头,林姨娘就发威了,不过她向来是糖衣炮弹,话虽说的不明显,却句句逼得紧,“老太太这么说未免太小瞧王爷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玉王爷是最最公平公正的,即使对待自己的亲眷,也要讲个理字。今儿这事儿,明显是李姨娘有错在先,即使李姨娘与皇上王爷交好,王爷也不会就此寻了私,是不是?”

    陆瑾瑜冷冷的目光在太太和林姨娘之间游移,半天不开口。倒是李姨娘,慢慢的走到凌可可身边,也跪了下来,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一丝波澜,“太太和林姨娘说的是,我管教丫鬟不利,是该罚。请王爷责罚。”

    责罚?这件事情怎么牵扯到李姨娘了?凌可可瞬间就火了,刚刚翠兰明明告诉自己是来领赏的,结果却真的变成三堂会审了,不但如此,还牵累了心疼她们的李姨娘。此时不发威,更待何时?!

    “回玉王爷的话,”凌可可虽然还是双膝跪地,这次却挺直了身子,毫无畏惧的与陆瑾瑜对视,口中陈述铿锵有力,“老太太的寿辰,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想一睹风采,想诚心诚意的为老太太祈福。李姨娘是佛门弟子,听了我等的心愿,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并且要我们只在过道远远的看着,并真心祝贺就是。这何错之有?况且,玉王爷也说了,今儿是要赏赐发现刺客的人,也就是说,这不但不是错事,反而是件大好事。为何一件彻头彻尾的好事,却要有无辜的人受罚呢?下次如果还有此类事情,发现的丫鬟们是不是为了保住主子而选择闭口不言呢?”

    这几句话,说的刚刚面带侥幸的人都闭了嘴,太太和林姨娘的脸上更是红一阵蓝一阵,很是难看。

    陆瑾瑜就像看戏一般看着如此混乱的台面,不言不语,不怒不嗔。

    苏皓轩看向凌可可的目光,却有了几分赏识。这全不如身后的岳泽,岳泽的脸上满是担心和忧虑。

    苏老太知道李姨娘为人平和,心里也疼她,刚刚见凌可可居然不畏权势的替自己主子争辩,心里对她也有了些改观,甚至多了几分欣赏。但此刻陆瑾瑜还在上面坐着,所以她只得正色训斥道,“小小丫鬟,怎么长了张这么凌厉的嘴!一会拖下去扇几巴掌!”

    “老太太,我看扇几巴掌还远远不够这小蹄子的罪!”一直不言不语的温宛真不知死活的开了口。

    “你……”苏老太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天外去了,先后让陆瑾瑜看了几出戏,都是争来斗去,万一回去后,陆瑾瑜与陆宸逸如实相告,苏擎苍哪还有脸面再做夏国的顶梁柱?试问一个连家都管不好的男人,如何协助治国?

    “老太太,稍后我会将事情全盘相告,”温宛真从苏鹤轩身后走出,也跪在了凌可可身旁,看着一脸正气的凌可可,不屑的哼了一声,“回王爷的话,小女有要紧事要报。”

    陆瑾瑜一挥手,“但说无妨。”

    “小女子身旁的这位凌可可姑娘,并不是什么附近人家的清白女子。这几日小女子派人出去调查,问过了方圆几百里,可都没听说有谁家遭了盗贼,更没有人命官司。而凌可可当日无故倒在我苏府前,还是在老太太寿辰的前一天,也就是皇上和王爷驾临的前一天,并且编了那么段可悲的身世,都是为了进入苏府!这其中必定有诈!”

    这一席话,说的众人都心中一惊。之前那些对她好的人们,包括苏老太、檀雅、岳泽、李姨娘,甚至刚刚对她有了几分好感的苏皓轩,此时望向她的眼神中都充满怀疑。

    温宛真的话还没说完,不过众人的表情让她很是满意。她斜瞥了苏鹤轩一眼,心中暗想道:好你个苏鹤轩,当初为了这小蹄子竟然出手打我,今儿,我就让她死在你面前!

    “小女子怀疑,总管李三勾结这小蹄子,联合李姨娘,想要行刺皇上和王爷!”温宛真犀利的眼光同时望向已经惊呆的李姨娘和不知该如何辩驳的凌可可。

    “你……你……你竟然……”太多事情集结在一起,苏老太一时气愤难平。温宛真的话虽然让她对凌可可有所怀疑,但是总管李三和李姨娘的品行,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现在,温宛真竟然当着玉王爷陆瑾瑜的面儿这么不堪的说出来,让苏老太顿时气得晕厥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苏家四位少爷和太太姨娘全都围到了昏迷的苏老太身旁,气氛一时变得混乱。

    “都给本王安静下来!”陆瑾瑜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吼出了这句。

    瞬间,瓦舍中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听得到声响。

    陆瑾瑜皱着眉头看了看昏迷的苏老太,对她身边的檀雅、碧彤和冰彤吩咐着,“你们三个,扶老太太去休息,然后找本王的护卫,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去请御医来!”

    “是,王爷!”檀雅、碧彤和冰彤给陆瑾瑜磕了个头,之后小心翼翼的扶着苏老太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苏鹤轩望着苏老太远去的苍老背影,心里一阵狠狠的疼。他转过头,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当场把多嘴多舌又多事的温宛真生吞活剥了。温宛真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把事情闹大了,她没敢抬头去看任何人,只是像只斗败的大公鸡一样,垂着头,哭丧着脸。

    凌可可还是跪在原地,一下也不敢动。她知道自己的平静日子是到头了,一会儿,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没准就被判个通敌大罪,脑袋搬家了。

    陆瑾瑜见苏老太离开了,便又厉声说道,“其余的人,给本王提起耳朵,好生听着!”

    众人都不敢出声,就快连大气也不敢出。玉王爷陆瑾瑜虽然平时性子冷,但绝不会轻易发脾气。这一次,居然惹得他大发雷霆,其实众人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凌可可,是本王的人!”在一片死寂中,陆瑾瑜缓缓的开了口。

    可这句话,就犹如在死水中投入一块偌大的石块,激起了千层波澜!

    所有的人都瞬间张大了嘴巴,包括凌可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陆瑾瑜的人了?

    苏皓轩若有所思的盯着陆瑾瑜,不知道他这一次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了。

14、瞬息万变

    台下人的表情早就在陆瑾瑜心里了,他依旧维持着一成不变的风度,淡淡的说道,“凌可可是本王奶娘的养女。前些日子,奶娘拜托本王给她谋个好官家,做个丫鬟,能养活自己就好,本王瞬间便想到了这里。若凌可可是本王亲自引荐,怕周围大家都敬了她,便把她放于苏府门外,编了段故事。”说到这里,陆瑾瑜的狐狸眼毫无笑意的紧盯温宛真,“只是想不到,这也被有心思的人挖了出来,看来,本王在你们面前,还真是毫无秘密了。”

    “小人知罪!”“臣知罪!”……

    瞬间,苏府的人无论老少全数稀里哗啦的跪了下去,温宛真更是吓得猛对陆瑾瑜磕头,就算苏老太再宠她纵容她,若她惹怒了玉王爷陆瑾瑜,一千个苏老太也帮不了她!她真是自骂无数次,怎么能凭一时的意气用事,就把自己搭进去呢?这行为太有失考虑了!

    没想到陆瑾瑜竟然难得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快快请起,这次是本王没有说清楚在先,与你们无关。”

    陆瑾瑜这么一松口,众人总算是放了心。温宛真的额头上已经起了红色大包,看起来刚刚磕头的时候用尽了劲儿。

    “不过凌可可既出了玉王爷府,便不再是本王的人。你们待她如初即可,莫要因为本王的关系纵容了她!”

    “是,王爷!”苏府这些老爷少爷奶奶姨娘们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在有惊无险。

    “凌可可!”这次,陆瑾瑜的双眼对准了凌可可,刚刚那个义正言辞的她还真让他惊讶了一阵子。

    “奴婢在。”凌可可已经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她更不懂陆瑾瑜为什么要保她,刚刚她还惹了陆瑾瑜,不是吗?

    “你虽未救驾,但发现刺客有功,皇上赏你黄金百两,田宅一处,谢恩吧。”

    黄金百两?田宅一处?天那!原来天上真的能掉馅饼!凌可可顿时眉开眼笑,看来自己的那个夙愿很快便能达成了!她恭恭敬敬的给陆瑾瑜磕了个头,“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激动,她还把戏里常用的词说了出来。

    不过好在没人注意这些,那些丫鬟婆子正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盯着她,这让她心里百味陈杂,不过还是喜悦,冲走了所有别的情绪。她就要做富婆了,也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不过……”陆瑾瑜话锋一转,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凌可可你身为一名小小的四等丫鬟,刚刚竟然恶言犯上!本王向来赏罚分明,这一次,你的赏便抵了你的罚!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这什么意思?只因为自己为李姨娘说了几句话,黄金也没了?田宅也没了?夙愿就因为几句话破灭了?巨大的打击让凌可可一下没反应过来,身边虽然没人讲话,但她的耳朵里仿佛充斥着各色人群的言语,有可惜、有嘲笑。

    “叫你下去,还不走?!”苏皓轩一把提起凌可可的手臂,几乎把她脱了出去。

    岳泽有些不忍的看着仍然一脸呆样的凌可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苏皓轩硬生生拖走。他别过了脸,轻轻叹了口气。

    苏皓轩人高马大,再加上常年在外打仗,体格健壮的像头牛一样。凌可可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逆的力气拽着走,她知道自己不能反抗,在这苏府之中,她只是四等丫鬟,最没地位的人群,只求苟活就好。待苏皓轩将她甩在瓦舍之外的时候,翠兰捂着嘴,但是没敢叫出声。

    凌可可好像还没从巨大的反差中找回自己,苏皓轩的忽然靠近,让她从迷茫中幡然醒悟。

    “别以为你刚刚为母亲说了几句话,我便会饶恕你。难道你不懂恶言犯上是多大的罪吗?笨蛋!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快点滚回墨香院!”苏皓轩狠狠的瞪着她,之后一扫衣袖,又回到了瓦舍之中。

    凌可可跌坐在地上,第一次觉得委屈和不平,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眼眶滴落下来。

    翠兰机警的看了看周围,大着胆子叫书瑶过来,帮她顶一会儿,自己则跑到了凌可可身边,拉起默默哭个不停的她就往墨香院跑。过了前院的垂花门,两个人都停了下来,不停的喘着气。

    “好妹妹,别哭了,二爷刚刚是在帮你。呼呼……”翠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凌可可抽出丝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想起那个苏皓轩竟然把自己拖出来,又气得流出了眼泪,“二爷哪是帮我?是嫌我了!还让我滚回墨香院……”

    “好妹妹,你不懂……呼呼……”翠兰又好生喘了一会儿,待呼吸渐渐平稳,才抚着凌可可的背,“二爷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也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府里的事情,他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管就不去管。我刚刚在门外,基本也听了个大概。玉王爷的性子,别人不知道,和他一起长大的二爷会不知道吗?所以我想,二爷这么急的把你拖出来,一是给了玉王爷面子,二是为了救你。”

    凌可可虽然还有些委屈,但心情也逐渐平复。刚刚的事情太多太乱,纠结在一起,让她理不出个头绪。就在她还想着慢慢捋的时候,翠兰又好奇的开了口。

    “不过好妹妹,你是怎么惹到三奶奶的?她怎么那么针对你?还有,玉王爷说你是他的人,怎么又对你这么下狠手?”

    翠兰的问题也正是困扰着凌可可的问题,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翠兰。

    不过翠兰也没怪她,只是拉起她的手,缓缓向前走着,“好妹妹,今天累了,一会儿好好休息。”

    翠兰只送凌可可到墨香院的门口,便不再向前。她抽出丝帕帮凌可可好好擦了擦脸,之后笑着说道,“好妹妹,看看你,都哭成大花猫了。不要想其他的事情了,我想李姨娘回来会和你促膝畅聊一番的。书瑶在门口久了,被发现也不好,我就赶紧回了。”

    凌可可感激的对远去的翠兰挥挥手,之后推门而入。

    才刚进门,幻丝就围了上来,天巧也远远的走了来。凌可可知道幻丝这个小八卦又要问个不停,索性先说了,“幻丝,我可没领到什么赏赐,倒是脑袋差点没了。刚刚真是惊心动魄,等我休息过来,再对你和盘托出!”

    凌可可这几句话算是堵住了幻丝的嘴,幻丝仔细瞧了瞧凌可可的面容,的确是疲惫,而且脸上黑一道红一道的,看起来是哭过。同情心盖过了好奇心,她怜惜的拍拍凌可可的肩膀,和天巧一起陪她进了丫鬟房,还体贴的帮她盖上被子。

    “可可,睡吧。”

    陆瑾瑜去看苏老太的时候,还不到申时,他只在会客厅待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却搅得苏府上下不得安宁。李姨娘由苏茹雪和苏香怡搀扶着,后面跟着摆着一张臭脸的苏皓轩和一脸矛盾的岳泽,这两人身后跟着的是苏皓轩的贴身丫鬟惠怡和婳祎。几个人进了墨香院之后,本该打扫庭院的三个四等丫鬟竟然只有幻丝和天巧在。

    “那个呢?”苏香怡趾高气扬的开了口,她是准备在苏皓轩面前显露自己的威风,以让这个皓表哥更重视自己。

    “回表小姐的话,可可回来后身体不适,正在房里休息。”天巧福了福身子。

    “她有什么身体不适的?!刚刚在王爷面前丢光了我们墨香院的脸,看我今天不收拾了那个丫头!”苏香怡说着,就要抬腿进丫鬟房去揪起凌可可。

    可就在她行动的前一秒,苏皓轩紧紧拽住了她,力气之大,让苏香怡不得不停住脚步。她转过头,眼圈都红了,娇嗔着,“皓表哥,你抓疼我了。”

    “皓儿放手,”李姨娘叹了口气,望了望丫鬟房紧闭的门,“可可这次也着实是因为我,不但失了那些赏赐,还弄得自己成了众人的笑柄。我去看看她。”

    “姨娘!那丫鬟房是何等草芥之地,姨娘的身子怎么能去那里?”苏茹雪开了口,同时搀紧了李姨娘。

    李姨娘对苏茹雪笑笑,“我是佛门中人,本不该太奢华。茹雪、香怡,你们快回去准备准备,估摸着晚上,玉王爷要在咱们府里用膳,别失了身份。”

    见李姨娘如此坚持,苏茹雪只得悻悻的松开了手,“姨娘既如此坚持,茹雪也不多加阻拦了。”

    苏皓轩对着身旁的岳泽吩咐道,“来我房里一趟,有事情问你。”

    岳泽颔首,对着李姨娘行了一礼,之后跟苏皓轩进了主房。

15、探望苏老太

    “岳泽,”苏皓轩眉头紧锁,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那个可可究竟是什么人?”

    苏皓轩由于从小便不喜多言,真正了解他的人没几个,但岳泽就是少数之一。所以他的口气虽冷,岳泽还是摆着一张好看的笑脸,给他递过一杯香茗,“二爷不必挂心,既然玉王爷说可可是他王府的人,咱们就不必操心了。”

    “岳泽,”苏皓轩不接香茗,眼神却紧紧盯着岳泽,表情越发的严肃,“我拖那丫头出去的时候,可是瞥见了你脸上的表情。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岳泽的表情只怔住一秒,很快又恢复如初,他毫不尴尬的放下紫砂茶杯,索性坐在苏皓轩身旁,开口说道,“二爷,我的家世,你是知道的。我对每个丫鬟都是喜爱和同情着的,并不只是可可。”

    苏皓轩对于岳泽这番话,并不相信。他们一起长大,岳泽将他看的通透,他却一直看不透岳泽。不过最后,他还是摇摇头,因为还有更挂心的事情。

    “走,我们看看老太太去。”

    “是,二爷。”

    苏皓轩背手走在前面,岳泽顺从的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门,上了厢房的游廊。

    苏茹雪和苏香怡两个人,这会子正靠在游廊上,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见苏皓轩向这里走来,都立即福了褔身子,道了安。苏皓轩面无表情的颔首,甚至连看都没看两人一眼,直接从她们身边走过,完全不在意身后的两双悲哀含恨的眼眸。

    岳泽跟在苏皓轩身后,都有些替两位年轻的表小姐不值,“二爷,两位小姐好歹是你的表亲,就算不看大伯父的脸色,咱们也要顾虑一下老太太啊!”

    “哼,无知女子,弱质女流!”苏皓轩不屑的哼出了自己的评价。

    “烟花女子又怎比的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呢?二爷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了。老太太和老爷,可是一直为这事儿愁着呢。”岳泽已经是第二次提出苏老太的名号了。

    苏皓轩又“哼”了一声,这次却没说什么。

    “老太太寿辰那日,林大人带着爱女来了,看架势,应是想见你。不过刺客一事之后,林大人好像最近也没什么借口再提此事。”岳泽缓缓的把最近的情况一一向苏皓轩道来。

    “哼,怎么连林大人也来插一脚。”苏皓轩一甩衣袖,似是有些气愤难填,“难道他林家小姐嫁不出去,非要往我这里塞?”

    岳泽的桃花眼已经笑得眯成一条缝,“那二爷就错了。林家大小姐林月如可是远近闻名的冷美人,求亲的人都踏破门槛儿了,她连瞧都不瞧一眼。谁让咱们二爷英俊潇洒,风姿卓越,就连冷美人都主动**了。”

    “喂,岳泽,”苏皓轩突然停了脚步,转过头,恨恨的盯着他好看的脸,咬牙切齿的说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跟个婆子似的,满口胡言乱语?可是最近和丫头们走的太近,让她们给感染了不成?”

    岳泽见苏皓轩真的有些嗔怒,忙住了嘴,讨好的陪着笑脸,“二爷不让说,以后不说就是。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老太太吧。”

    尽管岳泽已经坦诚的承认错误,但苏皓轩还是黑着一张脸,两人一路无语的进了清雅院,翠兰和书瑶忙把二人迎到苏老太卧房里。

    太医开了药,便迅速离开苏府,赶回皇宫。而檀雅服侍苏老太喝下药之后,她已经缓缓醒来,只是意识还不是很清晰。碧彤冰彤已经去厨房准备清淡的食物,屋子里本是人满为患,苏府的少爷奶奶们都担心的围在床/边。陆瑾瑜看这架势,只得无奈的摇头,开了口,“大家先散了吧,屋子里人多杂乱,气息浑浊,对老太太的身子不利。”

    “是,玉王爷。”

    虽然众人还有担心和不舍,但众所周知,玉王爷陆瑾瑜别号怪医,他从小便喜好医学,最喜欢缠着宫中的老太医问东问西,闲暇时候,便一头栽进医书房,直到傍晚才出来。久而久之,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少,性子也就变得怪异了。

    见人群散了,陆瑾瑜这才坐到苏老太床边,闭眼帮她切脉。苏老太脉象迟缓,应是受了过度刺激才导致的神智有些模糊,这不算什么大病,调理几日就会恢复如初了。

    “你,过来。”陆瑾瑜对檀雅招招手。

    檀雅顺从的走上前来,先跪下给陆瑾瑜道了声万福,接着低眉顺眼的等待陆瑾瑜吩咐。

    “这两天,老太太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太医开的药方,要按时弄好。另外,记得准备党参、炒白术、白茯苓各80克,当归、熟地黄各120克,炒白芍80克,肉桂20克,些许陈酿和蔗糖,药材碎成粉末,泡在陈酿中,12个时辰后加入蔗糖,搅匀、静置,之后每天服两次,晨饭前和晚饭后。这药汁名为‘十全大补药’,对老太太的身子恢复很有助力。”陆瑾瑜顿了顿,俯视着地上的檀雅,问道,“刚刚我说的‘十全大补药’熬制法,你可记住了?”

    “回玉王爷的话,檀雅记住了。党参、炒白术、白茯苓各80克,当归、熟地黄各120克,炒白芍80克,肉桂20克,些许陈酿和蔗糖,药材碎成粉末,泡在陈酿中,12个时辰后加入蔗糖,搅匀、静置,之后每天服两次,晨饭前和晚饭后。”檀雅回答的几乎分毫不差。

    这倒让陆瑾瑜吃了一惊,不过面庞上,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你这丫头,倒也聪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下去准备吧。”

    “是,玉王爷。奴婢告退。”檀雅再对陆瑾瑜磕了个头,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檀雅前脚刚出门,一脸不悦的苏皓轩已经带着岳泽进了来,屋子里除了苏老太和陆瑾瑜,倒也再无外人。苏皓轩索性跪拜也省了,一屁股坐在苏老太的床沿,和陆瑾瑜之间只隔半尺。

    苏皓轩和陆瑾瑜两个人个性相近,都是闷葫芦型,所以也就分外亲近,私底下都是兄弟相称,没什么礼节。但岳泽可没这么好的命,他还是恭敬的跪在地上,叩了一头,“参见玉王爷。”

    陆瑾瑜还算比较瞧得上岳泽的,这会子也懒得说话,只是挥挥手,让岳泽免礼。岳泽领会这个动作的意义,也就起了身,顺从的站在一边。

    苏老太虽然神智有些迷糊,但还是知道陆瑾瑜和苏皓轩都坐在自己身边的。她挣扎着想起来,苏皓轩见状,忙回身将苏老太轻轻扶起,靠在羽绒软垫上,之后心疼的看着苏老太略带憔悴的脸。自己常年在外随父征战,对府里的老太太和母亲,即便有孝敬之心,也是有心无力,所以,总觉得亏欠些什么。

    “老太太,您觉得好些了吗?”苏皓轩虽是铮铮男儿,但这一刻却有了眼泪外涌的感觉,说出的话,带着鼻音浓重。

    苏老太摇头,伸手摸摸苏皓轩的头,慈祥的看着他,“皓儿,我的身子硬朗着呢……倒是你,在玉王爷面前,不得无礼。”

    “老太太,不碍事。”陆瑾瑜不动声色的开了口,帮苏皓轩解围,同时也驱走了苏老太的担忧,“本王和皓轩亲如兄弟,私底下,那些繁文缛节都去了吧。”

    “多谢玉王爷。”苏老太大喘了口气儿,神色稍显疲惫。

    “皓轩,我们这便离开,让外面的丫头们进来伺候着,老太太这会子需要休息。”陆瑾瑜见苏老太面色发青,眼球浑浊,气息有些不顺,便起了身,走在前面。

    苏皓轩伺候苏老太重新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儿,便也出了门。岳泽紧跟苏皓轩身后,到门口时候,对守在外面的翠兰嘱咐道,“翠兰姑娘,老太太需要休息,一会儿让檀雅进去伺候着,其他人都散了吧。不过要注意,别让院子里的猫儿狗儿乱叫,扰了老太太的睡意。”

    “哎,知道了,谢谢岳爷。”翠兰的眼睛都快变成桃心状,岳泽的话听在耳中,恍惚让她有种飘上云端的错觉。

    岳泽对翠兰笑笑,便跟着苏皓轩离开清雅院。陆瑾瑜屏退身边人,径自向墨香院一旁的小园子东御苑走了去,那里曾是他和苏皓轩的秘密基地。苏皓轩自燃知道陆瑾瑜是有话对自己说,便使了个理由支开岳泽,也跟着向东御苑的方向大步迈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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