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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霸CP嗑不动全文阅读

作者:千山大人     学霸CP嗑不动txt下载     学霸CP嗑不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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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争吵

    “情绪是最没用的武器!”

    “你放屁!”

    “我们愿意为情怀买单,前提是情怀能赚钱!”

    “这是战略需要,未来会的!”

    “你这是私心!”

    一栋老洋房里,两位年过半百的老头正面红耳赤的拍着桌子,两人脖子一直红到衬衫解开的扣子处,谁也不服气谁,茶案上的紫砂壶疯狂的吐着热气,楼上的女主人看一眼,又进了房间。

    门外一声稚气又清澈的叫喊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爸,我回来了。”

    接着是一段有点破音的歌声:“我心中有个梦,我眼里有道光,只要梦还在,心就不会慌……”

    “这嗓门中气十足啊,还是老沈你有福,你的小棉袄回来了还先和你打招呼,哪像我家那位,那才是爷,也就四儿治得住。”

    其中一位见到门口进来的人,全然忘记一秒钟前两人的争论还未分胜负,开心地说到:“四儿回来啦——”

    “老徐,就你惯着她,都来一年了,还是一蹦三尺高……四儿,有客人在,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过来见过徐伯伯。”

    老沈也面露笑容,虽然对这个叫四儿的小姑娘语带批评,语气却十分宠溺。

    “徐伯伯好。”四儿娇俏的小身板迅速溜到两位长辈跟前,弯腰低头伸手作揖,之后又将襦裙整理了一下,问:“冬冬今天去哪里了?学校运动会他也不参加。”

    “是吗,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早上急匆匆出去也不说干什么,又耽误了四儿的事了吧?回头我说他去,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老徐笑脸相迎,嘴角咧开,双腿盘坐在罗汉床上,活像一尊笑面佛。

    “他答应帮我举牌子,结果运动会都结束了,人还没回来。不过,运动会也算圆满,就不计较了。”小姑娘问,“爸,没事我上楼去了。”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穿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像什么样子。家里那么多衣服还不够你穿吗?”

    老沈突然威严起来,指着她的衣服说:“赶紧去给我换了,别在这里碍眼。”

    又提高声量对佣人说:“小莲,往后小姐再穿这样的衣服出门,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这关小莲什么事,今天运动会,我们统一要穿的。在奶奶家天天这么穿,奶奶还夸我有当年她的风范呢。要说爸你就是没审美,网友都说我们这样才是中国学生最美的样子呢。”

    她朝缩紧脖子弓着腰的小莲一笑,暗示她去花园。

    老徐帮腔道:“这点我赞成四儿。你不知道啊,每次开新品发布会,他对咱们那些设计师的杰作都要先批判一小时。凡是他不喜欢的,销量都特别好。所以集团同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时尚风向标。”

    “审美一点都不随我爷爷奶奶。要我说,我就是隔代遗传了优良的审美基因。”

    四儿大笑,正说的起劲,想起来自己手机里还有运动会视频,说着就从小荷包里拿出手机来给两位长辈展示:

    “徐伯伯,你看,这是我们学校运动会的视频,我们班的汉服方阵一出场,全体育馆都沸腾了,那架势,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甚是壮观呐,还有这个舞蹈,播放量都过百万了,还上了微博热搜呢,校长都点赞了。”

    “哦,这么了不起,徐伯伯看看。”老徐看着视频上的字:“看不太清啊,这字太多了。别人家的运动会……真想当个昏君……大气磅礴……竟然是我们学校……这就是别人家的学校……跳出了未来国家队的水平……建议奥运会开幕式放这个……”

    视频上的弹幕飘的太快,老徐挑着有趣的念,“老沈,这帮孩子真有意思,你也看看?”

    “拿走,我不看。”老沈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时不时瞥一眼老徐手里的手机,仔细听老徐忍不住的赞叹:“要我说,这里头,还是四儿最美,舞也跳的最好。”

    “徐伯伯知道哪个是我吗?”

    “穿红衣服的。”

    “徐伯伯真厉害,这个穿红色大袖衫的,就是我。”四儿心满意足的竖起大拇指:“还是徐伯伯最有眼光。”

    老徐将手机还给四儿,老沈没看够,也不好意思问,便说:“炫耀完了,换了衣服去见你母亲。”

    “小宝儿好点儿了吗?”老徐抬头看一眼楼上,担忧地问。

    “老样子,最近开始能说几个字了,脑袋还是不灵光。哎——慢慢来吧。”老沈说。

    “不着急,你身体不好,别瞎担心。所谓理不辨不明,不是为了集团好我也不会和你吵。集团的事情有我看着,你大可放心。我之前推荐的那位心血管专家,你有联系吗?那是医学界的权威,可以瞧瞧。上了年纪,孩子们又没长大,身体是第一要紧的事啊。”老徐见他面色泛白,露出担心的神色。

    “你是对事不对人,这我知道的,集团也就你敢和我说实话。老二平日里大气都不吱一声,大事小事都得靠我,不急也不行啊。集团是大家的,一条心才好。还得老徐你多费费心。”老沈郑重的拍了拍老徐的肩膀。

    四儿换了时装,见母亲在休息,便轻轻的下楼从后门去了后花园。

    “小莲,帮我挑几只最好看的。”后花园种满了各色各样的兰花,蝴蝶兰开得最为娇艳。

    “小姐,要是老爷知道我偷懒,我工作就保不住了。这浇水养花的活儿,还是交给我吧。”小莲面露难色,伸出双手想接四儿手里的水壶,一边又偷偷回头看客厅里的动静。

    “徐董事走了……老爷一扭头发现了我们可不好,小姐快给我吧……”小莲几乎是央求,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哭腔。

    “小莲,你不是说你老家的堂哥要来找你吗?他们来了吗?”四儿将水壶给了小莲,一边挑花,一边左顾右盼,捡了几个圆滑的鹅暖石放在口袋里。

    “来了,暂时租了个房子。”

    “住的远吗?改天叫他来我家玩啊。”四儿漫不经心说道。

    “不远,就在对面的巷子里,租的民房……”

    “哦?还以为这里一片都是洋房。”四儿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会被误会,又解释道:“我平时走路少,对周边环境不熟……要是你们想逛上海,我让司机带你们去。”

    “不行不行……我们坐地铁去就好。”小莲一口回绝。

    四儿看着小莲笑了笑,说道:“好吧,我们团还举办了百花宴,我亲手做的百花糕,你尝尝,爸妈肯定不吃,喜欢就全拿走吧。”

    说完拍拍小莲肩膀,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小莲点头笑,抱着水壶跟着回了客厅,对四儿汉服社团的事情照例三缄其口。

第二章 捉妖

    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实际已经四十五岁的中年妇人衣着端庄,手中挎着一只自家品牌的白色小方包款款下楼,看到摆放在桌上的蝴蝶兰,轻轻地说:“四儿,你也不叫醒我,差点儿错过时间。”

    司机将两人送到一家私人精神病医院门口。

    “方医生,小宝儿表现怎么样啊?”

    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男子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虽然反应迟钝,听到小宝儿三个字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嘴里喃喃有声,那声音像在说:“姐、姐、……”

    “小宝儿,看姐姐给你带什么来了?宝儿最喜欢的蝴蝶兰,还有鹅暖石。漂亮吗?姐姐挑了最美最大的来,此处是不是应该有掌声?”

    说完将蝴蝶兰和鹅暖石放在小宝儿面前,又自顾自的伸出掌去拍小宝儿的手。

    “妈,宝儿的手有劲了——”四儿惊喜大叫,仿佛发现了一件不可置信的事。

    沈夫人也十分激动,暂停和方医生的交谈立刻跑到儿子身边蹲下来拥抱自己的儿子,又在儿子额头上亲了几口,说:“宝儿好样的,宝儿,妈妈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方医生,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我太开心了。”沈夫人拿出手绢背过身轻轻擦拭眼角后,才恢复了仪态万千的沈夫人该有的得体。

    “沈夫人客气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小宝儿自己也很努力,只要保持好,往后也不无恢复的可能。”

    “那就好,那就好。”沈夫人拿出手机给老沈打了个电话:“老沈,咱儿子会击掌了。”

    “我们先回去了。麻烦方医生对小宝儿多费费心。”

    沈夫人准备叫四儿,被方医生叫住:“夫人,院长交待,董事长捐赠的基金经费足够科研支出,这次就不用再捐赠了。”

    “小方,你这话……”沈夫人避开姐弟两,把方医生拉到一旁说,“我听不大明白。”

    “实话跟您说吧,院长知道目前集团资金困难,这钱能省就省了。”

    “资金困难?这话,院长听谁说的?”沈夫人故作轻松的一笑。

    这几天没睡好觉,也是因为集团目前面临事业线的整顿问题,前脚刚走的那位已经吵架吵到家里来了。但资金困难连董事长夫人都不知道,谁会比她更清楚呢。

    “你们院长去哪儿了?”

    “今天有个脑科学高峰论坛,临走前接了个电话,才交待我几句,并且让我不要跟任何人说。他说只是提个醒,让您和董事长多留心集团的事,还说这是出自老朋友的关心。”

    医生皱着眉头,看样子好像也很疑惑。在他的年纪,也许认为医院能得到捐赠是一件好事,院长拒绝捐赠还让董事长小心集团的事情实在让人疑惑。

    但他看起来是一个谨慎有礼的人,并没有问过多的话,完成传达任务之后对四儿说:“洛枳小姐,我得带他进去了,吹久了风不好。”

    “好,谢谢哥哥,小宝儿,你要听话哦,姐姐下次来看你。”四儿挥着手,宝儿手指在膝盖上抓了几下,咧着嘴笑。

    “妈妈,我现在就开始想小宝儿了,怎么办。”她嘟着嘴不开心,靠着沈夫人的手臂,没发现自己的母亲脸色严肃,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

    “四儿——”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红色保时捷,徐冬冬正朝着四儿母女挥手。

    “你一天都死哪儿去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说好的去举牌子的。怎么,嫌我巍巍中华的华美服章丢了你徐大少爷的面子?”四儿假装生气,朝着自家的车走去。

    “哪能啊……阿姨,等会儿我送四儿回去。”徐冬冬已经下了车,殷勤的帮沈夫人打开车门后,一把拉住沈夫人身后的四儿:“您老移个驾?”

    “卖什么关子啊?”四儿被徐冬冬连拉带推的装进副驾驶,一脚油门到了学校。

    学校板报上的两道奥赛题竟然被人揭榜了!

    “谁干的?”四儿先是惊喜,又担心万一是学校的老师想给她一点警告。

    她从转校过来就公然挑战名校学霸,学校有关她的传闻喜忧参半,老师也曾多次委婉表达,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碍于她父亲的名声和捐助不敢公开对她有什么指教。

    “怎么突然就被人解题了呢。你一定想知道,是吧?”

    见四儿没有搭话,他继续说,“这一年,多少高手前来迎战最终铩羽而归,谁人不知星海中学沈洛枳,学霸中的战斗机,奥赛中的金手指呢?究竟是谁,吃了大力丸,斗胆应战呢?”

    徐冬冬煞有其事地解说,习惯用手往后顺一下自己的刘海,却被四儿呛了回去。

    “别废话。”

    “你别着急嘛。我不正分析着的吗?我也好奇,想着四儿你更好奇,于是宁愿冒着缺席运动会可能带来的骨折危险以及顶着失信于人的污名,也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哈,就你这智商,先把上次收了你空白试卷的人查出来再说吧。”

    “哎——这是两码事。这次我要是破了案,你计不计大功一件?”

    “要什么,说。”

    “你生日不是要到了吗?”他突然娇羞起来:“我准备到时候表白,你可不可以不要当众拒绝我?”

    “徐冬冬你不仅脑子有病,你还眼瞎啊?”四儿失去耐心,转身就要走,乌黑秀发甩在徐冬冬脸上,徐冬冬一脸坏笑,“四儿,你怎么骂人呢,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泼辣的性子,和她们都不像。”

    “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四儿大跨步往校门口走去,徐冬冬跟在身后。

    “等等我呀,我说,我说——男的,比我高一点儿,瘦一点儿,年龄差不多,没我帅,我猜的。昨天晚上有人看到学校板报底下站着个人,我怕是你的仇人啊,就寻思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摸清楚他住哪里,万一你输了,我还可以为你一雪前耻。”

    徐冬冬大概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满脸期待的神色像是相信四儿会夸赞他一番。

    “一雪前耻?又用拳头?我求你了,能不能别打着我的名义行凶?每次学校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我都得拉去问话,我就问,你良心会不会痛,我和你有仇吗?我爹还以为我在学校组织什么四人帮呢,害的我汉服协会都得瞒着他们搞。”四儿用手指连戳几下他的胸脯。

    “你说不用就不用。我们用文明的方式解决。”徐冬冬不好意思的露出两排大白牙。

    有人眼看着要经过两人身边,却绕着走开,四儿瞥一眼徐冬冬,摇摇头上了保时捷。

    “人在哪儿?”

    “你要去?”徐冬冬停下脚步说,“那儿不适合你去。我已经帮你看过了,人不在。”

    “还有我不适合去的地方?难不成是你们口中的红灯区?”

    “切——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段儿,什么房价啊,红灯区开得起吗?”徐冬冬从鼻子里透出不屑,在金钱物价这方面四儿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

    真不敢相信这是知名服装品牌的千金,浑身冒着一股乡下来的淳朴,也就穿上汉服的时候才真正凸显她富家小姐的气质,当初这丫头刚来第一天就是穿汉服来的。

    见他第一面,就指名道姓要求他让位置给一个小姑娘,两人差点儿打起来。没想到一年后自己竟然成了沈四儿的跟班。

    “比脾气,比权势,你斗不过她,那就只好让她成为你的人。”只是他父亲交给他的这个目标实在是任重道远。

    见四儿伸手要钥匙,徐冬冬笑着把钥匙给她:“你开啊?”

    “还……进去吗?”徐冬冬不敢直说不进去,可又心疼他爹刚给他买的车,只希望大小姐嫌弃这里的脏乱差,一开恩就掉头走了。

    “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眼熟……下车。”四儿说。

    “干什么去?”徐冬冬问。

    “捉妖啊。我到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人往弄堂里走进去好几道儿,开始迷路。“徐冬冬,你不是说来过吗?现在怎么走?”

    “我让司机进去找了,司机说没有人在。我哪里知道这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啊。”徐冬冬说。

    “真是成事不足。”四儿嫌弃的嘀咕一声,看着天快黑了,不敢继续往弄子里走。

    “要不,我叫人在这里等?”

    “算了。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是白等吗?那个像不像小莲?”四儿扯长脖子,仔细擦了擦眼睛,试着大喊一声:“小莲?”

    穿着红裙子的姑娘转头,像是在确定声音的方向,看见四儿两个,兴奋的挥手:“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四儿觉得阴冷,打起了退堂鼓,但在徐冬冬面前绝对不能透露自己的胆怯,否则镇不住他。

    “我来看我堂哥。小姐和冬冬少爷来这里做什么?”小莲问。

    “除了你堂哥一家人,还有人住这里吗?”

    “还有几户吧,住这里都是等着拆迁的。堂叔他们觉得租金便宜,上班也方便,就选了这里。除了基建吵了一些,偶尔断电断水,其他的都还好。”

    “那你堂哥呢?怎么不见他出来送你。”四儿想说这里十分阴森,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

    “他不在,堂叔带他去看附近的学校去了,还没回来。”

    “这样啊,那我们一起回去吧。冬冬开车来的。”

第三章 决斗

    学校突然炸开了锅。

    神秘人解的奥赛题竟然以讹传讹变成了野鬼智解奥赛题。还有人描述的言之凿凿,说见到过这个野鬼的样子,走路没有声音,头发很长,总是半夜的时候在校园里转来转去,传说生前也是一个学霸,最喜欢做奥赛题。

    吓得四儿一身哆嗦,对奥赛题有了一丝阴影。

    “这是数学课,不是语文课,关于鬼怪传说这样的小说素材,就不用拿到数学课上来讲了。我们现在讲的是科学——”

    “报告老师——我迟到了。”

    “哦,弋阳同学……同学们,这位是你们的新同学弋阳,找个位置坐吧。”

    弋阳鞠躬后扫视四下,走到四儿身边的空位置坐下,大家嘘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一场腥风血雨的好戏,有人已经准备好手机。

    “那是徐冬冬的位置,你换个位置吧?”旁边的小男生好心提醒。

    “又没刻上徐冬冬的大名,坐。”四儿的肯定让弋阳果断的坐了下来。

    “老师,我——我肚子疼,刚刚到……”

    “哦,你到很喜欢去厕所唱歌啊?人都有点小癖好,了解。”数学老师打开自媒体,望着讲台上递上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着:老师,我67去了。

    徐冬冬望着台下的同学,忍不住笑的同学将头几乎低到桌子底下,避免被徐冬冬的眼睛扫描到。

    “哎,那是我的位置。”

    徐冬冬远远喊了一声,几步走到弋阳身边,将书包丢在弋阳的桌子上,“起来。”视线又巡视了360度,“不许拍。”

    “……”

    “我说,这、是、我、的、位、置!”

    弋阳放下书,慢慢仰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起身的意思。

    数学老师担心课堂斗殴,又拿星海小霸王束手无策,只得安慰弋阳说:“你个子高,靠后一排也看得到。”

    弋阳对着老师点头,收拾书包课本退到四儿的右后方最后一排位置。那一排,只有他一个人,去厕所唱歌的应该还有好几个。

    徐冬冬听到下课铃响起那刻,整个人蹭的一下扒开桌子,把正在交待家庭作业的数学老师吓一跳。数学老师对于学生的下课行为不敢多做约束,只得急匆匆的逃离现场。

    “转校生?不是有关系,就是有脑子。你是哪路货色,这么拽?”

    弋阳冷淡地扯掉被徐冬冬按住的书,准备离开教室。

    “拦住他!”门口掐点进来的两三个同学反应灵敏,一把抓住弋阳胳膊。

    “徐冬冬,你要干什么?”四儿急忙过去劝架。

    “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徐冬冬一拳打在弋阳脸上。

    弋阳看一眼四儿,又看一眼徐冬冬,戏谑的说:“早有耳闻,名不虚传。”

    围观的隔壁班同学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直到班主任将弋阳带走。转校生再出现在教室里已经是中考之后。

    “金手指,你这第一的宝座终于被人抢了,我看,下一步就是剁手指了。”

    “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那奥赛题早就被人解了。”

    两人一唱一和,四儿想不起来这两个冷嘲热讽的人和自己有什么过节,直到徐冬冬走到她身边,她恍然大悟。

    “徐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其中一个人将一份包裹的很匀称的东西塞在徐冬冬手里,害羞的跑开,人都还没跑远,徐冬冬随手将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你好歹等人家走远了再丢吧?”

    “这是她们早就该有的心理素质。”

    “有屁快放。”

    “想不想报仇?”

    “报什么仇?”

    “他夺了你的第一名,你不生气?”

    四儿剁了他一脚,“你能不能更幼稚些?网络时代,你徐大少爷是想靠打架出名吗?”

    “反正我约了他体育课小树林见,你爱来不来。”

    徐冬冬丢下这一句气冲冲的离开,四儿权当是他的惯性妄为,不放在心上。

    “他喜欢你?”

    四儿身后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特别像来自班上新来的学生。她心里怦怦直跳,不敢转身。

    他绕到她眼前说:“他说要为了你,和我决斗。”又上下打量四儿那一身青绿色齐胸襦裙说:“挺可爱的。”

    四儿心里疑惑,这可爱说的是徐冬冬还是她。

    “决斗的时候站远一点,别脏了衣服。”

    徐冬冬带了三个人,剧情很老套,四儿已经不想等到结局,直接说:“说吧,这回准备了多少医药费?”

    “看心情。”徐冬冬看向四儿肩膀后面的人,脸色陡变,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就一个人来?”徐冬冬看两眼弋阳身后,吐掉嘴里的槟榔,“我们这儿的规矩是——站着的赢。”

    “……”

    “不论人数。”

    “赢了,就是她的男朋友?”

    弋阳看着四儿,似乎在确定这一事情。

    四儿对徐冬冬说:“点到为止,不要见血。他们,不许上!”

    徐冬冬向来不遵守口头约定,学校没人敢治他。四儿知道多说无益,只要不下狠手,一顿皮肉伤总是会好的。只是每次打人之后的安抚工作都交给她,显得她真是同谋了。

    徐冬冬一拳过来还没站稳身子,被弋阳一脚踢飞几米远,好久才爬起来,另外三个人被唬住,装模作样动动手脚,被弋阳瞪了几眼后吓跑了。

    “还打吗?”弋阳问。

    “冬冬,你还好吧?”四儿想去扶徐冬冬,被他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说了,站着的赢。”

    “我可没有医药费。”

    “少废话!”

    四儿不敢看,想起弋阳让自己站远一点儿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背对着两个人,心里急迫的想要有人阻止这样的肉搏。

    “忘了告诉你,我在老家,也是校霸。”一只手拥过四儿的肩膀,四儿向右一看,弋阳的喉结在自己脑门上:“她,是我的了。”

    出了小树林,弋阳松开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半句解释,朝着教学楼走去。

    四儿原地失忆一般,被同学叫了一声才回过神,猛地想起徐冬冬还在小树林又赶紧跑回去,两人看到徐冬冬趴地上哭,同学悄悄对四儿说:“这回小霸王得消停大半个月吧。”

    时间一长,弋阳的人气就盖过了徐冬冬,高中生们的追星行为就是这么单纯和夸张。

    弋阳粉丝的的应援广告都打到了校园外的大街上,卖凉粉的大妈只要说几句弋阳的好话,生意都要好上好几倍。

    眼看着要高考,课业压力越来越重,弋阳有时候会一带一给学习成绩差一点的学生讲课,好几次下课都看见他在教室给学生补习。学生听不懂,他就在黑板上一次又一次的写公式,画空间几何图。

第四章 恋爱

    “你比数学老师还尽职,以后是想当数学老师?”

    弋阳看见窗户边的四儿,就提前给学生下了课。听到四儿这么问,弋阳边收拾书包边摇头,两人边走边说。

    “不想?那你想做什么?”

    “律师。”

    “为什么?”

    “为了正义……和光明。”

    正义和光明,四儿脑海里反复回想这两个词,觉得高尚又虚幻。

    “那你想报考哪所学校?”

    “清华。”他说得很轻松,似乎清华于他而言早已经是囊中之物。“你呢?”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爸爸非清华不可。”

    “那你自己呢,想做什么?”

    “想做汉服设计师。”四儿说起汉服两个字总是充满无限向往。

    “你眼里有光,看来很喜欢汉服。”

    “奶奶也是这么说,她说心里有梦的时候,眼里就有光,这光就是我的指引。”四儿回想起奶奶总是一副天真的忧伤。

    “汉服,就是你身上的衣服?”

    “嗯,不过,这只是一种。我还有交领袄裙,还有明制的长袄,还有宋制对襟褙子……”

    看到弋阳一脸茫然还努力要听懂的样子,四儿忍不住笑:“日本有和服,韩国有韩服,为什么中国没有自己的传统服饰呢?其实是有的,就是这个,只不过历史原因,它被遗忘了。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说给你听。”

    司机已经等在校门口,“一起回吧?”四儿发出邀请。

    “……”

    “我知道你住哪里,和我家很近。”

    “你知道?”

    “你的字迹,和那个鬼影很像,尤其是那个sina的a,尾巴拖得很长,就算别人想模仿,也很难每个a的尾巴都保持绝对的标准,这是书写英文单词时的习惯吧?”

    “你比想象中更聪明。”弋阳说。

    四儿笑道:“你没有想象中易接近。”

    “你想错了。”

    “加个微信?”

    “没有。”

    “留给电话?”

    “不方便。”

    四儿回到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小时,沈董事长已经在大厅等的不耐烦,时时看看手表又放下书,茶几上放着iPad。

    “你看看,越来越不像话了。马上要高考的人,整天搞些乌烟瘴气的事!要不是阿玄发现及时,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小莲在门口迎接四儿,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四儿提了提自己的裙子,在脑海里准备好对付父亲的说辞后推门而入。

    “父亲大人,您辛苦了。”四儿准备糖衣炮弹先攻击一番,“四儿给您捶捶背,你瞧你,生气都长皱纹了。”

    见母亲脸色不对,四儿停下手里的小拳头,委屈的说道:

    “我们班来了一个比我厉害的人,我不甘心输给他,就在学校补课了。”

    “只是补课?我怎么听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学校……在学校……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我在学校怎么啦?”四儿听出来一点怪异。

    “四儿,听说你们班有一个叫弋阳的转校生,”沈夫人婉转地旁敲侧击。“前段日子打得冬冬住院?”

    “妈,是冬冬自己先找人动的手。你们可别被冬冬骗了,我还在场呢。”

    老沈一拍桌子:“你还有脸说!”

    “我说错什么了?是他徐冬冬先动的手啊,有同学可以作证!”其实当时只有他们六个人在小树林,但她也不敢保证没有人围观。

    “你说的证据,是这个吗?”老沈将iPad一扔。

    四儿疑惑地打开iPad,看完视频皱着眉头急问:“这哪儿来的?”

    视频画面不太清晰,拍摄角度是俯拍看不见人脸,但两人打架的过程毫无遗漏,最后镜头是弋阳拥着四儿离开。四儿回想当天场景,猜想拍视频的人当时可能在某栋教学楼上。

    “哪儿来的?多大的人了,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只要有人报警,这就是校园暴力,你就别想着上名校了!”

    四儿赶紧打开网页搜索关键词,相关内容并没有在网上流传,心里舒了一口气。

    “这又看不清人脸,谁知道这是我啊。”四儿不服气。

    “把你从老家接过来,就是为了让你考个好学校,你倒好,拉帮结派搞不学好,还和男同学谈恋爱,你要不要点脸!”老沈说。

    四儿觉得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又羞愤,又气恼,父亲说的话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爸,你这是子虚乌有,人身攻击!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再说了,不和男同学谈恋爱,难道和女同学谈恋爱吗?”

    “你……你!”

    老沈气得咳嗽,沈夫人给老沈吃了一片药,老沈接着说:“我不管你和那弋阳什么关系,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许来往。否则,我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爸,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如此封建古董!我是您女儿,您教训我应该的,人家弋阳碍您什么了。人家学习成绩好,又乐于助人,老师都喜欢他,我不过是多向他学习罢了,怎么就成谈恋爱了。再说,还不是您说的,要谦虚学习,多向比自己优秀的人请教吗?”

    “你!总之,就是不许和他来往。”老徐说。

    “四儿,你爸爸身体不好,你别老是气他。”沈夫人在旁边安抚老沈,“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四儿来这里一年,别人造的谣还少吗?眼下学习最重要,四儿你不要总是和你爸爸抬杠,认真学习,争取考个好学校。”

    “爸,我就不明白了。您堂堂一个董事长,还能被一个小孩搬弄是非吗?你的英明神鉴都哪里去了?”

    “你好啊,学会东西的都用来顶嘴了。你要这样,我把你送回老家去!爱读不读!”

    “要不是您巴望我有个好学历,将来给您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好接管你那集团业务,您才不会这样悉心栽培呢。要说您就是老封建,别人都送女儿去国外镀金,你怎么不把我送的更远些呀?更衬您面子。这些年,你管过我吗?您不尊重我的意愿就让我转校,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现在要送我回去,我巴不得!”

    “不孝子!真是不孝子!还不如你弟弟!”

    四儿听到弟弟两个字,暴跳如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气冲冲跑上楼去关起门来,谁叫都不开门。

    沈夫人让小莲去给四儿送点心填填肚子,小莲怯生生地夹带着四儿平日里藏起来的零食,悄悄对四儿说:“小姐,我带了你爱吃的零食。”

    随后听到房间里传来四儿的哭声。

第五章 礼物

    “都怪那个死丫头!”病房里叫苦不迭。

    这个医生,检查骨伤时的按压力度足够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徐冬冬在病房里大喊大叫,徐夫人心疼的直喊:“儿子,儿子你忍者点,忍者点啊。”

    医生走后她又对老徐说:“你看你儿子,都被那丫头欺负成什么样了。你不心疼,我心疼。我明天就去她家要个说法。这都大半个月了,还不见好转,高考怎么办啊。要是医院不行,咱就换医院。他沈家的医院我看也不怎么样!”

    “你个妇人,你知道什么!”

    老徐小声训斥她,“是四儿打得冬冬吗?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打不过别人还逞能,损了夫人又折兵。”

    “那就这么算了?咱儿子受伤,还不是为了那个死丫头。一定是她使得心眼,两边挑唆。学校里和咱儿子打架的,哪个不是为了她。”

    “慈母多败儿!冬冬变成今天这样,你有一大半的责任!等他伤好了,带他去道歉。”

    “为什么是咱儿子道歉啊?这不公平。老徐,你这老三当久了,骨头都软了是不是?咱儿子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讨债,不是这么个算法!”老徐将儿子的腿安放在脚架上,低声说:

    “钓鱼总是要点鱼饵的,他女儿迟早是咱家媳妇。为了老婆吃这点苦,值得。”老徐拍拍儿子的肩膀。

    “老徐,沈四儿那泼辣的性格,咱们儿子降不住啊。往后真结婚了,这缺胳膊断腿的还少吗?”

    “你能不能盼你儿子好?他不去卸掉人家的胳膊就是烧高香了。你小子,以后收敛些。你沈伯伯为了两家和气也一定会让那丫头和那小子分开的,用不着你亲自动手,网络时代,到处都是眼睛,往后学聪明些,要懂得保护自己,隐藏自己。”

    徐冬冬听着父亲的一番点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

    “你闭嘴!往后儿子的事情,你少掺和。还有你,有什么事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老子才是给你擦屁股的人!”

    老徐刚刚说完,来了一个电话,出了病房就没再回来。母子两个在重症病房一个哭一个喊,好不热闹,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有人早登极乐了。

    也许是哭的太累,四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说话。

    小莲为了逗她开心说:“对了小姐,你做的百花糕很好吃,我堂哥全吃完了。”

    “真的吗?”显然这句话很有效,四儿来了兴趣。

    “那我下次多做些,你再给他带过去。我就说她们不吃我的百花糕,那是她们没有口福。”

    “她们是谁啊?”

    “我协会的同学。她们嫌弃我做的糕点卖相不好,口味难吃,百花宴根本没放我做的点心。”

    “小姐不用放在心上。堂哥说好吃就是好吃,他从不说谎。”

    “对了,你堂哥找到学校了吗?”四儿边说边吃。

    “嗯,已经上学好久了。听说他的学校是名校,还是什么清北的摇篮,我听不大懂。不过同学对他都很好,老师也很喜欢他。堂叔非常开心,指望他考个好大学光宗耀祖呢。”

    “考个好大学就能光宗耀祖吗?”四儿对小莲说的话十分不理解,甚至觉得滑稽。

    “我们那里都没出过大学生,堂哥是我们村的希望。”

    “这么说,你堂哥也是个学霸?”

    “我也不知道。总之他每年读书都没交过学费。要不是成绩好,堂叔早让他出来打工了。这次来上海,堂叔也是拼了命的。堂哥要是考上重点大学,堂叔去卖血也会供他读书的。”

    小莲笑着收拾四儿吃剩下的零食果屑,四儿起身帮着收拾:“你堂叔对你堂哥真好,不像我爸,老封建,一切都得听他的……”

    “小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爷对小姐的好,我们普通人家根本奢望不来。住洋房,开豪车,想要什么有什么,马上小姐的生日派对就要到了,老爷还特意定了一个大蛋糕呢。我现在说漏嘴没惊喜了,小姐可不要怪我。在我们老家,也只有大生日像什么二十三十这样的,才吃蛋糕。”小莲说。

    “……要不,你到时候叫你堂哥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四儿对小莲以及小莲口中遥远的老家心生同情,想不到这样繁荣的年代,还有人吃不起一块蛋糕。

    “谢谢小姐,堂哥不太喜欢热闹,他不一定能来。”小莲说。

    “哦……行吧,要是他不愿意来,到时候你给他打包一份蛋糕带回去。”

    四儿说完,掏出手机想给弋阳打给电话,才想起来,对方既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

    “有什么手机推荐吗?”

    好不容易等到学校放假,四儿一个人去了手机直营店,对着柜台里的手机看来看去,拿不定主意。

    “你是自己用还是送人?”

    “送人,送同学的。”四儿傻傻的笑。

    “小妹妹,这些都是我们的新款,学生专用,你看看?”

    “哦,新款啊,有什么功能?”

    “这一款有双指纹解锁功能,还带GPS关联,不用导航也能知道关联的手机在什么位置。”

    “怎么弄?”

    “你自己设置一个指纹解锁,你同学也设一个指纹解锁,你们两个是可以同时打开这个手机的。如果对方手机没电关机,你也可以通过自己手机上的定位关联,找到它,就不用担心在彼此寻找中错过。”

    “好,就这个了。”四儿爽快的结账,身后响起来徐冬冬的声音。

    “哟,是在给我买道歉的礼物?”徐冬冬手里捧着一束花,盯着四儿手里的手机一直看。

    “与你无关。”四儿往商场大门口走去,对徐冬冬置若罔闻。

    “你还生气呢?我这住院大半个月,你竟然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你好狠的心啊?我的腿白折了这么久。”

    徐冬冬一边抱怨一边追赶四儿,医生交代不要跑太快,徐冬冬心里也有一点忌讳,不敢追太紧。

    “你要回去吗?正好,我也去。”徐冬冬让司机自己先回去,舔着脸上了四儿的车。

    “你去干什么?”

    “你不道歉,那就只好我道歉啊。”徐冬冬笑。

    “我为什么要道歉啊,打人的是你,被罚的是我好吗?我不仅要写悔过书,还被我爸……”

    四儿想起父亲下的禁令,心里不觉得又来了委屈,泪花在眼里打转,吓得徐冬冬一时间不知所措。

    “哎,你别哭啊,我没说什么啊?是,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人连累你,我爸也批评我了,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刚才是逗你玩的。这个花,送给你。”

    徐冬冬将一大束玫瑰推到四儿胸前,把四儿的脑袋挡在了花后面。

    “拿开,我不喜欢玫瑰花。”

    “我知道,你喜欢蝴蝶兰嘛。我说,你这品味啊,时好时坏,蝴蝶兰有什么好啊?一股浓浓的开业大吉的烂俗。”

    “看不出来你徐冬冬还懂品味?送玫瑰花就不俗了?拿走,我今天没空搭理你。”

    徐冬冬也不气馁,他爹的名言此时对他非常有力量,追老婆吃什么苦都是值得的。

    “阿姨好,我来看看您,怎么没看见沈伯伯啊?”徐冬冬见大厅坐着沈夫人,不敢太放肆,毕恭毕敬把花提给了小莲,让她找个瓶来插花。

    “公司有事,他去公司了。”

    “大周末的还这么忙,沈伯伯真辛苦。”徐冬冬没话找话。

    眼瞅着四儿上了半天也没下来,自己独自面对沈夫人有点尴尬,便又找出来一句话说:“阿姨,上次我把我同学打了,连累了四儿,我很抱歉,四儿生气不理我了,阿姨能帮我说说好话吗?”

    沈夫人放下书,让小莲送上茶来,轻柔的说:“四儿本来是想去向你道歉的,脸皮薄,到了医院门口了又回去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和你沈伯伯也不好干涉。只不过你们也不小了,以后遇到问题,别再这么冲动,要是拳头能解决问题,还要法律做什么?还要监狱做什么?冬冬觉得阿姨说的对吗?”

    徐冬冬听不惯这样的大道理,只得应承:“阿姨说的对,我爸也是这么说我的。那……让四儿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沈夫人说,“听四儿说你很喜欢赛车。”

    徐夫人示意小莲将包装好的礼盒递给徐冬冬,又补充说:“兰博基尼最新款。”

    徐冬冬先是一愣,明白过来之后喜出望外,兴奋的接过礼盒便打开来看,是一把车钥匙。

    “谢谢阿姨,这款车我看了好久,我爸最后只给了我辆保时捷。”

    “带我和沈伯伯向你爸爸妈妈问好。小莲,叫阿玄带徐少爷去拿车。”

    “那,阿姨我先走了。”徐冬冬已经忘记自己来之前父亲的交待,跟着司机阿玄开心的看自己的礼物去了。

    沈夫人抬头看着女儿紧闭的门,叹气一声,拨通电话:“送出去了。”

    想说点什么,好几次欲言又止,电话那头说:“我等会要见陈院长,你有话现在说。”

    “非这样不可吗?拿女儿的幸福当筹码?”

    虽然很反对自己的丈夫把一切都放在利益的天平上,但目前面临的资金紧缺问题也迫在眉睫,不到万不得已,丈夫也不会想要商业联姻,他自己就吃了商业联姻的亏,知道孩子重蹈覆辙的后果。

    “送出去就行,后面的事情我来安排。你不要多想,这只是权宜之计。女儿那边,暂时不要告诉她,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她十八岁生日了,让她开心这几天。先挂了……”

第六章 家庭

    徐夫人心事重重上楼,正要回书房,四儿在自己房间大喊:“小莲,你来一下。”她走到四儿房门口,敲了敲门:“四儿,妈妈能进来吗?”

    “等一下……妈妈,什么事?”四儿半开房门,没有让母亲进门的意思。

    “女儿长大了,开始有秘密了?”沈夫人笑。

    “哪有,妈妈,你想多了。什么事啊,没事的话,您就……”四儿笔划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妈妈想和你谈谈弋阳的事情,你有兴趣吗?”沈夫人将滑落肩膀的坎肩揽了一下,对自己的女儿笑的十分温柔。

    “那……”四儿将门打开。

    自从女儿来到这栋房子,她除了第一天布置房间外,就没进过门。她认为小孩子也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没有邀请不能打扰。

    但是她一直没有等到来自女儿的邀请,倒是佣人小莲经常出入女儿的房间,有时候她会嘲笑自己跟一个佣人争风吃醋。

    “这么多汉服,四儿打算生日宴会穿哪套?”

    她在女儿房内踱来踱去,许是衣柜里放不下,才将多余的汉服放在卧室的吧。

    她又往窗户边看一眼,那张专门放礼物的床已经装不下任何友谊的馈赠,下意识笑了一笑:“打算邀请哪些朋友来参加宴会?我们好提前准备邀请帖。”

    “我们同学,还有小莲的堂哥。”

    四儿等着关于弋阳的一切,却不见自己的母亲提到相关话题。

    “弋阳来吗?”

    “我……还没跟他说。”四儿突然害羞起来,腼腆的转身过去将刚买的手机用被子盖起来,期待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弋阳长得很不错,学习也好,除了打架,其他道德品行都还行。”

    听到这里,四儿十分开心,母亲的认可至少对她有某种意义上的安慰。

    “不过……”

    沈夫人的转折又将四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问:“不过什么。”

    “你了解他的家庭吗?”沈夫人问。

    “他没说过。再说,我们只是同学,问人家家庭做什么。”

    四儿想掩饰自己的心虚,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就算我想邀请他,他还不一定会来呢。”

    沈夫人看到女儿眼神里的期待,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说:“我也想见见能让我们四儿心动的男孩子,妈妈欢迎他。”

    “妈,我没有……那爸爸呢?”四儿担心道。

    “我会跟他说。不过,你要告诉你同学们,不许拍照,也不能拍视频。关于宴会的一切信息不能在网络上流传。咱们家的规矩你知道的,凡事低调行事。上次冬冬打人的视频还是你爸爸找了好几波人才摆平的。现在你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添乱。”

    “知道了。”四儿问。“妈妈,你不是说要跟我说弋阳的事吗?就这些?”

    “妈妈只是担心你,初恋总是很美好的,妈妈希望你能享受幸福和快乐。只要他对你好,妈妈不反对。你马上要成年了,往后妈妈和爸爸只会提醒你,不会再要求你。你的人生,从今以后都得靠自己去践行了。”

    “谢谢妈妈,要是爸爸也这么想就好了。”

    四儿赖在母亲身上撒娇,甜甜的声音让沈夫人回忆起四儿的小时候,也是这样粘人,每回过年回老家女儿总是要她抱着,走的时候女儿就跟在身后哭。

    只是生意大了,家就冷了。她欠孩子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弥补。

    “爸爸不管怎么想,他永远是爱你的,这一点,你永远不要怀疑。别老玩手机,妈妈走了。”沈夫人若有所指的提了一句,轻轻合上门走了。

    四儿忙活了半天,总算把指纹锁和定位设置好,又在自己的手机上试了试,决定把这个惊喜带到学校去。

    弋阳周末和父亲一起出车,有时候干点搬运的活。

    码头的日头比城里更毒辣,才一天,弋阳不仅晒红了脸,还晒脱了皮。两人在码头附近的小炒店吃了一碗炒粉,一直忙到天黑才收工。

    弋阳的父亲刘万通习惯买两半斤酒一碗花生米回家,就算到了上海也照旧。

    家里头又停了电,两根蜡烛粘在木桌上,跳荡着橘色的光,将两人的身影从地面一直拉长到墙面上,母亲弋甜儿正在屋里头洗衣服。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弋甜儿问。

    “没电怎么吃饭?走,儿子,咱们出去吃吧。”

    见丈夫不搭理自己,弋甜儿满腹委屈,白天没电,没舍得在外面吃,只吃了剩下来的冷饭,等到晚上还没电,现在肚子早贴后背了,刘万通回来竟然也不问自己吃了没有,想着想着眼泪就吧嗒往下掉,无声的哭泣刺痛了弋阳的自尊。

    “爸,我想起来莲妹让我去拿东西,好像有吃的,你们等我一会儿吧。”弋阳没等父亲回应就出了门。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走着,远远的看到洛枳家后花园的大铁门,心里犹豫要不要去碰碰运气。又想着家里还有两个饿肚子的,他打定主意,要是洛枳在,就说自己在跑步,若是不在,就找堂妹拿点吃的。

    走到铁门边,他学布谷吹了一首儿时的歌,小莲正在收拾餐具,觉得这声音耳熟,她往后花园走去,果真是自己的堂哥,差点意外的叫出声来。

    “哥,你来做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洛枳呢?”

    “小姐晚饭后就回房间了。”

    “……还有……饭吗?”

    “啊?”小莲听得一头雾水,又确认了一遍:“哥,你说的是饭吗?你还没吃饭?”

    “家里停电了,外面吃,有点浪费。”

    “有有有,你等一下。”小莲跑回去过了一会儿才跑回来。

    “今天晚上老爷没回来,夫人没胃口,这些就都剩下了,没动过的,我刚才给你热了。还有这个,上次你说百花糕好吃,我跟小姐说了一下,她特意又给你做了一些,我这两天没来得及送给你。”

    要说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弋阳来上海这些天,只在小莲身上感受过。但是听到“百花糕”三个字,他莫名的心里有了一丝甜意,一只手接过沉甸甸的环保袋,也不说感谢,点点头便要走。

    “等等,哥。”小莲拉住他,“这个,你拿着。”

    一个小信封塞到弋阳的口袋里,弋阳又将信封拿了出来,也许是猜到小莲不会要,便从铁栏里塞进花园,“心意哥领了……你照顾好自己。”

    “哥,我一直都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光宗耀祖的。加油。”小莲的声音不大,弋阳却听在了心里。

    才回到家门口,熟悉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父亲醉醺醺的醉倒在家里,母亲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嘴里说:“老天爷啊,让我死了吧。”

    弋阳将东西往地上一扔,捡起那装酒的瓶子就往窗户上扔,碎玻璃溅的四处都是,地上的父亲丝毫没有反应,却把缩着的背影吓了一跳。

    “儿子回来了,你先吃吧。”也许是怕儿子看到自己吓人的样子,起身移到厕所,把布帘子放了下来。

    弋阳把母亲拉了出来,打了一桶水,用湿毛巾把受伤的位置擦洗一边,问:“家里还有酒精吗?”弋甜儿摇摇头。

    弋阳说:“咱们先吃饭吧。”说完将扔在地上的环保袋拾起来,将菜拿了出来,洒在袋子里的汤倒在自己的碗里。

    “这里还有一袋零食,挺好吃的,吃了饭再吃。”说着给弋甜儿夹了一块肉。

    “听莲儿说,她东家的女儿是你的同学?”

    “嗯。”

    “莲儿说,她家这个小姐很不错,对她很好。我现在是相信了。”弋甜儿边说变掉眼泪。

    “妈,你们离婚吧。”弋阳说的十分冷淡地开门见山。

    “我们离了,你怎么办?”

    “我已经十八岁了,可以靠一双手养活你。”

    “妈妈的一生差不多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弋甜儿突然像看透人生的智者,说起了让弋阳有时候都十分惊讶的话来。

    他认为有些高雅的词汇,甚至有哲理的话,不应该从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妇口中说出来,以至于他会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被父亲拐卖来的城里人。

    父亲从不说母亲来历,由着自己跟母亲姓,在村里被人嘲笑倒插门,但又没见过外公外婆。

    他可怜母亲的遭遇,只要母亲想离婚,他一定成全她,但母亲每次都说离婚对他不好。

    “你要是上清华了,可以去看看你外公外婆。”弋甜儿破天荒的说了这么一句,让弋阳差点儿噎到自己。

    “……他们,在北京?”

    “我没回去过,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去北京读书了,帮我去看看,好吗?”弋甜儿无声的眼泪敲打着瓷碗,吧嗒吧嗒的让人心神不安。

    “你……”弋阳哽咽:“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赶快吃吧。菜都凉了。”

    “你不说,我不会去的。”

    弋阳三两下扒光碗里的饭,将垃圾以及玻璃碎片收拾起来,可能是心烦气躁,食指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道长口子,从指间到第三关节,鲜血汩汩直冒。

    他扯了一张卫生纸按压住伤口,直到不流血为止。

    “早点睡吧,不管他,老鼠吃了他耳朵那也是活该。”

    月亮圆了三回,上海这月亮也不见得比老家的圆。

    他心里冷笑,最后一个学期花光所有积蓄来清北摇篮的意义在哪里?也就那个残暴的人相信凭关系可以争取一个名额。以他的学习成绩就算不用关系,他自信重本不成问题。

    弋阳不知不觉吃了好几个百花糕,心里想,这丫头手艺还不错。

第七章 手机

    星海中学六栋高三教学楼,单独成院,从校门到四儿的班级要绕过教务办公楼,一坐人工的假山亭,一坐石桥。

    石桥底下是一条清水溪,溪边设有长椅隐蔽于松林之下,用于休息,四儿早早的就等在这条去上课的必经之路。

    “再不来就迟到了。”四儿跳出来,笑着指指弋阳的眼睛:“你这是被虫子盯了?咋看起来肿肿的?”

    “有事?”弋阳也不低头,伸手将四儿拨算盘珠子似的,拨在一边。

    “哎,你等一下我,我有事找你。”四儿跟着跑上去,递给弋阳一个小礼盒。

    “我不要。”

    “要的。”四儿直接将礼盒硬塞给弋阳,赶着上课的同学路过他们时候表情十分怪异。

    “你手怎么了?等一下。”四儿从包里拿出创口贴,“想不到我也用得着这个。”她很得意的准备给弋阳将手指伤口包扎好,却被徐冬冬搅了好事。

    “四儿,你们在干嘛?迟到了要罚站的,快点!”

    眼瞅着徐冬冬马上到两人身边,四儿将手机硬塞到弋阳手里,悄声的说:“敢还你就死定了!”

    徐冬冬没追上四儿,问弋阳,“她跟你说了什么?”又看一眼弋阳手里的东西,大致明白怎么回事,气急败坏的要去找四儿理论。

    “原来,那手机是送他的!”冬冬低声说道。

    “要你管。”

    “我不管,我不管我老婆要跟别人跑了。”

    “徐冬冬,你要不要点脸,谁是你老婆。你想谈恋爱,我不拦着,但是,你别扯上我。趁着高考前最后两个月,你还可以顶风作案一次。”

    “你别岔开话题,这事你得解释清楚。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好好上课。”

    “不说,我跟他没完。”

    “你有完没完,我妈不是送你兰博基尼了吗?你还想怎样?”

    “一码归一码,阿姨送给我,是阿姨对我好,知道我被打了,安慰我。和你送他手机,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送他手机,不送我啊?”

    “你们两个,要不要我把麦给你们,你们来做直播好了?”教室里哄堂大笑。

    “对不起,老师。”四儿用左手肘子撞了一下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说话的徐冬冬,徐冬冬挺直腰杆,把竖着的书本拿开,对着班主任傻笑。

    “下周五之前,把你们的志愿表和报名信息表都交上来,趁着现在这个时间,想清楚报哪个学校,哪个专业。”

    班主任前脚刚走出教室,这教室后面又围了起来。

    “看热闹可以,再让我知道谁把视频发网上去了,别怪我灭了你祖宗!”徐冬冬手指前方轮了一圈,其他人作鸟兽散。

    四儿见势不妙,赶紧喊:“徐冬冬,陪我去趟医务室,我肚子疼。”

    “忍着,爷在干正事!”

    徐冬冬逼近弋阳,伸出手说:“拿出来。”

    “让让。”弋阳挑一眼眉,往四儿肚子看了一眼。

    “你听不懂人话吗?四儿的东西,拿出来。”

    话音未落,一拳落在了徐冬冬眼睛上,徐冬冬捂着眼睛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众人唏嘘,不敢发出声音。

    “这一拳还给你的,教你做人。”

    弋阳轻轻拍拍徐冬冬的肩膀说:“我现在要陪我女朋友去医务室,麻烦让让。”

    说完一把抓过四儿的手走出了教室。四儿几乎是被弋阳拽往医务室的。

    “你松手啊,我没病。”四儿挣扎。

    “还给你。”弋阳说:“不收嗟来之食。”说着大步流星往回走。

    四儿气得急了,嘴里突然冒出句话来:“你就当定情信物啊。”

    弋阳停住脚,笔直的身躯像僵住了一会儿,又转回来,从四儿手里拿走手机说,“你的,我晚点给。”

    四儿脑袋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想起来自己还有话没说,便急着喊:“记得回信息。”

    徐冬冬在医务室的叫声让旁观的小孩子十分吃惊,小孩便问他妈妈:

    “妈妈,你不是说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吗?为什么这个小哥哥一直在哭,还一直在叫?”

    “小屁孩,你不知道还有一句叫,只因未到伤心处吗?我老婆,跟人家跑了,我能不哭吗?”

    医务室的护士绷着笑,但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们。

    孩子又问他母亲:“老婆是什么?为什么跟别人跑了?”孩子母亲不好解释,便说:“小哥哥逗你玩呢。”

    “小子,长大你就知道了。你以后找老婆,可别找凶的,管不住,还家暴。”

    传授完经验又继续大喊大叫,医务室里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听着外面有人喊,徐冬冬停下叫声竖起耳朵听,破涕为笑:“我老婆来接我了。”护士们又是一通哄笑。

    四儿怕冬冬眼睛有什么闪失,找人找到了医务室。

    “怎么样,疼吗?”

    四儿用手碰了碰徐冬冬右眼上的纱布,看见他独眼龙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

    “我实在无法对你现在这个样子表达我的同情。”四儿笑的更欢。

    “既然你这么开心,那我这眼睛,瞎了就瞎了吧。我爸说,为了老婆,这点苦都不算。”

    徐冬冬本想借机讨要点安慰,见四儿难得开怀大笑,便也就把怨气吞回肚子,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四儿是四儿,那寸头是寸头。

    要是下次再看见寸头靠近四儿,那就旧账新账一起算。

    “信不信我拉黑你?”四儿推了他一把。

    “好,不说了……四儿,你这周六都邀请哪些人去啊?”徐冬冬想打听是否有不该出现的名字。

    “我爸妈不让我太声张,可能会有些相识的长辈和他们家的孩子吧。”

    “那同学呢,你不邀请?”

    “我妈要我给名单,我想来想去,邀请这个,另外没被邀请的可能就生气。所以还是请平日里要好的几个吧,而且他们平时都来我家的,也不算是我特意邀请的。”

    “那……那个寸头去吗?”

    “寸头?你说弋阳?”四儿问。

    “对啊,去吗?”徐冬冬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如果去,他就让那寸头要么去不成,要么回不去。

    “他……就算我邀请他,他也不会来吧。”

    四儿怅惘的表情稍纵即逝,她对弋阳的忽近忽远的行为捉摸不透,那句“你的,晚点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并不讨厌自己呢?

    他也接受了礼物了,那就是接受她的道歉了。可是自己明明是想说作为道歉的礼物,怎么一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想什么呢?看不大清楚路,你搀着我点儿。”

    徐冬冬借机撒娇,司机已经接到他了,他依旧不放手,“四儿,你送我回家吧,我眼睛还疼着呢。等会让司机送你回来。”

    “不行,自从写了检讨书以后,我爸就规定每天7点前必须回到家。你家那么远,我去你家再回来,起码八点半了。”

    大厅里旧式的西洋钟7点准时敲响,四儿准备好微笑的表情大喊:“爸妈,我回来了。”

    下一秒赶紧上了楼躲进房间看手机,没有任何信息,发出的生日宴邀请函也没有接受。

    四儿想,可能是弋阳太忙还没有看手机,又或者是弋阳还没有想好,想发信息去追问,又觉得自己不够淡定,妈妈说过女孩子不能太主动……

    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一个小时,实在是等到腻烦了,便把小莲叫上楼来:“这周六,你堂哥决定来吗?”

    想起来给弋阳做的汉服还差最后一个爱的记号,又兴奋的动起针线活来。

    “哎呀,小姐,我忘记问了。”小莲一拍脑袋,好像做错了大事,低眉顺眼抿着嘴。

    “没事,你现在问一下,到时候要核查嘉宾名单的,让他把姓名和手机号码报过来,会有人安排接送。”

    “我堂哥好像不用手机,只有我堂叔有。要是被我堂叔知道了,估计不许我哥出来。”

    “为什么?”

    “我叔有一点……仇富。他从来都不许堂哥和富家女孩来往。”小莲一副对自己堂叔十分同情的表情。

    “听起来,你叔叔有点可怕啊。”

    “怎么说呢,我叔叔结婚之前是很好的人,不抽烟不喝酒,我听我爸妈说的啊……可是自从和我婶结婚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抽烟喝酒,喝醉了还打我婶。我哥也没少挨打。中间断断续续的听村里人的闲话,好像是说,我叔叔在外面得罪了有钱人,所以一直仇恨有钱人。”

    “那他为什么打你婶,还有你哥?”

    “这个我不知道,我爸妈不让我多管闲事。我初中就出来打工了,所以我叔和我哥家的事情知道的就少了。和我哥比,我算很幸运的了,找到了好的工作,又好吃好穿的,还能每个月给家里寄一点钱,我哥不仅没有钱,还得花家里的钱……可能堂叔他压力太大了吧。”

    “……”听着这些天方夜谭,四儿沉默了很久。

    她觉得这些是小说里太会描写的悲惨世界。就算自己在老家,住在四合院里,那时候也经常邻居来家串门的时候说过自己年轻时候的悲惨经历,可那是民国时候啊。

    现在都21世纪了,哪里还有这么可怜的人。

    “那你哥,恨你叔吗?”

    “我觉得,不恨是假的。但是我哥从来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和我叔婶他们大声说话,就算被打了,也是沉默。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学校里打架多半是因为维护我叔他们的名声吧。”

    小莲坐在地上盘着腿,左右歪歪脑袋,很认真地看着四儿在那件又长又大的男士汉服中衣的内衬绣了一朵蝴蝶兰。

第八章 信物

    “照这么说,你哥还是很爱他爸妈的。你哥真好,我很想和他做朋友。你一定要说服他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啊。”

    “好!对了,小姐,花园里的蝴蝶兰,可以送我一些吗?我哥让我帮忙找,我一直没好意思跟小姐说。”

    小莲既腼腆又诚恳,生怕自己的请求很过分。自己那点工资要去买一盆蝴蝶兰又舍不得,堂哥自尊心不是一般强,让堂哥出钱于心不忍。

    “随便选,不用客气。”四儿像个女侠一样大手一挥,爽朗大笑。

    “谢谢小姐,你真好。小姐,你这是给谁做的衣服啊,这么长?”

    “嘻嘻,秘密。”四儿将做好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是不是你同学弋阳?”小莲笑问。

    “你怎么知道?”四儿很惊讶,弋阳的事情连小莲都知道了,难怪父母会生气。

    “我在网上见过那个打人的视频,评论上说这个男生叫弋阳,女生看衣服就认出来是小姐了,男生虽然看不清,但看起来,小姐同学至少和我堂哥差不多。只是后来这个视频就找不到了。”

    如果按人体比例九头身算,自己165的身高,弋阳应该也有185吧。不过,四儿关心的确是另一件事。

    这一夜,月色如水,似乎是个失眠的好时候。失眠的不仅有四儿,还有那个在贫民屋里看月亮的寸头。

    弋阳等待父母都睡了,偷偷在门口坐了很久,望着自己的新手机,以及手机微信里发的那句“周六我生日,你来吗?”陷入了复杂的心理斗争。

    去,送什么?不去,她会失望。

    去,父亲知道了怎么办?不去,他心里不太平。

    去,一个吵闹的环境,谁都不认识,他会觉得尴尬,甚至觉得自卑。身份的差距,阶层的差距,是目前他一个穷小子跨不了鸿沟。

    她的父母会怎么看他?他又该如何自处?不去,他的渴望不允许,他脑海中的笑容不允许,他的自卑又自负的自尊心也不允许。

    还有更棘手的问题。

    去,徐冬冬肯定会阻拦。

    他慎重又慎重,想起来和堂妹说的话来。

    “光宗耀祖……”他自嘲到:“我的宗在哪里,我的祖又在哪里?在北京吗?”

    还有两个月高考,也许北京更重要些,得罪徐冬冬不是一个理性的选择。

    父亲用毕生的积蓄打通关系,将自己送进了清北的摇篮,如果因为一场生日宴会断送了前程,无疑是把父亲逼上绝路,万一又殴打母亲呢,在那样的盛怒之下,母亲的结局也许不会很好……

    那样的结果,自己还能面对吗?

    拆迁户中,竟然有鸡鸣声,随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急风寒,他抖了抖身子,又笑了一声,“还真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诗意,让弋阳拿定了主意。

    老洋房里的灯终于熄了,雨水声雷电声交错在夜空里,像要洗涤这里的一切。

    “四儿,你怎么了?”

    第二天,四儿蔫了,趴在课桌上一声不吭。徐冬冬探过头来,用手摸四儿的额头,被四儿嫌弃的打掉手。

    “还用问吗?感冒,发烧,流鼻涕。”

    四儿已经没有力气和徐冬冬理论,但她一直秉承一个原则,输人不输阵。即使生病了,也要在心理上压冬冬一头,免得将来冬冬得了甜头,总是趁自己生病的时候欺负自己。

    “那你还来上学干什么,赶紧请假回去。”

    四儿的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顿时心里闷闷不平,大吼一声:“你烦不烦!”

    弋阳被这声音成功的吸引,才意识到四儿生病了。

    徐冬冬也许是对四儿过激的反应有点不适应,又或许是被四儿认真严肃且真实的嫌弃吓住了,果断闭了嘴。

    抬头一看,发现弋阳正望着这一边,心中像点着了炸弹,但又不能当着生病的四儿发泄,路过弋阳身边的时候,一拳头打在墙上。

    三个吊儿郎当的男生围上来说:“哥,解解气,有个好的地方,去不去?”三人拥着徐冬冬走出了教室。

    望着四儿落单的背影,弋阳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没有要安慰的意思,也不像无动于衷。

    他拿出手机,回了一个字:“来。”

    四儿听到手机响,以为是别人的骚扰,还是趴在桌子上双手枕着头。一会儿,就看见双肩耸动,看样子是在哭泣。

    一位女同学走过来说:“洛枳,你是不是病的难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

    四儿沙哑着声音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弋阳背上书包起身走到四儿身边,将徐冬冬的桌椅拉开,想要拉四儿起身。

    “别碰我。”

    “去看下吧。”

    “我不去。”

    弋阳不由分说,直接将四儿连人带凳子一起抱出教室,引来同学们羡慕的起哄声。

    数学课老师走过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进教室敲一下黑板说:“上课了同学们。”

    “放我下来吧,同学们看见了又得传网上去了。”四儿将脸拦住,避免发生之前的事件。

    “你怕?”

    “……”

    “和我在一起,你遭受的目光会更多。不怕吗?”弋阳直截了当,丝毫不给四儿缓冲的时间。

    怕,当然怕。

    可是如果此时说害怕,那弋阳是不是就不会答应去生日会了?

    她当然怕,如果父亲知道,也许真的让弋阳哪里来哪里回。虽然母亲同意让弋阳来,可没有同意他们交往。

    一晚上的风雨没有把她的脑袋浇头,她现在就跟发烧的浆糊脑一样,弄不清自己到底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回答。”弋阳抢在她回答之前转了话题:“我的那份礼物,生日会给你。”

    走过石桥之后,弋阳笑着放下四儿说,“下来吧,我抱累了。”

    四儿双颊绯红,低着头不说话,任由弋阳牵着手去了医务室。

    一护士也许是对徐冬冬那天的笑话记忆深刻,看尽四儿和弋阳还拿着一把椅子进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同事说:“要是我,我也跑。”

    “你们要在我这里呆两个小时了。”护士说。

    “没关系。”弋阳说着便把书包打开,从书包里把数学模拟题拿了出来。

    “这节课考试,你先做做看?”

    也许是弋阳过于旁若无人的淡定又或者是病人边打针边做试卷的场面让人惊愕,让医务室的护士哑口无言。

    “这要是传出去,咱清北的摇篮都是这样魔鬼化训练学生的,会不会被教育厅给查封啊?”

    “不会啊,我就觉得很感动。清北的摇篮怎么得来的,不是名校培养学霸,是学霸成就名校好吗?不行,我得拍一张。”

    护士小姐姐正兴奋地拿出手机,被弋阳挡住镜头:“两位姐姐,她在做题,你们能回避一下吗?”

    两位护士呆住,木讷的点点头,“完了叫我。”

    “帅爆了,男友力爆表啊!”

    “不行,我要让我男朋友来学校接受再教育,看看当今的高中生,都多有责任感!”

    “要不,你也找个高中的小弟弟?”

    四儿听到这些对话,脸红得像被开水烫过似的。弋阳却像没事人似的,拿出微积分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的是什么书?”

    “高数。”

    “高数?我们有这本教材吗?”

    “没有。”

    “那你看它做什么?”

    “打发时间。”

    四儿猛地想起大学的表姐第一学期挂科,挂的就是高数,扭头惊讶的看着弋阳,像看外星人似的。

    “专心点,我会交给老师的。”弋阳一只手将四儿的头又推回原位。“现在记时,到点收卷。能做完,有奖励。”

    “那你怎么不做?”

    “我有特权。”

    数学老师看着来给四儿交试卷的弋阳,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加油,我看好你,不过下次低调些,影响不好。”

    弋阳笑答:“谢谢老师,我会的。”

    门外一个学生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办公室,就是不进办公室,弋阳说,“老师我先走了。”

    四儿从学校一直到家,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小莲见她着了魔似的,喊她也不理会,害怕病傻了,连忙去告诉沈夫人。

    沈夫人若有所思,只交待小莲把四儿的药端过去,别的也没说。

    “小姐,你没事吧?”小莲把药递给四儿,四儿一口气全喝完了,惊呆了还在准备加糖的小莲。

    “小姐,我还没加糖呢。”

    “没事不苦。”四儿抱着手机一掀被子,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笑。

    “以前加三勺还嫌苦呢……”小莲小声嘀咕,见四儿不说话,便下楼趁空给她堂哥送蝴蝶兰。

    弋阳在大马路边等她,手里拿着之前的环保饭盒。

    “哥,这个可以吗?”两人交换东西。

    “洛枳喜欢的就是这个?”

    “嗯,她平时只照顾这些,其他花看都不看一眼的。就连给她同学做的衣服都绣的这个。”

    “做汉服吧。”弋阳心里想,觉得这个傻丫头对梦想的确执着,不由的嘴角带笑。

    “行,你回去小心些。”弋阳准备回去,被小莲叫住。

    “哥,小姐问,你要不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我怕你……”

    “去。”弋阳没等小莲说完,果断答道。

    “你不怕人多吵杂吗?我以为你不喜欢热闹……那这样最好了。小姐不喜欢别人放鸽子的,哥,你想好哦。虽然你没放过人家鸽子,那也是因为你从来不去凑热闹。这次,你要是万一不喜欢不习惯,忍也得忍到宴会结束啊。小姐……真的很记恨放鸽子的人。”

    小莲还是不太确定,反复强调这次宴会的重要性,以及诚信值。

    “好。就在对面,我就不送你了。”弋阳看着小莲回了大铁门后也回了自己租房。

    母亲的敏感让蝴蝶兰无处藏身,弋阳只好说:“同学生日。”

    “女同学?”

    “……”

    “你爸知道……”弋甜儿小心看了看窗户外,确定刘万通没回来才又把话说完:“你爸知道你在学校谈恋爱,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那是犯法的。”弋阳若无其事的笑。

    “你严肃点。那家里什么来头,你们身份悬殊,你爸爸向来不许你和富家女孩来往,你知道的。你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她知道丈夫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孩子走他的老路,门当户对,至少可以平平淡淡一世到老。

    “妈,同学邀请我参加生日会,很多人都去的,我总不能空手去吧?难不成,把家里的米带两斤去?”弋阳打趣道。

    “瞎说什么。那你的钱哪里来的?”

    “莲妹送的,不要钱。”弋阳心里不太舒服,谈到钱,自己总短了志气,名正言顺的事情都像小偷小摸。

    “妈,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爸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我养在隔壁的阳台上,你帮我看着点,别让爸知道。”弋阳走出家门后,进了一家咖啡店。

    “欢迎光临,请问喝点什么?”

    “我是来应聘的。”

第九章 谈话

    “学校聘你来,是让你来教育学生的,你怎么能纵容学生谈恋爱?”数学老师被教务主任耳提面命,手机上正播放四儿连人带椅被弋阳抱出教室的视频,证据确凿,他也不能否认什么。沈夫人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旁边站着的学生正是之前畏畏缩缩徘徊在办公室外面的人。

    “主任,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想知道真相。”

    “是是是,小孩子拍着玩,不知道自己惹上大祸,他已经知道错了。”教务主任一边赔笑,一边示意旁边的男孩拿出点动静。

    “没记错的话,上次已经警告过了吧,你当时怎么说来着?”

    “再有下次,开除学籍。”教务主人背的一字不差。

    “他是你侄子?”沈夫人问。

    “是……”

    “我记得,你妻子的工作是我们公司徐董事夫人推荐的吧?”

    沈夫人摇了摇茶杯,又续了一杯茶:“当初,您建议修图书馆,校长不同意,老沈说,学校都捐了,还在乎一座图书馆么,自己去筹钱给的学校。这之后,凡是能为学生着想的,老沈二话不说都满足了,他说学生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才会安心读书。学生优秀,国家才有希望。”

    “是是是,沈董事长还建立了星海奖学金,支助有理想有抱负的贫困学生,校长和我们老师都十分感激啊。”教务主任捏了一把汗。

    “你既然都知道,这件事就做个了断吧。论教育,你是专家。清北的摇篮,可不要成为臭虫的摇篮。我听四儿说他们数学老师是一个非常风趣幽默有学生缘的人,就是胆子小了点。主任就不要吓他了。”沈夫人放下茶杯,临走又说了一句:“如果再有有关四儿的视频从星海中学传出去,那么……”高跟鞋蹬蹬瞪是走到男孩身边:“造谣的人,可是要坐牢的。”

    “茶不错,比老沈送人的茶还好。我得找校长讨要几盒了。”沈夫人软绵绵的话,让数学老师不寒而栗,趁着教务主任没时间顾及他的分上赶紧溜人。

    “老师,能聊几句吗?”才走到楼梯间,被专门等他的沈夫人吓得不轻。

    “服务员——高老师喝红茶吗?”

    “还行。”高老师环顾四周,咖啡店喝什么红茶。定睛一看,服务员眼熟。两人都假装不认识对方,服务员尽管端他的咖啡,送他的红茶。

    “我看过你的资料,清华数学专业,却做过专业律师,后来又回来做了数学老师,为什么?”

    “这个……当老师,适合我一些。”

    “我看不适合。学生打架斗殴,轻者伤筋动骨,重者流血牺牲。你作为律师,最知道这些未成年人的行为对自己和他人会产生多么恶劣的后果,为什么不阻止呢?”

    高老师喝了一口茶先压压惊,又喝了一口,还是惊魂未定。

    “高老师,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星海中学目前的状况。”

    “其实,打架频率和人数每年都在减少,星海还是很欣欣向荣的。只是……”高老师又喝了一口红茶,发现茶没了,嘀咕一声:“还挺好喝。”沈夫人又续了两杯。

    “其实,今年的犯罪率高了,也和您的千金有关。”高老师礼貌的笑到。

    “洗耳恭听。”沈夫人说。

    “洛枳来星海也一年多了,自从她来了,沈冬冬几乎是天天找人打架,不是他打别人,就是别人打他,当然,他打别人的多。所以,看起来犯罪率高了,其实也就那么些惯犯。这学期,我们学校来了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他还是把人打了。作为老师,惜才之心当然是有的,我虽然胆子小了些,但还是挺看好令爱和这位天才的缘分的。投资习惯,让沈夫人见笑。”

    “高律师连知名杀人案都不怕,怎么会害怕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呢。”沈夫人饶有兴趣的看他绕圈子。

    “小孩不知轻重,手一重,打错了人……我也怕死嘛。”

    “你怕的,是徐家人吧。”

    “沈夫人这话如何说起?”

    “我听说,当年之所以转行,是因为没有人敢收你。你变卖了家产给当事人赎罪,穷困潦倒不得已才回来做老师的。”沈夫人拿出文件资料,往高老师眼前一放。当年的杀人案件如在眼前。

    高老师沉默不答,急着连喝了两杯红茶。

    “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合作?”

    “你如果还想东山再起的话——我们公司需要一个法律顾问。”

    高老师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将刚才说的话玩味了一下,笑着说:“沈氏集团内斗?”

    沈夫人声调依旧平静,谈笑之间好像在闲话家常:“是的。”

    “价钱呢?”

    “还你一个公道。”

    “笑话,我一个律师,需要谁还我公道。”高老师哼了一声,权当一个笑话听过。

    “以你的才智,和重新获得的行业地位,钱,还会是你想要的吗?没有什么比平反昭雪更有价值吧?”

    “我以为,至少是沈董事长来找我聊才显得正式些,没想到……”高老师无奈的笑了笑。

    “没想到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妇人?”她笑道。

    “没想到,我竟然心动了。”高老师伸出手说,“什么时候到岗啊?”

    “周六我女儿生日宴,过来看看热闹?”沈夫人伸手。

    “好啊。”

    沈夫人走后,高老师一把拉住弋阳:“你小子不上课,来这里干什么?”

    “临时抱佛脚就能上清华?”弋阳将手里的盘子断回吧台,又拿了几杯给新来的客人。

    “不能。”高老师斩钉截铁。

    “临时来打工。”弋阳的笑容成功获得了客人们的续杯。

    “要高考了你知道吗?你知道什么是高考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对于天才,当我没说。”高老师狡黠一笑:“总要先尽老师的义务嘛。免得你女朋友又到处打我小报告。”

    “老师以前是律师?”弋阳挑重点说。

    “嗯,怎么了?”

    “老师杀人了?”

    “你别胡说!”高老师吓一跳,纠正弋阳:“我是正儿八经毫无前科的人民教师。”

    “我也想当律师。”

    “为什么?律师很辛苦的,风雨来雨里去,干的是白粉的买卖,拿的是白菜的价钱,还得体力好,上山下海取证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聚少离多,容易影响夫妻和谐。最重要的是,容易被人扔鸡蛋或者倾家荡产还容易秃头……这一行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高老师欲哭无泪,苦口婆心想打消弋阳报法律专业。

    “老师的切肤之痛,我已经感受到了。”弋阳笑着收拾客人桌子上的垃圾,高老师就一来一回像个跟屁虫似的在耳边磨剪子。

    “……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总之不要当律师,你这么聪明,去投行当个顾问,赚的钱也不少了。”

    “我要当律师。”

    “为什么?”

    “为了光明。”

    “你看,你第一句话就错了。为了正义——”高老师义正言辞纠正弋阳,发现弋阳没有接话,深思熟虑之后,感叹的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痛,可以跟老师说。老师认识一些好医生。”

    “……”弋阳投来白眼。

    “你一个阳光少年,不谈恋爱不结婚,整天提醒吊胆走在良心道德法律与光明几乎不相关的边缘,现在没病,以后也会病的。那时候你再告诉我,我也帮不了你。”高老师气喘吁吁,终于决定坐下来,“喝一杯?”

    “我想追光。”弋阳十分肯定。

    “……too年轻toosimple。”高老师最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说话冷酷又文艺的孩子像极了年轻时候单纯的自己,心里感叹,人啊,最开始都是单纯的。

    “我心所向,虽九死其犹未悔。”弋阳只是平静的背了这句名言,在高老师听来,想当然的把这句话划入弋阳的座右铭清单里,瞬间被弋阳这一腔孤勇感动。

    “既然这样,拜师吧。”高老师摊开腿四平八稳地,坐的像个太岁爷,“还不奉茶?”

    “您一共消费48元,已经是师生折扣了。”弋阳伸出手。

    “有律师的潜质。”高老师给了五十元大摇大摆走出咖啡厅,临走还说一句:“小费,不用找了。”

    “你是疯了吗?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四儿正准备回家,被徐冬冬半途截胡,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应该是在外呆了一宿,八成又是去了有颜色的地方。四儿摇摇头,满脸嫌弃。

    “四儿,你跟我说,为什么?”徐冬冬拦着四儿不让离开,“你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说什么?”

    “你到底选我还是选他?”徐冬冬逼问。

    “还有两个月,高考了。高考,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踏出这个门,你徐大少爷从此不可能因为未成年打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今以后,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担负法律责任,没人敢明目张胆担保你挑战法律。你还想用你的拳头揍多少人?你还能揍多久?两个月后,我上清华,你呢?靠你父亲买通人脉进清华吗?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我选你还是他?这样幼稚的问题的确是你徐冬冬才会问的。我现在告诉你,选谁,都不会选你!”

    徐冬冬被四儿推了一把,没想到四儿一下子说那么多话,把他直接说蒙了,他回过神又追上去:“所以,你是因为他可以上清华……他才配得上你是吗?是不是?”

    “徐冬冬,你不要用这种话来讽刺我。你要还是哥们,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也别找弋阳麻烦,我们安静过完这两个月。”

    “那,怕是让你失望了。我和你,命中注定分不开的。我和他,等着瞧!”徐冬冬连着肚子里的胃酸一起倾吐出来,摇摇晃晃靠着一边的树瘫坐在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朋友圈正是那个护士小姐姐一天前的动态:高三学霸的爱情,我酸了。配图正是弋阳看书,四儿做试卷的照片。徐冬冬呆滞地望着四儿气急败坏的背影。

第十章 生日

    “开车!”四儿气得直叫,命令司机把车开走。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地上的徐冬冬得意又痛苦的脸,心里不由紧张起来,担心他又去为难弋阳。赶紧给弋阳发了个信息。

    累了一天的弋阳提着一个纸袋,在四儿家后花园等了好久,小莲才急匆匆走出来问:“哥,怎么了?”

    “这个给你。”弋阳将纸袋递给小莲。

    “什么啊?”小莲好奇的往纸袋瞧。

    “回去再看。”正说着,收到一条信息,忙打开来看。

    “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弋阳边走边笑,笑着笑着又跑起来。

    四儿见信息许久不回,赶紧发语音过去:“快接呀。”

    “怎么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还能开玩笑……那就没事。”四儿舒了一口气。又叮嘱道:“你要注意一下身边可疑的人,我怕冬冬又做什么冲动的事情。”

    “放心吧。你回到家了吗?”

    “嗯,到了,我刚刚……”四儿看了看手机,没有提示网络不好,又问了一句:“喂?你还在吗?弋阳?弋阳?”

    语音挂断,四儿收到一条信息:“没电了,乖。”

    看见这个“乖”字,四儿如触电一般神经末梢都酥麻起来,想象中弋阳轻轻抚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面红耳赤,直到司机提醒才下了车,看一下手中时间,正好是7点整。

    老沈忧心忡忡,在办公室里等老徐等的心里发慌,手机里自己女儿被一个高中生抱在怀里的照片已经让他无法再拖延时间,必须要让女儿和弋阳划清界限。让他更生气的是,将这张照片给他的人毫不委婉的要求封口费,尽管助理已经推掉很多媒体来访,依然有人在网络上煽风点火,连同公司的裁员风波一起,越抹越黑。

    老徐这会儿找他,他心里是有数的,无非是一年前的旧事从提。

    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老徐狮子大开口,大不了就耗到底。同时让沈夫人去联系业界最厉害的律师,又早早将陈院长请进了自家花园,如果对方比自己命长,就提前立遗嘱做交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里的臭小子又在外面闹事,我来晚了些。”老徐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徐……”老沈沉重地说:“裁员的通知已经发到行政部,但这只是杯水车薪……你说有办法解决三十亿的资金短缺,是什么办法?”

    “我膝下只有一子,打拼多年都是为了孩子。”老沈岔开话题,“这小子其他人看不上,就是对四儿死缠烂打,我知道,他给四儿带来了不少麻烦。做父亲的教育的不好,只有替他道个歉了。”

    “老徐,这是小孩子的玩闹,不碍事的。我们说说公司……”

    老沈的话被打断:“我名下有一栋楼,值三十亿。”老徐提示到:“不过,可能对公司业务会有一定的擦伤。”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找到买家了,开价35亿。市中心那栋时尚大楼,是我给那小子准备结婚时的聘礼。只要老沈你同意,我立即和人把合同签了,并且保证我们的分店租金不涨。”

    “同意……什么?”老沈假装不知道。

    “让冬冬和四儿订婚,大学毕业后完婚。另外,沈氏集团20%股份,得作为四儿的嫁妆。”

    “你!老徐,你这是趁火打劫啊!沈氏集团你也是股东,你难道就不盼着点好?”

    “就是为了集团好,我才将自己三十年的心血转手他人!”老徐突然提高声量,“我这个亲家,够对得起你了吧,老沈?当初不同意你开展国风事业部,你非要跟风,拿着公司的钱去供四儿玩过家家,投资什么汉服品牌,你烧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是砸进去泡都不会冒一个的深渊啊——”

    老沈跌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双手捂着脸,表情痛苦。

    “我怎么劝你来的,情怀不能当饭吃,你不听啊,为了你伟大的父爱,现在30亿的窟窿,怎么补?”

    “国风事业部前后不到一个亿,与那30亿无关,是我们的盘子铺得太开。再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这些,时装界要是有15%的增长,已经是触及天花板了,汉服市场每年都是50%以上的增长,这增长速度,老前辈了你,你不觉得恐惧吗?这是趋势,挡不住的!这个细分市场我们现在不进场,将来就没机会了。就算继续亏损,国风事业部不能裁掉!老徐,相信我,要不了几年,事业部会盈利的。”

    “老沈啊,你看到公司股票跌成什么样了!你有看过外界都是怎么评论我们的吗?必须裁掉!“

    “不仅不裁,还得打造国风界的奢侈品牌,为将来的年轻人提供一个国风审美的最高标准!”

    “无可救药了你!”老徐觉得对这个老顽固已经多说无益,便只咬住两个小孩的婚事,“那他们两个的婚事,成不成,你一句话。”

    “20%股份不可以。”老沈回答的干脆。

    “行,我那栋楼本来也不是很想卖。”老徐提腿要走,临走又提醒一句:“订购会马上要开始了,财务那边,还请董事长去拿个主意。哦,还有,媒体已经蠢蠢欲动,你最好让你的宝贝女儿少抛头露面。”

    两人不欢而散。

    一大清早,四儿就开始交待小莲,“要是记者媒体一律不接,陌生电话不接,嘉宾电话你背下来了吧?”

    “我怕一紧张就忘记了。”小莲已经开始手心冒汗。

    “别急别急,你这是后勤后补,万一达叔阿玄他们忙不过来,你就帮忙打电话。旁边是打印好的电话列表,记住,陌生电话不要接,不要让人从后花园的门进来,知道吗?对了,你堂哥答应来吗今天?”

    四儿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第一次和父母过生日,还是和这么多人,莫名兴奋,一大清早就已经穿着丝绸暗纹齐胸襦裙,外面一件红色大袖衫,为了显得自己高挑,还穿了一双带跟的绣花鞋。

    “昨晚上给我送衣服的时候说了会来的。”为了迎合宴会的气氛,小莲特意穿上弋阳买的新裙子,整个人比平日里更有朝气。

    “那就好,我去接我同学。”四儿急匆匆的跑去大门口。

    及笄礼在上午十点开始,嘉宾们陆续到来。老沈和沈夫人接待的都是些往日的商界好友,四儿在门口着急的等着弋阳的出现,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一直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门口那位就是令爱吧?”老友端来一杯红酒敬老沈。

    “是啊,从小养在老家,不懂规矩,让老朋友见笑了。”

    “哎,我看令爱活泼可爱,就是不知道她穿的那一套,是贵公司旗下哪个品牌?我太久没有关注时装了,有点落伍了。”

    “那不是我们品牌的衣服,小孩子喜欢,就支持了一下。她非得今天穿,还要搞一个她们年轻人玩的成年礼……毕竟也只有这么一次,我们也不好反对。”

    “cosplay是吧,年轻人叫它是?”

    “这个是汉服,和cosplay不一样……你瞧,我们都老了,孩子们现在玩的,我们根本跟不上了。”老沈不想在汉服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他今天的目的是找到有意向的人联姻。想起老徐在公司里私下说的那番话,以及一脸他儿子吃定了四儿的样子,他心里就窝火。眼看着宴会要开始,老徐还没有出现,他心里期待老徐最好是有事耽搁来不了了。

    “听说集团最近有点风波,还好吧,需要帮忙吗?”老友问。

    “媒体捕风捉影,不必当真。今天小女成年礼,感谢老朋友捧场啊。”老沈想找机会聊聊孩子们的事情。

    “哪里的话,我儿子都没给他过什么生日,成年也就意思一下给个车什么的,男孩子嘛要穷养,不能惯着。”听老友这么说,老沈心里不悦,便借口说让他随便吃喝,先失陪了。

    “哟,老周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啊,怎么,你家公子也来了?”

    “没有呢,准备高考,来不了。我来看看。”

    “你这是要来攀亲家了?”一人大笑。

    “不敢不敢,高攀不上。倒是你啊,家大业大,家里就一根独苗,和沈家倒是门当户对。”

    “哎,老兄谦虚了,我们也是不敢高攀啊。”

    老沈听得火冒三丈又不好作声,今日来的人都是来打探风声的,见风使舵,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江湖。

    一群少女少年中,有几个陌生的面孔,有个孩子看起来才上初中,却能用英法德意四种语言自由交流,引得同伴们十分艳羡。

    老沈过去和他打招呼寒暄到:“后生可畏啊,我像你这样大的年纪,还只会ABC呢。”男生礼貌的回礼,用红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老沈的酒杯说:“沈伯伯,您过奖了。爷爷经常提起您,让我们向您学习。”

    “哦,你爷爷是?”

    “我爷爷在那里——”

    老沈循着手指望过去,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头正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四儿的汉服社同学的歌舞表演,心里纳闷,南坊布行的老爷子退隐商场多年,已经很多年没有过问生意场上的事情,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他朝沈夫人方向看一眼,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其他老狐狸们各自捧着酒杯相互攀谈,老沈有一点尴尬。

第十一章 负约

    沈夫人带了一位人来,见到人群中稍微有点落寞的老沈,叫了一声。老沈和少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去了沈夫人身边。

    “这位是?”

    “四儿的老师,高石林老师。”

    “高老师好。”老沈客气地伸出手去。

    “不敢当不敢当,在商业领袖面前我是永远的学生。”高老师也伸出手去,正当要握手的那一刻,有人哈哈哈大笑走进来说:“哎呀,各位老朋友见谅,我来晚了。”

    来的正是老徐,身边带着徐冬冬。徐冬冬一身白色燕尾服,胸口别了一朵小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新郎官来了。

    “沈伯伯,四儿呢?我们进来没有看见四儿啊?”徐冬冬走了过来,眼神却有点飘散。徐冬冬确定昨晚上停沈府花园后面的商务车不是沈家的,但面对老沈时却莫名心虚。

    “可能在接待同学吧,你找找看好吗?”老沈本来心里窝火,压着耐心回答徐冬冬的话,毕竟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如果没有老徐提出20%的股份的事情,也许看在眼前这个孩子对四儿的一片痴心的份上,会考虑和徐家联姻。他现在一看见徐冬冬,就好似看到徐冬冬头上有个20%的标签,赶紧用话支开他。

    一边又希望媒体不要捕风捉影,将集团的事情添油加醋越描越黑,弥补窟窿宜早不宜迟,于是心里迫切期待可以在宴会上谈拢一个备选的亲家。

    徐冬冬迫不及待去找四儿,朝着宴会的舞台后台跑去。高老师在一旁看得兴趣盎然,一直点头:“这歌好听啊,舞蹈也不错。我记得运动会的时候,四儿就是跳的这个舞蹈吧,歌叫什么来着……采薇?嗯嗯……非常具有古典美。”

    “我让你来看的热闹,在那边。”沈夫人一个眼神示意,高老师长长“哦”了一声。

    “这房产是他的?”高老师问。

    “当然不是。”沈夫人答。

    “哦——”高老师又长长的叫了一声。

    后花园花团锦簇,嘉宾云集,歌舞不断,四儿却渐渐失去理智,满头大汗跑回大厅问小莲有没有看到弋阳的电话打进来。

    “小姐,好几千通未接呢,你同学的电话,我……”

    “算了,我来找。”

    “小姐,等下仪式就开始了,几千个电话,找完天都黑了。”小莲说道。

    “我一定要联系上他。他睡过头了,或者迷路了总是能找到人的。刚刚阿玄去他住的地方找过了,也没找到人。我担心出事啊。”

    “四儿?”沈夫人在门口叫了一声:“你该上场了。”

    一边是弋阳,一边是成年礼,四儿左右为难,一咬牙将电话交给小莲:“打这个号码,打通为止。”

    “今天,小女沈洛枳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的光临!下面,小女洛枳成人笄礼正式开始!”老沈的声音已经传入四儿的耳朵。

    音乐响起,四儿已经换好采衣采履走到舞台中央,面南向嘉宾作揖,接着是宾盥、三次加笄等一系列流程,前后换了三套衣服,尽管自己当初在帮其他协会人操作此流程时对自己的成人礼无限向往,此刻却如坐针毡,她第一次觉得成人礼的仪式过于繁琐。

    作为正宾的白发老爷子走到四儿面前,高声吟诵:“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四儿终于把自己准备好的大袖衫换上了。

    一个意大利人从四儿出场到仪式结束,一直用蹩脚中文说:“仙子啊,太美了,不可思议。好想有个中国的女朋友……”

    初中生点头,用意大利语说:“姐姐一直都是小仙女。”

    两人用意大利语交流起来。意大利人问:“她是你姐姐?”

    “不是亲姐姐,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

    “她是你的心上人吗?”

    “我非常仰慕她。”

    “你很棒!”意大利人竖起手指笑,又说:“祝你好运。”

    及笄礼结束,司仪宣布宴席开始,却被徐冬冬抢过了话筒:“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亲朋好友,我是四儿的好朋友徐冬冬,四儿18岁生日,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沈氏夫妇倒抽一口气,一直暗示司仪将冬冬话筒拿走。

    意大利人皱眉:“哦,看起来你有情敌了。祝你,好运?”

    初中生说:“他不算。”

    四儿满脑子都是弋阳,全然不关心徐冬冬说了些什么,直到台下的人全欢呼声此起彼伏,她终于听清楚一句话:“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她看着徐冬冬,眼泪悄悄的滑落。徐冬冬先是一愣,又傻傻地问:“你是太感动了吗?”

    “你对他,做了什么?”

    台下的人突然鸦雀无声。话筒里两人的对白传出来,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剧情。

    意大利人说:“那个‘他’是谁?你还有其他情敌吗?”

    初中生吐吐舌头笑到:“姐姐的粉丝一向很多。不过,我会是最强劲的对手。”

    话筒突然没有声音,阿玄将徐冬冬架下舞台,四儿趁机跑回了大厅。

    “怎么样?打通了吗?”

    “小姐,这……”小莲摇头。

    四儿突然脑袋一个灵光,手机有定位啊。

    她忙打开手机,发现GPS找不到对方。她赶紧给手机售后打电话,对方回答:“如果你找不到对方,如果对方电话能打通,可能是对方没有设置指纹解锁,无法进行指纹验证。”

    四儿的心像被扎了一般。没有指纹验证,这个功能就用不了,那还叫什么双身份验证,她此刻差一点爆粗口。

    她想报警,还没有失踪24小时。四儿开始不怀疑自己愚蠢。也许,他只是反悔了,不来了呢?自己满世界去找他,而他不过是躲在那个角落里悠闲的打游戏喝咖啡呢?

    “不可能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她在心里否定自己的猜想。

    宴会差不多散去,同学们都有专车送走,只剩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和孙子,早就到了沈家却从头到尾没有露脸的陈院长,喝醉了酒被老徐骂了一顿还赖着不走的徐冬冬,看了一天热闹的高石林,还有沈氏夫妇以及沈家的佣人。

    “高老师,你知道弋阳去哪里了吗?”

    “弋阳今天没来吗?不会啊。他那天……对了,你有去附近那个卖红茶的咖啡馆找吗?他在那里做临时工。”

    “小莲去找了,没有。”

    一个巴掌打在四儿脸上,老沈站在四儿面前,满脸怒气。

    “……”四儿梨花带雨,不解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你还嫌今天不够丢人,不够乱,是吗?”

    “爸,求你帮我找找他,他可能出事了。要不然,不可能不接我电话的。”四儿哭着恳求老沈。

    “别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徐冬冬摇摇晃晃的走进门来。

    “你答应嫁给我,我就告诉你在哪里。”一颗闪闪发亮的钻戒引发了高老师心底的惊叹:“不愧是有钱人,熊孩子都能买钻戒了。”

    “你干的?”

    “自从你昨天醍醐灌顶的教导之后,我可不会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在哪里。”

    “他在一个你很讨厌的地方,正和女人呆在一起呢。”

    “你骗我。”

    “想看视频吗?”

    “徐冬冬!你骗人!”

    “看不看随你,反正,我等着你。”徐冬冬说完最后一句,晕倒在地上。

    四儿将徐冬冬的手机抢过来扔进水池里,又跑出大厅,在大铁门呆呆地一直等到天黑,“他会来的。”

    老沈尴尬的对剩下的宾客致歉,对白发老头恭敬地说:“秦老爷子,小女任性惯了,让您看笑话了。”

    “完全没有,四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率性呢。星羽嚷着要来看姐姐,还说小时候四儿陪他玩还给他糖吃,对他最好了。我就只好求尊夫人给个邀请函了。”老爷子的话看似不显山不漏水,还是将老沈羞的满脸通红,自己只顾着找和四儿年龄相仿的商业世家,忘记了老爷子家还有个四儿从小的跟屁虫。只是因为秦星羽太小,自己没考虑在内。

    “秦老爷子,您别见怪,我实在是一时间糊涂了,最近事情是多了些……应该早一点请您过来的。”转口又将沈夫人说一通:“老爷子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既然昨天就来了,怎么不将老爷子安排在自己家住,外面哪里有家里住的舒服。”

    “这个不怪尊夫人,发生一点点小交通事故,我让司机掉头了。星羽刚好也想见见传说中的夜上海。”老爷子哈哈笑了一声,又说:“小公子的身体,这些年恢复的还好吧?”

    老沈说起自己的痴呆儿子,心情十分低落。小宝儿一岁发烧烧成了脑瘫,那时候四儿才八岁,也不能把责任全怪在一个贪玩的小孩子身上。只能怪做父母的失职,没有把孩子带在身边。

    “老爷子,谢谢您的关心,小宝儿好多了,现在能说话了,也认得我们,有时候会走几步路。”沈夫人接过话。

    “那就好。”老爷子起身,对初中生说:“小子,你四儿姐姐今天太忙了,等你毕业了再来找她吧。”

    “哦。”初中生朝着大铁门看一眼,心里十分失落。

    “老朽外人,说句旁观者的话,资金的问题,总会有办法的,断送四儿的幸福,可不大好。”

    阿玄送爷孙两从侧门出了沈府,陈院长才从楼上下来。

第十二章 入狱

    “这么多年了,你还怕他啊。”老沈对着楼上的人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不怕父亲的儿子。”陈院长笑的很苦涩。

    “弃商从医,悬壶济世,功德无量,也不毁老爷子一世英名。”老沈安慰道,想起白天的事情来,问陈院长:“今天宴席上,你看见老徐了吗?”

    “远远看了一眼,听声音,他身体还可以。你还是慎重一点,最好不要公开和这么多人见面,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不利。”陈院长说。

    “能够撑过四儿大学毕业就好。”老沈自言自语。

    “怕是……”陈院长考虑了一会儿,又严肃说到:“老徐虽然野心勃勃,但是看徐公子对令爱的确出于真心,如果他们婚姻稳固,老徐的条件你不妨考虑考虑。”

    高石林在一旁不知道是该回避还是该发表意见,一个外人在这等场合下非常想做空气一样的存在。

    “啊……”高石林试着开口,却被老沈打断。

    “20%的股份不可能。他还想找个医生来打探我的身体,怕是早就盼着我两腿一蹬了。我要是一走,整个沈氏都是他的。”老沈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不好意思的说:“哦,高老师,依你之见,这事怎么办好?”

    高石林一头雾水,平时只有他点名让学生回答问题的份,怎么自己到被点名了。

    沈夫人看出来高石林的尴尬,忙说:“老沈,你太急了。高考结束以后,高律师才入职。”

    “哦,好好,那好。那请高老师这段时间多帮帮忙,我夫人既然请了你来,那你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要准备一场恶战了,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些麻烦里来。但是,沈氏的确非常需要帮助,拜托高老师了。”老沈深深鞠躬,高石林不知所措的摆摆手说,“老师客气,老师客气。”赶忙借口还有事情要赶回学校,沈夫人让司机让高石林回去了。

    “老沈,你怎么了?”沈夫人发现丈夫心神不定思绪不稳,如果是为了女儿的胡闹,还不至于。

    “陈院长,老沈的身体,究竟能撑多久?”沈夫人问。

    “……不管作为朋友还是医生,我都不应该隐瞒,他……必须尽快做心脏搭桥手术。”陈院长说。

    “不行,必须四儿结婚以后。我必须保证沈氏集团在我死后,还姓沈。”老沈一口回绝,又叮嘱道:“小宝儿还是麻烦陈院长照顾,我要是不在了,宝儿的5%的股份转给医院,只要可以继续保证小宝儿的治疗。”

    过于激动和担忧,老沈一口气上不来,被扶在沙发上大喘气,连吃几颗救心丸才平缓下来。

    陈院长又开了些药,临走前叮嘱他不要操之过急,另外,他将一天前透过花园看到的车祸一事提了一嘴:“出门小心些。”

    月亮有了残缺,整个花园洋房里静悄悄的。沈夫人见女儿劝不动,自己又回了客厅。

    大厅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个红色小点一闪一闪分外亮眼。

    “戒了十八年的烟,咋又抽上了?”

    “提提神。”

    “现在知道心疼吧?”

    “女儿长大了,迟早是别人的。以前总是安慰自己,习惯就好……哎,还是习惯不了啊。”

    “那你还阻止他们两个?”

    “她姓沈,就得和沈氏同甘共苦,这是她出生就需要承担的责任。”

    “她心里,会恨你。”

    “恨就恨吧,是时候学会自己飞了。这心多伤一份,翅膀就多硬一点。过了这一关,其他的关就容易多了。”

    “你要挺住……咱们还要陪她走很远的路。”

    “放心吧,死不了。我还要抱外孙呢。”

    “明天……我去找校长谈谈。”

    “不用,我找过了。多给他一些钱,算我对他老弋家的补偿。”老沈吸了一口烟,接着不停地咳嗽。

    “老沈,他不是个要钱的孩子。”沈夫人听到丈夫又要用钱摆平感情,不由的语气重了些。

    “他不要钱,会要了四儿的命。”老沈盯着夜色,幽幽地回答了这么一句,起身回了房间。

    当大厅的西洋钟敲响晚上十二点,四儿勉强站起身来,往大厅走。

    “小莲,你堂哥要是没来,你记得给他打包一份蛋糕。”小莲一直坐在厨房里不敢出来,直到老爷夫人都休息了,才偷偷走出来,一走出来便听到四儿有气无力的声音。

    四儿面无表情的将本应该送给弋阳的汉服也给了小莲:“我们社团缺一个男模,他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这个就送他了。”

    说完,将阿玄从水池里捞出来的手机带回了房间。

    四儿看着弋阳的最后发来的信息,想起之前他说的话,又哭又笑。他给她的礼物,如此残忍。

    老沈不放心,半夜起来发现女儿房间的灯还亮着,第一次敲自己女儿的房门:“四儿,爸爸……想和你聊聊。”

    “很晚了,都睡吧。”四儿的声音过于苍白无力,老沈担心女儿真的被打击到了。

    “爸爸跟你保证,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爸,我累了。”

    老沈被拒之门外,内心里沉痛无比,在门外说道:“孩子,这是你成年后的第一课,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好好睡一觉,爸妈会陪着你。”

    连续一个星期四儿高烧不退,整个人瘦了一圈,对人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躲在房间里,连见弟弟的日子都不肯出门。每天手机上发一句,你在哪里。又负气的将这句话删掉。想对弋阳说自己病了,又觉得自己博取同情也许弋阳会看不起自己。直到实在忍不住内心疯狂的思念,熬了个通宵大清早给远在老家的奶奶打了一通电话。

    “四儿,你遇到什么事了?”奶奶接通电话的第一句竟然是这句,这让本来委屈到无以复加的四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起,只说:“奶奶,我想你了。”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奶奶知道你受委屈了,说给奶奶听听,奶奶给你撑腰。”

    “奶奶,我……我失恋了。”

    “四儿,奶奶心疼你,也为你高兴。”

    “为什么啊?”

    “奶奶也希望四儿能从一开始就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但是如果没有,我们也要有勇气继续去爱啊。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失恋,就是这八九里的一个。奶奶年轻的时候,失恋了不止一次呢。直到三十五岁,才遇到你的爷爷。”

    四儿更加委屈,问奶奶:“奶奶当初也被人骗了吗?”

    “是啊……那时候,奶奶也觉得受到了欺骗。后来才知道,我们曾经以为的欺骗,也许另有苦衷。”奶奶安慰道。

    “……他会有苦衷吗?”

    奶奶只说:“时间知道答案。”

    奶奶的话对四儿起了作用,她昏沉沉的睡下,决定亲自去寻找苦衷。第二天一大清早,四儿便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请问弋阳在哪里?”

    “……”校长面对一个气势汹汹的小丫头,失笑了。

    “校长,我问过同学,弋阳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了,他去哪里了?”四儿不解的问。

    “洛枳同学,你对同学的关心,我很理解,但是……出于对个人的隐私保护,我不能告诉你他去哪里了。你这样冒失的跑来办公室质问校长,很不礼貌。希望你下次改正。”

    “……对不起校长……我,我是太担心了。”四儿羞愧的低下头。

    “还有,你刚刚进门,没有敲门。这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应该有的行为。”

    四儿又退到门口重新敲门:“校长,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校长……”四儿紧追不舍,被校长的话打断。

    “他没有交高考志愿表,你父亲来办理过退学手续。”

    “我父亲?为什么不是他父亲?再说,没有当事人,就可以代办退学手续吗?”

    “你父亲受弋阳父亲委托。”校长将委托书拿给四儿看。

    “我想,这事,你父亲更清楚。”

    “我生日之前?怎么可能。明明弋阳还在学校……”四儿突然清醒过来,认为自己明白了弋阳爽约的原因。一定是自己的父亲逼弋阳退学,导致弋阳知道真相后一气之下才没有去参加生日宴的。果然父亲说到做到。

    “那弋阳已经回老家了?”四儿追问。

    “不清楚,或许你可以打这个电话问问。”校长给了四儿一个小纸条,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弋阳父亲的电话,你可以问问。”

    四儿如获至宝,欣喜万分,一直弯腰感谢才跑出办公室。

    上学的同学越来越多,看见四儿却刻意回避,又左右窃窃私语,四儿觉得奇怪,又换了个地方准备打电话。被之前陪她一起去了小树林的女同学喊着:“洛枳,过来——这里这里——”她站在树下招手,见四儿狐疑,又跑过去将四儿一把拉走,两人一直走到了无人的地方。

    “你是在找弋阳吗?”女同学问。

    “……”四儿点点头。

    “你不在这一星期,学校里关于你和他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同学小声附在四儿耳边说。

    “怎……怎么了?”四儿的心突然提到了嗓门口,她首先跑到脑海里的画面竟然是弋阳的尸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从生日宴回来的同学说,弋阳退学的原因,不是老师说的转回老家高考,而是……”她左右看了看,附在四儿耳边悄悄的说出来,吓得四儿一个机灵,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真的进去了。有同学看见他头破血流的进了派出所。”

    “他打架我信,猥亵……,我不信。谁造的谣,我查出来饶不了他!”

    “那女孩也退学了。女孩家长来找学校闹,估计是给了一笔钱吧,后面就没有什么动静了。”女同学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四儿突然警惕起来。她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也没有偷拍,才试探着问:“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啊?说实话,我对弋阳也有好感,所以这些话我也不信,但是这些话是我亲耳听到的。所以,我才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找出真相,换弋阳一个清白。”女同学郑重的说。

第十三章 围攻

    两个单纯的傻女孩战战兢兢的在派出所门口站了半天,就是不敢进门去。

    “我第一次来,我害怕。”女同学为难的说。

    “……我也是……可是还是要进去问才行啊。”四儿给自己打气,“大不了,让我爸来赎人。”

    “好。走!”女同学坚定的说。

    两人手紧握着手,才走进门,被刚抓进来路过她两身边的犯罪分子吓得个半死,女同学的牙齿直哆嗦:“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行,都到这里了。”四儿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自己的目的。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一位警官来问。

    “报报报报……报报……”四儿的嘴已经不受控制。

    “报什么?”

    “报案……”四儿复述一遍。

    “什么时间,什么人,什么事。”

    “我同学失踪一个星期了,有人看见他头破血流进了派出所,我们来问问。”

    “你同学叫什么?”

    “弋阳……”

    警官听到这个名字,抬头看着她们两个。

    “怎么了,警察哥哥,他怎么了?”女同学问。

    “星海中学高三班弋阳?”

    “是。”

    “此人档案机密,无可奉告。”警官又喊:“下一位。”

    两位女孩被下一个报案的挤到一边,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只听得局子里报案的人哭哭闹闹的好不伤心,四儿吓得赶紧拉着女同学的手出了局子。

    “现在怎么办啊?”女同学问。

    “我去问我爸。”四儿笃定。

    “好。一起去。”女同学也笃定。

    四儿疑惑的看着她:“你去干什么?”

    “……那有了结果,告诉我。”

    “好……你叫什么?”四儿问。

    “苏锦,外号大喇叭。”苏锦自我介绍到。

    “大喇叭?”

    “别误会,就是我嗓门比较大,不是那个大喇叭,我不喜欢八卦的,更不喜欢传八卦。真的……”苏锦起誓。

    四儿心里想着,不喜欢八卦,怎么知道弋阳进局子里了,但没说出口,两人在局子口分道扬镳。

    “妈妈,那个人我认识,她是星海中学的沈洛枳,网上说她就是沈长麟的女儿。”快走到家附近,突然有个小男孩朝着四儿大喊,又紧拉着一个中年妇女快步过马路朝四儿走去。

    中年妇女憔悴的脸上泪痕未干又添新泪,手却抓着四儿死死不放:“小姐,求求你,我们一家老小全靠我男人一个人养活了,你去求求你爸爸,把我家男人叫回去吧。他不能没有工作啊……”

    四儿还是头一次一个人走路回家,就遇上这样的事情,有点不知所措,女人继续哭诉:“我男人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干活的,从来没耽误过半点功夫的呀,你们要开除也要开除那些磨洋工的,把我男人开除了,这不公平啊。”

    小孩到没有跟着哭喊,只说了一句:“妈妈,有其父必有其女,你求她没有用的,一样的铁石心肠。他们沈家人都是吸人血的资本家!”

    四儿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是从哪本老掉牙的政治书上学来的名词。小孩见四儿笑,不敢再接着说。妇女却嚷着不撒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为何,突然多了几个拿相机的。

    四儿立刻明白,这是记者。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尽可能的保持一个好的形象。

    “这位阿姨,您慢慢说,这里不太安全,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您和小弟弟还没吃饭吧?中午了,我请你们吃饭?”

    “请问你是沈长麟的女儿吗?”

    “请问你父亲对沈氏集团巨额资金亏空怎么解释?”

    “请问你知道此事吗?”

    “你父亲都见过哪些人?”

    “……”

    “……”

    四儿头昏目眩,耳朵里响起来嗡嗡声,后面的话一句没听清楚,突然有液体扔在了自己头上,顺着脸颊流出下来,人群里似乎有一批人积极响应,接着是鸡蛋,蔬菜,油漆朝着四儿扔的扔,泼的泼,四儿吓得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靠着马路边的围墙。她在内心极力呼喊救命,另一个声音又告诉自己,镇定,是父亲的声音。

    “你是沈氏未来的接班人,要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魄力。怕什么,还有你老爸在呢!”四儿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和邻居家大一点的孩子打架打伤了,也打输了,父亲从外地赶回来说边给她擦药,边说这句话。从那以后,即使打不过别人,她也要先声夺人,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各位!请你们冷静一点!”四儿才说出第一句,被人呛了回去。

    “你们家没一个好人……”

    “各位,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来这里,我先向你们说声对不起。”四儿深深鞠一躬,众人一愣。

    “但是……”四儿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视一圈众人,说:

    “你们拿相机的,扔鸡蛋砸蔬菜的,你们都是我的长辈,你们都有孩子或者有晚辈,试想一下,今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打被砸被骂的,”四儿拉过小孩子对那个妇人说:“如果是您的孩子,阿姨,你会怎么样想?”

    又对着施暴的人说:“如果是你们的孩子或者亲人,你们会怎样?你们可能对我父亲有怨,因为什么原因……因为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是……但是你们现在的行为,和倚强凌弱的强盗有什么区别!如果你们想找我父亲要公道……如果你们要公道,要天理,你们就应该用公道和天理对待一个和你们一样无辜的人!”

    吵闹声暂时停止了几秒,一个小孩扔了一颗石头,正好砸中四儿的头,顿时鲜血直冒,小孩的父亲一慌张,赶紧抱着小孩跑了。也许是四儿的头被砸破了,让众人稍微恢复一点理智,人群没有继续攻击四儿,四儿的视线却慢慢开始模糊起来。

    记者中有一人发话:“姑娘,并非我们为难你。请你转告你父亲,若要平息民愤,请召开新闻发布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又对失去控制的民众说:“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我们不要伤害无辜,也不能非法使用暴力。”

    “你是哪头的,你是他老子请来的托吧!大家别被骗了,抓住他女儿,让他拿钱来换!”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扯着嗓子喊,带头要去抓四儿。

    四儿这下慌了。面对这一群失去理智的人,她的大道理根本无用武之地。难怪父亲总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赶紧撒丫子跑,头上流下来的血已经混合着鸡蛋夜,油漆一起,分不清了。

    “四儿,上车!”一辆红色保时捷开到四儿前面停下,四儿的脚已经听不上使唤,在要倒下的那一刻,被徐冬冬拉上了车。

    “去医院。”徐冬冬摇摇晕过去的四儿,“四儿,你醒一醒?四儿!”

    四儿迷迷糊糊叫着:“对不起,对不起……爸,我怕……”

    “四儿,四儿,是爸爸,你别怕。别怕,四儿,爸爸在,爸爸在。”老沈心尖儿颤着疼,一边懊恼自己没有及时出现,一边又庆幸徐冬冬出现及时,心里对徐冬冬之前的反感消除一些。

    “爸……”四儿睁开眼,眼前的人正是他梦里想要寻求的依靠。四儿一把抱住老沈哭:“爸爸——爸爸——”

    “好了,已经没事了。”老沈像安慰小时候的四儿一样:“四儿很勇敢很机智,面对恶势力,不屈从,不妥协,很好。但是以后,你第一时间要先学会报警,好吗?”

    “……吓死我了。我都……我都差点儿尿裤子了……”四儿委屈到。

    徐冬冬听着,在一旁笑出了声,四儿瞪了他一眼,徐冬冬立刻噤声,只是嬉皮笑脸的问:“还疼吗?头?”

    “你脑袋砸一个洞试试?”四儿不理徐冬冬。

    “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在静安区老洋房片区发生一起围殴事件,受害人是一位在读高三学学生,网传其为四大财阀之一沈氏集团的四小姐,受沈氏集团资金断链裁员风波影响被已裁员家属围困,左额受伤……”

    老沈将电视关掉,问四儿:“你今天怎么走路回来的?司机呢?”

    “我……”四儿想说自己是来询问弋阳下落的,又意识到徐冬冬在场,不好多问,便改口道:“我从前都不知道走路回家这么近,想着要毕业了,以后来的机会不多,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将来回忆起来,也有实实在在的东西。”

    “以后让阿玄送你上下学。”老沈说。

    “他是你的保镖啊,给了我,你呢?”四儿觉得头疼,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徐冬冬殷勤的去摆弄枕头。

    “没事,爸爸以后再招一个。阿玄跟了我多年了,各种场面都见过。”老沈的话里,也包涵着面临这种人身危险的场面。

    “沈伯伯,我也可以啊。”徐冬冬自告奋勇。

    “你别拉我当垫背的就行。”四儿反驳道。

    老沈出门接了一个电话,进门后对徐冬冬说:“冬冬啊,谢谢你救了四儿,这份恩,沈伯伯记着,将来还你。你下午不是还要上课吗?四儿我来照顾就好,你先回去吧。”

    “沈伯伯,我不用上课,我留下来……”徐冬冬见老沈不可拒绝的眼神,只好说:“那好吧,我放学了再来看四儿。四儿,那你好好地,我先走了?”

    四儿假装微笑:“慢走啊——不送——”

第十四章 探监

    “你去派出所做什么?”老沈突然严肃起来。

    “……”四儿极力组织语言,又将从学校到被打的事情回忆了一遍,才说:“校长让我来问问您,说弋阳退学的事情只有你清楚。”

    老沈没有打断四儿,这是他们父女两的默契,一方说话,另一方即使反对,也必须等对方说完。

    “我在路上遇到同学,听到一点风声,就去了派出所问了一下,他们说弋阳的档案是秘密,不能查。我准备回家问你,路上就遇到一群讨要公道的员工家属,然后就被打了。”说完,又报一句:“完毕。”

    “打了”两个字,四儿说的特别重,为的是父亲看在自己受伤的份上对于自己去派出所的事情从轻发落。

    “弋阳的事,我本想你毕业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老沈叹气道:“这件事,比较复杂,爸爸不希望你再问下去了。等出院,认真复习,考不上清华也没事,你不是喜欢做设计吗?读一个服装学院也行。”

    不问下去?四儿心里回答,不行。但她没有直接反驳父亲,因为父亲在专业方向上松口了,没有逼着她学管理,就意味着她再逼问,吃力不讨好,现成的便宜都捞不着。

    “我要上北服。”四儿要求。

    “北服?”老沈不解。

    “就是北京服装设计学院,有汉服设计专业,我要选这个。”

    “好。”

    “爸……”四儿还是想见弋阳一面,亲自问他,否发生了什么,则她不死心。

    “见一面,可以,但从此以后,形同陌路。做得到吗?”老沈说。

    “……爸,您不能这么要挟我。”四儿不同意。

    “那就免谈。”

    “先见了再说。”

    “不行。”

    “爸爸——”四儿想撒娇,这个法子以前百试百灵。

    “我叫你祖宗,行吗?你是心太大,还是对爸爸根本漠不关心?你今天被人打了,空穴来风吗?你知道爸爸现在压力多大吗?”老沈突然发怒,语气变得不耐烦,话说急了就咳嗽起来,一口气上不来,四儿直按护士铃:“医生,来人啊……爸爸,我错了我错了,爸爸,你怎么了?”四儿从床上跳下来,赶紧去扶老沈。

    “有心脏病就少发点脾气。”护士说着,叫人倒杯水来。老沈吃了药,慢慢恢复了正常。护士说:“你爸爸都这个样子了,你就少气他两句吧。再大的仇也犯不着拿命折腾。”

    护士的话是够扎心的,却也让四儿发现了真相。

    “爸爸,什么时候开始的?”四儿一直以为父亲只是身体不好,老毛病,每次在家发病的时候都是母亲在身边,又或者是父亲有意躲避,所以她几乎看不到父亲病发的样子,还以为像普通的慢性病,吃着药就好。

    “这个老毛病了,你不用担心。我刚才说的,你答不答应?”

    四儿点点头,难以名状的心情在五庄六腑里燃烧,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一种无力感第一次涌上心头,让她觉得父亲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而自己也不是由着性格什么都可以说了算的。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爸爸,弋阳受伤的事,不是你干的,是吧?”

    老沈点头,四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老沈让女儿独自进探监室,自己在外面默默等着。

    四儿的脚步特别沉重,她害怕见到弋阳,又渴望见到弋阳,她不知道见到以后说什么,又想知道弋阳过得怎么样,更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变成了阶下囚。

    “弋阳,出来。”

    随后,四儿听见哐当的铁门声,手脚链子撞击的声音,弋阳拖着步子坐在了对面,看不到脸。她犹豫的看向狱卒,狱卒说:“他自己要求的。不能太久,五分钟。”

    “……”四儿鼓足勇气,话到嘴里又咽了回去。

    “……”弋阳无声,表情冷漠。

    “我……”四儿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颤抖,她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停顿一会儿说:“我……”

    “……”弋阳依旧不吭声。

    “我……等你。”四儿尽量让这三个字看不出任何让人回忆往事的情绪来。

    “不用。”弋阳回答的干脆,沙哑而低沉。

    四儿只是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弋阳,这一声,恍如隔了半个世纪。

    她控制不住哭泣,咬住自己的手,任凭眼泪打湿手背。

    “……”四儿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又说:“我信你。”

    “……”弋阳沉默了。

    “我的那份,你还没给我呢。”四儿说。

    “……”

    “我爸爸答应我学设计了。”四儿想分享这个好消息,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对退学的弋阳的一种伤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懊恼:“对不起,都怪我。”

    “忘了我吧。”弋阳说。

    “……真话?”四儿忍着泪。

    “我不配。”之后听见脚步声,正在离开。四儿断定弋阳不肯说了,便急起来:“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会让我爸爸查清楚,你要等着我。在这里也不能放弃希望,你还要上清华的,你记得吗?你不能放弃。”

    脚步停了下来:“以后别来了。”

    “弋阳,弋阳……弋阳,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可是我不会放弃的。我打听了,只要三年,三年你就可以出来了,学校还给你保留着学籍,你还可以再高考的。弋阳,你听到没有?”四儿敲着铁门。

    “安静点。”狱卒来提醒:“时间到了。”

    四儿不肯走,远远的听到有人争吵,紧接着是打架的叫喊声,有人说:“一盆破花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你也还是来这里了。”

    “还给我!”

    “你个强奸犯,看我不灭了你!”

    “弋阳……”四儿几乎是哀求:“求你们,让他们别打了。可不可让弋阳单独一个牢房?”

    狱卒没有回答,将这个问题上报上去。

    四儿跟着老沈出了派出所,整个人虚脱了似的,腿脚无力,目光无神。老沈将四儿带回来了沈府花园。

    “别等我了,四儿。”弋阳看着窗口上投下了的一束光,默默的抱着蝴蝶兰发呆。

    哪里还有清华,哪里还有高考。

    进来一个星期,第一天,他觉得自己冤枉,他要反抗,他要告诉四儿,他没有爽约,没有猥亵女生,他气得将铁门踢得哐哐响,没有人理他,得到的只是牢头的一顿打。

    第二天,他将所有人打服气了,期待父亲或者母亲来接他出去,得到的是牢里其他犯人的讥讽。

    第三天,他想起来四儿,四儿给他的手机被没收了。他拼死也不肯将手机交给行凶的人,却被牢头没收了。他本想在进局子前给表妹打个电话转告他父母,结果没人接。

    他不知道父母现在怎样,是否知道他进来了这里,母亲会不会又被父亲打的生不如死。如果出去,要记得拿手机回来,如果出去,要带母亲去看看医生。自己一直说着怎么事到临头总是忘记呢?不该的,不该的。

    第五天,他开始有点消极,在心里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把他忘记了。

    第六天,他每天除了打架,就是和蝴蝶兰待在一起。

    第七天,他不会笑了,总是冷眼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新来的人不知道他下手的快很准,总是挑战失败。他在这种肉搏中找到一种快感,仿佛一拳出去,他恨的所有人都被他打趴下。他在老家,经常能获得这种快感,只是那时候没有人敢报警。

    第八天,他对这种乐趣也不感兴趣,想着三年像一个无底洞,看不见光亮,看不见未来。他彻底掉进黑暗里了,没有人回应他。

    第九天,他躺在地上如死尸,四儿来了。

    他听到四儿的脚步声,沉重,谨慎,他听到四儿的声音,紧张,害怕,担心,故作镇定,甚至为了看起来毫不在意的轻松而显得可爱,弋阳想着想着,便哭了。

    还有人记得他。

    可是,他对不起她。

    他拿到蝴蝶兰的当天晚上过于兴奋,被车撞飞了五米外,头破血流,但意识清醒,回了个信息给四儿。撞他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来看他是否断气,又叫来另一个人把他搬进了车。四儿的信息跳了出来,旁边的人问:“少爷,关机吗?”

    “谁的?”

    “大小姐……备注。”

    “不关。”

    徐冬冬一边开车一边问:“他死了吗?可千万别让他死在我车上。”

    “放心吧少爷,还有气呢。只是头上一直流血,要不要包扎一下。”

    “你蠢啊,你要杀人还问人家痛不痛?撞一下而已,又没有撞死。死不了就行,不管。”

    他记得醒来的事情,再醒来便在酒吧里,旁边的女孩衣衫不整晕倒在他怀里,有人拿着手机拍他们,他无法动弹。

    “她不是喜欢你吗?今天就让她好好看看,她喜欢的人搂着别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弋阳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见有人朝他走过来,说话人喊一声“脱”,执行的人干净利落。

    “少爷,这姑娘还没醒,怎么办?”

    “怎么办?把衣服也扒了,放他身上,你,过来拍视频。”

    “少爷,不太好吧,毕竟是个女孩。”

    “你到怜香惜玉起来了,你老婆?”那个少爷吼道。

    “少爷……这手机怎么办?”

    “充电,不要关机。”

    拍完视频,一干人等都离开了,只剩两个受害者。

    接着有警察来,要求查身份证,便将昏迷的女孩和重伤的他带回了警察局。

    如果还要说再多的细节,他最不想回忆也最不想让四儿知道的是,自己赤裸着上半身拥抱着一个衣衫褴褛而且未成年的女孩。他成了自己生平最鄙视的人,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徐冬冬,虽然看不清脸,但他听得出声音——逍遥法外。

    他想过请律师辩护,但他没有钱。他想起了数学老师,但他觉得羞愧。他开始觉得自己掉入了一滩淤泥之中,越陷越深……

    “弋阳?弋阳,弋阳你醒醒?”有人叫他。

    是狱卒。

第十五章 身份

    “你从今天起,住这个房间。”弋阳被带入到一个设施简陋但基本用具齐全的房间,“还有这些书,给你的。”

    狱卒临走说说:“如果你再想自杀,请告知一声,有更直接的方式。如果我是你,会想着三年以后怎么活。”

    弋阳的手被包扎,房间里有水,有床,有洗漱用品,如一个简单的宾馆。

    “麻烦,把我的花带过来。”弋阳说。

    狱卒摇摇头说:“进这里的,你是我见过最奇葩的人。花比命还重要吗?”

    “重要。”弋阳从窗户上接过花,不言不语的坐在床上,在心里模仿着时间的流逝,一秒,两秒,三秒……突然,弋阳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他的嘴角渐渐浮起来阴森的笑意。

    回到家的四儿三魂丢了七魄,沈夫人担心的问老沈情况,老沈沉默,这之后,四儿虽然照旧上学,却已经呆若木鸡,和谁都不说话。

    老沈想给四儿休学一年,他用旅游度假,美食,零食,积木,娃娃、汉服……所有四儿曾经喜欢或者要求过的东西试图打开四儿的话匣子,四儿都是礼貌而冷淡的拒绝。阿玄陪四儿上街,远远的跟着,四儿即使偶尔上街,也如行尸一般走在来往的人群中。

    “妈,您睡了吗?”老沈从来不主动给母亲打电话,电话那头传出意外的语气。

    “说事吧。”老太太说。

    “四儿的事……她从小最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开导一下她?”老沈无奈。

    “你做的孽,让我老人家受罪,你良心不会痛吗?”老太太指责。

    “妈,你以后怎么批评教训都行,四儿现在……我怕她真的疯了。”老沈担心的咳嗽了一声。

    “我明天过来。”老太太挂了电话。

    老沈另一边又决定给她安排心理咨询师,谁知母亲的到来真让四儿恢复如常,四儿剪短了头发,换了手机号码,重新回到了学校。这让老沈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急忙忙赶回公司去收拾那一摊子破事去了。

    祖孙两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老太太问:“还记得奶奶经常跟你说的话吗?”

    “君子无惧。”四儿答。

    “所以呢?”

    “可是四儿是女子,不是君子。”四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心情开始明朗,但嘴上却还可怜巴巴的寻求安慰。

    “咱们四儿不仅是女子,还是非常聪明可爱漂亮的奇女子呢,不会被这么一点考验就吓怕的,是不是?”

    “是。”四儿破涕为笑。

    祖孙两从来没有这么正式而漫长的谈话,四儿第一次认真考虑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已及对待黑暗应该采取的态度。

    “四儿,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受伤,就对世界心怀恶意。每个人就像一本书,我们有时候会读到精彩纷呈但是毫无营养的书,有时候会读到枯燥难懂但是能让你成长的书。我们不能因为没有营养就抛弃它,能够得利就选择它,我们需要承认他们本身就具备启示的价值,告诉你如何成为自己。”老太太的银发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如何成为自己?”四儿问。

    “去经历,去感受,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老太太笑。

    “……可是我觉得痛苦,我不想再去感受了。”四儿犹豫。

    “那就等到你能接受痛苦的时候,再去感受。”

    “那我现在怎么办?”

    “奶奶当年失恋的时候,什么都不管,就认真的学习缝纫,想要从一个老师变成一个设计师。后来找到了第一份社会工作,才认识了你爷爷。”老太太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停下你眼前该做的事。眼前,你应该为高考做好准备。奶奶等你好消息。”

    “嗯,奶奶,我会的。光就是我的指引。”四儿拍拍胸脯,笑着说。沈夫人看见女儿的脸上已经放晴,心里无比欣喜,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吩咐小莲给小姐送药去。

    小莲远远的看着小姐这么久来第一次开笑脸,开心的又哭又笑,等到四儿上楼要休息的时候,小莲敲开四儿房门。

    “你要走?”四儿惊讶,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嗯,家里来电话,说堂婶过世了,我得回去奔丧。”

    “为什么过世了?”

    “听说……是被堂叔打的,一口淤血堵在心口出不来,死了。”

    四儿心里难过,对生离死别开始有明确具象的感受。弋阳坐了牢,小莲也要走了,高考以后就要各奔东西,她渐渐有了一个感受,成长,就是逐渐失去的过程。

    “那你还来吗?”

    “可能……不来了。我妈妈让我回家结婚。”

    “结婚?你还这么小呢。”

    “在我们老家,不小了。”小莲笑。

    “那……你堂哥,回去了吗?”

    小莲摇摇头,“堂哥没有回去,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留在这里高考吧,堂叔也不说。我去找过堂哥,他们早就退房了。估计堂哥不知道堂婶过世吧,要不然不会不回去的。”

    “那你哥哥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四儿想做点什么安慰小莲和他堂哥的事情,想来想去只想到了钱,便把自己这些年存起来的钱转一部分到小莲账户里说:“这个不多……麻烦你代替我表达我的哀悼。”

    小莲不肯要,四儿说:“要是你哥哥回来,你告诉他,将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沈洛枳一定交他这个朋友,你还要告诉他,以后的路还很长,让他节哀。”

    小莲只好收了四儿的情。她想起来一件事,又对四儿说:“小姐,那几千个电话我都查完了,确实有一个你给的号码打进来过。”

    四儿脑袋一蒙,问:“什么时间打进来的?”

    “我哥来拿蝴蝶兰的时候,他走了一会儿,有一个电话。我当时看是陌生的电话,我没接。后来你生日宴那天大概十点左右,又打来了一次。”

    “是同一个号码吗?。”四儿想着,那会儿弋阳还在给他发短信,也许当时有什么事才又打电话来了。那为什么不是直接打自己的电话?

    “是。”小莲确定的点头。

    四儿大脑突然嗡了一声,感觉事情怪异。

    “你堂哥知道家里的座机号码吗?”

    “知道。他平时找我都是用我堂叔的手机,所以我记得我堂叔的电话。”小莲回答。

    四儿有一种错觉,马上拿出储存在自己手机中的弋阳父亲的号码要求比对。这一比对,四儿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这么巧合。所以,弋阳监狱里的那盆花是蝴蝶兰。他那样保护那盆蝴蝶兰,是因为要送给自己吗?

    “你堂哥有说为什么要蝴蝶兰吗?”

    “他只说是送同学的。”

    “你哥哥是不是个寸头?”

    “嗯,小姐怎么知道。”

    “你哥哥……”四儿泣不成声。

    她想说弋阳在监狱里,但是想着既然弋阳家里人都瞒着小莲,她不应该多嘴。

    她把伤痛隐藏在心里,擦掉眼泪说:“小莲,我想着我留着那些钱也没用,都给你堂哥家吧。”四儿又将剩下的将近十万的存款要给小莲,小莲吓到了,忙说:“小姐,你给我我也不敢要啊,这么多钱。你要是想给堂叔他们,等你毕业了,得空了,再去。”

    小莲又补充到:“我们虽然贫苦出生,但是无功不受禄,也不会白白的接受你那么多的烧埋钱的,小姐,你太善良了,以后可不要被人家骗了……”

    “那……你哥有账号吗?”四儿问。

    “没有吧,他们打工都是现金结算的。”小莲的话让四儿更加伤感,她决定把这笔钱留着等弋阳出狱,将来再上学的时候用得着。

    “小莲,谢谢你。”四儿突然拥抱小莲,眼泪簌簌直掉。“请你帮我向你婶多烧点纸钱……”

    三年,对很多人只是弹指一挥间,对她和另一人,却度日如年。她准守和父亲的约定,再也没见过弋阳。

    她也曾想过忘记弋阳,忘记高考,忘记自己曾经的梦,想躲得远远的,重新塑造一个与他无关的记忆,假装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但是他在她的梦里任意穿行,梦里的他穿着她送的汉服,出现在她的生日会上。

    每次大学回来陪伴父母时,四儿都要去那几栋拆迁户外面走一圈,期待能再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期待下一秒,有人叫出她的名字。

    可是,不可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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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霸CP嗑不动介绍:
他是百年难遇的数学天才,她是学霸中的战斗机。
他是寒门子弟,她是财阀千金,他解了她出的奥赛题,她与他一见钟情。
他去赴她的生日宴,出车祸被陷害,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
她被父亲商业联姻以换取30亿资金弥补集团巨额亏空。
她去探监,泣不成声。
“我等你。”
“不用。”
“我信你。”
“……”
“我打听了,只要三年,学校还给你保留着学籍,你还可以再高考的。”
“别等我了。”
三年后,他出狱,两个月考上清华,开始了与她的十年相爱相杀。
他爱她,愿她活在阳光下。
她恨他,愿他恨她而强大。学霸CP嗑不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学霸CP嗑不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学霸CP嗑不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