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天窗了
华国，魔都。
天南大厦，魔都广播电台。
文艺频道的办公区正忙得热火朝天，十几个人忙前忙后地加班。
打电话，接电话，电话铃声、说话声、敲击键盘的噼里啪啦声，各种吵闹都混杂在了一起。
整个办公区充斥着火急火燎的气氛，都快乱成一锅西米粥了。
要问为什么？
文艺频道的节目，《深更半夜》。
开天窗了！！！
《深更半夜》，是一档专门播讲灵异悬疑故事的凌晨档节目。
虽然故事和播讲都十分恐怖，但架不住情节吸引人啊，听众对这档节目是又恨又爱，既害怕又想继续听下去。
都市中的男男女女，生活压力很大，需要《深更半夜》这样的栏目，极度紧张刺激之后的放松，能让人在这孤寂的夜里聊以慰藉。
虽然是凌晨档，听众的基数和白天的黄金档肯定不能比，但《深更半夜》的收听率一直很稳定。常年排在文艺频道众节目收听率的第五名。
《深更半夜》，算得上是文艺频道的一棵常青树，播了这么多年也积累起了一批比较固定的听众。
因此，文艺频道的一把手李德汉，对这个节目还是相当重视的。
可偏偏今天，出了差错！
本来，都已经定好了，今天开始就要直播当下最热的悬疑小说《挖坑笔记》。
各种渠道的广告已经铺天盖地打出去了，新小说的宣传推广已经足足进行了三天。
如此大的宣传力度下，可想而知，今天在广播前守候的听众至少也是以往的好几倍！
而且，广告里说得明明白白，今天新小说首播，《深更半夜》是要现场直播的！
可是，就在节目将要播出的当天下午，《挖坑笔记》的作者北派二叔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自己和魔都电视台的合同有问题，需要进一步商讨。
也就是说，现在的魔都电视台，根本没有他作品的有声版权，必须立即停播他的小说。
李德汉得知这个消息，顿时怒不可遏。
好一个挖坑笔记，这是在给他李德汉挖坑啊！
合同有个屁的问题，还不是想要坐地起价！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节目将要播出的时候起幺蛾子。
简直就是不当人子！
李德汉甚至怀疑，北派二叔是和魔都台的对家勾结，故意来给魔都台使绊子的！
李德汉气得破口大骂，当场就要和北派二叔打官司。
还好编辑组一通苦劝，总算让急火攻心的李德汉冷静下来。
是啊，打官司什么的，都是后话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问题。
《挖坑笔记》肯定不能播了，《深更半夜》眼看就要开了天窗。
这个天窗，该怎么补？
要知道，由于华国的政治历史文化等原因，悬疑类的小说市场虽大，但优秀作品却是没有多少。
对这些作品的有声版权，各大广播电台都在争抢。
之前，李德汉也是派人几番和北派二叔谈判，这才在一众广播电台中杀出重围，获取了《挖坑笔记》的有声版权。
可谁能想到，签意向合同的时候，北派二叔还一脸笑眯眯，非常满意的样子。
等节目要播出了，他居然就临场变卦！
李德汉心中恼火至极，已经把这人划入了永不合作的黑名单。
但恼火不能解决问题。
李德汉能做到文艺频道的一把手，工作能力也不是盖的，当即就对这一突发事件做起了补救措施。
“小王，你们组负责打电话咨询，找那些悬疑灵异小说的知名作家，一定要问清楚他们手里还有没有未出售的有声版权。”
“小李，你去找我们的友台，江省湖省电台他们的负责人，和他们协商一下，看能不能合作播出。”
“小姜，你去调试设备，把直播的演播室准备好，无论什么情况，《深更半夜》必须在零点准时播出！”
“是！”
见下属们纷纷离开办公室，李德汉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他摘下金丝眼镜，用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
另一边，随着李德汉的一声令下，本就神经紧绷的文艺频道办公区气氛更加紧张，每个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开始自己的工作。
但是一个下午过去了，结果，仍然不如人意。
……
晚上十一点多，天色已是一片漆黑，但天南大厦十八层仍是灯火通明。
被分派去进行各项联络工作的下属，陆陆续续地来向李德汉汇报情况。
但汇报的内容，却是让李德汉眉头紧锁。
“领导，实在是找不到了！”
“还是不行，几十个有名的作家都问过了，他们手里的有声版权早就卖掉了！”
“友台那边也没戏，那边的工作人员倒是愿意帮忙，只是还要上报等批复，就算特事特办，怎么着也得两三天呐！”
“还是时间太紧了啊……”
……
李德汉一拍桌子：“连本普通质量的小说都找不到了？”
下属苦笑道：“普通小说倒是有，但是谈合同，买版权，这都需要时间啊。现在也只能先停播，过两天等版权谈妥了，再复播。”
“不行！”李德汉厉声道，“这个节目办了七八年了，风雨无阻，一次都没有停播，这次也不能例外！
否则，明天各种投诉举报就会摆满台里领导的桌上！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
……
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
《深更半夜》专用直播室。
各种设备已经调试完毕，直播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但节目的常驻主播齐文远却始终在直播间门口徘徊，额头上隐隐浮现细密的汗珠。
一个助理提醒道：“齐老师，上吧！”
齐文远也明白时间紧迫，但任凭身边人如何催促，他都是死活不肯进去。
手里没有小说稿件，他进去能说什么？唠家常吗？
这可不是生活聊天，这是要讲灵异悬疑故事！
大家守候在广播前，就是为了听口新鲜的。
足足一个小时的直播，让他齐文远怎么熬？
齐文远心里，现在早已把那个临时毁约的作家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对自己的大领导李德汉也有诸多不满。
找不出解决办法，又一口咬定不能停播，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么！
出了直播事故，责任算谁的？还不得他齐文远背锅么！
但李德汉作为齐文远的顶头上司，齐文远又不能不从，否则日后在单位里肯定有的是小鞋要穿了。
这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种操蛋事，偏偏摊到了自己身上，齐文远也只能在心中直呼倒霉！
眼看直播开始时间越来越近，齐文远也是急得团团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忽地，他眼睛余光瞥见一个人影，顿时眼前一亮，脑子里冒出一个损招来。
齐文远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道：“小姜啊，过来。”
很快，一个年轻人应声赶来。
齐文远此时全无先前焦急的神色，和颜悦色道：“小姜啊，你来台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表现一直很不错，我也很欣赏你。
你不是一直想上一线播讲吗？正好，这次就是个机会。我把《深更半夜》交给你，怎么样，这可是台里的王牌节目，你不会看不上吧？”
第2章 零点到来，直播开始
小姜，也就是被齐文远叫住的这个年轻人，大名叫做姜若虚，刚从魔都传媒学院播音主持专业毕业。
毕业后，靠着自己过硬的专业实力进了魔都广播电台。
当然，姜父和李德汉的老战友关系起到了一些积极影响，这也无须讳言。
总而言之，姜若虚从千军万马中挤了出来，获得了一个在文艺频道做实习替班主持人的机会。
这个替班主持人，说是主持人，但实际上的工作压根和主持不搭边。
因为姜若虚是新人，根本没有真正上演播室演播的机会。
平日里最常做的，就是调试设备，试耳机，试收音效果这种杂活。
因此，姜若虚最盼望的，就是能真正上一线，一展自己专业所长，让魔都的千家万户都听到自己的嗓音。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了眼前，姜若虚兴奋的心情难以抑制，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姜若虚当然清楚《深更半夜》面临的困境，如果自己此时接下这个任务，那就要承担直播事故的风险。
姜若虚也明白，齐文远把自己推到前头的用意。
不就是看自己和李德汉有几分关系，想让自己承受节目失败后招来的怒火吗？
尽管困难重重，甚至一步踏错，就可能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但姜若虚却是信心十足！
因为，现在的姜若虚，已经不是周围人认知中的那个姜若虚了！
十几天前，姜若虚做了一个漫长而又迷蒙的梦。
在梦中，姜若虚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宏大的世界，叫做地球。
那里和姜若虚所在的世界有很多不同，但又有很多相同。
最令姜若虚印象深刻的，是那个世界璀璨的文化产业。
各种风格的歌曲，思想深刻的名著，五光十色的影视作品……
蓬勃、浩瀚，一望无穷！
这都是姜若虚在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姜若虚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震撼，眼界、见识似乎都得到了质的升华。
起初，姜若虚还以为这就是一场梦，醒来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但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醒来的他，脑海里多了一个庞大的“知识库”。
这个“库”，包涵了姜若虚梦中所见的所有文艺作品。
古典小说、畅销小说、网络小说、古典曲、流行歌、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
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更令姜若虚感到震惊的，是他一个念头，就能随意调动“库”中的内容。
比如，姜若虚集中注意力，想一本小说的名字，那本小说的内容顿时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姜若虚脑海中，既有小说的整体架构，又有它具体哪一段哪一行，乃至哪一个字。
那种真实感，比直接阅览原本还要强烈！
突如而来的离奇遭遇，让姜若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就连至亲的父母，姜若虚也不敢对他们全盘托出。
实在是这件事太离谱了，姜若虚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他怕啊！万一某某研究机构知道了，把自己抓去切片研究，那可怎么办？
这十几天，姜若虚都请了长假，用来消化自己的震惊。
还好李德汉看在老战友的面子上，没有因此开了他这个实习生，只是严批了一顿，扣了一半工资，也就过去了，算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今天，正是姜若虚恢复上班的第一天。
偏偏在这第一天，就遇到了《深更半夜》被迫要开天窗的事。
直播即将开始，但小说稿子还没有着落，姜若虚作为实习生，也能感受到了领导李德汉的焦急。
姜若虚知道，只要此时自己站出来，随便抛出脑海中那个“库”里面的一本悬疑小说，就可以解了李德汉的燃眉之急。
“库”，包罗万象，里面有成千上万本各式各样的悬疑灵异类小说，水平上乘的少说也有数十本。
但姜若虚还是顾虑重重。
老实说，姜若虚很尊敬这位父亲的老战友，他给了自己工作的机会，也对自己莫名请假的事情宽大处理。
这种恩情，姜若虚铭记在心。
但他害怕，使用“库”中的东西，会不会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会将自己的生活拖到不可预知的地步？
这种揣测，让姜若虚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一整个下午，姜若虚都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之中。
一边是领导的恩情，一边则是对未知生活的恐惧。
这让姜若虚迷茫，彷徨，不知所措，连下午的工作都没有做好，好几次都差点受到老员工的训斥。
直到入夜，将近零点时，姜若虚才下定了决心。
如果零点的时候，台里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就上！
姜若虚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只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一时间难以抉择。
经过一下午的心理斗争，他终于想清楚了，动用“库”，未必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想得积极些，或许未来的生活会因此而无限美好也说不定呢？
也许这正是一次机会，只要自己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而且还能切切实实地帮李德汉一把，又何乐而不为呢？
干了！
正当姜若虚下定决心之时，齐文远却突然把他叫了过来，说让姜若虚来主持《深更半夜》。
姜若虚有些错愕，难道这位齐老师能看穿人心，知道自己能补上这个天窗？
齐文远见姜若虚呆愣愣的样子，心里暗骂，脸上却毫无恼怒的神色，继续笑眯眯地说着：
“小姜啊，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派你去，确实是有点难为你。这样吧，你就讲点学校里的校园怪谈，这类东西你在学校应该听得很多吧？尽情讲嘛，反正直播时间没多久，很快就过去了。”
齐文远脸上笑眯眯的，心里的算盘早就打得啪啪响了。
让这个愣头青小姜顶上去，开天窗的就不是他齐文远了，李德汉有火气也只能朝着小姜发。
而他齐文远，则大可以以隔岸观火，片叶不沾身。
真是妙计啊！
齐文远对自己的急中生智颇有些沾沾自喜，正想再劝劝姜若虚。
却听见姜若虚语气平静道：“好，齐老师，那我就上吧。”
齐文远没想到姜若虚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间有些发怔，转而就是大喜，拍着姜若虚的肩膀大赞：“小姜真是年少有为啊！”
旁边的小助理张晓芸见姜若虚被齐文远忽悠瘸了，有些不忍，小声提醒道：
“直播时间可有一个小时呢，姜若虚，你……，你应付得来吗？”
齐文远闻言，狠狠地瞪了张晓芸一眼。张晓芸立刻就像老鼠见了猫，缩了缩脑袋，再也不敢多话了。
姜若虚朝张晓芸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淡淡微笑道：“放心吧张姐，我心里有数。”
张晓芸惊奇地看向姜若虚，不明白他的底气从何而来，既觉得好奇又有些担忧。
齐文远却是心头一松，暗自窃喜：果然是个愣头青，怕不是想上一线想疯了，见着坑还直直地往里栽！
他怕姜若虚再变卦，连忙笑呵呵地搂着他，径直就往直播室里去了。
十几秒后，姜若虚坐在了直播间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大堆音频设备。
姜若虚戴上耳机，推开了控制音量的按钮。
3，2，1……
零点的钟声终于敲响。
《深更半夜》直播，正式开始！
第3章《道士》出场
办公室里，李德汉将指尖攥着的烟头在烟灰缸里碾了一遍又一遍，随后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
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能够用作替代的小说稿件。
李德汉此刻很是沮丧。
虽然自己是文艺频道的一把手，但节目开了天窗，他也是要负责任的。
李德汉可以预见，明天台里的领导肯定会对他一顿狠批。
李德汉在广播电台干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台领导眼里的靠谱下属，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没想到居然栽在了今天。
一想到这件丑事明天要被全台通报批评，李德汉这张老脸就火辣辣地生疼！
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用以往的录播来凑数了。
李德汉心里清楚，这样做会引起听众们的强烈不满，投诉信会如雪片般飞来。
宣传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这次新小说首播是直播，莫名其妙突然间换成老书的录播又算是怎么回事？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真的开天窗吧，那可就是直播事故了。
眼看就要零点，李德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直播室看看。
或许齐文远他们能给自己什么惊喜也说不定呢？
齐文远这个人，身上一堆的臭毛病，做人做事向来饱受台里人的诟病，李德汉也不太瞧得上他。
但一码归一码，就工作而言，齐文远作为台里的资深主播，水平还是在的，也曾有过几次临时救场的高光时刻，这一点李德汉也必须承认。
眼下《深更半夜》这种情况，李德汉也只能指望齐文远来个临场爆发，把这场直播给应付过去了。
就算直播内容勉强一点儿，但怎么说都是直播，至少比放老书的录播音频强吧。
一念及此，李德汉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锁好了办公室的门，就快步往《深更半夜》直播室走去。
直播室对面，还有一间隔音室。
这里是用来接听热心听众来电的地方，工作人员也常常会在这里透过透明玻璃观看直播室内的情况。
《深更半夜》的主播齐文远，此刻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坐在隔音室里。
听到开门声响起，齐文远连忙放下了二郎腿，摆出一副专注中带着沮丧的表情。
不知内情的人过来，只能看到齐文远脸上竭尽全力之后仍然无济于事的颓然，从而由衷感叹，不是小齐不努力，实在是情况不允许啊，真是难为他了。
李德汉赶到时，看到这情景，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喟然一叹，还是没有办法么，看来只能上录播了。
“上的是哪一期的录播？”李德汉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小助理张晓芸看了齐文远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只好怯生生道：“主任，没上录播，是姜若虚在直播室里。”
姜若虚？
李德汉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阳光俊逸的年轻人形象，旋即无名火蹿起老高：
“姜若虚就是个实习生，你们居然让他上直播！”
他倒没朝着张晓芸发火，凌厉的目光逼射齐文远。
这么大的事，张晓芸一个小助理根本没有发言权，栏目组里也只有齐文远能做这个主，让姜若虚上直播。
齐文远被盯得发毛，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干笑两声，笑声没有起到缓解尴尬的作用，反而使房间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是小姜他自告奋勇，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我就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了，让他试试嘛。”
这时，李德汉目光投向隔壁直播室，看到了头戴耳机、坐得笔直的姜若虚。
此时的姜若虚面带微笑，神色从容，李德汉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胸口怒气稍熄，但还是回过头冷冷地对齐文远道：
“无论如何，这都是你的失职，等直播结束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程，但李德汉在台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坐到今天的位置，眼力自然老辣至极。
仅从齐文远的表现，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齐文远在此事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对他的印象已是差到了极点。
齐文远暗自叫苦，还待分说几句，监听器里已经传来了姜若虚淡淡的声音。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深更半夜》，我是今天的主播姜若虚。今天，我们将迎来一个全新的作品——《我当道士那些年》。”
我当道士那些年？
什么鬼？
隔音室里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姜若虚在搞什么名堂。
李德汉也是忧心忡忡，生怕姜若虚闯出什么祸来，那他可就有负老战友的托付了。
但直播已经开始，李德汉也不能随意打断，一切只能看姜若虚自己了。
直播室里，姜若虚声音低沉，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字节：
“第一章，神秘的胎记。
我的职业是一个术士，当然这是好听一点儿的叫法，在现在的社会，人们更愿意戏称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为神棍……”
姜若虚的声音很稳，没有丝毫颤抖。
这得益于他在学校时的刻苦学习和认真训练，让他能够有这么扎实的播音基本功。
隔音室里，大家谁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齐文远当初和姜若虚说的，是让姜若虚讲点校园怪谈，随便糊弄过去。
可姜若虚现在讲的内容，好像和校园并没有什么关系，单看开头几段，分明就是一部完整的灵异小说！
只是这本小说，在座众人谁也没有听说过。
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是第一人称！
这样的内容和形式，能不能吸引广播前的听众，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一个疑问。
姜若虚，到底能不能行？
不过，这样的疑问，随着姜若虚接下来的播讲，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当姜若虚说到大双脚脖子上青黑色的三个拇指印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助理张晓芸胆子最小，听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连饱经风霜的李德汉也是面色严肃，隔音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这么多工作人员里头，还要数齐文远体会最深。
他自己就是《深更半夜》的常驻主播，每天讲的就是各种灵异悬疑故事。
那么长时间耳濡目染，就算他再蠢，也该有些鉴别好坏的能力了。
起初，齐文远压根没把姜若虚讲的故事放在眼里，觉得就是这小子胡编乱造。
齐文远想的，就是看这个愣头青到底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李德汉会不会给这个老关系的儿子擦屁股。
可听着听着，齐文远渐渐汗毛竖起，觉得姜若虚的嘴里似乎透着寒气。
随着姜若虚低沉的话音传出，齐文远就好像被带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神鬼志异世界。
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可是他十几年的职业生涯里，从来没有过的！
难道这小子真能成？
齐文远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齐文远看向姜若虚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隐隐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悔意。
姜若虚的演播渐入佳境，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凌晨一点，隔音室里的张晓芸透过玻璃给姜若虚打了个手势。
姜若虚会意，点了点头：“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听众朋友们，今天的故事就播讲到这里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在明天同一时间，准时收听魔都广播电台文艺频道。我是你们的主播，姜若虚，明天，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最后一段结束语，姜若虚摘下了耳机，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演播，还是现场直播！
这么大的压力，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姜若虚惊喜地发现，自己似乎有种越紧张越冷静的优秀特质。
紧张非但没有带来不应该的错误，反而还让他变得兴奋起来，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故事的演播之中。
最后呈现出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当姜若虚走出演播室时，李德汉等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姜若虚出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他虽然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但不清楚李德汉等人的态度，心里还很是忐忑。
“对不起，李主任，这是我在闲暇时间，自己创作的小说，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加进了直播里。如果出了问题，所有责任，我都愿意承担。”
姜若虚话音落下，等来的却是一片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李德汉举起手，慢慢拍了起来，脸上笑容缓缓绽开。
小助理张晓芸也用力地拍起了手，看向姜若虚的眼睛里满是布灵布灵的小星星。
“啪啪啪啪啪啪……”
陆陆续续地，场中掌声雷动，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掀起了一阵久久不息的波澜。
第4章 嘴上说着害怕，身体却很诚实
《我当道士那些年》，是姜若虚脑中那个“库”里灵异小说的佼佼者。
书中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和离奇的民俗。
在那个梦中世界，这本书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常年排在同类小说的畅销榜前列。
当然，书的优秀内容只是一个方面，姜若虚选这本小说，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库”中有一版青雪老师播讲的《我当道士那些年》，这位老师通过自己独到的理解和深厚的功底，将书中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不仅是单纯的播讲，而是真正演绎故事情境的演播，让听众有一种坐过山车般的情绪涨落。
“夜深人静的时候，请千万要控制住你的好奇心，不要单独收听。”
这是那个世界的听众对同好者的告诫。
甚至有听众说：故事本身没有那么可怕，被主播讲了才可怕！
有这样的珠玉在前，姜若虚只需要依葫芦画瓢即可。
李德汉不知道这么多，但他在隔音室里听完了姜若虚播讲的全过程，惊异于这个年轻人临危不乱气度的同时，李德汉也对这次直播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按李德汉在电台行业耕耘二十几年的经验来看，姜若虚播讲的《我当道士那些年》绝对是水准之上的作品，这次直播可以说是圆满成功了。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判断，做不得数，到底成不成功，还得看观众买不买账，市场认不认可。
对经历了一天大起大落的李德汉来说，节目能不开天窗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收听率，只要过得去就行，李德汉对此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
魔都，丽华小区某楼层，一个普通的两居室。
卧室中，都是办公室白领的两夫妻忙碌了一天，准备关灯睡觉。
丈夫张海累了一天，躺下没多久就开始呼呼大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呼噜声忽起忽伏，尖厉刺耳，好像一把电钻在满负荷工作，不知道的，还以为隔壁在大半夜装修凿墙呢！
虽然早已习惯，但妻子王芳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望了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丈夫，忍不住想抓起枕头砸醒他，但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王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黑暗里熟门熟路地摸到床头的老式收音机，啪嗒一声打开，调到常听的魔都文艺频道。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
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传了出来，王芳皱了皱眉头。
新主播吗？
怎么不是以前那个姓齐的主播？
不过这新主播声音倒是挺好听的，挺有磁性，比之前那个强。
王芳也就疑惑了一会儿，很快就释然了，是谁在播讲并不重要，反正她听这节目也不是为了听故事的。
几乎每天晚上，王芳都会在丈夫睡着后，打开收音机，收听《深更半夜》。
为的就是盖住他丈夫那电钻一样的呼噜声，然后在无聊故事情节的帮助下进入梦乡。
没错，在王芳看来，《深更半夜》就只是一档催眠节目而已。
侧头看了一眼丝毫没有被收音机声音影响的丈夫，王芳放心地躺了回去，然后盖上被子，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睛等待入睡。
可听着听着，王芳渐渐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妈耶！
这新主播的音色倒是挺好听，可怎么越听越瘆人？
王芳打了个寒颤，身体在床上不自然地扭动了几下，手脚都蜷缩起来。
但与此同时，她的耳朵却竖了起来，忍不住聚精会神地听起了故事内容，并且很快就被故事内容所吸引。
姜若虚讲到水鬼找替身这一情节时，声调陡地变高，又突然放缓。
王芳的心早已随着姜若虚低沉的嗓音七上八下，不能自已，听到这里，心好像被猛地揪了一下。
正好右手摸到了什么东西，王芳正心乱如麻，也不管是什么了，一把就掐了下去。
“啊！妈呀！”
张海一声大叫，疼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后背上全是冷汗。
开了灯之后，看了看自己青黑一片的腰眼，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老婆，张海满肚子的火气被瞬间浇灭，欲哭无泪。
“老婆大人，嫌我打呼噜吵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暴力吧？疼死我了都！”
“没弄疼你吧。”王芳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连忙认错，伸出手给丈夫揉了揉，然后指着床头柜上的收音机说：“不能怪我，是这主播讲的东西太邪性了！”
“主播？”
张海闻言愣了一下，他知道妻子在自己睡觉后，会听点广播来催眠，可她从来没听得这么入迷过啊！
怎么，今天这是咋了？
张海这时才注意到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疑惑仔细聆听起来。
没多久，张海就困意全无，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和妻子面面相觑起来。
王芳紧紧抱着丈夫，声音里还带着颤抖：“张海，我好害怕，你说不会真有水鬼吧。”
张海心里也慌啊，这节目也太邪性了，大半夜的听这个，别说王芳了，就算他张海是个大男人也受不了啊！
他强自镇定，拿出了家里顶梁柱的气概，安慰着怀里的妻子：“没事没事，都是小说里瞎编的，哪有那些东西。”
害怕归害怕，两人的心神却一直被离奇的故事情节牵引着，忍不住继续听了下去，难以自拔。
整整一个小时，谁也没提关收音机睡觉这回事。
时间走得飞快，直播临近结束，收音机里传来姜若虚的告别语，之后就是一段舒缓的音乐。
张海关掉收音机，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他拍了拍怀中惊魂未定的妻子，柔声道：“老婆，明天我看会儿书，让你先睡好不好，咱们别听这破广播了，我现在还觉得瘆得慌呢！”
“要你管！你睡你的，我明天还要听！”
王芳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把挣脱了张海的怀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被子里。
张海：“……”
……
这一天凌晨，魔都地区，许多人都失眠了。
普通白领，出租车司机，便利店值班员工，网吧网管，爆肝的网络写手……
年龄、职业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深更半夜》的听众。
所有人对这一期新节目，都是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而《我当道士那些年》和姜若虚，也逐渐被魔都地区的听众熟知，并在圈子里掀起讨论的热潮。
……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逼仄老旧的出租屋内，熟悉的闹钟声响起，姜若虚从睡梦中醒来，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麻利收拾好自己，呼呼哈哈打了一套王八拳，神清气爽，然后转身出门赶公交。
十几分钟后。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姜若虚一手握住吊环，另一只手提溜着路边摊上三块钱买来的鸡蛋灌饼。
打工人打工魂，不吃早饭干不成！
正当姜若虚想要大快朵颐之时，忽然留意到了身边两个乘客的谈话。
“老黄，昨天晚上听广播了吗？”
“唉，别提了，听了那个什么《深更半夜》，太瘆人了。”
“你也听那个了？我也听了！乖乖，那新主播是真有点东西啊，叫姜什么来着？”
“姜若虚！这小子讲得太吓人了，我老婆受不了，把我骂出来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钻厕所里去，关上门继续听！”
“嚯！硬气啊！”
“还好还好哈……”
“看你这样子，一晚上没睡啊，上班怎么办？”
“上班？正经人谁上班干活啊？摸鱼才是硬道理！”
“有见地，我赞成！”
“嘿嘿嘿……”
……
两人没坐几站就下车了，殊不知他们谈论的对象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
姜若虚心里那叫一个美啊，第一次播节目，就大受好评。
额……，应该算是好评吧……
不管啦，总之人民群众的认可程度是很高滴。
姜若虚顿感意气风发，吃鸡蛋灌饼的动作也变得狼吞虎咽起来。
第5章 收听率新鲜出炉
“噜啦咧—噜啦咧—噜啦噜啦咧……”
哼着轻快的小调，姜若虚快步进入天南大楼。
天南大楼是姜若虚单位的所在地，魔都广播电视台和魔都广播电台都设在这里。
每天进出的人流十分密集，其中还不乏一些带着口罩、形色匆匆的神秘人士，不少都是来电视台录节目的明星。
只不过现在是大早上，基本没有什么明星出没。大楼门口进出的，大部分都是像姜若虚这样的打工人。
“滴！”
掏出自己的工牌晃了晃，通过门禁，姜若虚正想往电梯口走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
“小姜！”
姜若虚回头看去，认出了来人身份，连忙恭敬地点头致意：“李主任，早上好。”
李德汉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伙，越看越是满意，摆了摆手道：“没外人的时候，叫我李叔就行了。”
“是，李叔！”
李德汉点了点头，重重地拍了拍姜若虚的肩膀，然后就搂着他往电梯去了。
时间还早，电梯里也很空闲，正好只有他们两人，按下按钮后，李德汉问道：“怎么样，昨天休息得好吗？”
“谢谢李叔关心，休息得很好。”
“嗯，小姜，你昨天替台里补上了天窗，可是帮了李叔大忙啊！”
“李叔您客气了，我也是文艺频道的一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哈哈哈。”
李德汉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年轻有为，还知道分寸，看来自己当初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小姜谦虚归谦虚，自己可不能真就这么含混过去了。
有功就得赏！
要是赏罚不明，那文艺频道的人心就散了，他李主任的队伍就不好带啦！
稍一沉吟，李德汉开口道：“小姜，《深更半夜》这个节目就暂时由你继续主持。怎么样，后续的故事还有吧？”
由我主持？
姜若虚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刚到单位一个多月的新人，中间还请了十几天的假，满打满算也就上了不到二十天的班。
如今，居然就要有自己的节目了？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啊！
机会摆在眼前，要是姜若虚还犹犹豫豫的，那他可就是傻瓜了，于是姜若虚立马应道：“谢谢李叔，李叔您就放心吧，后面的故事都在我脑子里呢！”
李德汉点了点头，安排完工作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作为领导，他还是有着自己的矜持的。
“叮咚！”
这时，电梯到了文艺频道所在楼层。
李德汉和姜若虚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往办公室去了，留下还在暗自兴奋的姜若虚。
姜若虚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工位上，一上午都是神不守舍。
掏出工牌，看着上面扎眼的“实习”两个大字，姜若虚不由地傻乐了起来。
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多久就能摆脱实习生这个称呼，翻身做主人啦！
到时候，广播电台的编制，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了下午，姜若虚总算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坐在办公桌前，思考起日后的事来。
经历了昨晚的事，现在的自己已经从一个小透明实习生，摇身一变成了《深更半夜》的临时主持人，算是进了一大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努力把“临时”这两个字给去掉，成为《深更半夜》真正的常驻主持人。
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在主持节目期间，取得一个相当好的成绩，至少要比以前的常驻主持人齐文远好。
说到底，在广播电台，一切还得看节目的收听率！
姜若虚想到这里，心里还是很有些忐忑。
虽然他对“库”中作品的质量很有自信，也在公交车上感受到了听众的热烈态度。
但数据统计没出来之前，谁都说不准。
或许魔都的听众口对新故事并不感冒，或许路上碰到的两个人只是少数个例呢？
“姜老师！”
正当姜若虚还在患得患失之时，栏目组里的小助理张晓芸走到他桌前，甜甜地叫了一声。
姜若虚愣了愣神，然后回顾左右，发现好像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姓姜的，指着自己问道：“张姐，你在叫我吗？”
张晓芸回给他一个娇俏的白眼，有些委屈道：“别叫我张姐了，我也就比你早半年进单位而已，论年龄，我还小你两个月呢！”
姜若虚讪讪一笑，心里暗暗嘀咕：以前这么叫你的时候，你不答应得挺利索的吗？
“还有，台里主持人一律称老师，你现在不大不小也算个主持人，以后就是姜老师了，我们这些小助理小编辑都要为你服务咧！”
老师？
我这刚毕业没多久，就当老师了？
姜若虚还没缓过劲来，就被张晓芸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快走吧，姜老师，李主任召集大家开会了。”
姜若虚闻言心中一凛，也顾不上纠结称呼的问题了，连忙起身跟着张晓芸往会议室走。
姜若虚在文艺频道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日常的工作流程并不陌生。
主任李德汉每天下午一点多，都会召开例会，宣布昨天各节目的收听率，这已经是文艺频道的一项传统了。
以前的姜若虚就是文艺频道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说穿了，就是个打杂的，没资格参加这种会议，那可是正经栏目主持人的待遇。
现在听张晓芸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李德汉点名要姜若虚去参加会议，这代表着一种认可。
姜若虚不由有些心潮澎湃，节目效果到底怎么样，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会议室里，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文艺频道旗下各栏目的主播和编辑。
姜若虚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难得地收到了许多和善的笑脸，他连忙诚惶诚恐地一一回应。
见此，坐在角落里的齐文远心里不爽至极：一群势利眼！
齐文远现在可真是后悔死了。
节目要开天窗，他本来想让姜若虚这个关系户上去顶包，结果这个平日里傻里傻气的小子居然一鸣惊人，还真把天窗补上了！
他齐文远呢？
不仅在李德汉心里留下了坏印象，还把自己的节目给弄丢了。
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作茧自缚了。
齐文远还在自怨自艾的时候，会议室里的喧闹忽然一顿，是主任李德汉到了。
李德汉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得很。
他扫了一眼会议室坐着的众人，然后轻咳一声，就开始宣读起昨天的收听率。
“第十名，老唐故事汇，0.31%。”
李德汉念完一条，顿了顿，看向下面坐着的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老唐，又是倒数第一，要努力啊。”
老唐笑呵呵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喝茶。他都临退休了，现在压根不在乎什么成绩，就等着在文艺频道养老了。
老唐在文艺频道的资历比李德汉这个主任还老，李德汉也拿这老板凳没什么办法，只能苦笑着叹了口气，继续念了下去。
“第九名，开心驾到，0.76%。”
“第八名，闲话魔都，0.88%。”
……
李德汉每念完一条，都会停顿一下，对相关的主播和编辑组或赞或批。
就这么一条一条下去，随着李德汉浑厚的嗓音缓缓落下，姜若虚的心情也有些紧张起来。
马上就要到《深更半夜》的收听率了。
另一边，齐文远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要知道，《深更半夜》以前在他的主持下，收听率基本都是排在频道五六名。
这次新小说首播宣传力度大，照理说应该还得再往上升一升。
齐文远的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姜若虚，不禁暗自冷笑。
补了天窗又怎么样？
关系户又怎么样？
在广播电台，还得看收听率！
就算做了临时主持人，只要成绩不好，早晚都要被换掉。
到时候，这《深更半夜》还是他齐文远的天下！
第6章 赚钱啦赚钱啦
会议室里，众人端坐着，静默无声，只有李德汉浑厚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回荡。
“第五名，茶馆侃侃侃，1.33%。”
“第四名，流行经典，1.89%。”
念到这里，李德汉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和之前几个收听率倒数的节目不同，接下来的节目都是频道的收听率大头。
看着这几个节目漂亮的数据，李德汉的心情自然就美丽多了。
但下面的齐文远却坐不住了。
都念完第四名了，还没有《深更半夜》，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深更半夜》的收听率，能排前三？
这不可能！
齐文远嚯地站了起来：“李主任，还有《深更半夜》呢，您是不是看漏了啊？”
这一刻，齐文远忘记了开会的规矩，也忘记了作为一名资深主持人的风度，迫切只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正在说话的李德汉顿了顿，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斜睨了齐文远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念了起来：
“第三名，娱乐八十一变，2.45%。”
得，被晾着了。
这下齐文远可就尴尬了。
同事们若有深意的目光纷纷打在他的脸上，让齐文远只想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第二名，深更半夜，3.16%。”
“第一名，乐享生活，4.25%。”
念完了排名，李德汉这才放下手中的表格，目光灼灼地盯着齐文远，表情似笑非笑：
“漏了吗？”
齐文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没……没漏……”
李德汉冷哼一声，没再看齐文远，目光投向场中众人，沉声说道：
“有些人，遇事没有担当也就算了，还染了红眼病！这样的大爷，文艺频道养不起，我李德汉也供不起！”
李德汉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在座的人只要不傻，都知道他在骂谁。
一时间，一道道或直接或隐晦的视线齐齐聚焦到了此时正鹤立鸡群的齐文远身上。
齐文远进文艺频道比较早，常常仗着自己的老资历欺压单位里的新人，在同事间的名声差得很。
在座的众人现在都是单位里有头有脸的人，没谁会随便给他们使绊子，但这也都是靠着隐忍和打拼换来的，往回倒几年，刚进单位那时候，他们可没少受单位里老人的使唤。
这里面，就数齐文远最不知收敛，做得尤为过分。
如此人品，自然导致齐文远在文艺频道的人缘奇差，大家都看不惯这货。
他齐文远算哪根葱啊，还成天牛皮哄哄地摆资历，也就能唬唬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真要论资历，频道里谁能比得过老唐？
老唐现在虽然有点跟不上时代了，但他可比齐文远会做人多了，身上也没有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毛病，见到实习生都是和和气气的。
因此，看见齐文远吃瘪，大家伙都是喜闻乐见，就差拍手称快了。
齐文远的脸上火辣辣地生疼，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在一众同事们异样的目光中显得窘迫无比。
李德汉还算给齐文远留了三分颜面，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他转头看向姜若虚，换上一副赞许的笑脸：
“小姜，勇于任事，专业水平也过硬，第一次挑大梁，就给频道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不但补上了节目的天窗，还把节目收视率拉高了一个台阶，也拉高了我们文艺频道整体的收视率。
来，大家一起给小姜鼓掌！”
“啪啪啪！”
众人纷纷鼓掌，看向姜若虚的眼神也火热起来。
众人之中，文艺频道的王牌美女主持人乐小佳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乐小佳是个好强的人，当然，她的能力也足够支持她的好强。
入职文艺频道的三年里，她主持的《乐享生活》收听率始终维持在4%以上，在魔都广播电台十几个频道近百个节目中，那也是名列前茅的。
文艺频道现有的十个节目中，《乐享生活》的收听率更是一骑绝尘，把其他节目远远甩在后面。
除了《乐享生活》，其他几个节目就没有一个收听率能超过3%的，这是文艺频道所有工作人员都承认的事实，大家也早就习惯了。
然而今天，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居然打破了这一惯例！
要知道，《深更半夜》可是凌晨档节目，听众基数和黄金档的《乐享生活》根本没法比！
乐小佳清楚地记得，《深更半夜》以前的收听率也就是1.5%左右。
可姜若虚一接手，就硬生生把收听率翻了个翻，收听率直接破三，超越一众老牌节目，只排在她的《乐享生活》之后。
这下，连王牌主持乐小佳都忍不住动容了，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原本不可撼动的地位正隐隐受到威胁。
这绝不是乐小佳杞人忧天，实在是《深更半夜》蹿升得太快了，要真照这个势头下去，《深更半夜》的收听率说不定还真能和《乐享生活》掰一掰手腕。
想到这里，乐小佳不自觉地舔了舔红润的朱唇，一股久违的斗志涌上心头。
姜若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频道的一姐惦记上了，此时的他，和一众同事一样，也陷入了震惊，被自己的成绩给吓了一跳。
姜若虚是播音专业科班出身，当然明白收听率破三是个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魔都广播电台这么多节目里，收视率破三的节目掰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额，最多再加上脚趾头……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牛掰！
姜若虚自己也没想到，第一次播节目，就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心中自然是兴奋不已。
这下好了，临时主持人的位置稳了，常驻主持人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姜若虚瞟了眼角落里失魂落魄的齐文远，撇了撇嘴。
他可不会对齐文远有什么同情。
姜若虚心里很清楚，当初齐文远让自己进直播室，根本就没安好心。
要不是姜若虚脑子里有“库”，那别说当上临时主持人了，这会能不能留在文艺频道都两说呢！
这样的人，姜若虚不踩他一脚就不错了。
同情？门儿都没有！
……
下午的会议结束，姜若虚神清气爽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小助理张晓芸手捧一堆文件，风风火火地跑来：“姜老师，李主任让我来和你签一下有声版权的合同。”
姜若虚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张晓芸对自己的称呼，总觉得有点别扭。
不过他也没做声，而是翻开了她带来的合同。
“五万！”
姜若虚一声惊呼，他看到合同上的数字，又惊又喜，嘴都合不拢了。
要知道，他现在还在实习期，每个月的工资才两千，五万块钱对他来说，属实是一笔巨款了。
张晓芸也没在意姜若虚的一惊一乍，笑着解释道：“这是授权费，还得你把故事播完才能拿全。但是作品的版权还在你手里，以后你还可以卖给网站，那赚得才多呢！”
姜若虚心里了然，这肯定是李德汉的功劳。
虽然《我当道士那些年》首播成绩不错，但是姜若虚之前根本没有名气，后续的故事也还没影呢，李德汉这样做，也是担了风险的。
张晓芸又道：“李主任还交代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让我帮你把各种版权都注册一下，省得你以后麻烦了。”
姜若虚愣了愣，他当然知道，注册版权麻烦得很，要是由单位出面的话能给自己省不少事，李德汉这是在照顾自己。
只不过，小说还在他脑子里呢，这怎么注册版权啊？
姜若虚摇了摇头：“等一等吧，我这还没成稿呢，我这几天先把前面的章节弄出来。”
张晓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
“后面的节目就是录播了，姜老师你晚上别忘了去录音室录音。晚上八点，五号录音室，后面三个小时都是你的。”
“好的，我知道了。”
张晓芸走后，姜若虚就打开文档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好在全书都已经在姜若虚脑子里了，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要做的就是打字而已，那纯粹就是体力活了。
一想到五万块的“巨款”即将到手，姜若虚就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十根手指宛若穿花蝴蝶，在键盘间不停地飞舞。
“我赚钱咧，赚钱咧，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第7章 感情骗子
晚上十二点多，姜若虚回到了他租住的公寓。
回来前，在录音室里，姜若虚一口气录了六期节目，足够后面用六天了。
《深更半夜》除了新小说首播，其他时候都是录播。一方面是考虑到节目质量的稳定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主播的休息。
不然天天大半夜地泡在直播室里，谁受得了啊，就算熬得住，状态也保持不住啊。
打开门，姜若虚就一个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稳稳地落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嘎吱——”沙发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对沙发的抗议，姜若虚完全不以为意，继续扭了几下屁股，让自己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享受起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哗嚓！”
划开自己一千块钱买来的瑞德米牌手机，姜若虚就开始透过屏幕纵览时闻要事，指点华国江山。
他先打开了围脖社区，扫了一眼热搜榜。
#周三见！大狗仔又爆猛料#
#朝阳群众再立新功，知名演员竟是瘾君子#
#震惊！著名老艺术家***竟室内打伞#
#当代打工人现状#
#***又叒叕塌房了#
#***落泪绝了#
#感动哭了，***哥哥竟为粉丝学会骑自行车#
……
什么玩意儿，天天就是那些个狗屁倒灶的破事，乌烟瘴气！
一连划好几十条，最后姜若虚就点开了打工人现状那条看了看。
这是一条三分钟的搞笑小视频，剪辑配音都很到位，姜若虚笑得很开心。
不知何时，笑着笑着，眼睛就有点酸了……
吸了吸鼻子，姜若虚手指轻轻划动几下，手机上显示的页面变成了“魔都广播电台吧”。
再感慨也还是要继续打工啊。
在搜索框框里键入《深更半夜》，一众五花八门的帖子就弹了出来。
“全网求姜若虚《我当道士那些年》有声资源。”
“占楼”
“占楼加一”
“水……”
……
“同求，哪位好心的兄弟帮帮忙，孩子憋不住了，赶快赏一口吧。”
“楼主在想屁吃，据我所知，这小说才刚播了第一期，哪给你找全集去？”
“楼上也去吃屁，据我所知，这小说连原本都找不到……”
“书都找不到，就拿来播节目了，难道收音机半夜闹鬼？害怕【九叔镇邪JPG】。”
“镇定点，可能是收音机联通了宇宙神秘电波，能听到的人都是天命之子，兄弟们咱们发达啦！”
“吃我一记动感光波【道士大战外星人JPG】！”
……
姜若虚翻了几页，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群沙雕网友欢乐真是多，不过这倒也提醒了姜若虚一件事。
收起手机，坐到电脑桌前，姜若虚打开了华国最大的小说网站——启点中文网。
按照指引注册了一个作家账号，姜若虚随手给自己起了个“吾儿王腾”的笔名，然后就把《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前二十章都给上传了。
之后还附上了作者感言：本书正在魔都广播电台文艺频道《深更半夜》栏目火热播出中，感兴趣的朋友请在每日零点准时收听，谢谢支持。
明天还要上班，姜若虚搞完这些就洗洗睡了。
“叮——”
关灯上床还没几分钟，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传来令人不悦的提示音。
刚有些睡意的姜若虚爬起身，摸索着取过手机解锁，下拉一看，原来是启点作家助手的消息。
这么快就有签约消息了吗？还是哪个读者给我投票票或者打赏了？
姜若虚不由地精神一振，点开启点作家助手APP，嚯，消息99+，提示消息的小红点格外刺眼。
火了火了，我肯定是火了！
姜若虚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翻身坐直了身子，双手虔诚地捧着手机，点进去仔细一看：
“公告：99+
热门话题：99+
推荐票：0
月票：0
打赏：0
评论：0”
姜若虚：“……”
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试想一下，你捡到一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满心欢喜地以为午饭可以加个鸡腿了，结果展开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张以假乱真的冥币，还是天地银行出品的！
那感觉，别提有多酸爽了。
姜若虚现在就差不多是这种感觉，看清那99+的红点从何而来的一刹那，姜若虚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就像个被人始乱终弃的怨妇。
先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终究是错付了，难受，想哭……
石化半晌后，姜若虚吸了吸鼻子，默默打开手机设置里的通知管理，找到“启点作家助手”，关掉。
“哗嚓！”
世界清净了。
姜若虚长长呼出一口气，倒头进入梦乡，沉沉睡去。
“晚安，苦命的打工人。”
……
启点编辑部，笔名“小叮当”的编辑刘正峰正在埋头审稿。
最近他所属的灵异版块很不景气，旧神淡去，新神未起，读者的口味也越来越挑剔。
眼看灵异版块的热度越来越凄凉，主编也是发了狠，要求手下几个责编必须大力发掘潜力新书。
由此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全组人都在加班找稿子。
一众编辑中，刘正峰算是最能熬的，将近晚上十二点了，刘正峰还独自留在办公大楼里，试图从新书幼苗中淘出几颗沧海遗珠。
然而一连扫了几十份邮箱里的投稿，刘正峰却越看越是烦躁。
这些新书里头，水平参差不齐，好多连语句都不通顺。
更有甚者，一章下来居然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洋洋洒洒几千字就这么塞你嘴里要你咽下去，简直是离了个大谱。
刘正峰强忍着头皮发麻看完一章，最后还是没忍住毒发身亡。
没办法，几千个字黏在一起，没分段也没标点，跟天书似的，吾等凡人是真顶不住啊！
几十本里，也就七八本行文通顺，让人有一看的欲望。
但就灵异小说而言，人物塑造、情节铺陈、气氛渲染等等，它们都达不到刘正峰签约的标准。
这种书，就算签约了，最后也免不了扑街的下场。
“怎么就找不到一本好书呢？”刘正峰叹了口气。
盯着电脑太久了，眼睛都受不了，刘正峰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还是闭会儿眼睛歇一歇吧，正好听会儿广播。”
刘正峰打开了电脑上的收音机在线收听功能，找到了魔都广播电台文艺频道，鼠标啪叽一点。
然后整个人向后仰，阖上眼皮半躺在了舒服的椅子上。
广播中正在播放的，正是《深更半夜》，也就是姜若虚播讲的《我当道士那些年》第二期。
启点编辑部总部也设在魔都，刘正峰一直都是文艺频道《深更半夜》的忠实听众。
“一进屋，我妈的第一反应就是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就是冷……”
姜若虚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出，极佳的演播技巧将黑冷的感觉都融入了声音之中。
刘正峰身子一抖，加班带来的困意瞬间消散。他端起桌上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大口，不由地感叹道：“越听越精神，这才是灵异小说该有的样子嘛！”
刘正峰身为一个魔都人兼起点灵异版块的编辑，最爱的就是收听《深更半夜》这档栏目。
从昨天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节目播讲的新小说，并对这小说的内容喜爱不已，每天凌晨都要追着听。
可惜，这么好的小说居然不是他们启点出品！
要是他刘正峰手下能签约一本这样优秀的小说，那该有多好呀，想想都美得冒泡了。
“唉，还是别做白日梦了，继续审稿吧。”
听了十几分钟，刘正峰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舍地关掉了广播，
没办法，听得到，得不到，他心里比柠檬还酸呐！
还是继续安心审稿吧。
昏黄的灯光下，刘正峰伏案苦读，终于从一众妖魔鬼怪之中挑选出一两本堪堪能入目的，但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
忽然，刘正峰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打开启点内部的书库，搜索起“我当道士那些年”这几个字。
小圈圈旋转了几下：“小主莫着急，正在努力加载中【小狗狂奔GIF】。”
刘正峰无奈地叹了口气，恰好这时困意上涌，缓缓打出一个哈欠。
这时，屏幕忽然一闪，搜索结果显示了出来。
刘正峰低头扫过去，只见琳琅满目、条目分明的小说列表中，莫名混入了一本连封面都没有的奇葩，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妖娆贱货中显得格外平实朴素。
书名：《我当道士那些年》。
第8章 兴奋的小叮当
看到搜索结果中出现《我当道士那些年》，刘正峰顿时瞳孔微缩，打到一半的哈欠凝滞在半空中，几乎是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居然真的有！
明明是自己心里一直期盼着的情况，真这么出现在眼前时，刘正峰反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了。
可他昨天才刚刚查过，启点根本没有这本书啊。
别说启点了，刘正峰找遍全网各大小说网站、贴吧论坛，也没找到哪里有这本书的后续。
难道是今天刚上传的？
刘正峰带着疑惑点开了书籍详情，找到章节目录，果然，上传时间显示的是今天零点23分。
再点开看内容：“第一章，神秘的胎记……”
和昨天广播里的一模一样！
刘正峰的记忆力很好，他清晰地记得昨天姜若虚播讲的内容，广播里除了多了一些拟声之类的内容，其余的都和这本书一模一样。
而且广播里才播讲到第五章，启点上却是一口气上传了二十章。
这就基本证明了这本书是正版原著，因为现在全网都搜不到后续的内容，只有这里有！
一口气看完后续的几章，刘正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之而来的就是捡到宝的兴奋。
没错，一样的风格，一样的文笔，就是这个味儿，倍儿带劲！
“吾儿王腾？好奇怪的名字，新人吗？”
刘正峰看了看作者名，有些疑惑，不过也没细想，毕竟现在的作者起名随心所欲，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都有。
像什么土豆啊、西红柿啊、小鸡啊、肘子啊……，加点儿大白菜都能整一锅东北乱炖了。
可就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启点的大神作者。
由此可见，名字有多奇葩并不重要，是不是新人也不重要，书好才是最重要的。
在刘正峰看来，吾儿王腾这一本《我当道士那些年》，故事引人入胜，还有着自成一派的风格，只要保持下去，早晚都是灵异版块一尊新神。
签约，必须立刻签约！
刘正峰此刻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抓紧时间立刻把这本小说给签下来。
吾儿王腾，有大帝之资啊！
说干就干，刘正峰立刻打开启点作家助手，从后台给吾儿王腾发去了签约消息。
“亲爱的作家，您好，您创作的作品：《我当道士那些年》经过我们专业的编辑团队审核，已达到签约标准。
如有其他疑问，请尽快联系您的责编，添加责编TT时，请注明您的书名和作者名。
责编：小叮当
联系方式TT：XXXXXXX”
点击消息发送后，刘正峰也没再审阅邮箱里其他的稿子，而是点上一根烟，深深嘬了一口，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刘正峰倒不是担心会被拒绝，毕竟向来只有编辑拒绝作者的份，普通新人作者见到签约消息只会兴奋地找不着北。
不过吾儿王腾和《我当道士那些年》又和那些普通的新人新作有些不同，这部作品的第一次出世，不是平常的文字版本，而是在魔都广播电台播出的有声版本。
这样做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作为网文，失去了首发这个优势，可能会流失一部分读者。
但好处只会更多，一是得到了魔都广播电台无形中的背书，意味着作品本身的质量经得起推敲，这对一本新人新书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同时，魔都广播电台对作品的宣传作用也不容小觑。
魔都地区有几千万的常住人口，是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广播电台如今虽稍显颓势，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具体到听众数量上还是很可观的，固定听众少说也有数百万人。
能在这样的平台上播出，起到的宣传引流作用可能比启点的一波普通推荐还要更强。
不说别人，就说刘正峰自己，不就是因为听了广播才去书库找的小说原本么？
刘正峰猜想，或许是哪个成名的出版作家，想来网文这个行当试一试水，但又怕跌了跟头丢脸，所以才用个吾儿王腾的笔名发了《道士》这本书。
这也就解释了一个新人为什么能写出《道士》这样文笔老辣、文风自成一格的好书了。
至于电台首播这手神来之笔，刘正峰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可惜，很难复制。
在刘正峰看来，电台之所以会播出《道士》，都是因为有之前的合作打底，双方建立了足够的互信，这一点，普通网文作者可做不到。
这就是成名作家的好处了，人脉广、门路多，要是换个纯新人，电台哪会理你啊，早让你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真相只有一个，吾儿王腾，一定是哪个大神作家的马甲！看来我上学时候读了那么多悬疑推理小说也不是荒废时间嘛，阅读果然能提升一个人的境界和水平！
不过，任你再大神，现在也只是一个小萌新的身份，快到我小叮当的口袋里来接受我的蹂躏吧！桀桀桀——”
无人的写字楼里，灯光晦暗，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光亮打在刘正峰身上，在身后的墙壁上投射出一个极为风骚的背影。
刘正峰掸了掸烟灰，把烟斜叼在嘴里，翘起二郎腿，凹出一个黑道大佬谈判时的坐姿。
霸气、桀骜、一切尽在掌握！
尽管此时没有观众，刘正峰心里还是狠狠地自我陶醉了一把。
我小叮当可是要成为启点金牌编辑的男人啊！
吾儿王腾，就决定是你了，快快和我签约，辅佐我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吧！
一支烟燃尽，点点烟灰掉落在刘正峰新买的皮鞋上，心疼得他赶紧弯腰，小心翼翼地擦了起来，这可是上次生日的时候老婆送的生日礼物，足足两千块华夏币呢！
皮鞋被擦得锃亮，宛若一面镜子，映照出刘正峰的形象。
蓬乱的头发，厚厚的眼镜片，掩不住倦容的面孔，潮涌般爆发的中二之魂走得和来得一样快，一切回归现实。
然而，现实就是，十分钟过去了，吾儿王腾还是没有回复消息。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只有恬淡的轻音乐声在悠悠回荡，刘正峰脸上挂着的笑容逐渐凝固，定格时已成了一根幽绿的老苦瓜。
“是不是太忙了没看到？”
半晌后，刘正峰艰难地扯开嘴角，替对方找了个理由。
虽然这理由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都大半夜了，能有什么可忙的，又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熬夜修仙！
“那就是太晚了，已经睡了？”
刘正峰思索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眼时间，旋即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是这样，现在已经快一点了，这么晚了，作者肯定是发完章节就睡觉了，毕竟充足的睡眠才是灵感的源泉嘛，这一点刘正峰身为编辑还是很明白的。
“看来今天晚上是签不上了，算了，明天早上王老师睡醒了看到消息再说了，早上一定能签上约了吧。”刘正峰不无遗憾地想道。
什么？你问王老师是谁？
当然就是《道士》的作者了！没看到人家的笔名叫吾儿王腾吗？
儿子叫王腾，老子当然姓王了！就算有隔壁老王……，咦？好像有点乱了，算了，不管了，反正等签约的时候就能看到对方的身份信息了。
凌晨一点，刘正峰关掉电脑，打着哈欠，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启点大楼，这个周加班太多，身体确实有点顶不住了。
“希望回家之后老婆已经睡着了，给我这饱受工作蹂躏的身体留下最后一丝元气吧。”刘正峰暗自祈祷。
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能签下潜力无穷的《道士》，奖金和提成哗哗到手的快乐，刘正峰就又振奋了起来，昂首挺胸，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许。
第9章 业精于勤荒于嬉
次日，姜若虚起了个大早，做起了日常的早功，也就是练声。
练声是每一个学习播音主持的学生必须每天持之以恒练习的，在学校里，还有老师在屁股后面督促着，毕业之后，就只能靠自觉了。
恰好姜若虚就是个相当自觉的人，至少在专业方面是这样，而且他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的主持人，自然更加不能懈怠。
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个道理姜若虚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了。
喝下一杯温水滋润嗓子后，姜若虚活动了一下四肢，打开胸廓，转颈搓脸，舒展身心，又发了三分钟气泡音，让嗓子逐渐从沉睡中苏醒。
唤醒嗓子之后，再做三分钟的口部操，用来打开口腔，活动下颌骨、嘴唇和舌头。
然后就是气息训练、口腔训练、共鸣训练。
“出东门，过大桥，大桥底下一树枣……一个枣、两个枣……九个枣、十个枣、十个枣、九个枣……一个枣，一口气数完才算好。”
“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
“山上五棵树，架上五壶醋，林中五只鹿，箱里五条裤。伐了山上树，搬下架上的醋，射死林中的鹿，取出箱中的裤。”
整个练声过程中，姜若虚始终保持脊背挺立，两肩微放，整个身子向上伸展，给人以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同时，脸上的表情自然生动，眼睛始终盯着空气中某一点，把它当成是镜头。
一套早功下来，姜若虚长长吐出一口气，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恰似他聚精会神专注练功的证明。
姜若虚看了眼时间，再有二十分钟就是公交车经过的时间，于是匆匆洗了把脸，收拾好自己后就出了门。
今天公交车上人不多，姜若虚找到一个空座坐下，一边啃着自己最爱的鸡蛋灌饼，一边打开手机刷了起来。
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蓝底白树叶的APP图标，正是昨晚刚下载的启点作家助手APP，那个可恶的“感情骗子”。
姜若虚脸一黑，飞快地划了过去，想了想又划回来，把它扔进了一个名为“不常用”的文件夹吃灰。
姜若虚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打开新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姜若虚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边防战士，母亲则是小学教师，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的影响，让姜若虚对体制内的工作有着特殊的感情。
因此，即便是机缘巧合得到了神奇的“库”，姜若虚也从没想过借此过上什么骄奢淫逸、挥金如土的生活，对他来说，安逸和稳定胜过一切。
拥有一份福利保障不错的工作，娶一位温柔大方的妻子，生几个可爱懂事的宝宝，平淡而充实地度过一生，这就是小市民姜若虚向往的“小安稳”。
涉世未深的姜若虚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当他得到“库”并开始使用“库”之后，他的命运就已经滑向了一条完全未知的轨道，生活必然会因此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对现在的姜若虚来说，如何保住《深更半夜》常驻主持人的位置，借此从实习生转正，获得一份旱涝保收的电台编制，这才是他目前最迫切要面对的问题。
虽然姜若虚接手《深更半夜》后首播的成绩一鸣惊人，甚至排在了频道的第二位，惊掉了一地眼球，但这并不意味着姜若虚就高枕无忧了。
首播成绩能这么好，固然和节目的质量息息相关，但也要考虑到台里之前大力宣传的因素。
很大一部分听众都是受到前期广告宣传的吸引才来的，凑热闹的成分居多，未必对姜若虚和《道士》有多感兴趣。
如果不能留住这批听众，之后几期节目的收听率很可能会迎来一轮暴跌。
姜若虚本人对《道士》的质量当然很有信心，这可是“库”里面的精品，怎么可能差了？
不过，未虑胜先虑败，姜若虚保持自信的同时，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节目收听率真的高开低走怎么办？
到时候，他这个常驻主持人的位置可就没那么稳当了，齐文远可还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要真让这货官复原职，姜若虚就又回归了实习生的弱鸡身份，即便有李德汉的照拂，估计也得被齐文远狠狠恶心一阵子，县官不如现管呐！
心眼不大的齐文远会如何对待有着夺节目之恨的自己，姜若虚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姜若虚必须稳住《深更半夜》后续的收听率，稳住自己常驻主持人的位置。
《道士》的稿子内容是固定的，姜若虚无从修改，他也不会去做画蛇添足的蠢事。姜若虚能做的，就是把播讲这一块做到最好，尽最大的努力留住听众。
保持早功训练、熟读之后几期要播讲的内容、揣摩“库”中《道士》有声版本的技巧和情感渲染……
种种工作，种种努力，自接手《深更半夜》的那天起，姜若虚就没有停止过。
至于在启点上传小说，就是昨晚姜若虚看网友评论时偶然冒出的灵感，姜若虚也就是随手为之，希望借此来增加一点《道士》的曝光度。
至于是不是可以靠写小说赚大钱，姜若虚还真没想这么多。
姜若虚只是看中启点这个平台而已。
要知道，广播电台这种传播媒介虽然是面向全国各地的，但主要受众还是本地的老百姓，基本盘就这么大，局限性很明显。
像魔都广播电台的节目，主要就是魔都人在听，隔壁江省人就更爱听自己省广播电台的节目，很少会调到魔都这边的频道。
有人会说这是因为乡土情结，的确如此，但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最主要还是因为各地广播电台播放的节目内容大同小异，同质化很高。
反正都是差不多的节目，听众当然更愿意收听自己家乡的广播了，还能听到熟悉的家乡话，多亲切啊。
这种情况下，本地广播电台一般都能有着不错的收听率，听众群体相对也比较稳定。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弊端。
听众市场难以扩大，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折腾，收听成绩的天花板十分明显。
相比之下，启点中文网作为全网最大的小说平台，依托网络渠道，不存在地域的限制，用户遍布天涯海角，即便是海外，也有网站的忠实用户。
万一《道士》在启点火了，读者看到正文后面的感言，说不定就有感兴趣的会来听一听《深更半夜》。
就算从读者转化为听众的比例不大，以启点的体量和规模，也能对节目收听率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对电台节目来说，这是十分有益的渠道补充。
当然，姜若虚本身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已，心里并没有多少底。
毕竟像他这样自写自播的情况非常罕见，也没有什么前辈的经验可供参考，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进。
事实上，昨晚上传章节之后，姜若虚就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
启点作家助手用一堆99+的小红点，狠狠地晃了姜若虚一下，让姜若虚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这尼玛也太坑人了，还打扰我睡觉，真晦气！
姜若虚关掉了APP的消息提示权限，总算才能睡了个好觉。
早上起来坐公交的时候，还觉得不解气，又给补上了一脚，把这玩意儿扔进了不常用的文件夹，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不过这样一来，启点编辑刘正峰发来的签约消息，自然也就只能跟着一起在文件夹里吃灰了。
想要被姜若虚瞅见，恐怕只能期待哪一天姜若虚心血来潮，重新把APP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了。
第10章 成台里红人了！
早上九点整，姜若虚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回复着听众来信。
没错，就是信，纸质的那种。
在这个网络技术早已普及的信息时代，大家都习惯于通过网络互相交流，寄信这回事几乎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里了。
魔都广播电台也紧跟时代，早早地开通了自己的网站和官方账号。
不过即便如此，魔都广播电台也始终保持着接收听众来信的传统。
有意思的是，听众竟然也愿意花功夫写信寄来。
这大概是因为电台这种媒介本就充满时光的烙印，而愿意坚持收听电台的听众，无论年龄大小，身上则或多或少都有着一种叫做情怀的东西。
真实可感的信笺，比起虚无缥缈的网络，似乎更能承载这种特殊的情感。
就这样，电台和听众之间这种颇显另类的交流方式才会一直延续了下来。
姜若虚本身不是魔都人，但读大学的时候，因为专业的原因，常常收听魔都广播电台的节目，本身也算是个老听众了。
后来，又因缘际会进入了电台工作，从打杂做起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半个月下来，姜若虚已经对电台工作方方面面的日常流程了如指掌了。
所以姜若虚对这些听众来信的来由很是了解，拆信时也因此多了几分尊重和虔诚。
第一封信的寄信人很特殊，是一个盲人小女孩。
姜若虚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信纸表面粘着一块衬板，衬板上是一个个排列整齐方框，字就写在方框里。
“姜哥哥你好，你讲的故事好吓人呐，我是抱着妈妈躲在被窝里听的，但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听，我以后每天都会追更的！”
姜若虚看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想象着小朋友在黑暗中摸索着下笔的模样，鼻头莫名地有些发酸。
他拿起纸笔，想了想，缓缓写道：“你好啊，小朋友，我是姜若虚哥哥，你的来信我收到啦，感谢你的支持和鼓励，希望我的声音可以伴你入眠。
另外，如果生活中遇到有什么困扰的话，可以写信给哥哥，哥哥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帮助你的哦。”
写完后，姜若虚又找到小助理张晓芸，问她：“这个听众的情况你知道吗？”
张晓芸扫了眼信封，点头道：“哦，是她啊。这个小朋友我印象挺深的，算是我们栏目年纪最小的忠实听众了，之前台里还邀请她来参观过呢，长得特别可爱。”
张晓芸叹了口气：“小姑娘怪可怜的，生下来就看不见，好像是还个单亲家庭，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好。”
姜若虚静静听着，忽然问道：“之前你和我说的那五万块钱，什么时候能到账？”
“哦，那个啊，现在还在走流程，大概周末就能下来。”
张晓芸下意识地回答，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直直地看着姜若虚：“姜若虚，你不会是想给这小孩捐钱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姜若虚反问。
“捐钱当然是好事……，那你准备捐多少？”
“一万吧，看看情况，其他的以后再说。”
“一万块钱就这么送人了？”
因为看到可怜的人和事而生出同情，这几乎是所有人都会有的，但同情是一回事，真出手去帮又是另一回事，何况是一万块钱的真金白银。
“有点钱就乱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张晓芸很有点过来人教育晚辈的口吻，突然想起姜若虚现在是他的上司，脸倏然一红，撇撇嘴转身走了。
只不过，没一会儿她又转回来，在姜若虚桌上扔下一张便签纸。
“信封上是那小女孩学校的地址，小孩子自尊心强，你要寄钱别往那里寄，喏，这是她家的地址，别寄错了。”
说罢，在姜若虚愕然的表情中，张晓芸一扭头，又风风火火地转身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姜若虚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便签纸，默念了几遍上面的地址，记在了心里。
接着，姜若虚又继续看起了来信。
“这两天的故事比以往那些垃圾鬼故事强了一百倍，强烈支持！新主播也不错，加油加油！”
“你好，我是一名值夜班的便利店职员，《道士》的故事太好了，总算让我夜里不无聊了，我会一直支持的！”
……
“姜老师您好，我是一名大学生，我们宿舍现在都是你的粉丝，你的节目太好听了，强烈要求增加节目时间！”
一连二十几封信，远远超过齐文远主持时候的数量。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赞美和鼓励，比齐文远强多了。
当初姜若虚可没少看见齐文远被听众来信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搞得齐文远一度都不愿意拆信，被骂怕了。
想到这里，姜若虚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把来信一一看完，每一封都认真回复了几句。
只是看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姜若虚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又被叫老师了，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话说自己几个月前，也还是个青春正好的大学生啊！
看来老师这个称呼，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甩不掉了，莫名感觉又老了几岁，人生，真是惆怅呐……
下午，又到了公布收听率的时候。
不出姜若虚所料，《深更半夜》的收听率果然有所下滑，掉到了文艺频道第四名，堪堪守住了2%的关口。
姜若虚倒是很看得开，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再好的东西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强求也强求不来。
而且虽然成绩下滑了，但还是超过了以前齐文远主持时候1.5%的收听率，对姜若虚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至少节目主持的位置暂时不会有什么变动。
姜若虚满意，齐文远自然就不满意了，不止不满意，他简直嫉妒得发狂，凭什么这小子命就这么好！
齐文远妒火中烧，背地里暗搓搓地诅咒：“等着瞧吧，只要收听率往下掉一次，以后就一天比一天掉得厉害，看你到时候再得瑟！”
齐文远的想法其实也是单位里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深更半夜》只是一档深夜节目罢了，偶尔支棱一次也就算了，要是天天爆发，那才叫奇了怪了呢！
而且姜若虚年纪轻轻就独自担纲一档节目，一些老人们心里并不舒服。
论资排辈的风气哪里都有，电台这样的事业单位只会更严重，只是其他人更聪明一些，不像齐文远那样把情绪全写在脸上。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深更半夜》这几天的收听率出来了。
第三期：2.33%
第四期：2.78%
第五期：3.06%
第六期：3.42%
第七期：3.89%
一周下来，《深更半夜》重新又回到了频道第二的位置，虽然还比不了第一名的《乐享生活》，但已经在第二名的位置上稳固了下来，把第三名《娱乐八十一变》压在了脚下。
而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深更半夜》的收听率正处在一个快速上升通道之中，这说明节目还有很大的潜力，随时都有可能冲破4%的大关！
这个成绩一出来，所有心存质疑的人全部傻眼了。
一档深夜节目啊，收听率居然要奔着4%去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大家肯定会以为对方在吹牛兼瞎扯淡。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深更半夜》的收听率暴涨，直接带动了文艺频道整体收听率的提升，这一下就上升到频道层面了。
台里几大频道虽然各有所属，但多少也存在着些竞争关系，文艺频道突然爆发，别的频道的人自然就纳闷，纷纷跑来文艺频道的办公区探听八卦。
台里就这么点地方，有点事哪里能瞒得住？何况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德汉巴不得人尽皆知呢。
就这样，有关实习生姜若虚主持的《深更半夜》收视率暴增的消息一下午就传遍了全台，《深更半夜》顿时就成了台里的明星节目。
姜若虚也跟着水涨船高，有一次去隔壁新闻频道交接文件，一进门就被认了出来，还被堵在了门口。
几个中年大妈战斗力爆表，围着这个台里的名人问东问西，恨不得连老姜家的族谱都给扒出来，甚至还有要给姜若虚介绍对象的。
如此热情，姜若虚哪里消受得了，只好随便应付了几句，然后借着尿遁逃也似地溜走了。
回到工位上的时候，姜若虚还是惊魂未定，不过回想刚刚的遭遇，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咱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了！
第11章 单位食堂
中午，姜若虚把后面几期要讲的稿子整理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就起身下楼去食堂吃饭。
魔都广播电台是正经的事业单位，工资可能比不过社会上那些大企业，但福利待遇这一块还是很不错的。
员工食堂就是一个很好的体现。
食堂足足占了小半个楼层，足够供应整个电台几百号职工的一日三餐餐，而且，还是免费的。
菜量很足，菜色也很齐全，就是菜的味道差强人意，不过这也能理解，大锅饭嘛，哪里都一样。
当然，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跟外面饭店一样花钱点菜吃，还有专门的包间，私密性也不错。
只不过点菜区的生意比较冷清，一般也就电台的中高层偶尔会聚着吃一顿，普通职工很少有人会去点菜区消费。
倒不是差钱，主要是食堂里吃饭的都是同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想改善伙食的话，大可以到外面下馆子嘛，何必在单位食堂出这个风头呢？
这也算是单位里的一种处事哲学吧。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某个节目收视率大获成功，节目组的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庆功，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带有点儿炫耀性质的庆功会，台里领导也是默许的，当成是一种另类的表彰方式，进步集体就是要表彰，这样才能带动别的同事一起进步嘛！
由此台里就形成了一个传统，只有收听率突飞猛进或者收听率破四的节目组才有资格在单位食堂开庆功宴。
比如现在的《深更半夜》，就满足了前一条。
只要姜若虚有这个请求，想必李德汉也不会吝啬这点儿团建经费，别的同事看到了，就算心里羡慕，也没什么话好说。
谁让人家就是这么牛掰呢？
节目组里，张晓芸是最热心的那个，成天在姜若虚耳边叽叽喳喳，想撺掇他开庆功会。
张晓芸进单位这么久，一直呆在《深更半夜》节目组，以齐文远那种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心态，自然就导致节目不温不火。
是以张晓芸向来都只有眼馋别人开庆功会的份，她自己可还没享受过这种荣耀呢。
不过，姜若虚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
一来，自己才接手节目没多久，没必要出这个风头。
二来，收听率是一个长期的事情，一个周的成绩好算不了什么，还得看后面一个月、三个月的成绩。
要是以后收听率翻了车，那这庆功会可从荣耀变成耻辱了。
不过看着张晓芸眼巴巴的样子，姜若虚还是有点心软，答应她等这个月的收听率出来，要是破了四，一定把庆功会开起来。
小姑娘这才高兴，蹦蹦跳跳地走了。
姜若虚想起张晓芸那憨兮兮的样子，心里就不禁有些好笑。
遥想自己当初刚进单位的时候，原本最小的张晓芸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比她资历浅的，非得要姜若虚叫他张姐。
等到后来姜若虚补上了节目的天窗，摇身一变成了张晓芸的上司，张晓芸跟学了川剧变脸似的，绝口不提什么张姐的事了，反而自己一口一个姜老师地叫着。
再后来，两人混熟了，张晓芸知道姜若虚没什么架子，胆子渐渐又大了，言语间也变得“没大没小”起来。
姜若虚倒也乐得如此，毕竟刚出校门没多久，单位里又大多是中年人，和自己少有共同话题，能有张晓芸这个同龄人说说话，实在是难得。
再说了，姜若虚也没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官，大家都是同事，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都是想节目好的，分什么上下尊卑，那也太没意思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食堂到了。
姜若虚走到窗口，笑着对里面的人打招呼：“蔡姨，还是老样子，麻烦你了。”
阿姨笑眯眯地抄起大勺，手也不抖，气也不喘，给姜若虚盛上两荤两素，把餐盘装得满满登登。
“来，拿好了啊，小心别洒了。”
“谢谢蔡姨。”姜若虚稳稳接过餐盘，转身往用餐的地方走去。
“这么俊的小伙，还挺有礼貌。”打菜阿姨感慨一声，又吆喝道：“下一个！”
排在姜若虚后面一个大饼脸的小年轻赶紧应声上前，也学着姜若虚刚刚那样甜甜地叫了一声：“蔡姨。”
阿姨瞥了他一眼，盛菜的手猛地一抖，大勺里的菜顿时少了三分之一。
那小年轻看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这就是食堂的正常份量，但他刚刚可是亲眼目睹了姜若虚打饭时的情景，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蔡姨，你这……，不带这样的啊！刚才，刚才……”
“刚才怎么了？小姜是台里的功臣，吃得好那是应该的。”阿姨一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逼视小年轻，“怎么着，有意见？”
小年轻敢怒不敢言，眼看阿姨的间歇性帕金森又要再度发作，哪敢多说什么，慌忙接过餐盘，总算保住了最后的胜利果实。
还没走远，就听到背后传来阿姨的小声嘀咕：“丑人多作怪！”
小年轻欲哭无泪，总算明白了过来，合着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是吧，可长得丑也不是我的错啊！
经过姜若虚身边的时候，看到他餐盘里堆得小山似的食物，再看看自己的，心里更郁闷了，只好收回幽怨的目光，安慰自己眼不见为净，赶紧快步走开了。
姜若虚正埋头大口吃着饭，后背上莫名凉飕飕的，回头看去的时候，那感觉又消失了。
姜若虚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多想，继续自己的干饭大业。
所谓的包三餐，换个角度想一想，那饭钱不也是自己工资里的一部分么？
那多吃就是多赚啊，吃饭可比干活轻松多了！
充满斗志的姜若虚正吃得开心，忽然感觉面前罩下一道阴影，抬头看去，原来是李德汉不声不响地坐在了自己对面。
“李叔。”
李德汉看了看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来咱们单位伙食还不错嘛，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呃……，是挺不错的。”姜若虚后知后觉地擦了擦嘴边的汤渍，有点儿尴尬。
李德汉和蔼地笑了笑，说起了正事：“小姜，《深更半夜》你做得很好，连台里领导都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开大会的时候还专门表扬了我们文艺频道，说起来，我也是沾了你的光喽！”
姜若虚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一点小成绩，不足挂齿，还是全靠李叔栽培。”
李德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行了，跟我这就别打这些官腔了，成绩这么好，你你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吧。”
姜若虚嘿嘿笑着，不置可否。
李德汉正色道：“出成绩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要出了一点成绩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眼光放远一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小姜，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姜若虚也严肃起来，沉声道：“明白。李叔放心，我一定戒骄戒躁，潜心修炼内功，争取再创辉煌！”
李德汉乐了，还再创辉煌？你这一深夜节目收视率都快破四了，还想怎么样啊？
真要破五，破六？那些个黄金档节目还不都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德汉摇了摇头，倒也没多说什么，年轻人有冲劲，敢想敢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听不进劝的，只有等自己碰了壁才会知道厉害。
他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关于你实习转正的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特事特办，估计等到下周，咱们就是正式的同事了。”
李德汉说到这，居然颇为顽皮地朝姜若虚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李叔够意思吧？”
第12章 小姜是我侄子
李德汉又和姜若虚闲谈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以两人间的关系，李德汉倒是不介意和姜若虚拼桌一起吃饭，不过今天不行，李德汉已经有约了。
李德汉走路的姿态很特别，他并不像某些领导那样背着双手缓缓踱步，而是双臂大幅摆动，行进间的步伐颇有些雷厉风行的风采，这是早年间军旅生活的深刻烙印。
美中不足的是，在笔挺身姿的映衬下，李德汉那微微前凸的将军肚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几十年的单位生涯不是那么好混的，李德汉自然难以保持年轻时那样健美的身材。
李德汉退伍后，辗转经历过好几个单位，最后好不容易在魔都广播电台落地生根，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尽管身为文艺频道的主任，算是个中层干部了，但李德汉的工作其实很枯燥，基本就是在办公室坐着看文件批文件，除此之外就是参加大大小小的各种会议，也是坐着。
工作之余，还要被推脱不了的酒局占据生活的时间，陪领导喝酒、帮领导挡酒、被广告商劝酒……
李德汉当上主任的过程，就是他的肝脏饱受酒精考验的过程，个中滋味究竟如何，也只有自己能知道。
久坐、酒精考验，再加上年龄这个超级大杀器，李德汉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的身材，已经殊为不易了。
看看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那些个单位领导，哪个不是大腹便便，爬个楼梯都要一步三喘？
尽管如此，李德汉仍然不怎么满意，许是性格使然，他向来对自己的形象要求很高。
没人看见的角落里，李德汉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皮带往上提了提，尽量把肚腩压成一个较为平缓的弧度，而后整理表情，挺直脊背，大步迈出。
李德汉步履矫健地穿过一排排的桌椅，偶尔向朝自己打招呼的人回以微笑，让对方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于是，人们看到的，又是那个彬彬有礼、气度自若的李主任了。
穿过开放用餐区，便是一间间隔断开来的大小包间，也就前面所说的点菜区。
李德汉径直走向一间贴着“松鹤厅”铭牌的包间，推开门，迈入其中。
“哟，老李，你可算来了！”
包间中等大小，一张圆桌摆在中间，围坐着五六个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整个包间里烟雾缭绕，他们却似浑然不觉，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谈笑风生。
见李德汉进门，一人连忙掐灭烟头起身，招呼李德汉入座，同时笑骂众人：“差不多得了啊，都把烟给掐了，人到齐了该上菜了，一会儿给服务员看见，像什么样子！”
众人依旧嘻嘻哈哈，有人还玩笑似地回怼了几句，不过说归说，手上的烟都停了下来，靠窗的两人还自觉起身把窗户打开，新鲜空气一股脑涌了进来，让包间里的人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十几分钟后，手持菜单的服务员推门进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相貌周正。
看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几人，知道他们身份的服务员有些拘谨，语气略带讨好地递上菜单：“几位领导，今天想吃点儿什么？”
之前招呼李德汉的那人接过菜单，征求旁边几人的意见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两瓶白酒。
服务员赶紧记下，确认客人没有其它要求后，如蒙大赦，赶紧关门闪人了。
没错，包间里这几位都是魔都广播电台的领导，当然，不是台长那种大领导，不过也都是和李德汉平级的领导，分管各个频道的主任级人物，算是台里的骨干。
今天周末，事情不多，综合频道的卢主任做东，请其他频道的主任们中午在食堂吃个便饭。
这种事以往也并不少见，几个主任关系都还不错，常常在一起聚餐，基本就是今天你请，明天我请，大家都这个身份了，谁也不差那点请客钱，相比之下，还是面子更值钱一些。
李德汉不喜欢酒局，但这种聚餐的形式他倒是不抗拒，大家都是平级，谁也压不着谁，聚餐的气氛比较融洽。有多少量就喝多少，要是心情不好，就算滴酒不沾也没谁会因此而皱眉头。
在魔都广播电台，综合频道、新闻频道、经济频道、文艺频道、交通频道、音乐频道、这几个频道分类明确，各管一块，互不统属。
彼此间基本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几位主任相处得都还算不错。
当然，这份所谓的“友情”其实非常脆弱。
这两年，随着传播媒介的发展迭代，传统电台面临的形势愈加严峻，台里的风向又有了些变化。
一个月前，上面领导传达精神，要求电台各大频道适应新形势，求新求变，勇于尝试，积极发展新的广播节目形式。
一句话，鼓励竞争，胜者为王。
这份锐意改革的文件一下来，就相当于是要求各大频道放开手脚，各自拓展版图。
原本泾渭分明的边界被打破，少不得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摩擦，频道主任们之间的友情也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譬如综合频道的卢主任，由于频道特性，他是台里旗帜最鲜明的改革派。
为了壮大综合频道的实力，卢主任好几次试图从别的频道挖角知名的主播和编辑团队，可惜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即便经历了几次失败，卢主任依然没有放弃，暗地里与其他频道的人员接触不断，招兵买马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所幸文件下发还不到一个月，按照单位里的尿性，想要真正落实，恐怕还遥遥无期。
在这期间，风向随时可能会变。
因此，卢主任也不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一切都只是台面下等我小动作，几位主任间面上的友情也由此得以维系。
其他几个频道的主任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实际上早就对姓卢的暗自警惕，同时也生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姓卢的做得，凭什么我做不得？
暖融融的包间里，饭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主任们推杯换盏，谈笑声不断，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然而，身处其间的李德汉却敏锐地察觉到，相较之前的聚餐，今天的大家言语中少了几分真心，多了太多假意。
李德汉心里明白，这都是前段时间那份文件闹的，要照这么下去，就算台里突然宣布不改革了，几位主任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和和气气的状态了。
不过李德汉也只是微微感叹，很快就看开了。
说到底，大家本来就只是同事关系而已，在利益冲突面前，那点可怜的情分实在是不值一提。
好在现在风向还没明朗，大家都在观望，也就卢主任比较积极罢了。
至少，大家今天还能笑呵呵地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把这顿饭吃完。
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酒足饭饱之后，卢主任挨个给在座众人发烟，一阵啪嗒的火机声后，主任们又开始了吞云吐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说着说着，忽然就聊到了这几天台里的明星节目《深更半夜》。
作为一档深夜节目，《深更半夜》收听率蹿升速度之快，已经破了魔都广播电台近十年的记录，台里开大会的时候，大领导可是专门提到了这个节目，还因此表扬了李德汉一句。
自从这场会议之后，《深更半夜》、《道士》、姜若虚，这三个词就成了台里最火热的谈资，即便是频道主任这些台里中高层也不能免俗。
听到众人谈起自己的得意之事，小酌了几杯的李德汉不禁有些酒意上头，红光满面地谈起了姜若虚和《深更半夜》的故事，把《深更半夜》险些开天窗，姜若虚临危不乱，解决危机的事情过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尤其是对姜若虚，李德汉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言语中满是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和看重。
卢主任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听到关键处还频频点头，他好奇地问道：“这么说，《深更半夜》能有今天的成绩，全是因为姜若虚，连小说稿子都是他自己写的？”
“那当然！要说这小姜也真是深藏不露，播音功底扎实不说，还不声不响地写了一部那么好的小说，比我之前让人去谈的那个北派二叔强多了！”
李德汉不容置疑地说道，像炫耀自家孩子一样向众人吹嘘着姜若虚。在李德汉心里，姜若虚也确实像他的子侄一般。
“这姜若虚还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卢主任听完李德汉的话，若有所思，干脆换个位置坐到李德汉身边，继续听他介绍姜若虚的情况。
李德汉说得有些口渴，就又喝了几口杯子里的白酒润喉咙，这几口下去，李德汉谈性愈浓，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卢主任眼底异样的光芒。
忽然，说得正高兴的李德汉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原来是坐在他旁边的新闻频道赵主任。
赵主任笑着凑过来：“这小姜真是不错，怎么就没分到我手下呢，老李你可真是命好，真让人羡慕啊。”
说着，赵主任朝李德汉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霎那间，李德汉醒酒了，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头脑清醒、心细如发的李德汉。
他侧头看了眼旁边，卢主任越贴越近，都快贴到自己身上了。
再扫一眼桌上众人，几个主任互相说着话，但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自己这边。
李德汉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已经成了整个包间的焦点。
李德汉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有些酒后失态了，不动声色地把屁股往另一边移了移，闭口不言。
卢主任正听得起劲呢，李德汉突然不讲了，他哪里能乐意，不依不挠道：“老李，怎么回事，接着讲呀！”
李德汉摆了摆手，淡淡道：“就一个实习生，有什么值得说的，老卢啊，咱们好歹也是做主任的人了，揪着个实习生的八卦不放，不嫌掉份么？”
卢主任见状，知道从李德汉这里是打探不到什么了，只好悻悻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过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就安排人和姜若虚接触。
卢主任暂时安分了，交通频道的韩主任却又挑起了话头：“老李，你刚刚说那个姜若虚还是个实习生？这可就是你这个当领导的不对了，人家给你挣这么大的脸，怎么还不给安排转正呢？”
韩主任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位主任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是呀，这小子还是个实习生，实习生转正之后分到别的部门也是常有的事，合情合理合规，只要动动关系，把他分到自己手下，那还不是轻松愉快？
改革带来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既然身为频道主任，就必须要为自己的频道考虑，纵然不像综合频道的老卢那样激进，至少也要在即将到来的变革中有自保的能力吧？
频道之间的硬件、渠道、资金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唯一能决定胜负的，就是人才。
这也是主任们争抢的核心点。
知名的主播、有创造力的编辑策划团队，这可都是各个频道的宝贝疙瘩。
像姜若虚集二者于一身，一个人就能扛起一档节目的特殊人才，那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更重要的是，姜若虚还年轻，以后有着无穷的可能性！
一时之间，几个主任都开始思忖起来，要不要冒着和老李翻脸的风险，挥一挥锄头，挖一挖墙角呢？
李德汉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苦笑一声：小姜啊小姜，你李叔因为你都成了众矢之的了！
不过李德汉并没有抱怨姜若虚的想法，相反，他斗志昂扬！
小姜是我李德汉看中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伸手！
李德汉缓缓放下手里啃了大半的西瓜，慢条斯理道：“哦，转正啊？报告我都打上去了，过几天应该就能下来。”
“那可太好了！”韩主任开心地起身举起杯，笑呵呵地提议道：“来，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就当庆祝了！”
然而，在他的笑容背后，李德汉却看出来一丝难掩的失望。
李德汉感觉庆幸，幸亏自己动作快，要是再晚几天，这些人还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众主任一齐起身举杯，就在这时，卢主任忽然道：“老李，今天听你讲了那么多小姜的事，我对他很感兴趣。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他能把深夜节目做到这种水平，真的很了不起。
大家都知道，综合频道的深夜节目一直半死不活的，我为此一直很困扰，所以我就想找小姜请教请教，怎么才能把深夜节目做得像他一样好，不知道方不方便引见一下？”
还来？李德汉有些恼火了，以前还没发现，今天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没脸没皮。
卢主任这话姿态很低，其实就是把李德汉给架了起来，如果李德汉不答应他的话，指不定明天台里就会传出他李德汉心胸狭隘、以邻为壑的名声。
可要是答应了，以姓卢的风格，肯定会大蛇随棍上，借着这个机会和姜若虚接触，趁机蛊惑姜若虚，让他跳槽到综艺频道去。
尽管李德汉相信姜若虚的人品，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李德汉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出自己的强硬态度，彻底打消掉觊觎者们的那些小心思。
不过具体怎么做，还得斟酌着来，毕竟现在眼红姜若虚并不只有姓卢的一个，其他几个主任也在蠢蠢欲动呢，李德汉再托大，也不想一口气把他们都给得罪光了。
思量片刻后，李德汉笑着应承道：“小事一桩，等下班我就安排。”
尽管是自己提出的要求，但卢主任听李德汉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真的？”卢主任问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李德汉似乎因为被质疑，有点儿不高兴。
“哈哈哈，太好了，老卢不耻下问，老李穿针引线，你们这是成了一段佳话呀！”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又都回过神来，韩主任带头起哄，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卢主任的请求只是一次试探，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就意味着别人也能有样学样，大家自然开心。
想那姜若虚不过是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以自己主任之尊屈尊纡贵去揽才，他还不屁颠屁颠地纳头就拜？
到时候，比的就是谁的开价更高了。
其实姜若虚这个人还是其次，台里未必就没有比他更好的人才，最关键的在于，如果真让卢主任成功把姜若虚挖走的话，那可就开了台里各频道间互相挖角的先河！
这其中的意义，才是主任们最看重的！
主任们心思各异之时，却听得李德汉冷不丁道：“大家还不知道吧，其实小姜是我侄子，我和他爹老姜以前是过命的交情。”
包间里，原本热烈的讨论戛然而止，气氛骤然间就沉寂了下来，几位主任面面相觑，高举的酒杯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之中，好不尴尬！
唯有李德汉，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快要凝结的尴尬，还笑意盎然地找卢主任碰了碰，昂首道：“诸位，还愣着干什么，碰杯吧。”
第13章 收听率异动
李德汉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要是放在以前，对于和姜若虚之间沾亲带故的关系，李德汉虽然不会刻意隐瞒，但同样也不会嚷嚷得人尽皆知，那样对他和姜若虚都不好。
但现在不同了，姜若虚主持的栏目一飞冲天，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能力，彻底在台里站稳了脚跟，李德汉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
没实力才需要避嫌，当实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后，那说法就变了，叫举贤不避亲！
李德汉故意在几位主任面前抛出这个消息，就是要让那些想挖人的知难而退。
至于这样说会不会让场面尴尬，扫了大家的兴致，李德汉压根也不在乎了。
经过今天的饭局，李德汉算是看透了，以台里现在的形势，几位主任间再想像以前那样单纯吃饭已经不可能了。
至于姜若虚这件事，顶多也就是个导火索罢了，大家早晚都是要翻脸的，只是姜若虚最近在台里风头太盛，恰好撞上了而已。
既然如此，李德汉又何必再惺惺作态，还不如态度鲜明地划下自己的底线，至少以后被恶心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反击。
一切都是利益之争，无需再用情分来粉饰包裹。
聚餐不欢而散，李德汉走出包间，回望了一眼还在寒暄告别的几人，似乎看到了不久后电台里互挖墙脚、硝烟弥漫的场景。
李德汉觉得有点儿不齿，想挖人的话，全国那么多电台，得有多少频道，多少人才啊，要是谁能把首都台的王牌团队挖来了，那才叫真本事！
成天就会关起门来狗咬狗，算什么东西！
当然，李德汉也就是腹诽几句罢了，他也没有去劝说别人的想法，劝也劝不住。
山雨欲来风满楼，李德汉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守好文艺频道这一亩三分地。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我了，小姜是个好苗子，光给他转正还不够，还得大力栽培才是。”李德汉如是想着。
我就是要让其他频道的那些人看看，人才，并不是只能从别人那挖开，还可以自己培养！
李德汉只觉得斗志昂扬，脑袋里思绪疾转，想着培养姜若虚的方式方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文艺频道的办公区。
“李主任，您来了，昨天节目的收听率表我已经给你放桌上了。”
李德汉刚进门，迎面正好碰到一个圆脸小姑娘，是台里数据部派过来送收听率表的，她正好送完表要出去，看见李德汉就打了声招呼。
“麻烦你了，小童。”李德汉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主任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嘛。”那叫小童的姑娘也是个爽利性子，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李德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说罢，两人错身而过，小童径直走向电梯的方向，李德汉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进了办公室，李德汉坐下后先打开保温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浓茶，然后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过桌上的收听率表，扫了一眼，想要先看一看《深更半夜》的收听率。
过去一周的时间里，《深更半夜》基本都排在文艺频道收听率的第二位，所以这次李德汉也是下意识地略过了第一位，直接往第二位看去。
结果这一看，李德汉就发现不对劲了。
“咦，怎么回事？乐享生活怎么掉到第二去了？”
李德汉有点儿不敢相信，定睛再看。
数据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乐享生活》，收听率4.31%。
李德汉很清楚，这就是《乐享生活》的正常表现，《乐享生活》以前就是靠着这个华丽的数据，霸占了一年多文艺频道收听率榜首的位置，从无意外。
然而今天，意外来了。
频道里这十个节目的情况，李德汉了然于胸，收听率基本在一个区间里上下波动，不可能会出现什么暴涨暴跌的情况。
唯有一个变数。
李德汉将目光缓缓上移，看向收听率第一的节目名称，果然不出他所料：《深更半夜》，收听率5.26%。
破五了？
饶是李德汉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看到收听率数据的那一刻，还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深更半夜》这段时间收听率是一直在上升没错，但这种上升好歹也是有迹可循、能让人勉强接受的，像今天这种丝毫不讲道理的暴涨，简直是颠覆了李德汉从业几十年的认知。
前几天还在走，顶多算是跑步前进，今天这就直接蹦天上去了？
收听率破五，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魔都广播电台，一共只有三个节目收听率破五，那可都是台里的门面，各自频道的宝贝疙瘩，受到台里领导的重点关注。
更重要的是，这三个节目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黄金档！
所谓的黄金档，就是一天之中收听率最高的时间段，一般是早上七点到九点，晚上六点到八点。
当然，各个频道的黄金档时间并不完全相同。
比如交通频道就比较特殊，黄金时段是早晚的下班时间，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堵在路上，只能靠听广播来了解路况。
但无论哪个频道，都有一个相同的情况，那就是收听率过了晚上十二点之后，都会有一个断崖式的下跌。
晚上十二点之后，除了少部分熬夜的人，大部分人都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睡觉。因此，这个时段很少会有人打开收听广播。
这是人体生物钟的规律，很难改变。
尽管也有试图挖掘这个时段收听率潜力的努力，比如像文艺频道一样，推出《深更半夜》这样应景的节目类型，但仍然收效甚微。
所以，深夜档和凌晨档就是所有电台从业者公认的冷门时段。
其实从主播的安排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还是以文艺频道为例，黄金档的时段被分配给了整个频道主播中能力最强的乐小佳，而凌晨档，则是齐文远这样不思进取的老油条，或者姜若虚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
可今天，一个新人主持的凌晨档节目，收听率居然一举超过了由王牌主播担纲的黄金档节目，而且超过的还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将近一个点！李德汉怎能不惊？
李德汉当即一个电话打到了台里数据部，询问数据是否有误。
接电话的正好是之前来送收听率表的小童，想来她现在的工作就是干这些杂活。
小童听到李德汉的问题后很惊讶，毕竟自从小童进了数据部以来，还从没听说过有谁怀疑数据有误的。
尽管如此，小童还是找技术人员又确定了一遍，然而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深更半夜》的收听率就是5.26%，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
电话那头，李德汉沉默了半晌，在小童的小声提醒下，李德汉才像是回过了神，道过谢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小童继续磕起了刚刚没磕完的瓜子，暗暗嘀咕：“从来只听说有人担心数据低了的，这李主任还真是个怪人，居然怕数据给高了。
不过这个《深更半夜》还真是够厉害的，收听率居然破五了，我之前去送表的时候还没注意呢。听说那新主播是个小帅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第14章 啥，你也不知道咋回事？
姜若虚本来正趴在桌上午睡，突然就被张晓芸摇醒了，说是李主任找。
姜若虚有点纳闷，刚刚吃饭的时候两人不是见过面么，这才刚过去一个多小时，李叔能有啥急事找我？
难道是转正申请报告批下来了？这效率也太快了吧，一点也不符合台里的作风啊！
姜若虚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不瞎猜了，起身到洗手间洗了把脸，之后就往李德汉的办公室走去。
一进办公室，姜若虚就看到李德汉表情古怪地打量着自己，姜若虚更觉得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了，我这也没生出三头六臂来啊？
李德汉盯着姜若虚看了半晌，终于收回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挥舞着手上的收听率表道：“小姜啊小姜，你又给李叔整了个大惊喜啊！”
见姜若虚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李德汉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同时把收听率表递了过去。
姜若虚接过表一看：《深更半夜》，收听率5.26%，频道排名第一！
“不会是搞错了吧？”
这就是姜若虚看到数据后最真实的第一反应。
《深更半夜》毕竟是一档深夜节目，受到时间段的限制，收听率有着看不见的天花板。
按照姜若虚自己的推测，《深更半夜》收听率在上涨到4%左右就会有所放缓，最终在4%到4.5%这个区间里上下波动。
作为自己接手的第一档节目，姜若虚在《深更半夜》上下了很大的苦功，要是论起对于改版后的《深更半夜》的了解程度，可以说台里没有一个人能超过姜若虚。
因此，姜若虚对于收听率的推测本应当是很靠谱的，姜若虚自己也对这一点很有信心。
然而，眼前白纸黑字的数据明白无误地告诉姜若虚：你被打脸了。
姜若虚嘴巴微张，抬头看向李德汉，眼中满是问询之意：“李叔，这数据？”
“不用怀疑了，数据是真是的，你来之前我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
老实说，看到姜若虚自己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李德汉心里还是暗松了一口气的。
要是姜若虚看到收听率只是微微一笑，说本人早有所料，那样李德汉才会觉得这小子真是妖孽得过头了。
现在嘛，至少大家都一样是被吓了一跳，不是他李德汉一个人在大惊小怪，不然的话，那多没面子啊。
李德汉摆了摆手示意姜若虚坐下，顺便消化一下心情的波动。
姜若虚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一脸疑惑地问道：“李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收听率涨得也太离谱了，这完全不符合行业规律啊！”
李德汉一翻白眼，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还想问你呢！”
姜若虚讪讪地笑了笑，不做声了。
李德汉叹口气道：“小姜啊，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不管怎么样，收听率涨了，总归是好事，这对你的转正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这种涨法确实不对劲，我从业这么多都没有见过，咱们最好还是得把原因给找出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最近的节目内容有什么变动？”
“节目内容的变动？没有啊，和前几天没什么两样。”
“那会不会是小说情节达到了高潮，特别能吸引听众？”李德汉又问道，他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了，尽管勉强，但好歹也是个解释不是？
姜若虚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李叔，你可能对《道士》不太了解，这是一部上百万字的长篇小说，现在才播了几期，小说情节才刚刚展开，离真正的大高潮还远着呢！
而且，就算前期有一些小高潮，也顶多让收听率高那么一点儿，不可能出现一个点这么大的涨幅。”
李德汉听完姜若虚的讲述，心中疑惑愈深，皱眉道：“那就奇怪了，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
李德汉和姜若虚两人坐在办公室里讨论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叔侄俩就只能这么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眼看就要下午一点了，李德汉也只好让姜若虚先回去，自己则准备开下午的例会，就是文艺频道平时宣读收听率的例会。
会上，文艺频道的精兵强将齐聚一堂，李德汉照着表格把各个节目的收听率数据念了一遍，同时作几句点评。
当念到《深更半夜》的收听率时，不出所料，全场哗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角落里的姜若虚。
目光之中，惊异、羡慕、嫉妒，各种情绪杂陈。
姜若虚只能表示，我也很无奈，我都坐在最后排了！
事实上，姜若虚丝毫因为昨天收听率的暴涨而沾沾自喜，相反，他现在很心烦，急于找到背后的原因。
因为这次暴涨与之前一周那种循序渐进的上涨不同，属于收听率的异动，也就是不正常的上涨。
如果始终找不到原因的话，这种异动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为节目日后的发展埋下隐患。
那样的话，可就大大不妙了。
对姜若虚而言，《深更半夜》现在是他在文艺频道安身立命的本钱，姜若虚绝对不想节目在自己手里出半点闪失。
只是，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
下午的例会之后，姜若虚又专门跑了一趟台里的数据部，想要看一看收听率的具体统计情况。
接待姜若虚的正是之前给李德汉送文件的小童，小姑娘一看到姜若虚，跟饿急了的老虎看到兔子似的，两只眼睛都要放光了，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
没办法，咱们小姜同志的外形条件摆在这儿。
一米八几的挺拔身姿、匀称矫健隐约能看到肌肉线条的躯体、轮廓分明的脸庞，还有那播音主持特有的磁性嗓音，凡此种种，无不让妙龄少女们春心荡漾。
相比起堪称完美的骨相，姜若虚的五官倒显得没有那么精致，然而，这种不精致组合在一起，却出奇地和谐，将姜若虚与那些流水线生产的“美男”完全区别了开来。
反正在小童看来，姜若虚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型！
是以自从姜若虚进门之后，小童的眼睛一刻都没从他脸上移开过。
世上不存在什么帅而不自知的人，如果有的话，那他肯定是装的，或者他眼中的帅和普通人的定义不同。
姜若虚顶着这样一张脸从小到大，像小童这样的目光洗礼他早就习惯了。
对此，姜若虚的应对方式就是彬彬有礼地报以微笑，不失礼貌的同时保持好距离。
见面前这个小姑娘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姜若虚不得已只好略微提高声量，重复了一遍自己此来的目的。
小童像是刚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姜若虚接了杯水的功夫，小童就捧着文件回来了，里面正是姜若虚要的更加详细的收听率数据表。
姜若虚接过后，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就找了个空位坐下，认真翻看起来。
小童一步三回头地坐回自己座位上，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顺手从桌下取出瓜子，捏起一颗放到嘴边。
蓦然间，她的动作顿住了，有些心虚地回望了一眼，发现姜若虚正在低头看文件，根本没有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还好他刚刚没看见，不然我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小姑娘心里庆幸，莫名的，好像又有几分失落。
第15章 偷窥狂？女变态？
不得不说，小童做事还是很认真的。
在听明白了姜若虚的要求后，她不仅拿来了咋天的详细数据，还顺便把前几天的也一并拿过来了。
这样一来，更加方便姜若虚进行对照。
相比起之前只有节目名字和一个数字的收听率，小童提供给姜若虚的这份数据明显要详细得多了。
不仅有分钟级的收听率，还有听众所用的设备、渠道数据，以及听众的所在地数据，一系列数据配合图表呈现出来，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姜若虚认真比对着手里的图表，果然很快就发现了收听率异动的原因。
和前几天相比，昨天收听节目的听众居然有将近三分之一来自于魔都以外的地区。
这很不正常！
像魔都广播电台这样的省级电台，全国各地的听众都是可以收听到的，但能够做到和愿意去做之间，还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事实就是，对于大部分电台听众来说，除了一些国家级的电台频道外，基本不会收听本省之外的省级电台频道。
在这一点上，电台和电视台有着极大的差别，省级卫视的观众群体就不会呈现出如此鲜明的地域性特征。
姜若虚清晰地记得，魔都广播电台曾经做过统计，统计结果表明，电台收听率超过九成是由魔都地区的听众贡献的。
这种情况，在省级卫视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广播电台的大环境如此，文艺频道和《深更半夜》身处其间，自然不能免俗。
无论是当初齐文远还在的时候，还是如今姜若虚接手节目之后，节目的听众中始终都是魔都人民占了绝大多数。
然而，一切在昨天似乎发生了突兀的变化。
数据表明，在昨天的《深更半夜》播出期间，一度涌入了大量的省外听众，导致节目的收听率直线上涨，上涨幅度堪称恐怖，甚至到了姜若虚这个受益者都觉得不安的程度。
收听率异动的原因找到了，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个的疑问。
这些本应该收听自己本地节目的省外观众，为什么会不辞辛苦地调频到魔都广播电台，来收听一档籍籍无名的深夜节目？
姜若虚放下手中的数据图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可惜想了半天，始终难得要领。
“还是把情况汇报李叔，让他帮忙参谋参谋吧。”姜若虚想道。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姜若虚不好离开自己岗位太久，便准备先回文艺频道办公区。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和小童告辞一声，毕竟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总不能就这么不辞而别。
于是姜若虚整理好文件起身，往小童工位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小童正在挥舞鼠标，快乐地网上冲浪，看那熟悉的界面，应该是某度。
小童走得大概是沉浸式冲浪的路线，姜若虚都离她身后只有两步远了，她还是一副一无所觉的样子。
姜若虚不禁为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深深担忧，万一现在站在她身后的不是自己，而是数据部的主任，那该是多么社死的场景啊！
“那个……，你好？”姜若虚轻轻唤了一声。
小童迷迷糊糊扭过头来，正好对上姜若虚那双深邃又清澈的眸子。
“呀！”
小圆脸蹭地一下就红透了，慌忙回头摆弄鼠标，关闭了她刚刚正在浏览的界面。
姜若虚匆匆一瞥，只看到搜索框里赫然是“姜若虚”三个大字，下面显示的页面里还有一张似曾相识的照片，他猛然想起，这好像是自己初中的时候，某次国旗下讲话的情景。
“这小童，刚刚是在网上搜我的名字？”姜若虚的脸色透着古怪。
姜若虚学生时代的时候，倒是听别人说起过，有人会在网上搜索暗恋对象的名字。
其实这样做未必真的能的找到什么信息，更多的只是一种孩子气的自娱自乐罢了。
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搜索结果一般都是历史人物或者功成名就的中老年人，基本和还是学生的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以姜若虚校草级的容貌，自然少不了此等待遇，对此姜若虚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
不过那些害羞的小女生们做这种事，肯定是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干的，不会显露人前。
姜若虚顶多就是听身边的朋友当玩笑说起，还真没亲眼见到过。
他没想到，参加工作之后，居然也会有女同事用单位的电脑在网上搜索自己的名字，还给自己当面撞见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姜若虚还只是有点儿尴尬，小童那边可是尴尬得快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了！
刚刚，百无聊赖的小童突发奇想，想要在网上找一找姜若虚的资料，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还真给她找到了一张姜若虚小时候的照片。
不得不说，姜若虚真是从小帅到大，逆天的颜值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初露峥嵘，小童看着还在初中稚气未脱的姜若虚，居然都莫名地有种心动的感觉。
正当小童还在沉浸式舔屏时，突然发现正主站在自己背后，那一霎那，小童差点都要眼前一黑晕厥过去了。
“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小童完全是靠着顽强的毅力才保持了最后一丝的清醒，飞快地关掉了搜索界面。
销毁完证据的小童松了口气，故作镇定地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眼睛飞快地瞥了眼旁边的姜若虚。
当看到姜若虚脸上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时，小童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
“看到了，他肯定是看到了！这下完蛋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女变态？”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小童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同时小脑瓜飞速运转起来，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那个……，姜若虚，你不要误会啊，你不是想知道收听率暴涨的原因嘛，我刚刚只是想看看网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所以才在搜了一下《深更半夜》，只是这个搜索引擎太智能了，刚好关联搜到了你的照片而已。
嗯，没错，就是这样！”
一连串的瞎话编完，小童似乎是想给自己信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坚定地看向姜若虚。
还自我总结上了？
姜若虚哭笑不得，不过他本来就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也不想因此让这个爽朗的姑娘闹个红脸，就准备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小事化了。
然而，就在他沉默不语的这片刻之间，做贼心虚的小童却是有些慌了，还以为姜若虚是不相信她的解释。
小童又羞又恼，干脆重新打开了浏览器，一通操作把界面恢复，指着电脑屏幕道：“你看好了，我真的没骗你！”
姜若虚抬头看去，搜索框里显示的是《我当道士那些年》，应该是之前小童顺手搜的，至于他明明亲眼看到的有关“姜若虚”的搜索，不用说，肯定是被小童战术性隐藏了。
部分的事实也是事实嘛，小姑娘的政治应该学得挺好的。
姜若虚好笑之余，倒还真的认真看了看《我当道士那些年》搜索词条下面的结果。
小童说的话虽然很牵强，但在某种程度上却也给姜若虚打开了一条思路。
省外的听众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涌入，肯定是有什么姜若虚没考虑到的因素在背后推动。而网络作为可以跨越空间的传播媒介，这上面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呢？
忽然，姜若虚快步凑到电脑屏幕前，拿起小童桌前的鼠标，点开了某个条目慢慢往下翻看。
看着看着，姜若虚的眼睛越来越亮。
“找到了！”
姜若虚猛地抬起头，激动地握住小童的手。
“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今天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小童一脸懵逼，还以为会被当成有偷窥癖的女变态，结果莫名其妙就被感谢了，莫名其妙就被握了手。
不对，握手？
小童这才回过神，慌忙把小手从激动的姜若虚手里挣脱出来。
姜若虚愣了愣，旋即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有点儿太激动了，没弄疼你吧？”
“没事。”
小童眨了眨眼睛，见姜若虚一脸真诚，暗暗吐了吐舌头，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只要没被你当成女变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