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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粒儿全文阅读

作者:夕颜冷     沙粒儿txt下载     沙粒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沙粒儿全文阅读

无事生非

    东临寨其实是个镇,位于兔子岩的山顶上,地势较高,寨子用石墙围着,常说四通八达,东临寨设有东南西北四个门通往山下。

    站在寨口望向山脚下,曲折的石阶路长满了青苔,这是一条上山的捷径,似一条灵蛇蜿蜒而卧。

    寨底隐约可闻鸡鸣狗叫的声音,缭绕的炊烟被微风轻轻带动,在竹梢和树尖随意地飘着,舞着,倏地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镇上,所有关于东临的悲喜事都可以通过一传十十传百的倍速传开,如同泛滥的流行病!且不管真的假的黑的白,权当娱乐八卦一回儿!

    每逢1、4、7号是赶集的日子,东临的人们都会早起走上几公里路,去寨上买些生活所需,或卖些家畜和农产品以补贴家用。

    今天的集市依然人挨人,人们赶集的兴奋劲不亚于虔诚的朝圣者历尽艰辛终于见到了圣洁的布达拉宫,马路两边小馆子林立,香味就那么赤裸裸地毫不做作地迎面向你扑来,钻进你的每一粒细胞,极尽挑逗之能事。

    一串不歇的喇叭声开道,人们退到马路两边,一辆灰扑扑的白色大巴在人们的夹道欢迎下,不紧不慢地停在了所谓的终点站,一家杂货门市前。这是县城至东临的专线大巴。

    车上的人还没下来,候车的人们已蜂拥而至,将车门围了个严严实实,司机从自己位置上跳下来,拨开人群,站在车门边扯开嗓门吼:“都别急,都别挤,后面的车马上要到了,都走得到!”车上的人开始下车。

    最后下车的乘客差点被挤回车里,她脸唰的红了,即便戴着墨镜,也能看到她光洁而白皙的脸庞,她的颈子很细,似乎不堪承受头颅的重量,一件黑白格子连衣裙,腰部系着一条黑色皮带,脚上是一双白色高跟凉鞋,下得车来,她用白净的手指轻轻往上顶了顶墨镜,无视周围人对自己的注视,开始伸长脖子寻找一米八的爸爸和一米六的妈妈。

    唔,好香!久违了,家乡的味道!她不动声色的咽了一下口水,正准备循着香味去解馋,几辆摩托车围过来:“去哪里?走不走?美女减半哦!”

    沙粒儿微微抿嘴:“嗯,暂时还不走,我先逛逛街!”

    “咦,粒儿姐,差点没认出你,你今天回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盖过来,堂弟沙谦诧异地看着她。

    沙粒儿仰着脸望着他:“我也是临时起意,回来探个亲,怎么样?幺妈还好吗?前段时间听妈说幺妈生病了?”

    “看过医生,建议回家静养,别受刺激!”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后街跑过来说:“沙谦,麻将馆三缺一,你爸忙不过来,叫你过去顶一下!”

    “好的,兄弟,我等会就去!你先帮我照应着点!”

    沙粒儿打笑道:“怎么,一个鞋店还不够你忙,又开了个麻将馆?”

    沙谦笑笑说:“还不是老革命闲不住,叫我给他找点事打发时间,就在后街开了个茶馆。”

    “逢赌必赢的人开麻将馆,谁还敢来呀?”

    沙谦羞赫地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那是靠手气赢的,姐莫要取笑了,弟弟脸皮薄着呢,我现在退居二线做后勤了”

    沙粒儿白眼一翻:“后勤不就是老板嘛,现在人这么多,你不守在门市,瑶瑶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沙谦倒没看见她的白眼,只看到她嘴巴撅了一下便估计她是翻了白眼的,这也是她的习惯性动作之一。便怜爱地看着她笑笑说:“我叫司机从城里帮我带了点货回来,过来拿!”顿了一下又说:“姐吃早饭没有?伯娘还没上来的!”

    沙粒儿脑子里立马浮现出瑶瑶笑意盈盈的脸,遂咧嘴一笑:“吃过的,在车站等车时吃了份酸辣粉!”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说:“要不你先忙去吧,我去场口看看我妈上来没有。”

    沙谦迟疑了一下说:“也好,等会和伯娘一起到我门市来歇歇脚吧!”

    沙粒儿笑着点点头,看着沙谦扛着一麻袋东西往正街的鞋店走去,心里叹了一口气!沙谦似乎知道堂姐还在目送她,扭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沙粒儿转身向街口走去,经过一个卤肉推车,推车后站着一个黝黑的男人,不高,秃顶,五观扁平而神色猥琐,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从上到下,最后停在她的上身,貌似在目测着她的尺寸,就算穿上厚重的军大衣似乎也挡不住他精确的测量!沙粒儿瞬间感觉受到了侮辱,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她的手微微发抖,眼珠子瞪得溜圆,和这等不堪的人一般见识,不是沙粒儿的风格,她不再看他,加快步子,从容地走着。迎面几个勾肩搭臂的人向她撞了过来,粒儿来不及避让,撞了个正着,其中一个隔空嘟起嘴对她做了个吻的动作,嘴巴一咂一咂做闭目回味状:“嗯,不错!”他回过头不知说了什么,几个人哄笑了起来!

    沙粒儿停住脚步,身体如醉酒一般变得轻飘飘的,遍体泛起一阵凉意,她再次用她那白净的手指推了推墨镜,转身走到笑的那几人跟前,二话不说,咬紧下唇用尽全力抡出去一巴掌,遗憾的是没听到想象中那响亮的耳光声,重重的一巴掌被风化为了无形,不知是谁从背后拦腰一抱,铁钳一般强而有力,舍命的一巴掌落空,人被拉退几米开外。

    沙粒儿奋力挣扎,歇斯底里地喊着:“放开我,我要弄死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说我,他们这么龌龊,也是该死的,放开我!放开我”

    此刻沙粒儿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哪怕是飞蛾扑火也要再次扑过去扇那几个人。扇那几个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的男人。

    耳边是个男人的声音,磁性略带暧昧:“别脏了你的手,你不但打不赢他们,还会导致更加难堪的局面,他们就想看你的各种姿态,你冷静,别上当!”

    沙粒儿喘着粗气停止了挣扎,他慢慢松开微微颤抖的沙粒儿,看着她扬着下巴凛然而立,净白的肌肤,一种高傲由每个毛孔溢出,夏臻屏住了呼吸:“这气质无人不想亲近,东临竟有这等女子!”

天生祸水

    几个混混没料到沙粒儿反应如此激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有些错愕!本来想着调戏她一两句也没事,谁知道她血液里竟遗传了沙八字的暴力因子!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娇娘们,也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可这场景再退缩就成了怂包:“川哥雄起!”于是他们很默契地站起来,沉着一张脸齐刷刷地虎视着沙粒儿面前的男人,准备给她点颜色瞧瞧。

    夏臻把沙粒儿护到身后,微眯着眼拉开了迎站的架势!

    正街沙谦步态沉稳地走过来,阳光下他的脸庞有刀刻一般的阴影,狭长的双眼透着寒光,英气逼人!他对着混混一抱拳:“各位兄弟,请问我姐沙粒儿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她才刚下车就惹得你们不痛快?”

    痞子沈小川用手作势顺了一下头发,干笑了一下:“我们也没怎样她,她跑过来就打人!如果我们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指出来不就好了,干嘛一言不合就扇耳光呢?”

    沙粒儿一听差点气炸,刚想冲过去,夏臻手一拉:“你不要再去了,跟这种无赖过不去便是跟自己过不去!”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指着沈小川:“沈小川,别说我是你婶娘揭你的短,你骂人家,还骂得这么难听,谁忍得过,别人又没招你惹你,你是故意找事!”

    沙谦脸一沉,隐去笑意:“小川兄弟,你这样就有点欺负人了!我姐常年不在家,和你素来少有碰面,请问你们有什么过结?”

    沈小川吱唔着没有一句成型的话,暗恼自己是个道行太浅的业余混混!

    沙谦接着又问:“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个人,你想怎样?”

    “也没想怎样,不就开了句玩笑,这就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子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小川开始面露难色!

    “不就说了句玩笑话?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你今天不收回你说的笑话,我姐还怎么做人?”沙谦摇摇头,露出奉陪到底的神色。

    “沙谦,我说算了,你爸当年还和他爸一起当过兵,是莫逆之交,别伤了和气!”

    这时有人拉了拉沙谦:“就是,算了算了,别跟话一般见识,劝你姐消消气,各退一步,毕竟伤着谁都不是一件好事!”不少人有同感的附和着。

    一个声音大声说道:“这事算不了!”一中年男子拨开人群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严厉地盯着沈小川,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悲怆之情。沈小川一见喜出望外,口形刚好定格成爸爸,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在脸上:“别叫我爸!”

    沈小川哭丧着脸想再次张口,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小川爸厉声喝道:“闭嘴,丢人的东西!你看看你在做些什么!”然后转身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沙谦,抬手便是一耳光,边打边直直地问:“沙侄儿,我教子无方,我无能,现在你看能不能算了?现在你看能不能算了?”

    沙谦本能地出手一挡,同时头一歪,才发现耳光的响声不在自己脸上,他细看之下大惊,小川他爸怎么能反其道而行之?

    看见父亲近乎绝望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掌嘴,一种锥心的痛刺激着沈小川,这比抽在他脸上还来得煎熬,他疯狂去拉他爸的手,嘴里迭声喊着:“爸,你别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别打了,你打我吧!”

    沙谦也被这情景镇住了,他赶紧拉住小川爸的手,有些哽咽:“沈伯伯,你别这样,你折杀侄儿了,是侄儿走了极端,是侄儿错了!”

    沙粒儿抽出手,想过去说:“沈伯伯,没事,真的没事,刚刚是我冲动了些!”可她苦笑了一下,终究没迈出步子。她太清楚的知道,不只是沈小川,东临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做小姐的,而沈小川不过是说出了东临人的心声!

    沈小川的眼白已经充血,麻木的脸上泪痕斑驳,哭得像个弱智的傻子,口里还在喊着:“爸爸呀,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啊!”

    众人拉的拉,扯的扯,小川爸终于停了手,他咬牙切齿地又盯着小川,似乎在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然后看都没看沙谦一眼,甩开搭在他手腕上沙谦的手,挤出了人群,他目光痛而复杂的扫视了一眼傲然而立的沙粒儿,那个曾仰着小脸向他要糖块的软糯小团子沙粒儿!

    沙谦尴尬地僵在原地,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下台!

    两巴掌,没掺半点假水,如果没有这么多围观者,他一定会助跑一段距离然后跳起来打这两巴掌,当然,这样他儿子的头也许就会保持向左看或向右看的姿势一段时间了!

    沈小川没想到父亲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替他收拾场面,三年前自己耍横得罪了专业混混,父亲立在自己前面,被人打残了腿,这一次,父亲的脸被全东临的人打了,望着前面竭尽全力想快速走路却力不从心的颠簸身影,沈小川心里呐喊着:“爸,儿一定要为你争口气!”

    沙粒儿蹲了下来,摘下墨镜,摇摇头,喃喃地呻吟了一声,开始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祸水,不然为什么结婚才两年,他便毫无眷念的撒手去了!想到他走后脸上才露出的一丝笑意,沙粒儿的眼泪肆意流出来,任风吹得七零八落!

    人散得远了些,热闹还没看完,人们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沙粒儿,沙谦走到沙粒儿跟前,冲着只知道递纸巾却不知道安慰人的夏臻笑了笑:“今天幸亏有你!”,低下头无奈地看着抽泣的堂姐:“我还在等着你会去安慰我呢,谁知道……,你别哭了,好多人看着的呢!我姐哭的时候也这么好看,我都忍不住要学你哭了!”

    沙粒儿一听噗呲一笑,嘴角边魔术般地漾开了两只酒窝,深深的,里面盛满了二锅头,这一笑,酒香四溢,让人醉在那两只酒窝里头重脚轻再也爬不起来!

    又哭又笑的沙粒儿有些难为情地站起来,接过纸巾,对着傻了眼的夏臻勉强笑了一下:“谢谢!想必今天是吃错药了,情绪波动很大!”蓦地看见瑶瑶在人群中朝她点头微笑,遂又转过身对沙谦说:“瑶瑶来了!你的耳朵要被上发条了!”

    沙谦一看,娘子微眯着凤眼正风情万种地朝他笑着,一排皓齿灼灼生辉,他知道坏了,回以初恋般的腼腆一笑,转身安慰沙粒儿:“姐别担心,弟弟耳朵有金刚罩加持!”

心理阴影

    “爸爸,我给你放一首歌,你看好不好听。”

    “我女儿放的都好听!”粒儿爸心疼地看了看瘦弱的宝贝女儿,熟练地撕着叶子烟骨。

    “在每一天太阳

    噢升起的地方

    银色的神鹰

    啊来到了古老村庄

    雪域之外的人们

    来自四面八方……”

    沙粒儿才回村不久,媒婆李婶就像训练有素的警犬嗅到了记忆中的气味一样,兴奋的直奔沙家四合院而来,远远的就听到了她那略显尖酸的声音。哼着歌的沙粒儿瞬间变了脸:“妈,是你叫她来的吧?”

    “是不是我叫的,你也不可能逃避!”粒儿妈疲惫地应了一声,接着又说:“谁还不知道你的现状,你看看你在街上唱的那一出,谁不知道你回来了,你都成名人了!沈伯伯对你有多好,你扪心自问一下,没良心的东西,说翻脸就翻脸!”

    沙粒儿关低手机音量,眉头一皱:“你怎么把话带偏了,我都说了我不会再结婚了,你不要再让人给我找对象!再有我真的没认出来那是他儿子,你想想我和他好多年没见面了,况且他那张嘴真的缺徳,迟早要惹事!”

    “要惹事也轮不到你来替天行道,你以为你是小李飞刀?别到处给我出风头,守点本分!”粒儿妈用牙齿咬断线,将线尾放在食指上绕一圈,用大拇指按住线轻轻一搓,再捻着线尾一拉,结打好了,开始缝书包的另一根肩带:“你什么时候去给沈伯伯道个歉!”

    “我不好意思去,看得出来,伯伯这次生大气了!”沙粒儿撅了撅嘴,立着耳朵听着那一声紧似一声的蝉鸣,像在呼唤久未归巢的伴侣和孩子,只觉凄厉!黯然了一会儿忽又莞尔:“耶,我的妈咪也知道小李飞刀,这是值得表扬的,你好有眼光哦!”

    粒儿妈一听女儿夸她,忍不住卖弄:“我还知道令狐冲呢,你考我几个试试!”

    坐在凉椅上的粒儿爸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烟,触灭了烟头正想笑,呼进的一口气刺激了咽喉,他猛地皱起眉头剧烈的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浓痰,他看了看:“还有血丝!这次的血止不住了吗?”

    “爸,你也该戒烟了,你怎么老是不听话呢?就算想抽,也抽纸烟,不要再抽叶子烟了,你这病跟你抽几十年的烟是脱不了干系的!”沙粒儿看着爸那微微塌陷的脸颊,心有不忍地皱着眉劝道。

    “戒?几十年的烟瘾说戒就戒了?”粒儿爸反问了一句,兀自摇摇头,像是在感叹:“戒不掉的了!抽纸烟杀不了瘾虫!”

    “那你少抽点吧爸,你的病已经不允许你再抽烟了!”沙粒儿严肃又无奈地柔声说着:“你每次翻病,都把我们吓得不轻!”

    粒儿妈看了看粒儿爸吐的痰,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别担心,他没事,咳嗽把毛细血管咳破了,所以有血丝。这么多年,我都能做他的私人医生了!”

    “有病要吃药,你那一套行不通!”沙粒儿一字一顿继续劝着。

    粒儿爸一哼,对药成见很深:“吃药?吃药我早就不在了,你还有机会放歌我听?”

    沙粒儿也学着爸爸一哼:“别把药想得跟砒霜似的爸,你那些偏方就没毒?”

    粒儿爸摇摇头:“不到万不得已,别想我住院和吃药!我知道女儿心疼我,这病我心里有数,你不要担心我!”

    粒儿妈向着她摇摇头:“不要担心他,我劝他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次,他听不进去的。你偶尔回来,听到他咳嗽是骇人,我们都习惯了!”

    沙粒儿忽然觉得自己在剥夺父亲的心爱之物,父亲这一辈子唯一的喜爱便是烟,看到父亲似乎已有看淡生死的厌世之意,心里好一个痛!

    “爸,如果你觉得不对劲,一定要说出来,女儿倾家荡产也要为你治病的!”沙粒儿哽着喉咙说着,声音飘忽。

    粒儿爸有些颤音:“女儿向来心疼爸爸,爸知道了!”他心里的话说不出来:“爸好担心你粒儿,好想你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替我照顾你!”

    沙粒儿忍回眼泪,笑着把头靠在妈的肩边,拖长声音学着羊叫:“咩……”

    “多大了?还撒娇!”她抖抖肩,想把女儿的头抖开!

    “咩…妈都不知道女儿年龄…咩…我才不告诉你我26岁了!”沙粒儿一会儿咩一声,撒个娇,一会儿咩一声,撒个娇,把爸妈都乐得笑了起来!

    “你们不要老叫媒人来给我说媒,我一回来你们就整这些事,我真的无语了!”沙粒儿把脸放大在妈眼前,翻了个白眼。

    “不可能,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趁早选一个合适的,别人五六十岁还找呢!”粒儿妈声音大了起来:“再有,你不要老是去骂媒人,人家热心肠帮你找对象,她错了吗,错在哪里?你以为她欠你的?”

    沙粒儿忍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你们凭什么左右我的事情,我说过我不会再结婚了!你们是要逼着我以后不回家吗?”顿了顿崩溃地吼道:“伤了一次还不够吗?”眼泪一蹦而出!

    “妹儿,是我叫李婶来的,伯娘还不知道,你不要责怪伯娘了!”院后一男人朗声说道。

    狗叫着撒开小腿儿向院子后面跑去,惊飞了几只咯咯直叫的鸡。本该是媒婆李婶带着一个略胖的男人走进院子,但却是,一个略胖的男人带着李婶走进院子,显得像是男人给李婶做媒似的,两人向粒儿爸妈打了招呼,媒婆看了一眼沙粒儿,神色有些尴尬!

    粒儿妈惊喜地叫了起来:“龙儿,你这是?不会是你……?”然后端了一根凳子过去,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婶笑笑:“李姐,你也是看着粒儿长大的,说话无遮拦,别介意她说的话!”

    沙粒儿赶紧背过身抹掉眼泪,面红耳赤地打量着这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白衬衫扎进黑西裤,西裤挺括,头发三七分开,应是上了啫喱,单眼皮,眼神倒也干净温和!

    粒儿妈又回屋拿了水壶和杯子出来,见女儿还在沉着一张脸盯着人家一语不发,心里火大,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端凳子!”

    沙粒儿回里屋端了一把竹椅子放在“龙儿”身边:“坐!”

    龙齐紧抽了两口烟,用拇指和食指摘下来,腾出嘴说:“谢了妹儿!”他老练地用中指轻轻弹了弹烟灰,看见沙粒儿闻到烟味后微微皱了皱眉,就把烟灭了。

    他受宠若惊地往沙粒儿亲自端的椅子坐了下去,看见她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做媒

    龙齐确信自己出门之前有在穿衣镜前再三确认自己的形象,但此刻还是随着椅子的咔嚓散架声义无反顾地毁了,一百五十斤的他满脸通红地跌倒在地上:“妹儿,你怎么送这么大一份见面礼给我!”

    沙粒儿笑得前俯后仰,眼睛亮晶晶的!

    粒儿爸看女儿笑得开心,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粒儿妈瞪了老伴一眼,走到女儿跟前,扬起了巴掌:“你个死丫头,你像个什么女子!为什么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优点?”

    沙粒儿头一歪,身子一矮,堪堪躲过妈的巴掌杀:“难道不是你亲生的!”

    龙齐爬起来拉住粒儿妈的手让她坐下:“没事儿,伯娘,我体重超标,也是该减肥了!”

    李婶看得也乐了:“粒儿还是那么调皮,今天既然龙齐他妈托我来牵这根红线,我也到了这里,那么我就把双方的情况都说一下,成与不成,我们的交情都还在那里,不受影响!”顿了顿,又跟说相声似的接着说:“龙齐的那个是自己跑了的,留下一个孩子,你要问为什么要跑,她和龙妈不对付,闹着要分家,龙家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分了家老人怎么办?”

    粒儿妈点点头:“这些情况我也听说了,没想到她会真的丢下孩子跑了,跑了会不会再回来?”

    “回来?龙齐送她好远哦,想挽留她,她心也硬,还是买了庄南的火车票回娘家了,都三年没回来了,听说又结婚了。你不知道丢下这儿子是好可怜!”

    “那倒是,不过龙妈疼这孙儿疼到命里去了,这是可以放心的,那龙儿现在在做什么?”

    “伯娘,孩子妈回娘家后,我也不好意思呆在老家,就在浅潭租了个门市,卖些烟酒,我就想着如果妹妹不嫌弃我的话,我就带她去浅潭帮着照看店。”

    粒儿妈有些惊讶:“你们也瞒得紧,她走了几年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当初没办手续吗?”粒儿妈暗忖:“问清楚些好,不然就重婚了!”

    李婶往粒儿妈身边靠了靠,略微倾斜着身子说:“她不想办手续,估计就没那真心和龙儿过日子,不然哪能说走就走得了!”

    粒儿爸头也没抬地忽然插话:“你回来住的哪里?没在城里买房吧?”

    龙齐愣了一下:“伯伯,我住在老家,城里没买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没田没土的吃什么?”

    “你介不介意以后多养一个老人,无论粒儿嫁给谁,我都是要跟着女儿一起的!”

    李婶用眼神拦了龙齐,接过话题道:“以后女儿嫁得好了,给钱你用不也一样?你看你也病成这样了,和老伴在一起多半好些。何必掺和到年轻人的生活里去找不自在呢?”

    粒儿爸仍然没抬头地继续道:“龙齐你的意思呢?”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以道听途说的沙八字性格,龙齐展开了无限的想象,沙八字,除了他女儿沙粒儿,似乎跟谁都天冲地克,领个老子来淘气,龙齐有点虚!

    粒儿爸不再言语,冲着粒儿妈果绝的摇了摇头,粒儿妈皱起眉头瞪着他。

    李婶和龙齐互视一眼,龙齐轻轻说了一句:“没事儿!”

    粒儿妈起身说道:“李姐龙儿难得来一回,我去烧点蛋开水!”

    李婶刚想说算了,龙齐却点头答应了:“好的,伯娘,有几年没吃到伯娘煮的鸡蛋了。我叫伯伯给我看看这几年的运气!”说着便起身去粒儿爸的身边坐了下来。

    “把你的生辰时间报给我一下!”粒儿爸拿出一张烟盒大小的纸片和手抄的万年历,根据所生年月日时开始排四柱八个字。

    “早就听说伯伯的字写得好,今天开了眼界了!”

    “呵呵呵,勉强能入得了眼,就是没派上个什么用场!”粒儿爸很是自得,脸上盈满笑意!

    “伯伯你可以写对联卖,侄儿不开玩笑,这么好的字被埋没了太可惜了!”

    “你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头脑挺灵活的,是个做生意的料!”

    粒儿妈进了灶房,粒儿也跟了进去,准备搭把手,听见妈在咬牙切齿地嘀咕着:“个老东西也不像个样,哪有女儿结婚要跟着陪嫁的,又不是古时候的丫鬟,说出去都是个笑话,现在全东临的人谁不知道娶沙家的女儿要搭一个累赘!”

    粒儿马上接口到:“爸不是累赘,我高兴爸爸跟着我!碍着谁的啥了!就算不结婚,我也愿意带着爸爸,包括你!”

    “你不是口口声声不结婚?那倒如你的愿了!有几个能接受你爸的!”

    “不接受爸爸的我还不要呢!凭什么女人就得天经地义地伺候男人的爸妈,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的爸妈还得坚定不移地靠边站?什么逻辑!”粒儿忿忿不平地瞪着空气指责着。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人都是相互的,不能先就把对方的家人给否定了,这事便没得商量!”

    李婶在外面坐的不自在,听那俩爷子吹了几句,便也进到灶房接了粒儿的话:“傻女儿哦,你这辈子跟谁过?自己的男人嘛是不是?娘家的人也只是逢年过节回来看看,谁家的媳妇不是这样,她们就不心疼自己的爸妈了吗?”

    粒儿妈用嘴努了努粒儿:“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她不想结婚的借口!”

    “我说过我不会再结婚了,你们非得要逼我!”

    李婶一听夸张的哎哟一声:“不明事理的女儿哟,可怜天下父母心,关心你的人才会逼你结婚,你一天不结婚,父母也放不下心来的!”

    “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别管她,我就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粒儿妈心累得紧,进里屋端了红糖和鸡蛋放在锅旁的台面上,催女儿洗几个小碗和调羹备用。

    刚把红糖放进锅里,便听到狗撒娇的叫着往院子后面跑去,硬是把鸡的打鸣声给吓得咽了回去,沙谦的声音传来:“伯娘,多煮点,两个人。”

    粒儿妈惊喜的应了一声,从后门探出头,没看到人,说话间,人已进了院子,沙谦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向伯伯和龙齐介绍了夏臻:“我的铁哥们儿!”

命理分析

    粒儿爸抬起头看了一眼夏臻,暗忖:“这个人有点来头!不过面生得很!”他起身拿出了自己都不舍得用的宝贝,那是女儿和公司的同事们一起爬山得的团队合作奖第一名深蓝色保温杯。夏臻接过来说:“老人家,你继续,听你的命理推算还挺有意思的!”

    “你这个八字年支与日柱呈水火不融之势,从这不难看出你母亲和你妻子的关系定然紧张,而日柱天干地支天冲地克,和妻子不生离也要死别!”粒儿爸指给龙齐看,龙齐听得连连点头。

    夏臻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问到:“这种情况属于命带吗?可不可以化解?”

    “化解?原本年柱日柱离得远,即便有冲突也应该有月柱从中协调,只是月柱又逢刑伤,比肩遭劫,兄妹零丁无靠,所以这是无解的!”粒儿爸终于抬起头看了看龙齐:“而关键的并不是你妻子和你妈不对付,而是日柱上你和她天冲地克,你妻子在你家心烦气躁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她并不快乐,她走一定也是难受的!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不要去责怪她!”

    龙齐眼眶一红,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抽泣起来:“想到她欢欢喜喜地跟着我这几年,走的时候却伤心透顶我就觉得是我们家亏待了她,其实我们全家都是让着她的,妈妈也是怕她的,可她就像中了邪一样看到事事不顺心,我们全家人都心力交瘁!唔唔……!”

    粒儿爸见自己把人说哭了,看了一眼夏臻,尴尬地笑了笑,夏臻摊了摊手,沙谦把从街上带回来的菜放到厨房,淋了一下手出来就看到了这模样,哎了一下说道:“伯伯还是一张毒嘴,不把人算哭不叫沙八字!”拍了拍龙齐:“一个男人怎么说哭就哭起来了,来来来,继续算,伯伯。”沙谦挨着龙齐坐了下来。

    “除了妻宫不利,你的儿子将大有作为,好好供他读书,你会父凭子贵的!”龙齐点点头。

    粒儿端着两碗蛋开水,小心的走着,看见沙谦便喊了一句:“接一下!”沙谦和夏臻赶紧一人一个碗接了过去。沙粒儿看见夏臻有些意外,她指了指爸爸,然后看着夏臻,抿嘴笑了笑,似乎在问:“你也是来找我爸算命的吗?”见他点了点头,便没有说话就进里屋了。

    轮到夏臻报八字了,粒儿爸拿起龙齐的那张说:“你可以把它保存起来留着以后印证的!”龙齐接过来说:“谢了伯伯!”

    粒儿爸一排出夏臻的八个字便暗暗感叹了一声:“这是好重的桃花煞,三十三岁,果然来头不小,只可惜要全部毁在桃花劫上!”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的面相,眼神是干净的,也是犀利的!皮肤白皙,不止有一种书卷气,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坐在这里格格不入!

    粒儿爸这次有所保留,说了百分之七十的真话,关于他的桃花劫将毁了他的所有,他想留在心里慢慢印证。

    夏臻见粒儿爸老是咳嗽,便问起了来由,粒儿爸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缓了缓说道:“二十几岁的时候去当兵落下的病,气候恶劣氧气稀薄又扛重机枪爬山训练,吐血了,当时是给我办的病退,这么多年了没得到相关部门解决!”

    沙谦接着说:“这么多年,这个家七个人的农活全是我伯娘一个人顶起的!这辛苦不是语言能表达出来的!”

    夏臻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这样吧,你有时间开个证明,写个经济补助申请,大小队签字盖章后,放到民政局办公室,有人会处理的!”

    粒儿爸喜出望外:“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沙谦刚想开口,夏臻拦住了他:“不可以替我回答问题!”他看着粒儿爸一笑:“老人家,你算命确实准,以后你会看到我的!”

    傍晚,三个学生放学回家,一见家里来了几个客人,便停止了叽叽喳喳,乖乖地做作业了!

    因为沙谦他们饭后还要回街上,所以晚饭吃得较早,龙齐家离沙家也就三里路的样子,他是不用太着急的,饭后粒儿爸妈把沙谦夏臻两人送到对面的学校旁就挥手回去了,粒儿跟他倆信步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匆匆走过来,像是哥嫂,便喊了一声,哥哥应了一声,嫂子像没听见一样,头都没抬一下。沙谦也喊了起来:“哥哥,嫂嫂,你们回来得慢了点,我们才吃过!”

    嫂嫂说:“看你这样子没喝好,走走走,回去接着喝!”

    沙谦打趣道:“嫂子你说错了,我是喝好了的,只是离喝倒还差那么一点点,下次来一定要补上!”

    “哪用等到下次,现在就可以的,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嫂子洛玉眼神冷淡地瞟了一眼沙粒儿,摆明了不欢迎的态度,又朝着夏臻点了点头。

    夏臻刻意忽略了洛玉的动作,转头看了一下沙粒儿,见她抿着小嘴,肃着一张脸,那种倔强的高傲此刻又流露了出来!

    沙粒儿漠然地看着天边那即将撤离的血红色太阳和漫天厚重的黑红色云彩,又想起了他走的那天其实也是这么美的傍晚,一层雾气漫过粒儿的双眼,远处的山已渐渐模糊了轮廓,夜幕即将来临!

    沙谦掂了一下手里提的东西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回来看看伯伯伯娘。”说完转头看着沙粒儿:“瑶瑶早就想和粒儿姐一起聊聊天了,要不就现在和我们一起上去?”沙粒儿点了点头,嗡着声对哥哥说:“哥哥,你回去给爸妈说一下,我和沙谦到街上去了!”

    “大晚上的跑哪里去?我们家住不下吗?有什么明天白天再上去,走,现在回家妹妹!”沙文背着一背东西,估计很重,微微弯着腰。

    洛玉大声说了一句:“要你管那么多闲事,别人爱去哪里去哪里!”

    “我妹妹的事没有闲事!她爱去哪里我不一定就会让她去哪里!”沙文伸出手要拉粒儿,粒儿侧身让开,勉强笑了一下:“哥哥你们背这么重,先回去吧,我等会自己回去。”

终于爆发

    “现在就回去,你是知道的,如果爸爸没看到你,他一定会跑到街上去找你的!”沙文真怕他老子折腾出病来,给这个拮据的家来个雪上加霜!

    这话粒儿信,纵然嫂子言行再过,也不能让爸妈操心了,她嗯了一声:“我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哥哥你们回吧,我再走走就回来!”

    沙粒儿齐眉刘海下的双眼纯净如仲夏时节的雪化湖水,不舍地注视着天际那一抹血染的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老天也忒不解风情!

    她暗暗叹了口气,把思绪拉回现实,看见沙谦和夏臻正在耐心地等她还魂,不免有些不安:“今天我就不上去了,什么时候有空一定去的!”

    夏臻想揉揉她的头,也只能是想,他有些羡慕沙谦,可以那么随意地和她相处,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美丽的眼眸不时有些悲伤一闪而过!他指了指回沙家的路,沙谦看着夏臻笑而不语!

    沙家四合院依岩而建,大片竹林温柔地将它环于绿荫中,院右侧百米处有一潭清池,一座拱桥横跨池上,池子旁一斜斜小路上去,便是一所石墙瓦房的学校。

    粒儿从学校下来,隐约看见爸爸站在院子后面的地坝里正往学校方向看,便喊了一声爸爸,那只狗一听见粒儿的声音便唔了一声就直接跑去接她:“爸,天都黑了,你还站在这里干啥?”

    “你要离这个人远远的,不要动了心思!”粒儿爸没有多余的过渡,直接说了想说的

    “哪个人?爸你别想多了,你不同意的女儿就坚决反对到底,这个回答你满意吧?”沙粒儿脑子里晃过夏臻的眼睛,心跳的有些乱!

    回到家,看见哥哥正瞪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良久终于沉重地开了口:“妈妈呀,儿子挖桩冒死挣的血汗钱,你就是这么用的吗?”他扭过头看了看三个孩子:“我们的担子这么重,说句儿不该说的话,你不该这么花呀!”

    想起沙谦提着的那一大袋东西,洛玉接了一句:“谁叫你要把钱拿给她管,你总不可能让老人给你报账吧!活该吃不完还兜着走!”

    “沙文我儿,你回来没过问过老娘你身体好吗?一天从早忙到晚累不累?而是一开口就指责我的不对!我伺候你爸,帮你带三个孩子,还要做七个人的田土,我做错了吗?”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个家庭能省就要省,孩子以后要的是钱用,我知道你很累,可儿子就这么大点能耐,我能去偷去抢吗,不能,出了事这个家就完了!”

    “虽然你是把钱拿给我管,但我没乱用一分钱,你的钱都花在孩子身上、家庭开支上,这么多年我没用你们的钱为我自己添置过东西!你们又看到了吗?”粒儿妈难过得哭了出来!

    看见妈妈老泪纵横,沙粒儿心如刀绞,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她是你妈呀,你们有没有点良心!有没有点孝心!你们要逼死妈吗?”吼完便是号啕大哭。

    洛玉指着门外厉声说道:“你给我滚,我们的家事关你屁事!你自己身上的屎擦干净了没?还好意思对着我们吼!”

    粒儿爸连连喊道:“不要这样说粒儿,不要这样说粒儿,她是你妹妹哟,她从来没得罪过你们!”

    狠话已经放出来了,索性干到底,洛玉的手差点指到沙粒儿脸上:“你有事一回来就往娘家跑,就用我们的血汗钱,我们欠你的吗?你勾引男人那么厉害,你去住他家呀,谁不说你是个烂货,我呸!”

    沙粒儿被她骂得睁圆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明白洛玉对自己这么大的成见起因何在?她很惊讶自己的嫂子骂自己比陌生人更毒辣!

    粒儿妈向洛玉靠了过去:“你再骂她一句试试!”

    洛玉一拍桌子,手指着粒儿妈鼻子,刚想张口,沙文拉住她:“不要再骂了,不要再骂了!”

    “怎么?你想打我吗?你信不信我把你右耳朵也打残,你个怂包,松开!我叫你松开!”洛玉扬起巴掌便朝沙文脸上打了过去。

    “是不是让你打习惯了,我一个大男人你一不顺心想打就打!从来不分个地点场合!”沙文一听她提耳朵,咬牙切齿地从牙缝挤出这句话“你别以为我是怕你,我是在让你!”他轻而易举地将洛玉的手别到了背后,往里屋推去,粗声吼道:“不要再闹了!”

    粒儿妈见女儿站在那里,空洞的眼睛不知在看什么,呆呆地一眨不眨,身体却在不断摇晃,赶紧喊了一声粒儿,把她摁到自己胸前,不断拍着,拍着……“好了……好了……,别吓妈妈了!”

    粒儿挣扎了一下,小声的说了一句:“妈,我没事,今天哥哥说的,你也不要难过,他说的是大实话,哥哥确实很不容易!我知道妈妈你辛苦,你可不可以少做点田土!”

    洛玉突然又插话:“少做点?这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沙粒儿冲着她吼了一句:“我的钱拿出来买粮食可以了吧?”她回过头看着妈,降低了音量:“我的钱都让爸保管着的,你们拿出来用,女儿不会说什么的!”

    粒儿爸摇摇头:“不行,坚决不会动你的钱!”

    洛玉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又把矛头指向粒儿爸:“怎么不行了?你又不挣钱,你装病,装一辈子病,重活做不了,轻活也不做,你活得像只蛀虫!”她看了看粒儿妈:“我看有些人是眼睛有问题,怎么找了这样的男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男人的一分钱用!”

    粒儿爸被气得发抖,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你…你对老人这个态度,也不怕遭雷打吗?”

    “你…你…你什么?活了一辈子话都说不清楚,我看你是白长了一张嘴巴,除了吃什么用都没有!”

    “我吃也没吃你的,你的请我吃我也不吃,你对老人什么态度,你儿女对你就是什么态度!”

    洛玉转头看见三个孩子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丈夫也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种不被理解的感受涌上心头,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余波未消

    粒儿妈用眼神示意几个孩子,去把妈扶起来,三个同时嘟起了嘴,相互推诿,见婆婆眼神变严厉了,三个人才一起过去说着:“妈妈别哭了!”把她扶了起来后,大的个声音低低地说:“妈妈,你们错怪婆婆了,这些菜是幺爸从街上买回来的,你们不在的时候,幺爸经常买些菜和肉下来,他是看我们吃得太差了!”

    粒儿妈这时接着说:“人情都是你来我往,我们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我听沙谦和粒儿贫嘴时说惦记着我们家的土鸡蛋才回来的,我就捡了些给他带回去,再省也不可能把人情往来都省了去!”

    洛玉止住哭声,呆滞地坐在凳子上,半响没有说话,沙文问道:“我去把菜热一下吧?”

    洛玉嘶哑的声音在喉咙打转:“你别跟我说话!”这个家看不到一丝希望,自己该去还是该留,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僵硬的已无法握拳的手,否定了自己想脱离苦海的念头!

    粒儿妈端着菜去热了,三个孙小也跟去了厨房,她吩咐大孙子沙承擦干净桌子,把热好的菜端过去,见到差不多了,悄悄地对着二孙女沙茗耳语了几句,见沙茗连连点头,便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沙茗去到外间怯怯地把身子靠在洛玉身上,嗲声气地说道:“妈,我刚刚没吃饱,我们一起再吃点吧”

    “这不是热好了嘛,你自己吃,妈不想吃!”她真的好饿了,可她放不下脸来吃。

    沙茗身子一扭:“你不吃我也不吃!”

    粒儿妈对着沙承使了个眼色,沙承站在桌子边问:“妈妈,你喝白酒还是药酒?”

    “喝点药酒,觉得一身痛!”

    “爸爸你喝什么酒?我去拿!”

    沙文:“那么重一罐,还是我自己去倒!”说着拿了个大碗进了里间。

    洛玉揉了揉沙茗的头:“你们作业都做完了没?成绩怎么样?”

    “做完了,我在全年级第十三名,哥哥在全年级三十多名,弟弟好搞笑的,他体育老师叫他给班上同学演示体操,他脸羞得跟鸡冠子似的,还好,他做的标准得很,老师都好喜欢他的!就是有一点不好,弟弟的英语成绩拖了后腿!”沙茗偷偷瞄了一眼妈妈,又偷偷瞄了一下弟弟,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所以他的成绩在一百多名去了!”

    “那你们两个要多辅导一下弟弟!”

    沙文听了乐呵呵地说道:“沙承、沙茗、沙齐,你们要努力读书,争取做东临的沙氏三状元!爸爸再苦再累都一定要让你们把书读下去!”他把酒碗放在桌子上,酒在灯光下微微晃着,他拉着洛玉上了桌子:“再生气,都不能惩罚自己的身体!爸妈,你们还要不要再吃点?”

    粒儿爸摇摇头说我们吃饱了的,粒儿妈坐在灶边看着灶膛里那红红的灰烬,它们已然走到生命的尽头,气若游丝一样躺在那里寂静地一明一灭。“我这一辈子肩挑背磨,做不完的农活、家务,洗不完的衣服,受不完的气,永远看不到希望,我确实是莫名其妙的活废了!”粒儿妈悲叹了一声,眼里噙满泪水,脑子里响起洛玉的话来。沙奇把脸贴在婆婆脸上,带着哭音轻轻喊了声:“婆婆,莫要哭了!”

    粒儿妈紧紧地抱着小孙,拍着他小小的背:“别哭了奇奇,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找份体面的工作,做个体面的城里人,不要像婆婆做农活!”

    沙奇拼命点头,泪水直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粒儿妈一直拍着他:“好了好了,乖孙孙,好了好了……”

    虽然儿媳回来了,粒儿妈还是同往常一样早上五点不到就起来了,今天她还刻意提早了二十分钟起来,因为她害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惹到洛玉生气,再有就是孩子们读书还要走七里路,那是不能迟到的!

    九点多,沙文洛玉两个睡醒起来,没看见粒儿妈,见粒儿坐在那里写什么,开口问道:“妹妹,妈妈呢?”粒儿没回答他,他又凑近了点问:“妹妹,看见妈妈没有?”粒儿还是没理他!

    粒儿爸也是跟往常一样,老伴起来不久,他就起来了,他总是说她地都扫不干净,于是五间屋子都是粒儿爸打扫,他先去灶膛下面取了冷灰过来,在鸡粪上洒上厚厚的一层,再开始扫地,学生们早早的起床,呼啦呼啦扒着饭菜,光听这扒饭的声音就知道这饭是多么的香,这也是粒儿妈最喜欢听到的声音,在隐约还能看见半弯月亮挂在鱼肚白的天空的时候,他们就得背上书包提着蒸饭的盅走了!

    粒儿爸坐在门边的凉椅上,扭头看了看门外的天空,太阳已经很高了,他吸了两口烟,把烟头往凉椅脚上蹭了蹭,烟灭了。

    沙文见粒儿伏着头不答话,觉得奇怪,正想低下头去看她脸,却见她伸出手背往脸上抹了一下,手背上湿湿的:“哥哥,你让我看看你!”她用手按着沙文蹲下来,红肿的眼睛看向沙文的耳朵,这是不对称的一对耳朵,右耳和平常人是一样的,左耳软软的耷拉着,被一团乱麻一样的增生性疤痕围绕着,沙粒儿摸着哥哥的耳朵,哭得不可抑制“这个女人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妹妹,不要哭,早就不痛了,我也习惯了别人看我的眼神,嫂子嫁到我们家,吃了很多苦,我也没给到她幸福的生活,如果她打我心里好受一些,那就让她打吧!”沙文表情漠然,顿了顿又问:“妈妈下地了吗?”

    沙粒儿点点头,抽抽嗒嗒地说:“妈妈还没吃饭,你们没起来,她不敢喊你们起来,又不敢先吃饭,就下地干活去了!”

    “唉,妹妹别哭了,哥哥明天早上五点起来做饭,让妈妈睡个懒觉!”

    “你一大早又在我家哭什么?你要把我家哭败才甘心吗?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嘛沙粒儿?你最好给我滚!”洛玉洗完脸出来,见沙粒儿那个样子,火气腾的窜了出来,她伸出僵硬的手指了指门外,紧接着转身把沙粒儿的红色旅行包扔到地坝里:“别再让我看到你,滚,滚啊……!”

忍无可忍

    “叫你不要吵了!你为什么永远都有架吵,永远都不给人清净?”沙文看着面容扭曲的洛玉,忍无可忍地指着地上的包“你怎么又开始了?”

    粒儿爸清了清嗓子,起身走到门外:“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要走你就走!”

    洛玉转身进屋,开始收拾东西,沙文跟进去拉住她手腕:“你一定要这样做吗?”洛玉甩掉手,继续收拾,沙文又捉住她的手:“你不要这样!”洛玉又摔开手,并朝沙文脸上狠狠地打了过去,沙文没有避让,一股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他又指着另一边脸:“这边呢!这边再来一拳!”洛玉当真伸出手,朝他另一边脸打了过去。

    沙粒儿冲了进去,用尽全力把她推开,严厉地说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对待敌人也不过如此,你如果确实过不下去,为什么不选择离婚?”

    洛玉微笑着吐出了更不像人的话:“原来你一直不结婚,是在等我离婚,你就有机会了吗?我就不离,你能把我怎么样?”

    沙粒儿终于明白,有些人,不可理喻,你是不能跟她吵架的,你永远也吵不赢一个不知羞耻只知道瞎扯嗓子比狗都好的人!越接近,越不幸!

    “哥,你不要再忍了啊…啊…!”沙粒儿恶心得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她走出门向爸爸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来,便下了台阶走到地坝里,提起包便走,太阳好高了,妈妈已经做了几个小时农活却还没吃早饭,不知道她会不会倒在地里!她戴上墨镜,遮住满脸心事,快速向院外走去!

    沙粒儿站在池子边往对面的柑子土望去,果然看见妈在锄土,她喊了一声妈,对面应了一声:“你别过来,这路不好走,我也马上回来了!”看到女儿戴着墨镜提着行李,感觉不对劲,又问了一句:“怎么,这是要走了吗?”

    “我过来才和你说。”沙粒儿扭头看了一下爸说:“爸,要不你在学校等我,这路不好过去!”

    粒儿爸头一摇:“我总比你走得习惯一些!”

    “爸,嫂嫂对你们的态度,你不要去难过,你再忍一忍,我现在去城里买房子,妥了就把你和妈接到城里,让舅父给妈妈找份工作,女儿只想你和妈能彻底和她断了关系,不用受她的气,三个学生就让洛玉这个当妈的自己带!”

    “女儿说的对,房子不用太大,能遮风避雨就行!”粒儿爸早就想对女儿说了,但怕她有压力,一直没提。

    “买房子的话,放在你那里的钱就要拿出来,都还要差很多钱!爸爸你要持理解的态度,不能误会了我!”顿了顿又说:“无论欠多少债,我都要让你和妈妈远离那个狠女人,过些清净日子!”

    “只怕你妈舍不得三个孙小!她不进城,我就不能去!”

    “在嘀嘀咕咕什么?她是不是又在吵?”粒儿妈满身是汗,衣服裤子都打湿完了。

    “妈,别理她,收工吧!回去吃些东西,以后你不要这样怕她,看到你们这样,女儿真的好难受!”

    “粒儿想进城买房子,到时候钱可能不够,我们得先想好办法凑钱!”

    “买房做什么用?钱存在银行既安全还有利息不好吗?”粒儿妈表示不理解。

    “妈,我想把你和爸接到城里住,再也不要干农活了,女儿挣钱养你们!”

    “那怎么行?三个孩子要读书呢!我不能一走了之!而且,他们成绩都很好,又懂事,我怎么忍心丢下他们不管!”粒儿妈连连摇头,表示不能认同。“如果你真想买房,妈妈能理解,也支持,你先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大概要多少钱,我们再想办法!”

    “妈,你不要再干农活了,三个学生让洛玉带,你这么累会折了儿孙们的福气,我看得心疼!”

    “咦,你今天哪里这么多话,你先去看看,以后三个说不定要到城里读书呢,有什么去了解一下再说!”

    粒儿应了一声,抬头看着爸爸:“爸,刚刚写的那张申请你看一下行不行,有没有要补充的,你再抄一遍!”

    粒儿爸点点头:“到街上吃了东西再走,不要饿着肚子!”

    粒儿妈:“走久了就歇一会,不要急,别中暑了!”

    粒儿连连点头,也终于灿烂地对着爸妈笑了!走到街上,县城兰亭的班车还没到,粒儿便去了沙谦正街的鞋店,看见一位顾客在试鞋。瑶瑶见到她笑咪咪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那个顾客大概也不是真心要买鞋,试了好几双都能挑出不一样的毛病,瑶瑶是做生意的料,十分耐心地拿了一双又一双给她试,脸上没露出任何的不悦!

    后来顾客来了一句:“你先帮我捡好,我等会儿过来拿!”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瑶瑶向着沙粒儿翻了翻白眼:“现在的钱难赚啊!”

    粒儿:“她不是说等会儿来嘛!”

    瑶瑶一笑:“这话你也信啊,赌不赌?”

    “赌就赌,赌什么?”沙粒儿莞尔。

    “赌吃的,烤串串怎么样?如果她要来拿鞋就我请你吃无上限,如果不来……!”

    “如果不来就我请你吃串串无上限,说定了!”沙粒儿接过话,两个人拉了勾。

    瑶瑶走到粒儿身边,拿着她的马尾掂着,看见她的黑加红波点发夹,眼睛一亮:“你头发怎么这么多,你看我的还没你一半多呢,你这发夹真好看!”

    “真的假的?真好看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就看颜色合不合你意了!”粒儿在包里翻出一个米加灰色的波点发夹“这样的!”

    瑶瑶一把拿了过去,笑嘻嘻地说:“会不会夺你所爱呀姐,真的好漂亮!这是我的了,不可以反悔的!”

    “喜欢就好!”粒儿站在门市边,伸出头想看看车来了没有,却见那顾客往门市走来,她转过头说:“瑶瑶,你输了!”

    “那双鞋还在吗?”

    这时听到车的啦叭声不停地叫着,在催人上车了,粒儿说:“你欠我一顿串串,记住啊!”挥了挥手,就小跑着占位置去了!耳边传来一句“记住的,随时都可以!”

堵车是宿命

    沙粒儿向腊尔杂货店前的大巴跑去,正准备跨上车,隐约听见沙谦在叫姐,转头一看没看见人,以为自己幻听了,摇了一下头,又回过头准备上车,沙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姐,这里!”他摇下车窗,露出脸看着粒儿:“姐要下城吗?过来坐这个车,有位置。”

    沙粒儿看着这辆黑色小轿车犹豫了一下,就把包放在后备箱里上了车,前面司机回过头来一笑:“我们又见面了,沙粒儿!”声音带点磁性,说话不疾不徐,正是夏臻。

    沙粒儿顿时满面通红,心率加快,脱口而出:“真是冤家路窄啊……!”

    “什么时候成冤家的,我怎么不知道?”夏臻准备逗逗她。

    “从一认识就是冤家呀!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把刚认识的人当冤家,就会降低对他的期望,由此满意度反而会越来越高,做好朋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沙粒儿说完羞涩地抿了抿嘴。

    “所以呢,我现在在你眼里是……?”

    “差评!”沙粒儿噗呲一笑。

    沙谦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现在这社会难混啊!一言不合就差评!”

    夏臻做出哭相:“这个月奖金没了,我还有挽救的机会嘛?”

    “有啊,表现吧!”粒儿做了个开车的手势。

    “哈哈哈……”三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私底下,夏臻其实也挺能贫的!

    “姐是又要出远门了吗?”沙谦问出了夏臻所问。

    “估计暂时不会出去,我想看看有没有小点的房子!”沙粒儿叹了一口气,心情又黯然了。

    “怎么了?突然想买房子,现在的房价都在上涨,好多人持观望态度!”沙谦估计她闹了不愉快。

    “观望?等不起啊,我巴不得马上把爸妈接到城里住,妈妈太累了,我心疼!”谁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分明不懂爱是何物!

    “姐,伯娘不会去的,你不信,我就先把话放到这里,夏臻做证人!”沙谦当真是最了解粒儿妈的。

    夏臻闻言哼了一声:“我只做对沙粒儿有利的证人!”

    沙粒儿一听又忍不住一笑。

    沙谦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好吧,为了你的奖金和差评,做些违心的事兄弟能理解!加油!”

    “妈妈也说她不会扔下三个孙小的,固执得很,我一定要买房,买好后再说!”沙粒儿嘴一撇。

    “姐,让我来跟你分析一下,如果你把伯娘接到城里来住,那沙文跟洛玉是不是要留一个人在家里呢?这样的话,家里就少了一份经济来源,嫂嫂的手做农活肯定是别指望了,那粮食蔬菜就得靠买,三个学生的开销加上家庭的支出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还是要体谅一下哥哥!他不容易啊!”沙谦掰着手指算给粒儿听。

    “可妈妈这么辛苦为了这个家,竟然还受气,别人的儿女都是叫爸妈吃好点,哥哥却要让妈妈节约点,生活不要吃好了!”沙粒儿一提就生气。

    沙谦沉默了!正是因为伯娘太省,所以才看不下去,但他又理解沙文的苦,要他漠视伯娘一家人,他沙谦真做不到。

    夏臻开口了:“以我看,粒儿孝心可嘉,买房子势在必行,就算伯伯不下城,房子也可以租出去嘛,到城里我给你留意一下!”

    车子慢慢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堵车了?前面好像是两个车来了个西方式问好!”夏臻淡淡的一笑。

    “有交警处理吗?”沙谦打开车门,下车垫着脚张望着:“怎么堵到不见头了!”

    “兄弟,你知道前面堵多久了吗?”沙谦向前面下车透气的人问道。

    “听说堵了两里路,我们夹在中间两头出不去!”

    “只能耐着性子等了!”沙谦无奈地回到车上,淡淡的说:“听多了伯伯的八字预测,就觉得今天的堵,是宿命,什么也别说了,看堵的风景吧!”沙谦说完开始闭目养神。

    夏臻觉得沙谦越来越搞笑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沙粒儿,想看看她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她捂着嘴笑得厉害!

    夏臻一脸茫然地说:“你在笑什么,也不分享一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沙粒儿止住笑,下巴一扬:“我喜欢众乐乐不如独乐乐!”她看着车窗外的天空,天空湛蓝得透亮,几朵棉花一般蓬松柔软的白云正慵懒地舒展着,变幻着,飘移着。自己那时也是喜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

    “又出了什么事吗?”沙谦听他倆没说话,便睁开了眼睛,见外面的人们都往后面走去:“走,下去看看!”

    三个人都下了车,夏臻打前锋,沙谦断后,今天沙粒儿上身穿着一件白色休闲衬衫,扎进了一条洗旧的直筒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百搭的牛皮小白鞋。头发左右两边各理了一支拢到头后面用发夹固定着,既清爽又女人味十足!

    只见众人围观着,却并没有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走近一些才听到一个女人在哭喊:“别打了,放过它!你个心理变态,不得好死!”

    沙粒儿一听,陡然间气血直冲脑门,她不管不顾地直接往里面拱着,挤着,终于看到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根铁棍,一下,两下,三下……!他不停地击打着一条已经发不出声的狗的头部,狗浑身颤栗着,不停抽搐,女人眼露杀机,咬牙切齿地高喊一声:“疯子,我和你拼了!”便朝着那男人疯狂地扑了过去,她面目狰狞地用她的指甲狠狠的抓向了男人的脸颊,男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为了一只畜生竟然要撕我的脸!我要让你知道害怕二字是怎么写的!”他对着女人轮起了铁棍,可还没落下去,头部却遭到了重击,沙粒儿举起砖头,一下,两下,三下,她脑子疯狂幻想着自己把他像那只狗那样砸成肉渣的痛快场面!可是,她才砸了一下,第二下还没开始,人就被夏臻拉开了。

    “为什么又是你阻拦我,上次我打不成,这次你又坏我好事!差评……!”沙粒儿急火攻心,竭力想把差评二字喊出来,可头部一阵剧烈的闷痛,眼前的影象渐渐重叠模糊,人们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梦魇

    “爸爸,别打了,爸爸别打了,妈妈知错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向着水田里那高大的男人哭喊着,那男人充耳不闻,揪住那矮小女人的头继续往田梗的桑树根上猛烈地撞着,那女人许是昏死了过去,既没挣扎也没告饶!小女孩见妈妈不动了,凄厉地叫着:“妈妈呀……妈妈……!”向院子后面的池塘飞奔而去!像只燕子一样毫不犹豫地扑了进去!

    “天哪,别打了,你女儿被淹死了!”

    男人终于停了手,向池子边跑去!

    沙粒儿连连摇头,只觉呼吸困难,她的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唤她,但她就是睁不开眼睛!

    “姐,姐,醒醒,醒醒啊……!”沙谦夏臻看着摇不醒的沙粒儿,感觉束手无策,夏臻眉头紧紧皱着。

    陈净握着她的手,看着一脸悲伤,头不停摇摆的沙粒儿,“她好像一直在做恶梦,哭得这么厉害,一直在叫妈妈!”

    “唉,她小时候是受刺激了,曾经自杀过!我们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以前的事!”往事不堪回首,连沙谦也不忍再提!

    “受过什么刺激?为什么那么小就想到要结束生命?”夏臻想多了解她一些,如果可能,他想帮助她走出阴影!

    “她爸那时候经常毒打她妈,是往死里打的那种,有一次她哭得很惨,就跳水自杀过!”

    “可怜的沙粒儿!”

    “她见不得任何暴力行为,一见到就会挺身而出以暴制暴且完全不考虑自身的安危!”

    “也难怪,今天看到了她最真实的一面!”

    “自从我姐那次跳水被救活后,不管有多气,伯伯都不再打伯娘!”这也是唯一让沙谦感到高兴的地方。

    “这代价也太大了!必须得把她弄醒了!”

    陈净是兰亭人民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因为狗的事闹得不愉快,她不想再和那人渣坐在一个车里,就上了这个车。此刻她说:“我来试试!”她把手搭在粒儿头部,开始缓慢有力地按摩。

    沙粒儿大汗淋漓,努力想睁开眼却力不从心,想喊也喊不出来,这时她感觉一双柔软的手在按揉着隐隐做痛的头部,是那么温暖,那么深情,似乎在唤她:“醒来吧,孩子!不要迷在那梦里了!”她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均匀,进入了真正的睡眠状态!

    到城里已经下午四点多,几个人饥肠辘辘,寻了一家特色餐馆,便十分不淡定地开始风卷残云,临分别,陈净留了电话号码给三人,沙粒儿问她:“回去打算怎么办?”

    “离!”她很严肃地说:“这条狗是我妈临走前特别嘱咐的,要我好好照顾它的,可现在……!”她说不下去,挥挥手告别了。

    “姐你呢?”

    “我?”沙粒儿环顾四周,车水马龙,不如一路逛着去舅父家,拿定主意,她说:“我们就此别过吧,我准备一路看看!反正舅舅家离这里也不远!”

    夏臻微笑着看着她,并不说话,沙粒儿白了他一眼:“笑也没用,差评!”

    夏臻正色道:“好,继续努力表现,争取好评!”

    沙谦担心的看着她:“姐,逛街就逛街,别去当女侠啊!”

    沙粒儿脸一红:“人各有志啊,我就好这一口!打不赢再跑也不迟!”

    夏臻感叹了一声:“你能活到现在,每个零件都完好无损,已经是个奇迹!”两人呲的一声,啼笑皆非!

    粒儿谦虚地说:“那必须是,不过有两次还是挺险的,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怕什么,就算有个什么,那也是命,今天沙谦不是说了,宿命,宿命!”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是沙八字知道他的晚辈在不分场合地滥用他的专业术语,不知会做何感想!

    别过后,沙粒儿信步走着,路过音像店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感人的歌声,她也是不折不扣的歌迷,便进去拿着碟子看,心里计划着买好房子后一定要买一套好点的音响,要专门挑爸妈都喜欢听的歌曲,但又有点担心一个音响不够用,爸妈争吵起来岂不是有违初衷!不免发起呆来。

    店老板见她进来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儿偷笑一会儿皱眉,觉得有点意思,便凑近问沙粒儿:“是不是没拿定主意要怎么买呢?要不你说给我听听!”

    沙粒儿正想得入神,被他吓了一跳,店老板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也被她吓了一跳,两个人又都笑了出来!

    “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歌曲呢?”

    “我喜欢听带磁性的、忧郁到绝望的歌声,比较偏爱男人的风格!当然有些女歌手我也是喜欢的!”

    店老板抽出一张碟,神情兴奋:“牧丫的歌不错,喜欢很多年了,现在有时候做梦还在看她的演唱会!”

    “敢做这样的梦,也不怕破相?”

    “哈哈哈,刚好老婆也喜欢,这一点倒是志同道合!”

    “那是个万人迷吗?是迷她的歌声还是迷她的人,我就不信了!”

    “我放给你听听,你想要的她都能给!”他选了一张碟放进去,按了播放键,空灵的音乐如山间泉水般轻轻流淌,又如幽谷百鸟嘤啼,一丝性感又带着磁性的声音贯穿始终,忧郁而不颓废,不激昂却极有穿透力!

    沙粒儿头跟着一摇一摆的:“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我爸妈会不会喜欢?”记得爸爸是喜欢民歌的,比如《马儿呢……你慢些走喔……慢些走喔……》,妈妈则喜欢《洗衣歌》,常听她唱“洗呀嘛洗衣裳”!

    “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把老人家带过来,我放给他们听!”

    这个老板还真不同,不以挣钱为目的,有的老板只会想着完成交易,这也是粒儿最反感的,于是沙粒儿坦诚地说:“我是在想着买个房子,路过这里听到音乐就进来看看!”

    “意思是你还没买吗?二手房可以吗?”店老板两手一击:“我刚好知道有一家要卖房子的,他在城南买了新房,可能差点钱,想要把城北的老房子卖掉!”

买房

    沙粒儿一听大喜:“我叫沙粒儿,我正想买二手房!房子有多大你知道吗?”

    “好的,我姓杨名辰你就叫我辰哥吧!我当然知道,我常去他那里喝点小酒,他那房子大概九十来个平方,是中医院的职工房,他在医院CT室做医生,她老婆在城南星星中学做老师!”

    “唉,那么宽的房,我是买不起吧?大概多少钱你知道吗?”沙粒儿规划的是买五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那样欠的债要少些。

    “可能不会低于十二万的,而且是一次性付清。你别灰心,钱可以借,这房子你可不要错过了,当然,买不买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辰哥依然热心的说。

    沙粒儿有点泄气,钱差的不是一点点,她又接着问:“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我不一定买,你有可能是白跑一趟!”

    辰哥爽快地一笑:“不存在白不白跑,我看你也不是个有心机的人,我就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这里过去也不远,我现在就带你去!”他给隔壁的打了个招呼,叫他帮忙看着店,就带着粒儿去看房了。

    “这栋楼就是了,你看你要买的那一套就在六楼,没做防盗栏的那一家。”他站在一家茶叶店前,仰着头指着六楼:“就是很长的阳台,没晒衣服那一层!”

    沙粒儿跟着他仰起头一看,暗暗欢喜,可这价格,她喜忧掺半:“看起挺新的!我做梦都在想以后要有一套带宽大阳台的房子,阳台上种满盆景!”

    这房子地处黄金地段,不管学校还是医院,超市还是菜市,步行都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买下来一定会增值,沙粒儿暗暗评估着!

    “我去拿钥匙,谷医生把钥匙放在这家茶店里的。”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就拿着钥匙带粒儿往楼上走去。

    这阶梯好高好长且楼梯间很黑,两层楼的台阶并到一起的,大概十六七级,爬楼确实累人,想锻炼肺活量的人不防来试试,反正又不收费!

    这栋楼的声控灯接收有些迟钝,跺脚对它来说并不敏感,只对尖锐的声音起发应,辰哥不时用手拍亮声控灯,边走边说:“这房子面积要比房产证上的宽,你别看楼梯间黑,其实房间采光很好,这栋楼一共七层。”

    沙粒儿连连点头,有点微汗微喘:“楼层还是有点高,我们年轻都爬得吃力,不知爸妈以后会不会为上下楼发愁!”

    “对老年人来说当然是电梯房好,但是价格能比吗?现在老城区的二手房一般都没电梯!”

    “嗯……嗯……”说话间已到六楼,他打开防盗门,门是朝外面的过道开的,一阵风吹来,一扇木门砰的一下关了过来,辰哥指着木门说:“你看,安的两扇门!”

    粒儿咧嘴笑起来:“有个洞,门手柄掉了!”

    “这里夏天凉快,他的这些家具都送,沙发,床,转角柜,还有这个衣柜!”

    沙粒儿不由自主地叹道:“好大的客厅和阳台啊!就连厕所都是两倍大!”

    “我就知道你会满意的,九十平做两室一厅,自然会宽敞些!”

    沙粒儿走到厨房,厨房光线较暗,她打开灯,看见墙上厚厚一层暗黄的油渍,一台单灶放在一张同样油腻厚积的木桌上,一灰蓝色气罐静静地立在单灶旁待命!

    她再次去到阳台,有些心虚地探出头往下看了一眼,又马上缩了回来,辰哥见状觉得好笑:“怎么?”

    沙粒儿闭了一会儿眼,把那股恶心晕眩感逼了回去:“有些恐高症!”

    “这样的话,如果你要买,建议你要安装防护栏!”辰哥有点严肃的说着。

    沙粒儿点点头:“好,今天真的谢谢你,这房子可以,但是我要和家人商量一下,主要是钱超出预期太多,我想看看能不能凑齐!”她站在客厅透过玻璃门向阳台外望去,对面阳台上一文静女生在看书。

    “好的,能理解,我给你留个电话,谷医生的也写给你,你也可以直接联系他的!”

    “好,最迟后天给你回复!”

    沙粒儿走到舅父家,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来开,她暗忖:“可能都去医院了吧!”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霓虹灯散发出朦胧的橘色光晕,一对对恋人或牵着手或一前一后,或是去看电影或是到渠江边吹风,生老病死对他们来说,那是好遥远的事了!

    “如果舅父真的去了,我的精神支撑也将粉碎性骨折!”沙粒儿喉咙一阵哽痛,她拍着喉咙,连连哈气做着吞咽动作。

    她徘徊在医院门前,想努力调节好情绪才上去,可是眼泪这东西,它不像水龙头,一拧就关上了!

    “粒儿,你怎么了?”夏臻到医院来看望局里的一位干部,看见沙粒儿仰着脖子,满脸泪水,在医院门口转来转去:“你停停!”沙粒儿像没听到一样,夏臻伸手去拉她:“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沙粒儿陡地停住脚步,来了一句:“为什么我每次哭都会被你看到?我很想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可以让我为所欲为的哭个痛快!”

    夏臻拉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那你必须要会穿越,穿越到两亿年前,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沙粒儿纳闷地看着他:“这货怎么老是让我哭笑两难呢?”

    “肩膀借给你,多久都可以!”

    粒儿露出讽刺的眼神:“一辈子可以吗?”

    “只要你愿意!”

    “你觉得我会随便借别人的东西用吗?”她提起包往电梯门口走去,门开了,夏臻也跟了进去。“六楼!”“这么巧?”

    肿瘤科住院部,沙粒儿径直往干部病房走去,快到门口了,看见夏臻还跟着自己,转过身问道:“你还有事吗?”

    “没事,我是来看望一位病人的!”

    “可是,干部病房一般只有一位病人,他是我舅舅!你是不是记错楼层了?”

    夏臻笑了:“看来他还是我们都要看望的病人,我们缘分不浅呐!”

这不是我想要的

    “要不你先进去吧!我得消化一下这件事!”沙粒儿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会儿又问:“你和我舅父是?”

    “我是邹科长下属。”夏臻看着她纠结的小脸想笑,但又不敢笑,毕竟她泪痕还没干。

    “咦,小夏来了,快进去坐!”舅妈打开水回来看见他站在走廊里和谁说话,远远的打了个招呼,粒儿伸头喊了一声:“舅妈,我来了,去家里没人,就直接到这里来了!”

    “龙龙又没在吗?这段时间没人管他,整天就知道出去打游戏!”舅妈看上去憔悴不堪:“你们两个吃饭没有?”

    “张伯母,我吃过了,你吃饭没有?”夏臻接过半盆开水恭敬地说。

    张敏疲惫地摇摇头:“还没有,输液输不进去,折腾了半天才刚输完,走不开身!”

    沙粒儿帮着推开门,朝病床上望去,见舅父眼窝深陷,两颊剩皮包骨,眼睛要闭不闭地看着她们,她走到床边弯着腰,捏着舅舅的手指轻柔地唤了一声:“舅舅!”舅舅虚弱地点了一下头,又看着夏臻点了点头,示意他坐。

    夏臻说:“邹伯伯,我用热毛巾给你敷一下,张伯母,你歇会儿,让我来吧!”

    “舅舅,来,平着躺好敷!”她扶着舅舅把翻身垫取出来放在一边,再慢慢帮他把身子顺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我把头摇高点,你好看我们!”她转头看了一下舅妈,咧着嘴笑着:“舅妈你还没吃饭,我下去给你端还是叫人送?”

    张敏摇摇头:“我不想吃,吃不下!我想睡!”

    “不行,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想不吃饭,我去给你端!”沙粒儿有点霸道地说:“你瘦太多了!”

    “我下去吃吧!顺便买点东西!有你们两个在,我放心!”张敏看着忙活的两个人,心里的郁气舒缓了许多!她看着病床上的人问道:“老邹,想吃点什么?”邹坤摇摇头,向着门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去吃东西。

    张敏缓缓地走到过道里,150斤的她身体有些蹒跚,心里太累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吃完回来就睡觉,养儿养女,还不如我的乖侄女,今晚让粒儿守夜,我得好好补个觉!”身后传来粒儿的声音:“舅妈,你一定要吃,别哄我们!”张敏心里一暖!

    夏臻把毛巾浸入开水里,再捻出来拧干,开水把他的手烫的绯红,沙粒儿把舅父的衣服往上褪去,露出腹部,一看不免心惊肉跳,肿瘤一旦形成,生长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即便是躺着的,也能看到他高高隆起的腹部如同怀胎七个月,夏臻把冒着热气的毛巾搭在他腹部,用手在毛巾上轻轻按摩着,一串串液体滴在他手上,他抬头一看,正想说话,沙粒儿快速冲他摇摇头,拿着毛巾蹲下去烫着,趁这会儿,她赶紧撩起衣角擦掉眼泪。

    夏臻也蹲下来捉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近似耳语:“坚强!烫,让我来!”

    敷完身子,沙粒儿左手拿着洗口液,右手拿着棉签,对着舅舅做了个张嘴的口型:“啊…”邹坤不舍地看着侄女,露出微笑,乖乖地张开了嘴。

    “舅舅牙齿好白呀,怎么可以比我的牙齿还白,看到都生气!”沙粒儿不满地看着舅父。

    夏臻忍不住笑起来:“为了让沙粒儿开心,建议邹伯伯还是把牙齿染黄吧!”

    邹坤又无声地笑着,沙粒儿说:“不笑了,来,洗牙了!”她把浸了液体的棉签放在盖子边上滚着圈挤压了两下,放到舅父的牙齿上轻轻擦拭着:“我今天看了一套房子,怪贵的,但是房子不错,我想把爸妈接下来住,舅舅,你得给侄女拿个主意!”

    邹坤困难的发声,却被喉咙的痰撕成了听不清楚的嘶哑声:“房子在哪里?多少钱,钱够吗?”沙粒儿赶紧把耳朵贴在舅父嘴边,边听边猜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柔柔回答道:“在雪林溪,十来万,还没安天然气呢!估计买下来得十来万!”

    夏臻问:“这么快?在中介所看到的吗?”

    “不是,是一个店老板带我去看的,他和卖房子的人认识!”

    邹坤有些焦急,怕粒儿上当,他火急火燎地把眼睛转向夏臻,夏臻一看就明白:“邹伯伯,我会和她一起去了解这房子有没有问题,你放心!”

    “听到了吧舅舅,来,我给你掏一下痰!”邹坤张大嘴,沙粒儿把纸巾缠在指头上,尽可能伸进他嘴里掏着,他有些反胃!沙粒儿见状说:“我叫护士来给你做一下雾化。”她按了呼叫铃。

    “病人怎么啦?”“痰多,麻烦过来做一下雾化吧!”

    吸了十几分钟后,沙粒儿取下雾化器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吸药时溢出的雾气和咕噜咕噜声在脑海里回放,她忍不住开始干呕!她有种预感,就在这两天,她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站在六楼往下望去,隐约可见到渠江优美流畅的曲线浑然天成,如一条黑色的练带,将这座不夜城与郊区相隔离,也许现实总是骨感一些,城里用了暖色调的路灯来缓冲人生的凉薄!

    再望远一些,是经常冒着黑烟的巨大烟筒,高得直抵天际,存在大概很多年了,记得小时候到舅父家来玩,那时还没有城南,就连城北都还有很多木板打造的房子,路灯也是惨白色的,那时的渠江边没有刻意雕琢过,只有一条溜窄的马路呲牙咧嘴地迎来送往着各种形色的人们!那一年沙粒儿跳水差点让沙八字痛失爱女,为了哄粒儿开心,只渡有缘人的他破例去东临镇摆了一个月摊算八字,他把算八字的收入交给粒儿妈邹岚,让她带女儿去城里看看,于是沙粒儿就看到了那座冒出黑烟的烟筒,她好奇地指着问:“好大呀妈妈,那是什么?”邹岚蹲下身让粒儿的脸贴着自己说:“不看,不好看,粒儿乖!”

    “在想什么呢?你表哥表姐来了!”

让今天失忆吧

    沙粒儿看着他的手:“你不能老是拉我的手,男女授受不亲,现代人也不例外!”

    夏臻忽然就不说话了,只是把手握得更紧,一双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粒儿用力想挣脱,他捏得更紧,沙粒儿瞬间乱了阵脚,心跳得似乎要漫出胸腔,她把眼睛瞟向别处,夏臻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

    沙粒儿轻轻开口:“回去吧,她们还等着呢!”说完便听天由命地垂下了眼睑!

    “呵,真不该认识你!”夏臻暗暗苦笑,他松开手往外面走去!

    粒儿回病房打过招呼,放好雾化器,见表姐和姐夫两个还站着,便说:“姐姐坐会了吧,还早!”说完便转身让舅父侧着躺一会儿,又把翻身垫放在他背后面。

    表姐邹欢还是没坐:“我们打算走了,舅舅说话困难,就让他休息吧!”

    姐夫刘显奇戴着一副眼镜,有些发福,从进门目光就若有似无地追随着沙粒儿,此刻说道:“你姐明天早上六点钟就要去学校,给学生上早自习!”

    “哦,也快放暑假了吧?”

    邹欢点点头:“还有一个月呢,有些学生要补习的,可能还要断断续续地上课!”

    “这么热的天气,也去不了哪里,上课也好!”沙粒儿笑了笑。

    “就是,年轻的时候不要怕累,趁年轻多挣点钱!”邹欢满月脸上长着一对欢悦的杏眼,笑的很动人。她远远地扫了一眼父亲,远远地唤了声:“爸,我和显奇先回去了,他还要回局里一趟,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欢儿,你和奇儿好好过,不要让妈妈担心你们!我走以后,你们要善待你的妈妈!”邹坤艰难地说着,但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伸出手似乎想握一下女儿,邹欢却一动不动,仍然保持那么远的距离站在那里看着那双颤抖的手失望地放了下去,虽然她仍然在笑,脸上却带着寒意,她根本没有想听的意思。

    沙粒儿心里一阵难过,她赶紧过去握住舅舅的手,发现他不光手抖得厉害,连身体也在不停地哆嗦,她把耳朵贴在他脸上,只听到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和痰在喉咙哗啦哗啦作响的声音。

    沙粒儿说了声:“舅舅在发抖!”

    邹欢点了一下头说“那妹妹你叫下医生吧,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拉着男人走了出去。

    沙粒儿按了呼叫按钮,叫夏臻去办公室请医生。

    她抚摸着舅舅的脸,看着他毫无生气的眼睛,泪水瞬间盈满眼眶,邹坤张着嘴又在着急地说着什么,沙粒儿一句也听不清楚,她拍着舅舅:“舅舅,你休息一会,等医生来,夏臻去叫了!”

    夏臻找到医生,医生边走边向他摇头:“邹科长半个多月没进食了,肿瘤已经压迫到胃,就连喝点水都下不去!”他摊摊手:“较少有人能靠长期输肠外液来维持生命的!他的血管前期做化疗的刺激加上现在每天不间断的静脉注射已经部分变硬变性了,输液已成问题!”到门口的时候,医生又说:“多陪陪他吧!问一下他还有什么需要你们去做的!”

    他和医生进去的时候,沙粒儿正毫不掩饰地失声痛哭:“舅舅啊,你说的什么,我什么也没听清楚!舅舅啊,你要好起来,不要丢下我!”舅舅微阖着眼一动不动,似乎并没听到侄女的哭喊,医生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打手势叫夏臻把她拉出去,夏臻轻轻问了一声:“他?”“他应该是间断性意识昏迷!”

    沙粒儿哭着说:“医生,你别让我出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你让他醒过来,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他说,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她的头发被泪水湿透,凌乱地贴在脸上,夏臻见拉不住她,索性拦腰一抱出了门,沙粒儿咬牙切齿地捶打着他:“该死的,叫你老是阻拦我,你凭什么又要管我!”

    夏臻左手紧紧抱住她的腰,右手抚摸着她的头:“别闹了,给医生和病人一个安静的空间,让他救他,我理解你的心情!别哭了!”

    沙粒儿大概是累了,喘着气消停下来,眼睛一刹不刹地看着他,夏臻松开了她:“对不起!”

    沙粒儿很动容,她上前两步环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胡闹了,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陪着我!”

    夏臻双手抚摸着她的头:“只想你每天能快乐些!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这一关!”

    “把你的肩膀借我一段时间,我需要它!”

    “嗯,只要你愿意!”他把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一丝痛楚从喉咙划到心脏:“一辈子都可以!”

    张敏回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离开房间了,夏臻和沙粒儿安静地坐在陪睡的椅子上,看着两眼肿得厉害的张敏,觉得劝解显得空洞,沙粒儿说:“舅妈,刚刚欢姐和显奇哥来过的!”

    张敏漠然地应了一声:“来与不来,就那样!舅舅有什么反应吗?”

    沙粒儿决定不说实话:“舅舅有些高兴,催他倆早点回去休息!”

    张敏瞟了一眼沙粒儿:“你说反了吧?”沙粒儿一愣,心里暗忖:她怎么知道我在说谎的!嘴上却不松口:“不信你问夏臻!”

    夏臻点点头:“张伯母,粒儿说的是真的!”

    张敏也不说穿,晕晕沉沉的往另一张空床躺了下去,躺下去感觉床在云里雾里一升一降:“唉,躺下来的感觉真的好!”她嘟哝了一句:“粒儿,今晚你照顾一下舅舅,我睡会儿!小夏,你还不回去吗?”

    夏臻:“我不回去,有我和沙粒儿在,伯母你快安心地睡吧!”

    张敏如释重负,一会儿便响起了鼾声。

    夏臻轻轻地对沙粒儿说:“你也赶紧眯一会儿吧!有事我叫你!”

    沙粒儿摇摇头:“我现在要好好看看我舅舅,你躺一会儿吧!”

    夏臻摇摇头:“还不困,我陪着你一起!要不,我下去给你买点好吃的?鸭脖子?爆米花?还是烤串串?”

    “你一说我还真想吃了,三种都要可以吗?”“当然可以!”夏臻说完就下去了。

就当我出远门了

    每个人都需要面具,来遮掩自己不愿示人的一面,在特定的时候,你或能窥探到她从来便是溃烂的灵魂!邹欢对于父亲的薄情是怎么形成的,沙粒儿并不想像个好奇的偷窥者那样去变态地满足自己的好奇欲望,令沙粒儿感到痛心的是,父亲的生命已接近尾声,想必一切不可谅解的事都是可以随风而去的,而她为什么还是那么绝情地拒绝原谅!

    沙粒儿悲哀地望着舅父那生无可恋的脸和他那半合的眼睛,又想到了邹欢在这个场合还能做出那如浴春风的笑脸,端的刺激!如同白养!这次过后,我将永远和你绝交!沙粒儿握住舅父的手默默立誓!

    夏臻一进门见她又是满脸愤慨,犹豫着是否要把串串拿出来熏她的鼻子:“我们出去吃吧!”

    沙粒儿放下舅舅的手,把床边的护栏往上一提,听到咔的一声,她试了一下是牢固的,便跟着夏臻去了楼梯间的台阶上。

    夏臻欣赏地看着她说:“你挺心细的,非常懂得关怀病人,做护士一定很优秀!”

    沙粒儿白了他一眼:“我不要你的精神奖励,来点我喜欢的!”

    夏臻递上串串给她:“喜欢的来了,我忘问你能不能吃辣了,就叫他放的微辣。”

    “家乡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就连串串也不例外,主要是家乡的花椒胡椒辣椒味道要正宗得多!”沙粒儿是有些饿了,从她的吃相来看跟淑女是不搭边的。

    “这是个习惯的问题,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腊肠烟味,北方人也吃不惯南方人的甜味香肠,而这还都是很具代表性的家乡特色!”夏臻看她吃得欢,心里特舒畅。

    “就是的,你觉得香的别人未必觉得香,每个人都有别人看不懂的喜好,也有别人不能理解的心事!”她又想到了邹欢,那么明媚的女子也有阴暗的一面!

    “夏臻,你觉不觉得…?”沙粒儿突然不想谈她,便把另一半咽了回去。

    “觉得什么?”夏臻纳闷地看着她。沙粒儿笑了笑:“你觉不觉得饿?”

    “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觉得我饿!”夏臻郁郁不欢地盯着她。

    沙粒儿看了看剩下的一点爆米花,不好意思地递给了他:“别的没…没了!要不我去给你买?”

    “逗你的,你看不出来吗?”“没经过我同意就逗我,该罚!”“罚什么?”“以后想到了再说!”

    过了一会,沙粒儿开口了:“舅舅不让我告诉妈妈他现在的情况,我不明白!”

    夏臻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他可能是怕你妈妈承受不了这刺激。”

    “可是,这可能是兄妹一场最后的一次见面了,况且,我妈这辈子还有什么能刺激到她的?”

    “见了又能怎样?徒增伤感罢了!”

    沙粒儿回味了一下夏臻的话,徐徐说道:“人这一辈子,需要去参与去面对的就不要选择逃避,如果不让妈妈下城来看看自己的亲哥哥,说上几句话,那可能是妈终身的遗憾!”

    “那么你觉得应该尊重舅父的想法还是让伯母不留遗憾?”夏臻望着沙粒儿,又想要拉她的手。

    沙粒儿微蹙着眉:“我也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再去征求一下舅舅的意见?或者问一下舅妈怎么想?”

    “我们回病房去吧,出来有一会儿了!”夏臻摸摸她的头。

    回到病房,竟看见舅舅醒了,正扭着头东张西望,沙粒儿上前问道:“舅舅,醒多久了?我们才偷一会儿懒就被你逮着了!”

    邹坤忍不住笑着说:“才醒,把舅妈叫过来!”声音比刚刚清晰了很多。沙粒儿过去把舅妈摇醒,舅妈睡眼惺忪地走过来:“老邹,你能不能让我多睡会儿!有什么明天再说!”

    邹坤说:“现在感觉精神要好点,想和你们说说话!人走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面对不了的事情!”

    张敏平静地说:“老邹,我们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一直和和气气,什么事都有商有量,唯独这一次,我向你开不了口!”

    邹坤看着老伴,知道她想说什么:“你说吧!”

    张敏看了看夏臻和沙粒儿,叹了一口气:“是关于你走后的安排,我希望按你的意愿来决定!”

    邹坤点了一下头:“还是火化吧,我知道你不愿意,火化以后再找个地方土葬!如果爸爸那里没有好地势,你就看着办吧!”

    张敏点点头:“欢儿脾气就那样,你能怎么样!不谅解也不行,我们能怨她绝情吗?不能,想来想去,当初是我们过分了,我儿心里苦着呢!我希望你不要带着对欢儿的怨恨走!”说着红了眼眶。

    邹坤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我不怪她,是我对不起她,现在想说对不起已经晚了!”

    张敏接着问:“房子还是你处理吧,我眼光总是比你浅短些!”

    邹坤考虑了一下:“礼堂边的房子给龙龙,城南的房子给欢儿!”

    “房子给了我侄儿,欢儿岂不是更生气?”张敏觉得欠妥!

    “你觉得怎么办好?”

    张敏叹了口气:“这房子本来跟龙龙没有半点关系,老邹啊老邹,你到这个时候都还是顾着我的感受的,我和你夫妻没做够啊!我舍不得你走!”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滚了出来,她握着邹坤的手:“这房子折价卖给我弟吧,这样欢儿那里也说得过去!”

    邹坤有些累了,他点了点头。

    沙粒儿哽咽着开口:“舅舅,我想妈妈来看你!”

    邹坤似乎已听到死神的召唤,他觉得刺骨的寒意正铺天盖地地浸入他的身体,他眼睛有些不听使唤了,瞳孔有些散开,声音越来越微弱:“来不及了粒儿,我妹妹这辈子太苦,想到她我心里就痛,我不怕她见到我有多伤心,我只怕我看到她,会对这里多了些眷恋,不舍得走!”顿了好久,才又喃喃地低语:“粒儿,照顾好我妹妹!告诉我妹妹,就像小时候那样,当哥哥出远门做木活去了吧!”

一切随风

    邹坤的葬礼是交给桑事一条龙服务的,主人家要轻松许多,他的冰棺放在礼堂大门外右侧的一间房间里,灵堂也设在这里,唱戏班子很快就规划好了自己的地盘,在那里拿腔捏调地唱着一些一般人听不懂的戏,张敏和沙粒儿坐在一张桌子上折叠着白纸,然后又很有讲究的剪成条,剪好一叠后就用一根白线从中间捆起来,再把折叠的纸分散开,就成了一朵白纸花。

    邹坤单位上的领导和同事都来了,花圈摞了一层又一层,追悼会上他的领导对于他生前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和忘我的奉献精神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赞扬,亦对他的离去表示了深深的惋惜和沉痛的哀悼,继而呼吁大家化悲痛为力量,以邹坤为楷模,做出更好的成绩来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

    沙粒儿给每位参加追悼会的人发一朵白纸花,冰棺打开,邹坤的脸已精心化过妆,人们缓缓绕着冰棺跟他告别,并把白纸花轻轻放在他的身边,沙粒儿看着舅父的脸,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她停在那里再也不肯移动,后面的人还很多,他们都静静等待着,谁也没有说话!

    也就是这时,一辆轮椅滑了过来,停在邹坤的冰棺前,轮椅上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他的背后站着两个人,邹欢失声叫道:“迁,你怎么来了!”

    迁打着哑语:“我来送送伯父!”

    邹欢脸色变得狰狞,她用力地打着手语:“他还害得你不够吗?”

    他继续打着手语:“你不要恨他,我的那次事故跟他没有关系!”

    邹欢眼里噙满泪水,咬牙切齿地比划:“要不是他刺激了你,你又怎会出那次车祸?”

    “我的车刹车有问题的,我承认当时我失去了理智!”

    “你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在他们眼里,你们为什么就要低人一等!如果没有他的刺激,你就不会出车祸,你起码还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可是,现在你……,我不会原谅他们!”邹欢满脸激愤!

    “人本来就不可能脱离现实,活在自以为幸福的幻觉里,我不但给不了你幸福,还会让你因为我而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资,是伯父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并从幻觉里醒来!”他腰挺得笔直,哑语手势是那么的铿锵有力!

    邹欢深情地看着他依然俊朗的脸:“你虽然有这天生的缺陷,可你却是那么纯良,正因为你的缺陷,你的世界才保留了没受到半点污染的美好,是我父亲残忍地划分了贵贱等级,让你自卑入骨地主动离开我!是我害了你!”邹欢永远也不会忘记十年前的一幕,受到刺激的迁从邹欢家出来,骑上单车直直地冲向了车海!

    张敏把沙粒儿劝开后,来到邹欢面前“儿啊,我知道你心里苦,心里怨恨我们,可今天日子特殊,有什么过了这阵再说吧!”

    邹欢打起了手语:“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说吧!”

    “伯父,在我的认知里,我没有声音的概念,我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和我们是一样的,欢儿像是一只快乐的精灵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美得好惊艳,我们彼此吸引,难舍难分!十年前的那天去你家,我和你无法交流,你拍案而起,不停写字给我看,我才知道我们是特殊群体,是低人一等的残疾人,是社会的累赘,我第一次为我这与生俱来的残缺感到羞愧,我不能因为我喜欢她而去绑架她一生的幸福,也不能因为她喜欢我而让她走进我阴霾密布的生活!”迁停顿了一会儿:“毫无疑问,你是一位睿智的长辈,用长远而又理智的思维劝我退出,痛一时总好过痛一辈子,欢儿一定有更好的归宿!”迁的眼睛泛起水雾:“十年来,我做了一名特教老师,闲暇时间写点东西发表,与欢儿互不相扰!挺好的!伯父,欢儿迟早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愿你安息!”静立的人们默默给他让路,他退了出去。

    事后沙粒儿问夏臻:“你懂哑语吗?”

    夏臻说:“我不懂,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一定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你的直觉准吗?你还有什么直觉到的可以告诉我吗?”

    夏臻牢牢盯着她:“我和你会有故事发生!”

    又是一阵剧烈的心跳,沙粒儿别开了眼睛:“你在开国际玩笑,我的六感告诉我,不会!”

    沙粒儿直接和房主谷医生电话联系了,约了个他有空的时间就带着夏臻去看了那套房子,谷医生也知道粒儿的来意,聊了几句便直接拿出了房产证给夏臻看,夏臻看了后说:“这房子到你手里没满五年就卖,纳税要高些,你可能会要求由买方缴纳全部契税是吗?”

    谷医生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合同我都拟好了,上面有这一条,现在基本上都是买方纳税,这样省事儿!”

    夏臻点点头:“确实是,虽然从法律上来说这样是不对的,但存在即合理!”他向沙粒儿点点头:“这房子就有这个问题,如果你买下来就马上办过户手续的话,纳税会高一些,如果满了五年再办过户手续,纳税会低一些,但是…”夏臻加重了语气:“但是,满五年后,你的房子可能涨价了,到时候评估价高了,它可能就会按评估的价格进行纳税了!”

    沙粒儿一听傻了眼:“那你说怎么办?”

    夏臻对谷医生说道:“能再给一点时间让我们考虑一下吗?”

    谷医生头一仰,打了个哈哈:“那没问题没问题,毕竟买房子是大事,不能操之过急!”

    正说着,舅妈打来电话说她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叫粒儿早点回去陪她,沙粒儿答应了。

    夏臻把沙粒儿送到礼堂边她舅妈的楼下,就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看着沙粒儿,沙粒儿也看着他:“你回吧!”

    “嗯,也该回了!”他没有撤回自己的目光,仍然盯着沙粒儿。

    “你走吧!”沙粒儿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淡然地垂下了眼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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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27/ 第一时间欣赏沙粒儿最新章节! 作者:夕颜冷所写的《沙粒儿》为转载作品,沙粒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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