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粗卤
李渔紧握木柄青铜长刀，一刀劈倒一头手持骨矛的骷髅。
“去死！”
长刀挥舞，一通乱剁。
骨矛断折，颈椎碎裂，骷髅头骨碌碌滚到一旁。
“[系统]：恭喜玩家击杀[长矛骷髅]，获得武力经验3点。”
待骷髅眼窝中的那朵鬼火熄灭，脑海中“信息”浮现，李渔才放松下来。
接着一屁股坐下，背靠石墙，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头顶一尺处，铜灯燃着麻烛，放置于墙中的小龛内，将昏黄的灯光洒向四通八达的砖石甬道，勉强算个光明。
举目四望，处处都是人与骷髅厮杀的场景。
此地，乃是冀州、赵国、HD县、陌上乡西北，地下藏兵洞。
此时，乃是汉灵帝光和元年、公元178年的三月，暮春时节。
一个存在着骷髅、怨魂、巨蟒等许多“野怪”的东汉时代。
穿越至此方世界，已经25天了。
不只李渔，有传言说，70多亿的地球人都穿越到了这个仿似游戏的公元2世纪。
每个地球人，都拥有一个代表自身属性的“虚幻面板”。
比如李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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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李渔。
【编号】370029032410165014
【声望】-10
【命次】3/3
【血气】体力140/140、精力200/200
【等级】武力17[11/340]、智力19[3/380]。
【属性】力量11、体质14、敏捷13、精神20
【附加】文事-5、武事+3、魅力-6、意志+3。
【装备】青铜长刀
【称谓】[鲁男子·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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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声望]、[属性]、[称号]、[血气]、[等级]、[装备]这几个词汇都不难理解，力量、体质、敏捷、精神、魅力、意志，也不必多说。
而武力、智力、文事、武事，经过这几日号称“玩家”的地球人对此方世界的逐渐接触，也大致有了了解。
武力、智力，相当于以前网络游戏中的等级，需要[武力经验值]、[智力经验值]填充而提升。文事、武事则影响该类经验值的获取速度。
[武力经验值]是通过打杀骷髅这些“野怪”获得，[智力经验值]则需要阅览书籍、与智者交流等途径获得。
李渔的17[武力]，在眼前[藏兵洞]中努力练级的上千名“玩家”里面，算不上第一梯队，但也相差不大。而19[智力]，却是冠绝整个陈王里，乃至陌上乡。
李渔一直引以为豪。
接下来是[命次]。
所有词汇中，只这一个[命次]，虽多有猜测却仍意义不明。
有人说，[命次]便是他们这些地球人的复活次数。死亡三次，或许便是真正“殒命丧生”之时。
然而，在他们穿越的第二天，一位姓秦的大爷，嚷嚷着要找自己瘫痪的老伴。其他不少人也有寻亲的想法，于是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离开陈王里。
李渔也想去，但一来忧心“鲁男子”称谓固定后的负面效果，二来也不知父母二人随机到了何处，就l暂时推迟自己的寻亲之旅。
然后，半天不到，十几人浑身带血、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哀嚎道：“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一问才知道，村子外“怪物”众多，呈区域聚集。
他们一行人误入乱葬岗，遭十几头野狼突袭，伤亡惨重。
有人问那秦大爷的去向。
回答说是领着几名大学生跑进去一处地下通道。
隔了几天，玩家们就在[藏兵洞]的甬道中，发现了秦大爷及几名女大学生的尸体。
直至今日，那几具被丢弃到洞外的尸体，早已腐烂得没了人形。而那秦大爷他们，莫说复活的人影，连半点音讯也无。
所以，这[命次]的真相，仅止于猜测。
李渔烦恼的，不是有关穿越、命次的真相，而是那称谓——“鲁男子”，以及这称谓附带的“声望-10、文事-5与魅力-6”的负面状态。
虽然这称谓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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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男子·暂时』
[品阶]不入品。
[属性]文事-5、武事+3、魅力-6、意志+3。
[描述]你的色胆之雄壮、出手之粗鲁，直让陈王里数位窈窕幼女花容失色、十几位深闺熟妇娇躯乱颤、几十位青壮劳力怒发冲冠，得利于此次出乎常人的举动，你获此殊荣。
注：若能在1个月内取得陈王里居民的原谅与认可，则称谓可有喜人变化；若不能，则称谓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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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称谓，就出现于25天前穿越那一天。
据原住民们说法，当日，整个大汉疆域，包括西域都护府，甚至更远的地方，无论是否有人烟，都是“流星如雨，异人天降”。
陌上乡也不例外，四个村子——陈王里、黑龙里、驻牛屯、古井邑，皆有“流星”坠地。
李渔就与上千名来自五湖四海的地球人一起，突然出现在陈王里的外面。
他们这些人，无论此前是什么身份——知识渊博的流浪汉、酒吧蹦迪的好女人、厕所里办公的程序员……
那一刻，都是粗布衣、蒲草履地“降临”此间。
所有人茫然无措，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陈王里的老百姓，或者说某些地球人口中的“NPC”，都跑来围观他们这些“天外来客”。
两边人马正“互瞅”呢，李渔身后一个看着就吊儿郎当的青年，不知是不是被人推搡的，一下将李渔撞向对面。
猝不及防的李渔踉踉跄跄往前倒，右手下意识乱抓，一下伸进了对面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原住民”小美女怀中。
左右逢圆，问候了一双“小荷才露尖尖角”。
“咚！恭喜编号为[370029032410165014]的玩家，因为你无端、无礼的举动，你获得特殊称谓——【鲁男子·暂时】，同时声望-10。”
在上千名地球人异样的目光中，在一干原住民杀气腾腾的眼神下，李渔忙不迭地解释，却无济于事。
若不是一名NPC正好瞧见事情经过，出于道义言明真相，没准他就被那些怒火中烧的陈王里的青壮打杀了。
不过，逃过一劫的李渔，接下来的境遇并不好。
陈王里中的任务做不得，找那些原住民买些生活物资也被多次拒绝。就连他们这些地球人结成的玩家练级团队，也将他拒之门外。
三番五次折腾下来，他是想死的心也有了。
最后，还是那名NPC看不过眼，给他安排了个门卒的活儿，也就是给[陈王里]看大门，李渔才不至于饿死。
只可惜，给人看大门，也没能消减那些鄙夷的目光，更不用说取得村民们的原谅与认可了。
距离一个月的期限，只有5天了。
一旦这［鲁男子］称谓固定，他以后的悲催，几可预见。
越想越烦！
甩甩头，李渔将这些糟心事暂时赶跑，心思转回打怪练级上。
正好就瞧见，那“裂开”的骷髅化作飞灰，又归于虚无。
一块二指长、一指宽的物件，出现在方才骷髅所在的地面上。
李渔拾起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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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碎片』
[品阶]未知。
[属性]未知。
[描述]经年古物，不知其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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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未知，瞅着像个好东西。但实际上呢，这东西的出产率并不低。
二十多天的功夫，成千上百的玩家打骷髅。这种[未知碎片]足足掉落了三四十枚。
一开始还有人囤积它，想着奇货可居，以后卖个好价钱。
但看到这么高的几率，再加上实在找不到人给“鉴定”，这[未知碎片]就成了鸡肋。
不想低价卖，也没人高价收。
李渔此前就有两枚，这会儿再得一枚，心里只觉得晦气。
咋就不给把好刀呢？
他的青铜长刀都已经卷刃了……
李渔叹了一口气，就要继续寻骷髅打杀，那铜灯的光亮忽然暗了下来。
李渔用刀尖拨了拨灯芯，灯光又亮了些。
他低头去看灯油——贴底薄薄一层，怕是撑不大会了。
得，今天的练级到此结束。
回吧！
李渔收刀提灯，走出[藏兵洞]。
一路遇到不少练级的玩家，却没人理会他。
洞中如此，洞外也是一样。
藏兵洞外，人潮汹涌。
有人练级劳顿，出洞休整，饮水用饭、细语阔谈，不一而足。
也有人心思活络，吆喝着做起了买卖——\
“杨木短棍，两文一条，吕布来了都说好！结实藤盾，只要十文，子龙用了都放心！”
“重金求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哎，这位兄弟，有货吗？”
“磨刀嘞！磨剑嘞！”
但凡有出洞的玩家，都会有人搭讪，或兜售吃食、或交易武备。
轮到李渔，却没人招呼。他低头走过，身后响起的，是低声的议论与嘲讽。
“这就是那个倒霉鬼吧？”
“是他。”
“我听人说，他好像不是故意的，是别人推的他。”
“是别人推的他，听说还是故意的。但是没用，活该他倒霉。”
“怎么说？”
“推他那人叫刘睿，以前是个不着四六的混混。不过现在牛逼了，加入了‘百人突击队’，天天打骷髅练级，武力都快升到20了。听说前两天还打到一个什么‘月光卷轴’，风头正盛呢，这倒霉鬼敢找他的麻烦？”
“也对……”
李渔拳头紧握，快步离开。
002 雄霸与吞尸蟒
陈王里，总计二百多户、一千余人，人丁算得上兴旺。
在天灾频仍、盗贼蜂涌的汉末，赖于乡民武勇、山野渔猎，勉强称得上太平。
但“异人天降”后，野兽猖獗、鬼怪隐现，再不复往日平静。
不久前，县里传书，命各乡各里各亭，高筑墙垣、深掘壕池，以备不虞。
陈王里的里正陈冲，一开始并未重视。
但在处理了十数件“异人夜翻墙，偷东西偷粮”的糟心事后，陈里正便以“每日三块麦饼”的俸给，雇佣了上百名身强力壮的玩家。耗费十五日，挖了绕村一周的深沟。
接着，取沟土做成砖坯，筑起一丈有余的高墙。
最后引来南河水，注入沟内，使之成为名副其实的“护村河”。
画地而守，只在白天以吊桥沟通内外。
自此后，不管玩家们如何抗议，这些原住民就此将危险与玩家都拒之门外。
“王二哥，我来接班。”
天色渐晚，李渔来到护村河畔，对一位蹲在吊桥旁打盹的原住民男子，轻声招呼。
男子揉着惺忪睡眼，直起身，见是李渔，简单交接下便回村了。
李渔接夜班，酉时至卯时当值。
天色渐晚，三三两两的原住民，扛着锄头铁锸，自田间、地头回村。路过李渔的时候，也和那王二哥一样，不怎么理会他。
李渔都已经习惯了。
又片刻，再无归人。
李渔回村。
村大门已经翻修过，上面加盖了一层塔楼，用来升降吊桥。
李渔上楼。
“渔兄来了。”塔楼上已有一位原住民等候，跟李渔温和地打着招呼。
此人年纪与李渔相仿，二十出头，身高一米八五，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赞一句“好汉子”。
“哉生，晚上好。”李渔笑着回应。
这个态度温和的原住民，姓雄，名霸，字哉生。
正是他，曾仗义执言为李渔开脱，后来见李渔走投无路还推荐他做此守门卒。
雄霸这名字，第一次被玩家们知道后，便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有一部风靡一时的港漫——《风云》。说的是聂风、步惊云两位主角的武林故事。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排云掌、麒麟臂，绝世好剑、雪饮狂刀，万剑归宗、摩诃无量。
这许许多多，堪称是一代人，或者说几代人的回忆。
雄霸是《风云一》中的大反派，是步惊云、聂风两位主角的师傅，是搅动天下风云的枭雄人物。
得影视剧的影响加持，颇具人气。
所以，此方世界，当“雄霸”之名传开后，不少玩家就去打听他的底细。
一番折腾后，发现此“雄霸”并非彼“雄霸”。
没有名为紫衣老人的爹，也没有名叫三绝老人的师傅。有一个被山匪杀死的兄弟，但名字叫熊虎，而不是雄武。陌上乡更没有“天下会”这一组织。
只是一名乡野村夫。
除此之外，也就是这名字的由来，有点意思。
雄霸的父亲，名叫熊山，不是雄霸的亲父。
熊山不是HD本地人。延熹4年，也即161年，兖州兵乱四起、天灾泛滥。无数的黎庶遭难，流亡四野，熊家即是其中之一。
熊山一家，自山阳郡逃难至冀州，路逢一男婴弃于荒草白骨中、险遭野狗吞吃。熊妻心肠一软，抱而养之，不奢望他能活，但盼他能多挨些时日、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只是出乎熊氏夫妻的预料，一路只喂些饼渣清水，颠沛流离至陈王里后，这男婴竟活了下来。
一切安顿后，熊山将男婴认作次子。一家人为熊家再添新丁而欢天喜地，然而在为此子取名时犯了难。
长子名熊虎，二子叫什么？
熊龙？熊彪？熊豹？熊狼？熊熊？怎都觉得别扭！
熊山冥思苦想了三日，忽然想起小时在乡塾中熟读的一句话——“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
遂大喜过望，为次子取名“熊罴”，接着宴请里正、里父老及乡中相熟的人。
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时，熊山很是满意地将次子名字公之于众，却闹了个大笑话。
他以为，次子的名字应该读作“xiongba”，于是很得意地说着“唯愿我儿身体康健，如熊罢一般”。登时就惹得满堂哄笑。
熊山自幼好棍棒拳脚，本就不喜文墨，求学于乡塾，又遇到个草包先生。他能记起《尚书·康王之诰》中这么一句“熊罴之士”已属不易，虽晓得是句好话，但却弄错了“罴”之一字的读法，将“pi”读作了“ba”。
等这熊山酒意消退后，旁人说起此事，他却矢口否认，愣说二子的名字叫“雄霸”。他道：“为首者雄，为长者霸！我愿我儿，为首为长、当世无双！”
倒唬得里中老少一愣一愣的。
熊山十分满意自己的“急智”与应对，真就这么将次子的名姓定下、至今未改。
而这“雄霸”也是争气，十几年打熬，论起武力，已臻[黄品]之列。莫说是陌上乡，就是在整个HD县，也小有名气。
若非眼下这特殊时期，他早就该卸任陈王里的里监门一职，去争取游徼、亭长等职位了。
不是“武侠名宿”，很多玩家失望，但也有人自此惦记上了。
此方世界，仿似游戏。
于是就有人琢磨，“三国类游戏”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
是“武将”，广义上包括文臣、武官在内的“武将”。
讨贼平叛、清剿匪寇、攻城略地、安民施政，都离不开武将。
但翻遍《三国志》、《三国演义》，算得上鲜卑、乌桓、南蛮等异族，有名有姓、记录在册的，也不过一千余人。
别说大汉境内的十几亿玩家不够分，扔进陌上乡数万玩家群体中，都听不得响。
所以，必然会出现许多“客栈武将”，也就是非历史、“游戏原创”武将。
按某些游戏的尿性，“极品客栈武将”若倾力培养，实力不下于一二流武将。
许多玩家猜测，雄霸当属此类。所以，不少人揣着小心思要“结交”他。
然而，事与愿违。二十多天过去，与雄霸关系最好的，依旧是被众人视作“倒霉蛋”的李渔。
塔楼之上，李渔二人将吊桥拉起。
雄霸拉铁索的时候，用的是左手，而非惯用的右利手。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李渔觉得奇怪，开口问有何变故。
“后天就是四月初一，循惯例，要为吞尸大蟒供奉血食。我便领着十多名青壮，去往后山狩猎。去时顺利，回返时却遭遇了一群野猪。个个庞然肥壮、身长过丈，二尺獠牙，锋利似刀剑。我们根本敌不过，仓皇而归。”雄霸苦笑着说道。
野猪群？
这玩意暴脾气一上来，横冲直撞，猛虎都难扛。雄霸他们遇上，确实凶险。
“胳膊伤得不重吧？”李渔关心道。
“还好，只是右臂使不得力气，县里的医匠说须得静养个把月。”雄霸说完，又叹气道，“可惜了那些猎物，白白被野猪群糟践了。”
雄霸身为武力67的［黄品］武将，即便遭遇狂暴的野猪群，也足以自保。但要护佑乡民周全，就有些捉襟见肘。再想“猪口夺食”，抢回那些猎物，就更不可能了。
“吞尸大蟒”、“供奉血食”之事，李渔早听雄霸说过。
吞尸蟒，指的是藏匿在陈王里北面山岗、潮湿幽深的岩洞中，一条身长约莫十丈的巨大蟒蛇。喜吞尸体。
此蟒居于此地已有百年之久，平日里的食物，靠的是陌上乡的青壮劳力打猎供应。不然，则出洞扰民，乃至食人。
若是以往年月还好说，山野里折腾几回，打杀些鹿獐狐狼就足以抵事。但眼下“帝流浆”出，草木鸟兽皆有异变，山林中多出无数凶险。
就如同今天的野猪群。
夜幕降临，两人提灯巡街。良久，雄霸仍在唉声叹气。
野猪群这一“打劫”，乡亲们就得宰杀自己家的猪羊，去补足供奉所需的血食。
亏大了！
雄霸心中郁郁，转头看到李渔眉头深皱，似乎有什么事情，踌躇未决。
雄霸不好打问。
直至亥时定昏，人声虫鸣渐歇，李渔仍未开口。
雄霸看他纠结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就要询问。
却听到，有一飘渺杳远、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系统公告：全球玩家领地总数超过一百座，［领地榜］开放。”
“系统公告：全球玩家领地总数超过一百座，［领地榜］开放。”
“系统公告：全球玩家领地总……［领地榜］开放。”
一连三遍，听得雄霸一愣。
领地？
领地榜？
皆为何物？
雄霸不明所以。他看向李渔，却见对方一脸的惊愕。
接着，没等雄霸开口，李渔就忽然一咬牙，道：“哉生，我有一计可杀那吞尸大蟒！”
雄霸闻言，注意力瞬间从“系统公告”、“领地”上转移过来。
此方世界的等级，无论是武力，还是智力、政治、统帅，皆有品阶划分。
0-60，不入品；61-70，黄品；71-80，玄品；80-90，地品；90-100，天品。
天品之上，据说还有虚无缥缈的［仙品］。
那［吞尸蟒］武力73，位列［玄品］。
［玄品］怪物，别说李渔这武力17的渣渣，［黄品］的雄霸都抵不过三五招。
雄霸以为李渔是在说笑。但随即，他发现，李渔态度郑重，绝非顽笑。
联想到李渔“天降异人”的身份，雄霸稍作迟疑后问道：“计将安出？”
“明日祭祀之时，请将我投入蟒口！”
“甚……甚么？！！”
003 猪腹
吞尸蟒盘踞陈王里北郊，已有百年之久。莫说年轻一辈，陈王里最年长的王家老太爷，都是听着大蟒蛇的恐怖故事长大的。
“再不听话，就把你丢到大蟒蛇窝里去。”
“行商过旅，莫踏北郊。”
“有外乡人过北郊，忽觉头皮紧绷、发丝如针林立、身体不由自主往上飘。他抬起头，骇然发现，一条巨蟒盘桓于山石之上，正朝他嘬口吞吸。”
百年间，蟒蛇吞吃的家畜野兽足有上万头，祸害的人命也不下一百条。陈王里，乃至整个陌上乡，都深受其害。
县里也曾组织过人手，要剪除蟒害。但无论刀剑枪矛，亦或精弓强弩，都穿不透巨蟒鳞片。反惹得它凶性大发，摧根倒树、攀山渡河，狂追县兵二十里，直至HD城外。
HD城垣高五丈、宽三丈余，堪称雄伟壮观。
但吞尸蟒盘立而起，如巨木参天，比之城门楼都高出两丈有余。
金黄色的竖瞳，俯瞰全城。
凡与之对视者，无不惊恐万状、心胆俱裂。
万幸，此蟒不喜活物，在一尾巴砸塌城墙、又接连扫塌成片民居、发泄完怒火后，就施施然返回北郊。
HD城躲过一劫。
但饶是如此，也给HD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象，令他们再也兴不起伐蛇之念，转而月月祭祀、供奉。
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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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晴空万里。
三十多位原住民，正往陈王里北郊行进。
其中十二人分作四组，或推其后、或曳其前，赶着四架轱辘车。
轱辘车上，堆放着猪羊等刚刚宰杀的牲畜。
粘稠的猪羊血，顺着车辕、轱辘往下淌。赶车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血渍，或者裤腿溅上血点、血花。
不过，原住民们对此浑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时不时会投向中间一辆轱辘车上。
那上面，载着一头体长过丈、重达三四百斤的大黑猪。
大黑猪的肚腹被剖开，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都给挖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
一个本来他们嗤之以鼻的“异人”——
李渔。
昨日夜巡，李渔献杀蟒之计。其灵感，缘于穿越前看过的一篇文章。
梁晓声，《狡猾是一种冒险》。
文章开篇，说的就是吞尸蟒的传说，以及一位印度少年为救父亲，将自己送入蟒口、欲杀蟒却大意而亡的故事。
李渔不知道“印/度吞尸蟒”与“北郊吞尸蟒”有何不同，也早就忘记了少年杀蟒的具体经过。
但这无妨他向雄霸献计献策。
而之所以毛遂自荐、以身饲蛇，效仿那故事少年于蟒蛇口中行刺杀之事，也是无奈之举。
其一，系统公告响彻寰宇，百座领地轰然而立。眼下已是“百舸争流、千帆竞发”之势，奋辑勇进者为先，居于人上；弃棹不前者，能做到“附骥尾、攀鸿翮”已是行了大运。
如李渔这般的“倒霉鬼”，落在这大争之世，不抢不争，怕是难得善终。
其二，目前李渔的处境窘迫，已快要到无以为继的地步了。虽有守门卒的麦饼饱腹，但第二天去［藏兵洞］练级所需的灯油钱，已经没了着落。
练不了级，“-10”的声望与［鲁男子］附加的一系列负面效果，又令NPC们见面就绕道而行。靠接“任务”而成长的路子，也给堵死了。
有此两难，他才下定决心，要拼命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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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颠簸，李渔躺在死猪肉中，恶心的想吐。
虽说猪肚子清理得还算干净，他不至于跟猪心、猪肺、猪大肠挤来挤去。但两扇猪肉实在不轻，压得他胸口发闷。
而为了避免生人气息引起吞尸蟒的警觉，也便于出手，李渔赤/裸着身体，浑身上下，包括脸和头发、丁丁，都被猪血涂了个遍。
粘稠的血腥味，直接灌进了他的鼻子里、脑子里。
努力良久，他才压抑住呕吐的冲动。
李渔的左手边，是一根“‡”形状的长棍，两头磨尖，还卡上了两指厚的圆铁片。整体看上去，如一根粗制滥造的杠铃。
右手边，是一把锋利的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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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剑·仿』
[品阶]不入品。
[属性]锋锐59、硬度50、质地38、韧度31。
[描述]昔日阊门外、阖闾冢，铜槨三重，鱼肠之剑在焉。葬三日而白虎居其上，故号为［虎丘］。今白虎、［虎丘］复现，鱼肠剑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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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名剑“鱼肠”的高仿品，雄霸的“心肝宝贝”，十日前陈王里NPC们探索练级点［虎丘］时所得。
杀蟒之计，得雄霸认可后，便立刻被上报给了陈里正。然后，乡蔷夫、游徼、亭长、县尉、县令，秉烛夜谈，终于采纳。
期间，雄霸曾提议，为了提高杀蟒成功率，他可以代替李渔出战。
此话一出，所有人摇头拒绝。
原住民们觉得不值当。
万一杀蟒不成，死一个异人也就死了，［黄品］的雄霸可金贵着呢，折损不得。
李渔拒绝，是觉得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挣扎求活之时，岂能退缩。
决策一定，剩余便是准备工作。
原住民们没啥好说的，该杀猪杀猪、该宰羊宰羊。
李渔却是做了不少准备。
如要求打造“尖刺杠铃”、暂借雄霸的宝贝武器，以及最主要的——事成之前，令所有NPC守口如瓶，且拒绝玩家们参与杀蟒行动。
虽说此方世界的玩家，没有“无限复活”，配不上“第四天灾”的名号，但亿万人穿越而来，牛鬼蛇神尽有。万一有哪个神人，一拍脑门整一出幺蛾子，把他精心准备的一桌子“好菜”给掀了，那就太坑了。
所以，李渔干脆把路堵死。
————————
车辚辚而行，先是平地、再是上坡，最后在一处山风呜咽的高处停下。
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臭味，随着山风传来。
比死猪血更令人作呕，李渔却没了先前的不适感。
他的心脏砰砰地跳，汗毛乍起、口干舌燥。
吞尸蟒巢穴，到了！
沉闷的声响传入耳中，李渔知道，那是原住民们正从轱辘车上卸下猪羊肉。
接着，本就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猪肉，又一下兜紧。“尖刺杠铃”与［高仿鱼肠剑］紧紧贴过来。
然后，身体一轻，他被抬了起来。
透过猪皮的缝隙，李渔看到，四个猪蹄绑紧了麻绳、一根粗木棍横插其中，大黑猪被四马攒蹄地抬了起来。
或许是怕李渔从死猪肚子里掉出来，原住民们的动作特别小心。
无论抬起、放下，都用手好生扶着。
待最后放好，还都抻了抻猪肚皮，怕李渔还没开始就先暴露出来，功亏一篑。
“渔兄放心，我等在外为你压阵。”
李渔听到雄霸的低语，然后，便是一片安静。
只有山风时不时拂过的呜咽声。
李渔努力压下心中忐忑，静等吞尸蟒来。
004 杀蟒
李渔最先等到的，不是巨蟒，而是苍蝇与蚂蚁。
也不知道苍蝇大哥们的生命力咋就这么顽强，在这物质匮乏的汉末、在这初夏时节，竟也“蝇”丁兴旺、儿孙满堂的。
嗡嗡嗡一片飞过来，听得人心烦意乱。
也好在黑猪皮将李渔遮得严严实实，省了他膈应那苍蝇爬脸、或者眼睛里产卵的恶心事。
然后，蚂蚁来了。
这些小东西，个头小，见缝就钻。李渔清楚地感受到，有三五只蚂蚁爬上了自己的大拇趾、小腿。有粘稠得近乎结痂的猪血妨碍，小蚂蚁们爬行的速度很慢。
不痛、不痒，却绝对无法忽视。
很烦！
一种隔靴搔不到痒的无力感，携着烦躁、焦灼，裹向李渔。
李渔发誓，等此次杀蛇事毕，他绝对要翻遍陈王里内外，不弄死上百窝的蚂蚁，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他正咬牙坚持的时候，忽然发现苍蝇的嗡嗡声消失不见，身上的“蚁行感”也越来越轻，且迅速消失不见。
初到山岗时闻到的那股腥臭味，更加浓郁起来。
吞尸蟒来了！
李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出现于李渔左侧不远。那是另外一车猪羊肉所在处。
唧哩咕噜。
似是巨蟒吞吸血食的声响，听得李渔毛骨悚然。
约莫半刻钟，声响中断，似乎巨蟒已然将那些肉吞吃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朝着李渔的方向，越来越近。
李渔心跳如擂鼓，狂敲不止。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李渔的头顶停下。李渔头皮发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吞尸蟒吞吃他和死猪，如果先吞头，那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必死无疑。
李渔自狭窄的猪皮缝隙中，望见缝隙外的天空时暗时明，还伴随劲风与腥臭浮荡。
难道是吞尸蟒瞧出不对劲？或者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刹那间，李渔浑身如同过电般发麻，毛孔炸开、冷汗涔涔。
我命休矣？
万幸，十数息后，窸窸窣窣声从李渔的头侧移开。李渔心里一松。
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双腿一紧，死猪肉裹起，被猛地拽了去。
与此同时，猪皮间的缝隙大开，粉红色的软肉映入眼帘。腥臭的涎水从上面洒落。滴到李渔胳膊上、腿上、脸上。尽管有凝结的猪血血痂阻挡，李渔仍感到火辣辣的疼。
这是进嘴了？
那软肉是巨蟒上腭吧？
不待李渔仔细辨认，双腿又是一紧。
吞得这么快？
李渔来不及多想，猛地坐起。双手提起“尖刺杠铃”，顺着双腿传来的力道，使劲往前推。
“‡”型长棍两侧的尖刺，一瞬间扎进了蟒蛇上腭，殷殷蟒血随之渗了出来。蟒蛇下意识一咬，长棍下端瞬间刺入下腭。
嘶！嘶！嘶！
吞尸蟒痛苦嘶鸣，同时疯狂地甩起蟒头。气流、涎水，混合着少许蛇血，在蟒蛇口腔中来回鼓荡。原本坐位的李渔，被吹得站起、横飞、身体胡乱甩动。
亏得他机智，眼见不对，一把捞起［高仿鱼肠剑］后就紧紧抱住了“尖刺杠铃”，才没被甩飞。
“尖刺杠铃”深深嵌入了巨蟒上下腭，两个厚实铁片虽被挤压得有些变形，但仍未断裂、脱开，稳稳卡在长棍两端，防止长棍透体而出。
巨蟒吞吃死猪，本就将口张到最大，如今被“尖刺杠铃”卡住，张不开、闭不住、咬不断，于是愈发狂暴起来。
巨大的蟒躯砸向地面，接着翻滚个不停。李渔如坐过山车一般，骤升骤降、地覆天翻，他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却也顾不上，只死命抱住长棍。
“渔兄莫慌，我等来也！”耳畔忽地传来呼喊声，是雄霸等人闻听巨蟒惨鸣，赶来襄助。
李渔心里一松，双手抱棍的力气都下意识小了半分。
蓦地，两条粗如手臂的蛇信，自下而上窜出，直接卷住李渔的双腿，猛地一拽！
“啊啊啊！”
李渔惨叫出声。他的身体紧绷，如满弓的弓弦。骨头咯吱作响，将断未断。
蟒口外，传来或是尖锐、或是沉闷的刀兵之声，是雄霸等人正用刀枪剑矛攻击巨蟒。
成效不佳，却惹恼了对方。
李渔只觉得两条蛇信的绞缠之力稍减，而蟒口外突然传来陈里正的惊呼：“小心，有骷髅！”
接着，刀兵之声少了七七八八，而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渔顾不得多想蟒外战况，他要自救。
一手勒紧长棍，另一手提起［高仿鱼肠剑］，李渔咬紧牙关，用力斩向双腿。
嘶！！！
［高仿鱼肠剑］虽有“高仿”之名，但确实锋利无双。一剑斩下，两条蛇信尽断！
剩余的蛇信如受惊的鸟兽，缩回下颚弓的肉壁中。汩汩蛇血随之喷涌而出。
吞尸蟒的巨大蟒躯猛地一僵，下一秒，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前所未有的磅礴气流，带着一截截、一段段的猪羊肉，从蛇腹中喷出。李渔双手双脚围着长棍绕成麻花样，才勉强固定住自己。
再然后，气流由大渐小，巨蟒也从天空砸向地面。
轰隆！
整座山岗都为之震动不已。
蟒口中的李渔，有着上下腭的软肉做缓冲，虽被摔得七荤八素，但却无甚大碍。他趁势而起，抓紧［高仿鱼肠剑］猛地向上腭后方刺去。
嘶~~~
吞尸蟒发出前所未有的哀鸣，身体又开始剧烈翻滚起来。蟒外传来阵阵轰鸣，似乎是巨蟒砸塌山石弄出的动静。
李渔回抱长棍，精神振奋起来！
上腭后方，似是巨蟒的要害。
难道是蛇脑之所在？
这一次，巨蟒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
长时间的用力，导致李渔的手脚僵硬、身体酸软。但他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巨蟒稍一迟歇，李渔便又抬起僵硬的右臂，举剑上刺。
嘶嘶嘶！
鲜血横洒、巨蟒哀鸣声中，李渔熟练地收剑、抱回长棍。
三刻过后，李渔又刺剑、收剑、抱棍。
蟒血混合着白色的乳状物，如雨淋下，李渔只觉得全身皮肤被火烧、被烙铁烫烧一样。
如此几个回合，吞尸蟒的挣扎力道由大到小，最后近乎于无。
“[系统]：恭喜玩家击杀[玄品]、[精英级]吞尸蟒，获得武力经验14336点。”
“[系统]：恭喜玩家武力等级提升至12级。”
“[系统]：恭喜玩家武力等级提升至13级。”
“[系统]：恭喜……”
“[系统]：恭喜玩家武力等级提升至36级。”
“[系统]：恭喜玩家沐浴吞尸蟒血、脑，获得属性提升——力量+5、体质+7、敏捷+2、精神+3。”
李渔身子一松，放开长棍、丢开鱼肠剑，往后一躺，哈哈大笑起来。
005 建村图纸
“渔兄，可还安好？”蟒外传来雄霸关切的问询。李渔拖着疲惫的身躯坐起：“好着呢，哉生不必担心。”
今日一役，收获良多。不过，累也是真累。
浑身酸痛的李渔，扶着长棍站起。雄霸等人掀开蟒口，见到他颤颤巍巍的模样，忙上前搀扶。
有人递巾帕、有人递衣裳、有人递草履，李渔简单擦了擦脸，便在旁人帮助下穿好衣服、鞋子。
雄霸连［高仿鱼肠剑］都没去捡，就先笑着赞叹道：“渔兄悍勇，我等佩服佩服。”
其他人也满口称赞，哪还有以前的生分、轻视。
显然，李渔绝杀吞尸蟒，赢得了他们的认可与尊重。
在先前的战斗中，雄霸等人勇武不差，但刀斩不动蟒身、枪刺不穿鳞甲，十几号人吆喝半天，毫无建功。反倒因巨蟒挣扎、且召唤数十具骷髅，而个个挂彩。
与李渔相比较，高下立判。
“哈哈，县君还在等我们的音信。”陈里正笑着道，“我等且回闾里，为李家小郎君庆功。”
“好！”
众人轰然应声。
百年大患，一朝消弭。众乡民无不欢欣鼓舞，就要抬起李渔热热闹闹回村。
拿回［鱼肠剑］的雄霸道：“这巨蟒的尸体如何处置？”
吞尸蟒贵为［玄品］精英，身上的宝贝可是不少。蛇胆、蟒目，乃至蟒肉、蟒血，都是好东西。
众人齐齐看向李渔。巨蟒是他杀的，如何处置，由他一言而定。
李渔挠头：“蛇胆蛇目是好东西，可惜我不会炮制。”
“小郎君放心，”陈里正道，“你立此大功，县君必然高兴，届时HD城里的医匠随你遣用。”
“多谢里正。”李渔拱手称谢，又道，“我刺杀巨蟒，遭蟒血淋身，获得了几点力量、体质属性。眼下蟒血尚未干结，诸位兄弟叔伯若不嫌污秽，可试上一试。”
众人大惊：“郎君所言当真？”
“当真。”
李渔的话音未落，就见两名汉子麻溜把自己扒了个干净，一屁股坐进巨蟒下腭的血泊里。
其他人纷纷效仿，就连陈里正、雄霸也不例外。
怎如此急切？
李渔一脸诧异。
雄霸往身上涂着胶冻状的蟒血，同时给李渔好一顿解释。李渔这才明白，属性的重要性，比他以为的还要更甚几分。
人物面板，玩家有，NPC同样也有。
据雄霸说，所谓的“武力”、“智力”等级，只是一个人实力的外在表现。真正决定实力高低的，还是“属性”。
拿武力等级来说，只要不遇到59-60、69-70、74-75等“武力瓶颈考”，都可以通过打怪、自修、切磋来获取“武力经验值”，靠着水磨工夫使武力等级提升到当前品阶的最大值——如59、69、74、79等等。
但同为［黄品］，“力量40、体质40、敏捷40”的69武力，可是比“力量50、体质50、敏捷50”的69武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一分钱一分货，一点属性一份实力。
而属性的获取，主要来自于自身锻炼、天材地宝、修行法门以及某些特殊称谓的赋予。
自身锻炼，因人各有异而止于20-30的上限。天材地宝、修行法门、特殊称谓，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蟒血、蛇胆、蛇目，都算作天材地宝一类。
陈王里的这些汉子，早就将属性锻炼至各自极限。如今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怎会错过？
蟒蛇虽是庞然巨物，但其口中也难以容下十几号人。所以，一部分人跑去外面，寻那还未干涸的蟒血去了。
李渔不愿留在这儿看一群光腚汉子搓澡，也掀开蟒口走了出去。
他还有正事要办。
李渔先是绕着吞尸蟒走了一圈，并无发现。
“不应该啊。”李渔琢磨，“雄霸杀死一头50级的老虎，就掉落了那把［高仿鱼肠剑］，我弄死这73级的大蟒蛇，怎无收获？”
难道东西都在那巨蟒窝里？
李渔寻乡民知会了一声，就走进了山体蟒穴中。
洞穴很宽敞，有着数十丈高的穹顶，光线明亮。
洞内腥臭味很重，好在李渔在巨蟒口中折腾了那么久，已经习惯了。
兽骨累累，蛇蜕、落鳞无数，大大增加了李渔寻找宝贝的难度。
因为稍不注意，就可能被骨刺、鳞片刺伤、划伤，所以李渔翻找的速度并不快。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渔寻到第一件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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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碎片』
[品阶]未知。
[属性]未知。
[描述]经年古物，不知其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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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在［藏兵洞］中获得的几枚碎片，纹理、轮廓都有相似之处。
李渔摇摇头，继续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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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兽皮』
[品阶]未知。
[属性]未知。
[描述]经年古物，不知其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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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卷轴』
[品阶]未知。
[属性]未知。
[描述]经年古物，不知其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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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是这些未知的东西？
正如此想着，李渔又摸到一张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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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图纸·周之书社』
[品阶]不入品。
[属性]辩护伉健者（武力≥20、智力≥20、魅力≥20）打开使用，可为里君。
[描述]春秋之时，里[现实社会的村、庄]在国家版图上统称为“书社”。《史记索引》：“古者二十五家为里，里则各立社，则书社者，书其社之人名于籍”。杨琼曰：“书社，谓以社之户口书于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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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社，显然不是读书之用的私塾、或者卖书之用的书肆，而是玩家自行建造村落的道具！
也就是[网游小说]中常说的“建村令”！
正常情况下，若有玩家或者NPC想要担任一里的里正（又称里君、里典、里尹、里宰、里有司），需要经过三个步骤：①乡蔷夫推荐；②县令、县尉同意任命；③县丞复查验证。如此后，方可担任。流程上比较繁琐。
而使用[周之书社]这建造图纸，就简单的多。只要满足了[辩护伉健者（武力≥20、智力≥30、魅力≥20）]的前提条件，就立马可以成为“一村之长”。
就是不知道“图纸村长”，还需不需要和NPC里正们一起，要参与八月案比、要完成上司交待下来的“算钱、租税、徭役”征摊工作。
李渔满意地将［建村图纸］揣进怀里，继续寻找。
［未知的碎片］、［未知的碎片］、［未知的碎片］、［未知的碎片］……
李渔拣碎片都拣麻了。
待陈里正、雄霸寻来，又帮着李渔一通翻找。最后一统计，总共是一百五十多枚［未知的碎片］、两张［未知的卷轴］、一张［未知的兽皮］。
算上李渔怀里那张［建村图纸］，可谓大丰收。
只是李渔有些发愁那些个“未知”，陈里正见状，笑着道：“无需担忧，里中伯卿公博学多闻，可为小郎君鉴定诸宝。”
确实称得上宝贝，因为“品阶未知”就代表着该物品至少是［黄品］。
李渔大喜，连连道谢。此时他见一众乡勇频频望向那些蛇蜕、鳞甲，便大方说道：“愿将洞中物事，与巨蟒血肉，一并送于诸位。”
陈里正等人闻言，都大喜过望，雄霸也是如此。
毕竟，［玄品］吞尸蟒褪下的皮、鳞片，若能做成甲胄，品质绝对不低。
这一次，换做陈里正作揖道谢，连称“郎君高义”。还说，待蟒甲做成，一定将最好的那件奉上。
李渔笑容满面。
他所求的，可不只是“蟒甲”。
洞外呼喊声响起，是去往陈王里通报“杀蟒喜讯”的村民带人上山了。
于是，一百号人，扛着蟒蜕、抱着蟒鳞、拉着一车车蟒肉、提着一桶桶蟒血，拥着李渔，浩浩荡荡直奔陈王里。
而此时，陈王里的吊桥外，被巨蟒挣扎的巨大声响吸引、又被NPC们拒之五里之外的玩家们，也乌泱泱聚在一起，翘首以待。
006 登徒子
“这帮NPC遮遮掩掩的，不知道干啥见不得人的事了。”
“不会有啥好宝贝出世吧？”
“屁的宝贝，北面有条大蟒蛇！”
“那这陈王村里的NPC是跑去杀大蛇了？”
“估计是了。哎，你们觉不觉得这些NPC猴精猴精的？不让靠近，是怕咱们抢怪吗？”
“……”
“那《领地排行榜》你们仔细瞧了吗？全球一百名，咱们中国才占十个。”
“排行第一的，还是那个宇宙第一的［冈比亚］吗？”
“早就不是了。昨天晚上是俄罗斯的［黑海豚］，今天上午就变成了越南的［长春岛］，变化忒快。”
“等武力再高点，我就去幽州，投奔［京都盟］。跟这帮NPC凑一起，忒憋气。”
“‘玩家排行榜’啥时候开放啊？喂，你们说现在武力最高的能到多少？”
“……”
陈王里大门外，数千名玩家聚集，喧哗嘈杂，如闹市一般。
此前，应李渔的要求，“杀蟒”行动完全将玩家们拒之于门外。虽说吞尸蟒剧烈挣扎，造成的动静不小，不少玩家也瞧见了些边边角角的场景，但玩家们总归是没插上手。
待后来，有村民兴高采烈回来报喜讯，又领着上百人直奔北郊。
不少心思活络的玩家才回过味来，麻蛋，他们好像错过了一桩大机缘。
亏了！
亏大发了！
“来啦！来啦！”有玩家大喊。
其余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北边官道上，来了一群“难民”。
百十号人，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眼望去，似都提着锅碗瓢盆，拉着过活的家当。
人还没到近处，就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先飘过来。
玩家们一脸迷茫，啥情况这是？
不说杀蟒的吗，怎么成逃难的了？
待离的再近些，才看清，这些人不是脏，他们身上血呲呼啦的。手提、肩扛、车载的，都是一块块的血肉。
其中一辆轱辘车，硕大的蟒头压得结结实实，四五个人一起使劲，才勉强推着往前走。
“还真是杀蟒去了？”
“前几天我才听一个NPC说起，这大蟒蛇的实力很恐怖，别说村里，县里都没人镇得住。这怎么就给杀了？”
“NPC们太犯规了吧？他们把怪都给打了，我们玩家还怎么练级啊？”
玩家们嘀嘀咕咕，议论个不停。
忽然一名玩家指向那群NPC中间、一个提着包袱的人，嚷嚷道：“这人瞅着好眼熟。”
玩家们循声望去。
满身满脸的血污，不知道他是怎么瞅出来“眼熟”的。
“咦？”有人发现不对劲，“这人是短发？”
眼下这年景，留短头发的，要么是髡刑，要么就是玩家！
“是那个‘倒霉鬼’！”一名玩家十分肯定地说道。
一片哗然。
许多人不信，也有人觉得大有可能。
“我记得之前这‘倒霉鬼’就很受那个［黄品］的NPC待见。”
“对。”
“看这架势，人家这是又攀上高枝了啊。”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他杀了大蟒蛇？”
“就他？扯呢！”
“嘿嘿，刘睿来了没？”
“没看到，［百人突击队］的人都不在，估计还在［藏兵洞］练级。”
“啧啧，可惜了。”
NPC队伍行至陈王里外，玩家们推推搡搡，靠近了些看，果然就是“倒霉鬼”。
“喂喂喂，那个谁。”
有人招呼李渔。但尴尬的是，他不知道李渔的真实姓名。
不止他，眼下陈王里外聚集的两三千名玩家，同样也不知道。
都知道有这么个人，都称呼他“倒霉鬼”，却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尴尬了。
也有脸皮厚的，嘻嘻笑着喊：“那谁，兄弟，往这边看一眼。”
喊了几次，李渔压根就没理会。
那脸皮厚的渐渐没了耐心，直接骂道：“装尼玛啊！”
吊桥放下，等候已久的原住民们迎出来，接陈里正、李渔他们进村。
“装尼玛大尾巴狼呢，草尼玛！”有玩家低声骂了一句。
“鼠子敢尔！”
“竖子！”
今日李渔杀蟒、赠宝，他在陈王里原住民们心中的形象，已然从一名“浪荡子”变成了英桀豪士，更备受尊崇。
玩家们对着李渔嬉笑怒骂，早就惹了原住民不喜，而今又口出詈词，陈里正、雄霸等人都忍不住怒斥出声。
有原住民干脆放下木桶，抽根棍子就砸了出去。
“哎哟！”
“卧槽尼……啊……”
几棍子下去，村口安静了许多。
数千名玩家目送李渔进了村。
接着，欢呼声、擂鼓声、吹竽声起，热热闹闹，却与玩家们没有半点干系。
————————
陈王里内。
李渔感受到了原住民们从未有过的热情。从县令、县尉的把手相迎，到蔷夫、亭长的交口称赞，再到陈王里居民一改故辙的热烈态度。
“[系统]：恭喜玩家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了陈王里、陌上乡，乃至甘阝单阝县原住民的认可，声望+70，特殊称谓【鲁男子·暂时】演变为【登徒子】。”
——————————————
『登徒子』
[品阶]黄品。
[属性]文事+21、武事+13、魅力+22、意志+15。
[描述]登徒子只爱丑妻，且情笃意深、琴瑟和谐，何来好色之名？
——————————————
宋玉一篇《登徒子好色赋》给登徒子扣上千古骂名。而他李渔，被人推搡，误得［鲁男子］称号。
两人遭遇有相通之处，所以，他才得了这［黄品］的称谓？
李渔琢磨着其中门道。
欢迎仪式后，李渔暂时告退，先去沐浴更衣，之后再来参加庆功宴。
杀蟒之前，李渔的居所，是贴着里门搭建的简易草棚。杀蟒之后，陈里正让人领着他来到一处“一堂二内”的院落。
正房、门房、厢房，厕所、庭园、水井，应有尽有。
他此前的衣物、青铜长刀、［未知的碎片］等琐碎物事已全被送来。皂荚、新衣、鞋袜，也都置备好。
李渔里里外外搓洗了一番，惬意地泡在浴桶中，查看“人物面板”。
——————
【姓名】李渔。
【编号】370029032410165014
【声望】60
【命次】3/3
【血气】体力210/210、精力230/230
【等级】武力36[867/1500]、智力19[3/380]。
【属性】力量16、体质21、敏捷15、精神23
【附加】文事+21、武事+13、魅力+22、意志+15。
【称谓】[登徒子]
【道具】［建村图纸·周之书社］、［未知的碎片］×152、［未知的兽皮］、［未知的卷轴］×2。
【装备】无
——————
比之杀蟒前，那叫一个质的飞跃。
最最重要的，还是李渔的武力、魅力，已然达到了［周之书社］的标准。就差377点智力经验，他就可以建村了！
李渔喜不自胜。
而就在他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弄到三百多智力经验时，忽然在眼角余光里发现异动。
那一百多枚［碎片］，有竟于此时，沁出点点光亮。
007 仙品方壶
西厢房内，李渔披着一块宽缯帛出了浴桶，稍作擦拭，就蹲在了那堆［碎片］前。
刚才搓澡的时候，他已经将此一百五十二枚［碎片］尽数清洗干净。这会儿发出光亮的，是其中九十八枚。
李渔以绢布兜起，仔细观瞧。
光亮流转，似有所指。
李渔便由着光亮“指挥”，出了厢房，走进正房。
这儿有他以前的破烂麻衣、青铜卷刃刀，以及三枚［未知的碎片］。
难道？
李渔心思一动，果然就看到，三枚［碎片］中的两枚有了动静。
光芒乍起，两枚［碎片］如倦鸟投林一般，飞进绢布。
至此，百枚碎片的光亮交汇融合，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光团，悬垂于绢布之上。
而那些［碎片］，化作道道流光，纷纷投向光团。
数息后，光团竟由虚转实，化作一尊宽腹直口的方形壶。
壶的底座是一头鼇龟，昂首望天，驼起整个器身。
壶腹壶颈的形设就较为拙朴，只隐约勾勒出几处山川河流，却显得古雅浑厚，一应天地造化。
壶顶空空如也，缺了盖子。不知是遗失了，还是本就如此。
此壶巴掌大小，李渔捏起壶颈，托在手心察看。
————————
『细碎方壶』100/1000
[品阶]仙品（尸解）。
[属性]壶内乾坤大，能容万物，持有者仙缘+10。
[描述]上古十洲五岛之［方壶］的碎片，诸界破碎后，遗落此间。
————————
方壶！
仙品！
李渔剑眉一挑，喜形于色。
前几日雄霸还跟他说，［仙品］虚无缥缈、无从寻觅，没想到自己今天就遇上了。
仙品括弧里的“尸解”，李渔不陌生。
喜读“杂书”的他，还记得《抱朴子·论仙》中记载“上士举形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於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後蜕，谓之尸解仙。”
这尸解仙，虽说是“仙之下士”，但已然超脱尘俗。
当今之世，世家大族们拥有一件［地品］的宝贝，都会视作传家承继的珍物。
如果他们知道李渔拥有“仙宝”，不好说刘备、曹操会怎么做，笮融、西凉组、黄巾之流怕是会直接提兵杀过来，砍人夺宝一条龙。
换作刘宏，可能会好些，拿出个“六百石县令”、“千石都尉”做交易，没准还能落下“千金市马骨”的美名。
摇了摇头，驱走胡思乱想，李渔又琢磨起了“方壶”。
自周以来，神仙传说盛行于世。其中大半都与昆仑山、海外仙山有关。
昆仑山暂且不提，只说这海外仙山。
据传，远古时代，鼇鱼背负山川大地，一动便是地覆天翻、沧海桑田。而几座海外仙山，无根无源，随波逐流于渤海之东。天帝命北海之神驱使十五头巨鼇背负仙山。“巨灵之鳌，背负蓬莱之山，而抃舞戏沧海之中。”
再然后，龙伯国巨人要寻卦问卜，钓走了六只鼇龟，这直接就导致岱舆、员峤两仙山不知所踪。五座仙山，只余其三。
方壶、蓬莱、瀛洲，东方朔在他的《宝瓮铭》中称之为“三壶”——方壶、蓬壶、瀛壶。
方壶，又叫方丈。《海内十洲记》记载说，“方面各五千里。群龙所聚，有金玉琉璃之宫……仙家数十万。耕田种芝草，课计顷亩，如种稻状，亦有玉石泉……”
李渔心中火热，仙家福地啊，但凡能寻到半分“仙家遗泽”，那他不就能青云平步、独领风骚吗？
如此想着，李渔将心思聚于［细碎方壶］上。
一方小世界，于虚实之间隐现。
天圆地方，海环孤岛。
没有“群龙”，没有芝田，没有琉璃宫，更没有仙家。
难道要再寻到900枚［方壶碎片］，让［细碎方壶］升级到［方壶］，才能获得真正的“海外仙山”？
李渔有些失望，顿了顿，才继续瞧。
方壶名为［仙山］，岛内的景况，却并不像李渔猜想的“山岛竦峙，怪石嶙峋”。
岛的东北面，有一座数百丈的小山。山顶一泓清泉，大不过亩、深不足丈，却于山石间渗出滴滴点点，叮叮淙淙，在山脚汇成一条窄溪。
窄溪在岛内蜿蜒爬行，最后在西南面汇入一处小池塘。
山石、窄溪、池塘、海岸，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剩下的三分之一，尽是地势开阔、平整的平原风貌。
整个［稀碎方壶］，不计算外围的海域，面积跟BJ朝阳区差不多，顶的上二十个氵奥门了。
李渔心念一动，置身其中。
他这一进去，整个小世界仿佛活过来一样。
此前山寂水静、海面如冰封，这会儿山风呜咽、海浪声声。不见艳阳、明月高悬，却也有晨曦、黄昏一般的亮堂。没有鹿、鹤、鱼之类的活物，却也见荷叶田田、松柏苍苍。
李渔走在松软的沙滩上，看山、看水、看海，感觉很是惬意。
这地界虽然寻不到“仙家遗泽”，但也不失为一个安居乐业的宝地。
一念至此，李渔忽然想到，如果他将［建村图纸］用在此间，岂不美哉？
正要继续盘算，心思蓦地一动。
有人来了。
“笃笃”的敲门声，自院子门口响起。
“渔兄，渔兄。”是陈里正遣雄霸来请李渔。
李渔出了［细碎方壶］，迈出正房，有些发愁如何存放这巴掌大的仙家宝贝。
放到屋里，怕被人惦记、给人偷去。放在怀里，不说方不方便，他也怕行走坐卧间，不小心给弄丢了。
忽地，［细碎方壶］化作一道流光，钻入掌中。李渔定睛一看，左手食指指腹上，多出来一个方壶图案。
啧啧，果然是仙家宝贝，妙用无穷呐！
推门出去，与雄霸一起走向村中央。
庆功宴设在村中央的街弹处。
街弹，是“街弹之室”。“汉时在街置室，检弹一里之民。”周朝唤它“里锄”，汉朝叫“街弹”，到了现代社会就是“村长办公室”。
一路上，人来人往，满是欢声笑语。
许多大人笑着与李渔打招呼，小孩子们拿着木棍、骑着木马，围着两人打转。
那些年龄稍长的妇人、待字闺中的女子，虽不方便上前，却也用充满好奇与崇拜的目光打量着他。
东汉时，男女之防不比后世，但绝对没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不窥壁外，不出外庭。出必掩面，窥必藏形，男非眷属，互不通名”的地步。
更何况是在陈王里这乡野之地，在举村欢庆之时。
一路走来，李渔虽有些不自在，却也极为高兴。因为，就这么一会的工夫，他的声望又涨了20。
走走停停，一刻钟才到街弹。
一行人，于道左相迎。
为首的是县令梁鸿，其身侧是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文士。麻履长衣、着林宗巾，肃肃如松下风。
“雄霸见过县尊，见过伯卿公。”雄霸扯着李渔紧走几步，作揖见礼。待两人颔首，又后退半步，将场面留给了李渔。
“见过县尊，见过伯卿公。”李渔有样学样，躬身行礼。
“好好好！”梁县令笑着虚扶了一把，接着执其手向文士介绍，“伯卿，杀蟒的豪士到了。”
文士笑着称赞道：“灭杀吞尸大蟒，尸大蟒，真大能为也！能为也！”
李渔一愣，这人说话咋还有回声呢？
008 腹语症、复者秘录
陈王里街弹，内外皆设有席面。
其饮馔所用，有村民们自发送来的时令菜蔬，有闻讯赶来的其他邻里乡朋带来的食材酒水，也有梁县令特意令人自甘阝单阝县城运送过来的瓜果、醴酒、猪羊鸡狗。
最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块块似堆成小山的巨蟒肉。
林林总总，物什很多。而街弹东厨的地面太窄，根本就倒腾不过来。
得陈里正同意后，几个庖人干脆在街弹外另砌了两个灶台，釜、鬲、甑、鼎都搬了去。
大火一烧，菜香肉香四溢。惹得狗儿、娃儿围着灶台撒泼儿地转。
梁县令执着李渔的手，与众人一起进入街弹之室。
室内东西长而南北窄，铺设了四条案几，两长两短。
对古人宴席的座次安排，李渔不懂，由着梁县令领着他坐了西席首位。
接着梁县令与文士伯卿公谦让一番，都坐在了东席。县尉、县丞、蔷夫、亭长、陈里正等人，也在一番拉扯后各自落座。
雄霸因与李渔相熟，被安排在了李渔下首。
接下来，梁县令洋洋洒洒一番赞语，夸李渔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李渔站起，连称侥幸。
然后是伯卿公的寥寥数语，用词遣句很有考究。再加上他说话真的是有“回声”，似乎每一句都有重复，李渔听得很是吃力。
两位尊长说完话，菜肴酒水就端了上来。
众人且吃、且饮、且谈。
县尉问起杀蟒经过，李渔一一作答。
拉长棍、刺短剑、穿蟒脑……
整个过程，他说的倒是简简单单。但百年巨蟒，凶威太盛，室内众人很容易就脑补出其中的凶险与惊心动魄，且更盛几分。
雄霸、陈里正等人又时不时描绘下当时巨蟒挣扎、鞭山开石的画面，顿时就更引得县尉、亭长们赞叹不已。
县尉甚至说，如果有机会，一定举荐李渔做亭长。
李渔笑着感谢，举杯共饮。
这甘阝单阝城的醴酒，李渔喝着不顺口，于是就把心思放到了吃上。
案几上的摆设很丰富。
带骨的、大块的肉（殽、朐）在左，纯肉块（胾、末）在右；饭、汤羹有燥湿之分，分置左右；菜肴离食者稍远，调料离食者稍近；酒饮也放在右边近身处。
很是讲究。
李渔侧头问雄霸宴席礼仪。
雄霸说了些“食至起，上客起，让食不唾”、“共饭不泽手”、“饭黍毋以箸”的话，梁县令听见了，笑着道：“李郎君是‘天降异人’，不必拘礼。”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空隙间，李渔又向雄霸询问起伯卿公的事。他对这个陈里正口中“博闻强识”而实际上却言语奇怪的文人，很好奇。
雄霸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李渔一眼，道：“渔兄可还记得，你初至陈王里做的那件风流事？”
初至？
风流事？
李渔尴尬地笑笑。
这是说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小笼包抓手”那档子事。
雄霸继续道：“那女郎名唤王荣，伯卿公是其乃父，王章、王伯卿。”
“哦。”李渔一愣，还有这一出？那回头还能找他鉴定物品吗？
当日事发后，李渔也想过道歉、解除误会。可别说人家一大家闺秀，不可能对他抛头露面，他连王家宅院的院门都进不去。
不过，看现在王章的态度似乎还不错。鉴定物品这事，应该能成吧？
接着，李渔又想到“回声”的事，于是又问雄霸可曾听到。
雄霸点头，低声道：“此是‘腹语症’。伯卿公每每说话，腹中就有声音重复。此病已有一年之久，一开始声音还小，如虫鸣。随着时日渐多，声音越来越大，竟与伯卿公一般无二。请了许多医匠来瞧，都无能为力。”
李渔听着就觉得新奇。
总听说“腹语”，没想到还有个“腹语症”。不过，他总觉得这病症的描述，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或者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梁县令提起“天降异人”，其他人也似才想起来李渔的“异人”身份，纷纷出言询问。
“异人当真来自于两千载之后？”
“彼时可还有汉？”
“异人真有万万人之多？”
“何为虚拟游戏？”
“飞机是何物？”
“明月之上，无月宫？”
“……”
异人天降，少不了与原住民们打交道。
一开始，原住民们觉得异人身体孱弱、无甚出奇之处。但随后他们发现，整个甘阝单阝县处处皆有异人。
高耸的甘阝单阝县城城墙外，汇聚的异人的数量，竟有数十万之多。
更令原住民们惊骇的是，甘阝单阝县如此，赵国如此，冀州亦如此。县里接到的公文说，整个大汉，司隶校尉部、十二州刺史部，乃至西域长史府，无一处不可见异人的身影！
大汉之外，北疆、西域、南蛮、东夷，似乎也是一样！
一想到这儿，原住民们都是头皮发麻。
这异人的数量，到底有多少？
一兆？一京？一垓？
不提其他诡谲之处，单这一个数量，便令汉廷在对待异人的态度上，举棋不定、慎之又慎。
于是，上行下效。天子群臣慎重，亭长县尊等乡官县吏也不敢轻动。
只在明处暗处，探查底细。
在座的这些原住民，对异人们也算了解不少。但越是了解，疑惑越多。
几十万万人，丰衣足食；人可飞天遁地登月，朝夕间跨越山海；相隔万里间，谈笑风生如在身旁……
凡此种种，如神仙事。
李渔不吝开口，侃侃说起昔日事，感慨万分。
当时只道是寻常呐。
一众原住民听得如痴如醉，心神摇曳、甚向往之。巨蟒大餐都端上了席案，他们还觉得食不知味。直至有人惊叫道：“这蟒肉竟是个宝贝！”
原来是有人吞吃巨蟒肉后，获得了一点[体质]，欣喜若狂。
也是至此，原住民们才从畅想中回过神来，一个个埋头大吃起来。
陈里正顺势说出请县里的工匠、医匠打制鳞甲、炮制蛇胆蟒目的事。梁县令还没说什么，县尉欣然应下。
得，不用说，蟒蛇鳞甲又得匀出去几件。
接着，陈里正又说请伯卿公鉴定[未知的碎片]、[未知的卷轴]、[未知的兽皮]的事。
王章点头应下。
李渔大喜，起身敬酒，王章笑着一饮而尽。
妥了！
李渔坐下后就想，等宴席结束，或者明天一早就去拜访王章，鉴定宝贝。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向王荣道个歉。
正琢磨着呢，耳畔传来梁县令的呼喊声：“李郎君。”
李渔应声，就见梁县令酒酣耳热、醉眼朦胧，大笑道：“宴上鉴宝、学海拾遗，伯卿且为我等豁目开眼。哈哈，此亦为一桩雅事。”
王章哑然失笑，不过也未拒绝。
李渔自无不可，起身要回新宅，被雄霸按下，说由他去取就行。
一个村子里面，李渔的新宅距离街弹之室自然不远，但雄霸足足过了一刻钟才赶回来。
雄霸入了屋，先来到李渔身边，挠头道：“[卷轴]、[兽皮]都还在，只不知何故，寻遍宅院，[碎片]仅余五十三枚。”
李渔道：“没事没事，那一百枚我放在别处，另作他用。”
梁县令望见这边的动静，问何事。李渔摇头，接过[碎片]等物，转奉给王章。
王章将一应物品摊开，放在了长案上。
先取来兽皮，一番摸索、细究后，说道：“《仪礼·士丧礼》有云‘复者一人，以爵弁服’，郑康成……”
那带回声的话，听着实在难懂，不过李渔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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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者秘录』
[品阶]玄品。
[属性]常规召唤普通的民夫骷髅(武力1~30)，小几率召唤士卒骷髅(武力30~59)，极小几率召唤将帅骷髅（武力60-69）。
[描述]复者，有司招魂复魄也。习此秘录，可召唤游离在天地幽野之间的魂灵，聚于骷髅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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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飞速增长的［智力经验］
街弹之室中，王章先说了一段《仪礼》之制，又谈起郑康成对《仪礼》的注解。
郑康成，即是郑玄，当世名儒、经学大家。
昔日郑康成客耕东莱、设教授徒时，王章曾在其门下进学，受益良多。所以他在言谈之中，多称“郑师”。只是受“回声”的影响，李渔常常误听为“郑师师”。
就很奇怪……
不过再奇怪，李渔也喜欢听。
因为——“[系统]：恭喜玩家聆听儒士王章讲经，获得智力经验30点。”
[智力经验]，主要通过阅览书籍、雅集清议、听经闻道等方式获取。此前，李渔的[智力等级]达到了19，除了是因为翻看雄霸家中的十几卷竹简，剩下的就全赖于他与雄霸的交流了。
两人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天文地理、花鸟虫鱼，三教九流、书画琴棋。有方才那些原住民们询问的各类话题，也有歌词诗赋、文章经典。
李渔的大学专业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乃是高考志愿调剂所致，非他本愿。
象牙塔中的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文学青年，或者叫国学青年。最喜欢诗词歌赋，也乐意泡在图书馆里读那些杂史话本、志存记录。
肚子里，也算是有些墨水的。
每日巡逻之后的“秉烛夜谈”，雄霸都说“受教良多”、“[智力]等级飞升”，李渔也是一样。
“[系统]：恭喜玩家聆听儒士王章讲经，获得智力经验10点。”
随着王章讲完最后一段，[复者秘录]的鉴定、点评告一段落。
[秘录]转回李渔的手里，他心念一动，兽皮消失。“人物面板”上则多出一个“【术法】栏”。
【术法】复者秘术（玄品）（常规召唤普通的[武力]1~30的民夫骷髅，小几率召唤[武力]30~59的士卒骷髅，极小几率召唤[武力]60-69的将帅骷髅。）
今日吞尸蟒濒死挣扎召唤出来的十几头骷髅，就是源自此秘术了。
梁县令、县尉等人对骷髅没兴趣，他们关注的重点，还在“鉴宝”上。
[秘录]之后，是卷轴。两幅卷轴，其一是［安蛇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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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卷轴·安蛇足』
[品阶]黄品。
[属性]夜半月明，照临下土。彼时持此卷，即可启时空之门。
[描述]劝君莫强安蛇足，一盏芳醪不得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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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卷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半个月前，“百人突击队”就在[藏兵洞]里打到过一个不入品的『月光卷轴·万骨枯』。
当晚突击队就选了十人，在明亮的月光下，一起举起卷轴。没喊什么“般若波罗蜜”，就见其中一人与卷轴一起消失不见。
七天之后的下午，那人浑身带箭地出现在原地。再然后，就因为破伤风感染死去了。
有传言说，那名玩家穿越到了一处宋辽战场，七日七战、苦不堪言。
等终于熬到七天结束的时间，却遭辽军夜袭，被长官一把推出去，射成了刺猬。
这是反面教材，也有好的。
有一位女玩家，本是个学国画的艺术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机缘巧合得了一枚不入品的『月光卷轴·半边景』。
月夜下穿越到大宋临安府，入了画院，还得了当时的画院待诏马远的赏识。二十天的工夫，好不快活。而穿越回来，竟还得到个[小马一角]的特殊称谓，据说是“魅力+10、画事+30”。
人人艳羡。
李渔也盼他这两幅卷轴能“快活点”，别给整出“草船借箭”的幺蛾子。
劝君莫强安蛇足，一盏芳醪不得尝。
有此一句，李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成语“画蛇添足”。也正如他所想，这［安蛇足］确实如此。
不过，说实话，李渔对“画蛇添足”的印象仅止于是一个“画画比赛”——谁画蛇画的快，谁就赢得酒喝。
经过王章的一番讲解，他才知道这个成语的来龙去脉。
战国时期，楚攻魏，连下八城。为将者昭阳意气风发，欲乘势攻齐。齐使陈轸见昭阳，讲了“画蛇添足”的小故事。说如果攻齐不下，正如画蛇添足。昭阳以为然，罢兵而走。
故事如此，李渔却在寻思，如果他拿着卷轴、跨越时空，是穿越到楚国军营前呢？还是齐国朝堂上呢？又或者干脆穿到绘画比赛现场呢？
他不确定，更不敢冒险。
待接过王章递过来的[月光卷轴]时，李渔的想法已经变成了，怎么做才能将[安蛇足]卖出个好价钱。
王大儒的一番讲解，李渔涨了足足40点［智力经验］。其他人笑容满面，似乎也有不小收获。
于是，鉴宝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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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卷轴·卢生』
[品阶]玄品。
[属性]夜半月明，照临下土。彼时持此卷，即可启时空之门。
[描述]蝶入枕，亦或误作庄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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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王章皱起了眉头。
卢生，“卢”自然是姓。而“生”，多指有才学的人，也作读书人的通称。当然，也不止于读书人。王章就说起一个来。
秦朝有位方士称“卢生”，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访海外仙山，求长生不死药”。有一天，他从海外带回一本谶书，上面记载“灭秦者，胡也”。始皇以为“胡”是胡人，便命大将蒙恬率大军北击匈奴，因地形、筑长城、逐胡人。卢生私下讥讽始皇“刚戾自用”，被发现后逃之夭夭。始皇大怒，由此引发“焚书坑儒”之祸。
这位卢生，也算个名人了。不过，他的经历与卷轴的描述“蝶入枕，亦或误作庄叟”对不上。
“蝶入枕”这一句，显然说的是“庄周梦蝶”的典故。
难道有其他的“卢生”做了庄周的美梦？
王章百思不得其解。
李渔也想到一个“卢生”。中唐时节，有个“卢生”剑侠，乃是仙人子弟。奉师命下山，去诛杀那些妄传“点石成金”、“点锡为银”法术的人。
这是《酉阳杂俎》中的一段剑侠故事，李渔提了一句，王章很感兴趣。于是李渔娓娓道来，虽不比王章的博学多才，却也算趣味横生。
王章、梁县令听得津津有味，而县尉、亭长们则拍案而起、连声叫好。显然这快意恩仇的故事，比那个“陈轸使楚”更合他们心意。
“[系统]：恭喜玩家所讲故事获得原住民认可，获得智力经验50点。”
又是一波经验。
李渔转头问雄霸，他说涨了近百点。
其他人也都不差，纷纷笑着道“今日好宴”。陈里正见此，也凑趣递上来一枚卷轴。
要说这[月光卷轴]，对原住民们也不是稀罕物事。他们斩杀怪物的时候，也偶尔会掉落一两枚。只是有的能用，有的不能用。
似乎是以他们所在的时间节点为界线，朝后可以跨越时空，朝前则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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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卷轴·撤我虎皮』
[品阶]黄品。
[属性]夜半月明，照临下土。彼时持此卷，即可启时空之门。
[描述]撤我虎皮，让君牛耳，谁道两贤相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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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虎皮”卷轴，王章虽然鉴定出来了，但和[卢生]一样，弄不明白。
何为“撤我虎皮”？
谁是“两贤”？
李渔却来了兴致。
他明白。
他知道。
010 他有病，我有药
“撤我虎皮”是一个典故，与“横渠先生”张载有关。
这张载，就是那个写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
多少本网络小说的主角，就指着这“横渠四句”，人前显圣、鳌里夺尊。
李渔对张载的了解，也是从这四句话开始的。
宴席之上，李渔不讲典故，先提张载。
说他弱冠之年写出《边议九条》，继而陈书州官，要联合民团夺回失地、建功立业。
说他被文正公召见，被告之“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
说他回乡苦读，阅遍佛、道、儒经典，立下“关学”，四方之学者皆宗之。
说他被狂热粉丝王夫之盛赞“张子之学，上承孔孟之志，下救来兹之失，如皎日丽天，无幽不烛，圣人复起，未有能易焉者也”。
梁县令、王章一干人等，听得心驰神往。县丞、蔷夫都赞“我辈模楷，不让康成公”。
而再等李渔说出“横渠四句”，整个街弹之室，忽地鸦雀无声。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室内众人，近半是儒生。其他的，虽称不上通经、治经，但也读过《礼记》，熟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儒家经典。
而横渠四句，就似是对“平天下”至当不易的诠释。
言简意赅、境界宏远、气象浩然，令他们高山仰止，又羞愧难当。
年幼时读经，多半志存高远，心气都落在了“治国、平天下”上。而今碌碌半生，“修身、齐家”都成了为难事。
“荣涂趋走二十载，所得无一二。”梁县令慨然长叹，“枉为孔门子弟矣！”
王章在旁，怔怔地望向那[撤我虎皮]，一言不发。
一时间，席上气氛竟低落下来。
李渔见此，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横渠四句，装逼神器”，恐怖如斯。
轻拍手掌，唤回众人的注意力。李渔又说回[撤我虎皮]。
其实，这则典故的真正主角，并不是张载。
嘉佑二年(1057年)，三十八岁的张载赴汴京(今开封)应考，时值欧阳修主考，张载与苏轼、苏辙兄弟同登进士。在候诏待命之际，张载应宰相文彦博之邀，于开封相国寺坐虎皮椅讲《易》经。听者甚众。某一夜，其表侄程颢、程颐来访，三人秉烛论《易》。第二天，张载就撤去虎皮，对来听讲的人说:“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
如果先讲或者只讲典故，众人或许感触不深。但李渔起手一个“横渠四句”的大杀器丢出去，再说典故，那在场所有的原住民，感受大有不同。
如张载那等“千古风流”的人物，竟也会折服于他人。
这“二程”，又该是怎样不世出的人物？
原住民们忍不住浮想联翩。
梁县令更是追问个不停。
李渔简单说了些“关学”、“洛学”的相关内容，说了张载“民胞物与\t”、“贞生安死”、“圣人苟不用思虑忧患以经世，则何用圣人”的理念。
可惜他对宋世理学所知甚少，掏不出多少东西。不过饶是如此，也将王章等人震撼得七荤八素、目眩神迷。
好半晌，原住民们才收拾心情，再请王章鉴宝。
时近昏黄，晚景入牖户、倾晖照案台。五十多枚［未知碎片］，一字排开。
神思不属的王大儒取过一枚，托于手心。轻轻磨挲，观其文理、究其材质，最终却摇头道：“章章，不识此物物。”
其他人好奇，也围上来看。翻来翻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王章又去瞧其他的[碎片]，余五十二枚，也是一个都不识。
王章有些赧然地道：“章章之‘博闻强强识’，仅为[玄品]，识不得宝宝。”
李渔也不失望。有[方壶]的例子在前，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五十三枚同样出自于[藏兵洞]的[碎片]，绝非凡品。
鉴定失败，不是坏事。
王章不知道李渔的真实想法，他沉思片刻后道：“郎君若要鉴宝宝，可往东莱寻郑师师，或往雒阳寻蔡伯伯喈。”
李渔点头称谢。
宴会继续，依旧酒满斟、肉满盘。但王章没了鉴宝的心情，众人也有些意难平、难尽兴。
于是酉时过半，宴席就草草结束。李渔还有些遗憾，感觉亏了好多的［智力经验］。
众人离席。
街弹之室外、村里长街上，也摆下了二三十席，坐着闾里乡亲。
见室内众人出门，乡民们纷纷站起。
梁县令没有再执着李渔的手，但是，他下意识与王章、县尉等人，众星拱月般将李渔围在中央。
这一幅画面，属实惊掉一地的下巴。
杀蟒之勇，竟得县尊、伯卿公如此看重吗？
道旁别过，李渔对王章道：“我多次听哉生说起，伯卿公藏书甚多，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渔心向往之，不知可有幸一观？”
“可可。”王章微笑允诺。
自此，众人分开，各自扶着步履蹒跚的醉人回家。
李渔没醉，雄霸坚持要送他。路上，李渔说，有两件事，要请雄霸帮忙。
雄霸自无不可。
“其一，请哉生帮我收购[未知的碎片]。”想了想，李渔又道，“也不拘于[碎片]，只要是未知的物品，你都帮我购下。”
他将[蛇安足]及[吞尸蟒]的一只眼睛递了过去，抵作收购所需的资金。
雄霸不肯收，在李渔的几番坚持下才道：“暂为渔兄保管。”
“其二，明日一早，请哉生与我一起，去王宅拜访。一为读书，二为医病。”李渔道。
“医病？”雄霸一愣，疑惑地看向李渔，“渔兄身体有恙？”
“不是我。”李渔摇头。
“王伯卿有病。”
“而我，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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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里外，夜色微凉。
现代人穿越至汉末，衣食住行都是问题。
于[陈王里]外的数千名玩家而言，衣有系统自带麻布衣、行有两条大长腿，生活最大的难题，还是食与住。
“食”，除了找NPC们“打工”挣口粮，便只有去田间野地寻吃的。
NPC们种的粮食，他们碰不得，除此之外，再无忌口。
河里鱼、天上鸟，兔子老鼠车前草。只要能填饱肚子，啥都往嘴里塞。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会有人出事。
这一个月来，不少人形销骨立。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人一头栽地上再也起不来。
起初NPC们不忍看，于村外设了稀粥铺。但几千张口嗷嗷待哺，粥再稀，NPC们也供不起。
于是粥铺撤了，NPC们给玩家指了条路——练级点。
狼食岗子、蝙蝠洞、虎丘……
只要敢拼，只要敢下嘴，就能活。
再说“住”，也麻烦。
住要有屋有房，而盖屋盖房，首先要用的是梁檩枋椽柱。
这些承重用的木材构件倒是好寻，汉末荒山野林、参天古树多的是。只要你还有那份力气，又能从那些不好说话的NPC手中借出刀锯斧头来，就任你砍伐。
木材算是小事，大头还在其他用料上。
若是好一点的砖瓦房子，方砖一块要价八钱、青瓦一块六钱。一栋房子落地，即便不算其他费用，也得上万。有这些个钱，倒不如直接去陈王里购房来的划算。
而就算不用砖瓦，只是盖一座最最简单的土坯房。抛去石头台基，再抛去吃食、人工，只计较筑版椿绳、石杵铁沓，那也须上百钱的花销。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现代人，哪里折腾得起。
于是，就有人琢磨出了窝棚。
用稍粗一些的树枝、树干呈人字架支撑，覆以茅草，再糊上粘土和成的胶泥，风吹日晒三两天，就能固定好。然后再往里面铺些枯草、秸秆，作席、作被。
如此，窝棚就大功告成了。
潮湿、有蚊蚁，还硌屁股蛋，但可以挡春寒，不至于冻死、被狼叼走。
于是，陈王里“护村河”畔，成千上百的窝棚坐落于此，数千流民一般的现代人蜗居其中。
“草！”
窝棚区一角，刘睿低声骂了一句。
011 鲰生子
鲤鱼跃龙门。
自打刘睿傍晚从［藏兵洞］练级回来，就不断听人提起这五个字，前前后后，不下二十遍。
一开始他还不明所以，以为是有高品阶的［月光卷轴］掉落，或者新的练级点被探索发现了。
后来他察觉到不对，其他人说起这个，总是背着他嘀嘀咕咕，一副对他指指点点还怕被发现的怂样。
难道这所谓的“鲤鱼跃龙门”跟他有关？
刘睿皱眉，有些不耐烦，干脆拽住一名玩家，问他嘀咕个毛。
在对方期期艾艾的讲述中，刘睿知道了，不是“鲤鱼跃龙门”，是“李渔跃龙门”。
那个被他随手一推而境遇凄惨的“倒霉鬼”，如今竟然野鸡变凤凰，在NPC们的簇拥下，风风光光进了村。
再后来，有玩家打探到消息——“倒霉鬼”竟然杀了BOSS怪［吞尸蟒］。
许多人都不敢置信。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吞尸蟒］可是［玄品］的BOSS啊！
怎么就被一个［武力］不到20的人给杀了？
然而，又有玩家从看大门的NPC那里打问到“深夜献计”、“自投蟒口”、“赤身杀蟒”等细节。
数千名玩家这才死心，于羡慕嫉妒之余，他们也不由地生出敬佩之心——把自己送进大蟒蛇嘴里，这厮绝对是个狠角色。
知道李渔的本名后，再没有人提起“倒霉鬼”的诨号，转而说“李渔跃龙门”。
杀掉巨蟒BOSS，必有大爆，实力肯定会提升一大截。再得NPC好感加身，那就等于气运大涨。
类比一下“鲤鱼跃龙门”，所有人都觉得合情合理。
只有刘睿很腻味。
一个本来被他无视的人，忽然平步青云，达到了他要仰视的高位。其中变化，令他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尽的憋屈滋味。
刘睿甚至觉得，旁人看他如看小丑，也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毕竟，是他推人在先，才造成了李渔的倒霉景况。如今人家发达了，怕很大可能要来寻刘睿的晦气。
“操！”
刘睿低骂一声，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窝棚的架子上。
砰！
灰尘、枯叶，簌簌而下。
“阿嚏！”
窝棚里有人打了几声喷嚏，接着一道声音传出：“哥，你咋还不睡？明天还那么多事呢。”
“睡不着！”
“咋了，哦，你还琢磨那个‘李渔’呢？”
说话的是刘睿的弟弟刘智。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性格却大不相同。刘睿脾气差，行事莽撞；刘智则性情沉稳，好多谋远虑。
穿越之前，刘智就没少给爱闯祸的哥哥擦屁股。穿越之后，他就更操心了。
也习惯了。
刘智摇摇头，披了衣服走出窝棚。
“何必在意一个独行侠。”刘智劝道。
刘睿道：“他杀了吞尸蟒，肯定会得到不少好东西……”
“好东西咱们也有，比如《建村图纸》。”
就在昨天，刘智兄弟俩打怪掉落了一份[建村图纸·汉之聚]。
［汉之聚］的使用条件与[周之书社]一般无二。只要满足[辩护伉健者（武力≥20、智力≥20、魅力≥20）]的前置条件，就能建村。
刘睿不是个操心的性子，这村长之位自然就落到了刘智身上。
三项属性里，刘智只有[武力]等级够用。[智力]才13级，差得还远。而[魅力]，依靠[藏兵洞]里打怪掉落了几件饰品，佩戴之后有16点之多。
可惜还差4点。
不过，除去饰品，精美的衣甲鞋履、华丽的武器装备，也会增加魅力值。刘智已经筹好钱财，准备往甘阝单阝县城走一趟。
智力方面，他也有门路。
“只要魅力、智力达标，咱们就能建立村子、扩张领地。届时，登高一呼，整个甘阝单阝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玩家必然蜂拥而来。到那时候，说一句大话，你我兄弟，便是这一方小诸侯。”
刘智努力描绘着辉煌前景，将哥哥的注意力从“李渔跃龙门”上转移开。
“那些NPC会不会帮他……”
“十几亿玩家入汉末，大汉的NPC的数量才多少。整个甘阝单阝县几十万、上百万的玩家，若都能入你我麾下，区区一个独行侠，就算有NPC护着，咱们也能碾死他八百回。”
“也对。”
“行了行了，快去睡吧。明天一早我还要赶去甘阝单阝城。哥你别忘了联系那个‘马一角’，就按之前说好的价格借书。”
“好。”
————————
翌日，陈王里。
李渔洗漱完毕，提了一斤蟒肉作为拜礼，与雄霸走去王宅。
途中，雄霸说起“收购［未知物品］的事”。他说陈里正知此事后，将他臭骂了一顿，命他将［卷轴］等归还。
还说“收购”也不需要那么多资金，几块麦饼换一枚［碎片］都会有异人挤破头换。
于是，兜兜转转，蟒目、卷轴又回到了李渔手里。
笃！笃！笃！
叩门。
门开，王家的下人见是李渔，不敢怠慢。躬身请二人稍等片刻，他就快步走去院内。
不一会，中门大开，王章带着家相来迎。一番寒暄，入坐堂下。
“郎君可可是要读书书？”王章问。
“要读。”李渔点头，接着也不转弯抹角，直奔主题道，“另外，我听说伯卿公受‘腹语症’困扰，我在古籍上看到一种治疗的法门，或许能祛除此病症。”
王章一愣，喜道：“当当真真？”
细算起来，他患“腹语症”才一年零两个月。时间称不上特别长，但这病对他心态、心理上的打击，太过沉重。
患病前，王章最喜清谈。平日最惬意之事，莫过于邀三五好友阔论高谈、臧否时事。谈到兴处，常常会秉烛夜游、通宵达旦。
而得此怪病后，他撤席罢宴、闭门谢客，羞与人交谈。就算是与挚友亲朋说话，也木木讷讷，半天下来只言片语、寥寥无几。
亏得小女儿王荣每天叽叽喳喳、笑如暖阳地陪着，他才渐渐走出阴影，有了些交际应酬。
不过饶是如此，这［腹语症］也似咽中鲠、肉中刺，使他每日备受煎熬、不得心安。
眼下虽然李渔说的是“或许能祛病”，但其在昨日宴席上的表现，给了王章不小的信心。
“贤侄尽可一一试试！”情绪激荡之间，王章的称呼都变了。
“府上可有医书？”李渔问。
“有！有！有！”王章赶忙应道。
接着一声吩咐，家相唤来七八个粗壮仆役，直奔书斋。
现今的书，多由竹简、木牍编连，卷成册。而简牍，有大小简之分。大简能写三十几字，小简二十几字。
一简为一章，一册为一卷。
以《清华简》为例，简长二尺左右，《筮法》篇有简63支，独立为一卷；《算表》有简21支，也为一卷；而《系年》138支简，3800余字，也是一卷。
王家所藏医书有五，《黄帝内经》、《黄帝外经》、《扁鹊外经》、《白氏旁篇》、《本草经》。
其中，《黄帝内经》十八卷，缺失三卷；《外经》三十七卷，余二十卷；《扁鹊外经》十二卷，余五卷；《白氏旁篇》二十五卷，余八卷。《本草经》三卷俱在。
重倒是不重，总共也才三四十斤。
但个个年代久远，岁月洗礼下，有些简片皴裂，墨迹脱落；有的牛皮绳老化，似断非断。
仆役们可不敢大意，都以绸布衬垫，小心托举、轻拿轻放。
五十一卷简策，来来回回，竟运送了三十几趟。
动静不小，引得不少的仆从、丫鬟们翘首探看。
李渔有些汗颜，他本打算去书斋的，没料想王大儒心情急迫，竟直接搬了书过来。
“阿翁。”有一青年男子风尘仆仆，似是刚从外地赶回来。
“贤侄，此犬子王斌。”王章为二人介绍对方，“子君，此是李渔。”
李渔拱手见礼。王斌手举到一半，忽然皱起眉头：“是你这个鲰生子。”
鲰是小鱼，鲰生是骂人的詈语。
李渔眉头一皱，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王章大怒，拿起手边一盏方盂就砸了过去：“竖子，住口！”
王斌狼狈躲过，口中辩解道：“阿翁，此人轻薄怀姬……”
嘭！
屋外槛窗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女子的轻声痛呼。
012 应声虫
春秋时，楚王勾践为迅速繁衍人口，定下“十年休养、十年生息”的国策，鼓励男女多交。也因此，楚地性风淫佚。
公元前211年，始皇东巡，于旧楚之地、会稽山上刻石立碑。其中便涉及贞节之事——“防隔内外，禁止淫佚，男女洁诚。”
主要包括，禁止有孩子的寡妇改嫁、禁止两性关系混乱、禁止丈夫奸Y、禁止妻子弃夫改嫁等内容。
至汉时，礼教兴起。先有《列女传》，后有《女诫》，“三从四德”之仪初定，“贞妇顺女帛”盛行。此时男女交往，不如宋时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般严酷，但已见端倪。
不过，玩家穿越至此，除生活影响外，也带来了思想冲击。“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的口号，传进四百万平方公里上的汉家女郎的耳朵里。
王章听说，汉室一位公主——阳翟公主刘脩，受“异人蛊惑”，拒绝了汉帝刘宏的赐婚。带着万年公主一起，以“妇好”为志，以京都虎贲王越、东莱人太史慈为师，习练剑术射艺。
据说，俩人还要在京雒开办女校，不知道会教授些什么。
………………
陈王里，王家。
王章一听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小女儿王荣。
陈王里的女子，因陈里正早早就挖渠垒墙、隔绝内外的缘故，受“异人思潮”的波及较小。不过，王家小姐最近结识了一位“异人闺蜜”。今日趴窗偷听，属实失礼，不好说是不是受了异人影响。
王章蹙起双眉，对女儿的“异人朋友”心生不喜。
屋外的女子，似受惊的小鹿一般逃走。闻声望去的李渔，只看到一抹青春靓丽的身影，在庭院中转瞬即逝。
待他回神，就看到了王斌敌视的目光。
王章讲述了李渔“杀蟒”的功绩，王斌还有些不相信。待一旁的雄霸点头附和后，他有些改观，但仍旧嘴硬地说道：“倘使我入蟒口，亦可斩之。”
王章顿时就觉得气闷，骂道：“竖竖子！”
王斌忙转移话题，他见竹卷满屋，就问一旁的家相：“何故搬书？”
家相道：“李郎君要为家主祛病，需此医书。”
王斌一愣：“此不为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乎？”
《孟子\t·离娄上》中说：“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
病久了才去寻找治这种病的干艾叶，准备统一天下了，才想起来施仁政。就像眼前这异人，要医病了，才想起来看医书，早干嘛去了？
王章胸口更闷了，斥责道：“竖竖子，且出去去！”
王斌不情不愿地出了门。王章转身对李渔致歉：“\t豚犬无状，贤侄海涵。”
李渔不在意，开始治病。
他没整“望闻问切”那一套，说是治病却根本就不看王章，只去翻那一卷卷书简。
竹简上的字，要么是大小篆、要么是汉隶，还都是繁体。一路翻下来，多说也就看懂了百分之一。
“[系统]：恭喜玩家翻阅《黄帝内经》，获得智力经验1点。”
“[系统]：恭喜玩家翻阅《黄帝外经》，获得智力经验1点。”
“……”
“[系统]：恭喜玩家翻阅《本草经》，获得智力经验1点。”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经验只有5。
李渔无语。
您这是歧视文盲啊！
末了，李渔拿起一卷《本草经》递给王章：“伯卿公，且将此卷中记载的药物名称，一一读出。”
王章手持《本草经》上卷，问道：“只读读药名名？”
李渔点头，王章依言而行。
《本草经》，又名《神农本草经》。
“神农”为托名，这本药书与“神农”也没关系。有人说它是春秋战国时的“神医”扁鹊所著。只是这等说法，无从考证。
此经载药365种，其中植物药252种、动物药67种、矿物药46种。根据药物的效能和使用目的不同，分为上、中、下三品，立为《上经》、《中经》、《下经》3卷分别论述。
《上经》上药一百二十种，都是应天养命、轻身益气的君药。
如丹沙、云母、玉泉、石钟乳、滑石、空青、曾青、禹余粮、太乙余粮、菖蒲、鞠华、人参、甘草、干地黄、菟丝子、柴胡……
王章一字一句读着，其腹中传来清晰的复读声。音调、频率，一模一样。
等一百二十种药名读完，王章看向李渔。
李渔又举起一卷《中经》递过去。
《中经》中药一百二十种，皆为应人养性、遏病补羸的臣药。
如雄黄、雌黄、石流黄、水银、石膏、干姜、元参、淫羊藿、败酱、酸酱、王瓜、牡丹、鹿茸、赤小豆、粟米、天鼠尿……
王章再读，腹中声响分毫不差地重复着。
一盏茶的工夫，此卷读完。李渔也不说话，再将《下经》递过去。
《下经》下药一百二十五种，则是应地治病、除寒热邪气、破积聚的左使。
石灰、附子、虎掌、大黄、羊蹄、鹿藿、夏枯草、巴豆、皂荚、虾蟆、蛇蜕、蚯蚓、蜈蚣、水蛭、蜣螂、蝼蛄、马陆、鼠妇、荧火、衣鱼、桃核仁、杏核仁……
王章读到一半，李渔突然道：“停！”
王章不明所以，看向李渔，却听他道“伯卿公，且从蚯蚓那里读起。”
王章依其言：“蚯蚓、蜈蚣、水蛭、蜣螂……”
这一次，王章也发现了不对——他在读“水蛭”的时候，腹中声并未重复！
王章心里一跳，又读几遍“水蛭”，真就没有重复。他用前所未有的热切目光，看向李渔：“贤侄侄……”
李渔一脸微笑，对症了！
《续墨客挥犀》记载了一个小故事，说的是有个叫杨勔的淮西人，中年时得了一种怪病。每当他说话时，肚子中便有东西小声模仿他的声音。几年后，肚子中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一个道士对他说，这是应声虫，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会祸及他的妻子。道士让他专心读《本草纲目》。当读到某一种药材而肚子中没有回音时，就立即停止，然后杨勔服下该药，这样应声虫就会被除掉了。按照道士的方法读《本草纲目》，当读到“雷丸”时，肚子中没了声音。他马上服下了此药，从此怪病解除。
当日宴会上，李渔听雄霸说起王章的“腹语症”就觉得耳熟。回头一琢磨，就想起了《应声虫》的故事。依法试之，果然有效。
不过，与故事不同的是，王章腹中物“害怕”的是水蛭，而非雷丸。
王章巴巴地望向李渔。李渔道：“且寻医匠，多购水蛭。”
家相得了吩咐，小跑着去寻公子王斌借马。
王斌虽说不喜李渔，但为父医病，他自然不敢怠慢。他亲自打马出门，奔去甘阝单阝。
半个时辰后，王斌带着药材回府，身后还跟着县里的医匠。
医匠还没进门，就先告声罪。
他以前就为王章瞧过“腹语症”，只是药石罔效、无可奈何。如今听说有异人可治此奇症，就忍不住跟了过来。
不过，不请自来总是恶客，有觊觎对方“秘方”之嫌，于是道歉为先。
李渔不以为非，也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
医匠赶忙道谢。
水蛭是炮制过的。汉时一般用温水去腥，而后熬制。
医匠搭把手，问如何服用。李渔道吞服即可。
王章一口气吞下三段，并无反应。再吞两段，只觉得腹中咕咕噜噜、隐隐作痛。又吞三段，忽然喉咙发痒，“哇”的一声吐出一个活物。
活物约莫一寸长，色白，四肢一尾、形如蝾螈。
活物坠地后，就人立而起，往外逃去。
雄霸眼疾手快，拿起刚才王章砸儿子用的方盂，一下扣住。
【应声虫】
[品阶]玄品
[属性]未知。
013 玉女配山神
众人围上来，雄霸试着将手从方盂上拿开。
［应声虫］虽有神异之处，但毕竟身小力微，方盂对其来说，算得上庞然巨物。
盂身不透明，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但王章、李渔等人能清楚地观察到，方盂有一丝浅浅的振动。
似乎，小虫子在撞“墙”。
王章让王斌取来一件腹大颈长的玉瓶，雄霸小心兜起方盂，迅速将[应声虫]倒进了玉瓶中。
玉瓶内里光滑，一寸长的小虫子在瓶壁上爬上来、滑下去。
众人挤着头往里瞧，小虫子似有所觉，四只小爪子一塌，趴瓶底装死。
几人得以看清[应声虫]细致的模样。
这小虫子，与洞螈形似。头后一对红色小腮，枝枝叉叉、晶莹透明，如一双小龙角。
若不去联想它的出处，瞅着还真有些可爱。
而且，微小的“龙角”、修长的身体、五趾四爪，种种体征，令人忍不住将它和传说中的“龙”联系在一起。
[应声虫]肯定不是龙，但龙性本淫、荤素不忌，很难说这小虫子的母辈是不是得了龙族青睐，这才娩下此异种。
“世俗画龙之象，马首蛇尾……”
“黄帝龙颜而有圣德……”
“帝舜龙颜大口黑毛……”
王章热情地为众人叙说“龙”之旧事，旁征博访、引经据典。
再没有“回音”困扰的他，口若悬河，神采飞扬。
李渔也为之高兴，因为——“[系统]：恭喜玩家聆听王章讲古，获得智力经验20点。”
嗯，顶得上二十本古医经残卷了。
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小半个时辰后，日近隅中，家相来禀：“已备好朝食，请诸位饭食。”
得王章应允，李渔将[应声虫]纳为己有。医匠依依不舍地离去，肩上还扛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枚蟒蛇胆。
是医匠得知李渔杀死吞尸蟒后，毛遂自荐，要为李渔配制良药。
毕竟[玄品]良材难求，能藉此使自身的制药术获得长足进步，也是一场机缘。
有王章作保，李渔也不担心。他提着玉瓶，就要和雄霸离开。
他是想着等朝食过罢，再来王家看书以努力“挣”些经验，好升级[智力]、赶快建立属于自己的村子。
但王章极力挽留，还道：“贤侄为我医好宿疾，我有谢礼相送。”
最终，李渔、雄霸留了下来，与王章父子一同吃了顿饭。
席上，王章又提谢礼，还说要重谢。李渔推辞，他就面色不愉。
李渔只好道“长者赐，不敢辞”，王章这才转怒为喜，对李渔的好感又盛几分。转头望见王斌埋头汤盘里、吧唧饭食的模样，心里一下就有了火气。
王章拿起一只铜耳杯砸了过去，骂道：“竖子，毋流歌，毋咤食！”
王斌眼皮都不抬，偏头躲过杯袭，又喝了一口汤才抬起头。有些不满地对王章道：“阿翁，怎又骂我？”
王章更气了，抬手拿起家相刚刚放回食案上的杯子，又要再砸。
家相忙劝和，王斌也服了软，王章这才息了火气，丢下一句“以后少与那些鼠窃狗盗之辈厮混”，不再理会自家不成器的儿子。
王斌嘟囔了几句“潘兄绝非鼠狗……”，见王章又瞪眼，才悻悻闭嘴。
一旁的李渔、雄霸，稍显尴尬。
这时，王章对李渔道：“贤侄但有所需，只管开口。”
这说的是谢礼。
李渔想了想，说道：“我平时练级杀怪，缺少趁手的兵器。伯卿公若有一柄利刃赐下，李渔不胜感激。”
他最开始的[青铜长刀]，已经卷了刃；杀蟒时借雄霸的[高仿鱼肠剑]，也已物归原主。眼下李渔缺少的，还真就是一把好兵器。
当然，他不会狮子大开口。不求[玄品]、[黄品]的神兵利器，与[高仿鱼肠剑]相当，甚至稍差那么一点点，他也知足了。
王章父亲可是担任过秩比二千石“五官中郎将”的高官，王家称得上世家豪族，他李渔只求一件趁手兵器，要求也不算高吧？
李渔如此想着。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王章竟面露为难之色。
李渔见状，改口道：“甲胄亦可。”
“不瞒贤侄，”王章苦笑，“贤侄若求钱财，不敢说千金，百金只是小事。若谋仕进之路，我与梁县尊相交莫逆，此亦不是难事。但这兵器甲胄……”
他经学传家，重文轻武。兵甲自然也有，但都是不入品中的下品，实在拿不出手。
李渔闻言，不再求兵甲，只道：“伯卿公予我十金足矣。”
汉末，一金约抵七千至一万五千钱不等。
十金，足以在甘阝单阝城购买一套中等的房宅，或者百炼钢刀十把，又或者良驹一匹、美婢壮奴五六个。
不少了！
李渔也算满意。
王章却很愧疚，他受“腹语症”折磨时，别说千金百金，只要能治好他的病，万金他都舍得。而“李贤侄”，求兵器不得，求甲胄又不得，最后开口只要“十金”。
通情达理，难能可贵！
可不像那不肖子……
咦？
王章忽然想到一事。
前几日，王斌这不肖子曾向他炫耀，得了一柄[黄品]宝剑。
“子君。”王章难道语气和善地喊了自家儿子一声。
王斌有些不习惯，皱眉问：“阿翁，何事？”
“将你那新得的宝剑取来一观。”王章道。
王斌下意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拧起眉毛：“阿翁，我那[玉具剑]是挚友所赠，绝不予外人！”
王章大怒：“竖子，贤侄怎是外人？”
“他非外人，我是外人！”王斌愤而离席，拂袖而走。
“竖竖子！”
王章结结巴巴，说话都不利索，像是“腹语症”又复发似的。
骇了家相一跳，忙过来抚胸顺气。
李渔、雄霸也过来劝，好一会王章才平复了些。
“让贤侄你见笑了。”王章苦笑。
“君子不夺人之好。”李渔摇头道：“那宝剑本就是子君兄挚友所赠，怎能给我？”
王章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我宅中尚有一物，不是兵甲，却也不差。贤侄稍等，我去取来。”
说罢，径直走了。
盏茶工夫后，王章回来，手里拿着一幅画卷。
画卷上，有山、有庙、有蟒蛇、有女子。
————————
【建造图纸·玉女山神庙】
［品阶］玄品
［建造所需］玄品蛇骨、玄品山石。
————————
李渔接过图纸观看，王章则讲起来一段旧事。
早年间，王章游历诸郡，在西南夷武阳县遇到一桩怪事。
武阳县有一处盐井，井旁有座[玉女祠]。祠中有一座孤孤单单的玉女像，无夫无伴。
武阳县须每年往井里送去一个少年郎，为玉女配夫。若不送，井水就会枯竭，民不得活。
而当时，蜀郡西山有一条大蟒蛇，食人。山上有祠，名[西山神祠]。
每年，西山人都要将一名少女盛装打扮后，送去[西山神祠]中，供蛇吸食。不送，就会乱伤人。
说到这儿，王章稍顿，面现自得之色。
李渔笑道：“可是伯卿公出手，将这两桩祸事解决了？”
王章哈哈一笑道：“有子女被那玉女、山神害死的，心中怨恨。我便命他们掘起玉女像，投进了蟒蛇窝。”
“打那以后，山神为夫、玉女为妇。”
“玉女配山神，再不来害人。”
“而我，就得到了这张图纸。”
014 李渔读书
为神做媒、强配姻缘，王大儒是真的勇。
李渔连声赞叹，不得不服。
王章矜持而笑。
[玄品]的建造图纸，自然是宝贝。只是王章弄不到[玄品]的蛇骨、山石，建造不了，所以才一直保留至今。
虽然不知道这[玉女山神庙]的具体功用，但既为[玄品]，必有其珍贵之处。
建造所需的[玄品]蛇骨，自由吞尸蟒提供。就是那［玄品］山石暂时没有着落。
山石、山石，难不成让他漫山遍野地去山上找石头、挖石头？
朝食过罢，李渔由家相领着去了书斋。雄霸告辞，去帮李渔收拢吞尸蟒骨，然后去收购［未知的］物品。
现代人读古籍的第一个难关，是繁体与句读。
李渔本就有国学基础，最近又与雄霸多有交流，这第一关，应该不难。
书斋内藏书很多，有竹简编策的、有缣帛裁成的、有蔡侯纸誊写的，盈箱累箧、书笥满满，堆积如小山。
之前的五部医经，已搬回此间。放在一堆简策旁，如山脚下的迎客亭。
除去书，斋内还有些钟鼎彝器、书法碑帖、古画砚印。只是都是不入品，李渔没多关注。
书籍太多，李渔看得眼花缭乱，正不知从何入手，家相递过来一束缣帛。
李渔在书案上铺开，这是个约莫一千字的小册子。
名为《六略》，其实就是书斋内藏书的目录。
《六略》，分别为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对应书斋内甲、乙、丙、丁、戊、戌等六个部分。
李渔对［兵书略］很感兴趣，于是先去翻［丁部］藏书。
这部分书籍并不多，仅《素书》、《尉缭子》、《吴孙子兵法》等寥寥数卷。
李渔先取其中的《别成子望军气》。
此书据说是战国时、别成子所作，共有三卷，王家只有其一。
别成子是谁，李渔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卷书、区区四十八枚竹简，读得他头晕脑胀。
这一卷简书，看名字是兵书，但其实跟“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的阴阳家们勾连甚深。
里面的内容，好多都是卜筮、占星、占梦、祭祀、禳祷、诅咒，以及奇奇怪怪的巫术。
看得李渔头大，还不大懂。
家相早就离了书斋，去忙别的。王章因宿疾尽消、心情大好，寻乡中好友欢宴去了。
李渔找不到人请教，只能埋头苦读。
小半个时辰过去，竹简是翻完了，但［智力经验］仅有5点。照这进度，他要升到［智力］20级，得在这王家书斋里蹲上十天半个月。
算逑！
李渔放回《望军气》，转去翻其他的书。
《尉缭子》绊绊磕磕，《素书》五窍不通……
得，兵书不看了。
李渔走去甲部［六艺略］，去翻《论语》。
他寻思，这《论语》他可是学过、背过，总不至于也难读吧。
然而，等站在甲部的那一个个书笥、箱箧前，他也是没脾气了。
搁现代社会，《论语》是一本书，但在这汉世，那就是一系列的丛书。
《论语》是什么。
孔夫子“述而不作”，《论语》不是他写的，而是“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
孔夫子在世的时候，弟子们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谓之《论语》。
《论语》十二家，二百二十九篇。
《论语》（孔子壁中，两《子张》）、《齐》、《鲁》、《齐说》、《鲁夏侯说》、《鲁安昌侯说》、《鲁王骏说》、《燕传说》、《议奏》、《孔子家语》、《孔子三朝》、《孔子徒人图法》。
王家书斋里自然没这么多，仅《子张》、《齐》、《议秦》三家、六十七篇。
但王章及其家中先贤，在读书时但有所得、有所记，或者为后辈处理校勘，作注、释、疏、章句，就会另著成册。
日久天长，王家简策的数量就远远超出了三家《论语》。
《子张》、《齐》、《议秦》，李渔囫囵吞枣地读完，费时半个时辰。
“［系统］：恭喜玩家通读《子张》、《齐》、《议秦》，获得智力经验26点。”
1个小时26点。
如此低的效率，李渔人都麻了，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时候，一名十五六岁、长相清秀的小丫鬟，端着一盘水果进了门。
大族侍女，虽是仆从之流，却端庄知礼、行止有度。
应该也识文墨、晓经传吧？
李渔心里一动，朝侍女行了一礼。小侍女一慌，忙避开身，又回礼道：“不敢受郎君礼。”
“这位小姐姐，我想请教你一下，”李渔挠头，“我要读书进学，该从何入手？”
侍女被问得一愣。她虽然随着怀姬小娘子学了些字，但哪里知道读书的道理？
李渔知道自己难为人了，忙又致歉。小侍女慌不迭地回礼。
待李渔转身又去看书，小侍女扁着嘴巴出了门。
一出门，小侍女提起裙角就跶跶往内宅跑。才冲过洞门，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衣领。
“小雀儿，你跑作甚？”
说话的，是一名神态天真、娇憨可爱的少女。
及笄之年、青春洋溢，俏丽可人的鹅蛋脸上，还有些许的婴儿肥。
少女放开手，小雀儿都没顾得上整理衣裳，就叽叽喳喳道：“小娘子、小娘子，那个鲤鱼不识字！哈哈，他还问我如何读书进学！”
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小娘子听着乱糟糟的：“且住，且住！不是说让你去瞧那［应声虫］吗？你怎还和他说起读书了呢？”
小雀儿一呆：“诶？我给忘了！”
小娘子无语，伸出纤纤玉手，去点她的小脑门。
小雀儿捂着头逃窜。
两人闹了好一会才停手，皆是面色红晕、香汗透湿衣襟。
小娘子道：“马姐姐说，后世不学经传。那李郎君非是不识字，是不通经而已。”
小雀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道：“小娘子，我再往书斋瞧一眼吧？”
杀蟒的李郎君，她是见过了。面貌堪称俊秀，但就是那一头短发，如遭髡刑，甚是怪异。
至于那［应声虫］，听外宅的人说“甚是有趣”，不知是怎生个有趣法。
小雀儿很想看。
小娘子踌躇片刻，点头答应。小雀儿要走，又被她拽住：“你且告诉他，可先从《苍颉》、《博学》、《凡将》、《急就》……读起。”
小雀儿点头，扭身就走。但还没过洞门，忽然就苦着脸回来了。
小娘子问其缘故，小雀儿道：“没记住。”
小娘子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又与她说了一遍：“《苍颉》、《博学》、《凡将》、《急就》、《元尚》、《训纂》、《别字》。”
说罢，又让她背。
小雀儿掰着手指头数，才掰到第三指就停了手，傻呵呵地看向小娘子。惹得小娘子又敲她头。
如此再三，小雀儿愣是没记全。不过，她也是机灵，回房寻了笔墨、一方简牍，请小娘子书写。
小娘子忍住再敲她脑门的冲动，在简牍上写下几个娟秀小字。
小雀儿兴冲冲去了。
没大会，她有些气闷地走回来：“那只鲤鱼好不晓事，我才看小虫几眼，就被他赶回来了。”说罢，递给小娘子那枚简牍。
在她娟秀小字后面，有三个字墨迹未干：“何为觚？”
送简、回简、笔墨请教，如同书信往来。也有些为人师、授道解惑的意味。
小娘子觉得是很新奇的体验，便又在简牍上写下“酒器”二字，打发小雀儿送去。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请问何解？”
简牍又来，又是一句请教。小娘子笔墨游走，待此枚简牍写尽，又取一枚。
“乌承禄……”
“……”
简牍换了一枚又一枚，小雀儿腿都跑酸了，小娘子的兴致还很高。
小雀儿不干了。
［应声虫］确实好玩，但那只鲤鱼不许她用小树枝戳弄，她干嘛要帮他送简牍。
小娘子哑然失笑，不送就不送吧。
小雀儿却又眼珠儿一转，问小娘子：“小娘子可想见见那［应声虫］？”
小娘子确实想看看，不过她不想入了小雀儿的套，就摇头道不想。
小雀儿傻眼，她又围着小娘子打转，反复说小虫子的可爱，却总被拒绝。
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磨得小娘子没辙，在简牍上写下“闻君有奇虫，不胜好奇。愿乞一日观瞧，望君玉成。”
不一会，小雀儿欢天喜地地回来，手里拿着个玉瓶。
小娘子没先瞧玉瓶里的虫子，而是先接过简牍。
上面龙飞凤舞写有两个字——“同意”。
字后面还有个“(｡◝ᴗ◜｡)”。
015 建立［仙庐］
随着小侍女将一枚枚带着清雅香气的简牍带来、又带走，李渔的［智力经验］飞速上涨。
［应声虫］借出后，家相带着丰盛的飧食入门。
打这之后，小侍女再没现身。
从短暂的接触中、从小侍女的只言片语中，李渔有所猜测。
那娟秀小字的主人，应该就是王章的小女儿王荣——穿越当日，李渔“冒犯”的那位年方十六的花季少女。
李渔因她而几经波折，不过，对她李渔从来不曾有怨。因为说到底，少女是无辜的。
李渔还想着有机会一定向对方致“惊扰”之歉，今日就得她传书解惑。
李渔心中有些触动。
晡食过后，李渔继续读书。只是没了“香牍”解惑，他读得很吃力。［智力］经验获取的速度大减。
日暮，家相入门。
说，\t王章随身的僮仆来报“家主纵酒放歌，甚欢，要留宿友人家”。接着问李渔，是否止宿王宅。
今日的王家宅院，王章去乡中与好友喝酒庆祝、王斌外出寻他的“潘兄”解闷，只一个王荣小娘子留守。
李渔也不好意思留宿，于是起身告辞。
“人物面板”上，“智力19[335/380]”。只差区区45点[智力经验]，他就能晋升20智力。
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于是，李渔问家相道：“可否借予我两卷简策？”他想秉烛夜读，力求在今晚突破，建立领地。
家相微笑颔首。
王章出门前曾与他说起，对李郎君一定要款待周全。家相忖度，留宿不方便，但借书，自无不应之理。
李渔取了两卷《论语疏义》，在家相的恭送下，走出王家。
走到半路，正巧赶上巡夜的雄霸。对方笑着对他说今日的收购成果——一枚[月光卷轴]、二十三枚[碎片]，均为未知。
雄霸说，待他巡视完毕，就将这些东西与蟒蛇骨头一并给李渔送过去。
李渔道谢。
到家之后，李渔点亮灯烛就开始翻看两卷《论语疏义》。
《疏义》的作者，是王章的父亲王苞。卷中内容，主要是王父对《论语》的理解，以及修整王家先贤所著文章中有关《论语》注疏的谬误之处。
李渔读得很勉强，但时不时也会有[智力经验]获取的提示。
戌时过半，读罢一卷半的竹简，李渔终于听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系统提示音”。
“[系统]：恭喜玩家阅读《论语疏义》，获得[智力经验]2点。”
“[系统]：恭喜玩家[智力]提升至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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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李渔。
【编号】370029032410165014
【声望】130
【命次】3/3
【血气】体力210/210、精力230/230
【等级】武力36[867/1500]、智力20[1/400]。
【属性】力量16、体质21、敏捷15、精神23
【附加】仙缘+10、文事+21、武事+13、魅力+22、意志+15。
【称谓】[登徒子]
【术法】复者秘术（玄品）
【道具】[仙品·细碎方壶]、[建造图纸·玉女山神庙]、［建村图纸·周之书社］、［未知的碎片］×53、［未知的兽皮］、［月光卷轴·安蛇足］、[月光卷轴·卢生]、[吞尸蟒的眼睛]×2。
【灵种】[应声虫]
【装备】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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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吞尸蟒]后，[声望]增长至60。因为昨日宴席上李渔不俗的表现，以及杀蟒的后续影响，再加上他为王章治好“腹语症”，林林总总，又多了70点。
不过，李渔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他打开了《领地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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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十字军】（领主：马丁·法拉利）
第二名：【京都盟】（领主：楚天阔）
第三名：【太白之山】（领主：金正正）
……
第六名：【乌干达】（领主：麦克·阿列克斯）
第七名：【黑海豚】（领主：维克多·弗拉基米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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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地排行榜》上的名单变化很快。
前天、昨天还一直在前十名晃荡，甚至一度占据第一名宝座的那个【宇宙第一强国冈比亚】，今天已经掉出了前五十。
每一天都会有新的领地闯入《排行榜》，同样也会有很多领地消失在百名之外。
前五十名的竞争更是激烈，尤其第一名，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你遇上一个骷髅，排行第一是【京都盟】；你让骷髅揍了一拳，第一是【太白之山】；你骑到骷髅身上，第一又变成了【八神殿】；你对骷髅做出不可描述之事，【黑海豚】游了上来。
能稳定保持在前五十的，也就【京都盟】、【太白之山】、【八神殿】、【负薪堂】、【乌干达】、【十字军】、【黑海豚】等寥寥十几个。
据说是鹰酱建立的领地——【野牛镍币】，只在第73名晃荡了一下，就给【大衮的眷顾】、【六欲天】、【阿兹拉伊来之翅】挤出了百名之外。
真的是大争之世、大争之时。
李渔忍住激动，望向左手手指指腹。心神一动，进入[细碎方壶]中。
海风吹拂，小溪淙淙。
于海岸与池塘之间，李渔打开[建村图纸·周之书社]。
“[系统]：玩家符合‘辩护伉健者（武力≥20、智力≥20、魅力≥20）’的要求，是否使用[建村图纸·周之书社]？”
使用！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推开海风、拂过山岗、吹皱池塘。
接着，山脚不远处出现了一座三尺高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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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弹之碑】
[所属]李渔
[状态]未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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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李渔为自己的领地命名。
李渔琢磨了一下，取下名号——仙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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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庐碑】
[所属]李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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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渔环顾四周，除此碑外，再无其他建筑。没有民房，没有墙垣，一切等着他来建设。
“[系统]：恭喜玩家将领地建于洞天福地之中，激活特性[仙家福地]。”
“[系统]：恭喜玩家将领地建于洞天福地之中，激活［建村图纸·周之书社］隐藏特性——[逋逃薮]。”
李渔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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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地】仙庐
【所属】李渔
【等级】村落
【属性】文风50、武风50、治安100、武备0、民心0、交通10。
【特性】仙家福地、浦逃蒁
【特产】无
【田产】[仙圃]一亩、[灵田]十亩、[沃土]百亩。
【建筑】无
【居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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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福地』
[品阶]仙品·尸解。
[属性]居民[命次]上限+1，居此百日者，[命次]+1。
[描述]仙家所住，请君入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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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逋逃薮』
[品阶]天品。
[属性]依据领地、地域的品阶，吸引生灵入住，1次/月。
[描述]商纣王无道，害虐烝民。天下生灵叛逃，周为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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