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辞行
眼前男子四十多岁，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苍蝇落上都得劈叉，翘着二郎腿，露出一双白袜子，斜楞着三角眼时不时的瞥向对面。一身阿玛尼的西装愣是让他穿出了地摊货的感觉。
最吸引姚远眼球的是他脖子上那闪闪发光的大金链子，一下子便让姚远想起了自家门前拴着阿黄的锁链。
这做派、这行头，这白袜子，这大金链子……，姚远看着眼前的大金链子心中不自觉的冒出了一个词--“俗气”。
姚远身旁穿着西服衬衫，看起来非常职业的老者是他的师父顾建军。
“李总，您这个案子的材料我看过了，证据缺失的比较多，恐怕我们难以满足您的要求。我建议您再去别的律所看看。”顾建军习惯性的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
姚远不动声色的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做着笔录。
“老顾，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嫌我给的钱少？”大金链子向后一靠，弹了下红塔山的烟灰，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绿水鬼，一副土豪的样子。
“李总，看您这话说的。”紧接着顾建军面无表情的看向大金链子道：“我就是这意思！”
一旁的姚远心中有些惊讶，虽然跟随师父的时间不足一年，但他从未见过顾建军如此对待客户。
在他的心目中顾建军是一位谦和有学问的大律师，当然在这不知道是几线的小县城也没几个律师。
“老顾，你这样可是没有案子做的。”大金链子面色不善，说完负气而走，出得门来向路旁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低声骂道：“神马玩意！要饭吃的还嫌少，给你个案子是瞧得起你，哼！”
大金链子走后不久，一位身穿休闲装油光粉面的中年人腋下夹着皮包走了进来。
“肖成，你小子整天到处忽悠，到时候出事我可不去看守所会见你。”顾建军瞥了一眼来人，没好气道。
“肖律师，您坐。”姚远见油光粉面的中年人进屋急忙起身出去倒水。
肖成点了点头，嬉皮笑脸的坐在了大金链子刚坐过的椅子上。
当姚远将装满热水的纸杯放到肖成的面前准备转身走开时，肖成咂咂嘴道：“老顾你这徒弟可惜了。法大毕业却窝在这么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你想让他跟你窝在这里一辈子啊！
小姚。你有没有兴趣到我哪去啊？待遇从优！”
“谢谢肖律师，我今年刚考过司法考试，暂时还没有换地方的打算。”姚远一笑，道。
“听见没，别没事老来我这儿挖墙脚。我虽然一年赚不了几个子，但日子过得踏实，你小子小心那一天栽进去了，一夜回到解放前。到时候别来求我！”顾建军不满的从眼镜的上方看向对面的肖成。
肖成尴尬一笑，显然他知道顾建军指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背后的那些关系不是太稳妥，但也没办法，律师也是人也要挣钱养家，更何况他还有个整日里挎着驴包到处烧包的“好”媳妇。
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顾建军的面前后，肖成道：“老顾，你还是老样子，这是咱们合办案子的分成，客户很满意，收好。不跟你磨嘴皮子了，走啦！”
虽然肖成觉得顾建军太过古板，脾气古怪，但在县城内只有顾建军这么一位正经八辈的法学毕业生，法学根基深厚，而且当年还在京城闯荡过，做过一家大所的合伙人，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人。
县城里没几个律师，能做的案子翻来覆去就那几种，所以当八面玲珑的肖成接到棘手的大案子时大多会选择与顾建军合作，给顾建军的分成自然也少不了。
肖律师走后，姚远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师父，李总那个案子您真的不打算接下来。眼看月底了，咱们可还没有开张呢。代理费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咱们还得付房租呢。”
顾建军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大搪瓷杯内的茶水道：“小姚，你跟了我也有近一年了，知道我的脾气，李总这个案子本身不难。
难在李总这个人身上，这个人太过于强势，什么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来，太难伺候。
之前肖成代理他公司的案子，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搞的肖成天天来找我诉苦。最后案子败诉了，肖成成了背锅侠，苦不堪言。
再说了几百万的案子，居然就给五千块的律师费，真当我们是要饭花子啦！在商言商，律师也是半个商人，不是廉价劳动力。
记住，以后碰到这种人，除非你能降得住他，否则最好别接他的案子。”
“知道了，师父。”姚远若有所思道。
在县城顾建军很少带徒弟，要不是姚远是他表弟家邻居的小舅子的二伯的亲弟弟家邻居的孩子，他才懒得理。毕竟都是一个县的，常赶集没有不见面的，大集上掉个屁股都能遇到熟人。
最重要的是正好顾建军也需要个沏茶、倒水、抹桌子、扫地、打印材料的助手，顾建军见过姚远后觉得还不错，便收下了他。
顾建军的律所是个人所，加上姚远一共两个人，律所面积也不大，就一个三十多平的门脸房。
司法局登记的律所有两种，一种是个人所，一种是合伙所。顾名思义，个人所就以律师个人名义注册的律所；合伙所最少要由三名合伙人共同出资设立。一般的大型律师事务所都是合伙所。
有案子时姚远就跟着顾建军做，打打下手，没案子时姚远便在一边看书学习新颁布的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正所谓专业挑的好，年年是高考。
顾建军嘴上不说但却一直留心观察姚远，见他做事很对自己的脾气，自然心中高兴。
平日里有上门咨询的，开始时顾建军带着姚远解答，几个月后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案件，都交给了姚远。
人家天天师父的叫着，怎么也得对得起“师父”这两个字，所以没事时顾建军也会指导一二，传授些经验给他。
一个是未婚青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是退休老律师，回家也闲的没事做，两人一聊便会很晚。
姚远家在村里，为了工作方便他在县城租的房子距离顾建军家和律所都不远，闭眼都能摸回去，省去了不少通勤的时间。
“你今年的法考过了，以后有什么打算？”顾建军道。
“再有二个多月就年底了，明年三月我才能拿到证书办理实习手续……”姚远越说声音越小，感觉脸上发热，有些尴尬。他想说明年就不来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肖成那小子办案子虽然不靠谱，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老了，不想再动了，但你还年轻，还是去京城闯闯吧。”顾建军语气中露出不舍之意。
其实从顾建军知道姚远去京城考司法考试之时心里就明白了，姚远迟早是要离开的。
姚远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建军，用力的点了点头。
“师父！下个月的房租该交了，昨天房东过来时您不在。”姚远低声道。
顾建军叹了口气，从肖成给的信封中抽出了五张红票子，道：“把这个给房东。
想当年我初到京城闯荡之时，因为没钱交房租，被房东堵在屋里骂的抬不起头。
现如今这点房租你师父还是交得起的。房东要是肯卖，我早就把这房盘下来了。”
“师父，我过完年就不来了。”姚远道。
“去吧，走时告诉我下，我去送送你。你小子有一副好皮囊，又是法大本硕毕业，找个大点的律所实习不难。”顾建军微笑着看向姚远。
姚远抬起头看向顾建军，感觉他说话怪怪的，好皮囊应该不如法大的本硕好使吧！
第二章 进京面试
在凛冽的寒风中，姚远拖着拉杆箱，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出了西站，来到了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之前他是来求学，这次他是来讨生活。
正当姚远站在寒风中，缩着身子向四周不断张望之时。身后传来声音：“风萧萧兮易水寒，欠了债兮你要还！”
姚远猛然回头，当看到对方那二十多斤的大头时，一巴掌呼了过去。
“嗨！哥们！不带这样的。再打我就走了。”大头双手捂头，边躲边喊。二人的嬉笑打闹引得周围众人侧目。
“打是亲，骂是爱，喜欢极了拿脚踹！这不是你的口头禅吗？我跟你亲热亲热。”姚远笑呵呵道。
“少废话，哥们现在怎么说也是个正经八辈的报社合同工，算是个文化人。要注意影响！”大头看了看周围众人，整整衣服，一本正经凑近姚远道。
“大头行啊！两年多不见成文化人了！少装蒜，是不是又把你爸的车开来了？天真冷，先上车再说。”姚远不耐烦的推着大头道。
“小姚同志，不要大头、大头的叫，我叫朱文山。影响！要注意影响！”大头边走边装腔作势道，心里却美滋滋的。
姚远没工夫搭理他，哆哆嗦嗦的随着他向停车处走去，与身旁这位半扇一百五十斤的大头相比，显然他的抗寒能力要弱得多。
路边挂着四个圈的小轿车缓慢的驶离了西站。
大头边开车边道：“住的地方我给你找了，是个半地下室，有窗。比你要的没窗户的地下室好的多，价格也在你承受的范围内。我让你住我哪，你非要租房，何苦呢！”
“你现在住单位宿舍，我去不合适。再说了你小子懒得很，还不臭鞋臭袜子全让我帮你洗啊！”姚远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对大头却很感激。
大头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死党。大头本科毕业便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一家报社做法务。一晃已经过去五年多，算是在报社里站住了脚。
按照姚远的预算，大头帮他租了个半地下室，地下室有一扇窗子，一半在地上，外面有铁条护着。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桌子外，地下室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不过采光和通风效果还不错。
姚远将拉杆箱放在了床下，简单整理了下被褥后，便与大头出了门。
“行了，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完了，咱们是不是该打土豪分田地，找个地方叙叙革命友情了？”大头转头对副驾驶座位上的姚远挤眉弄眼道。
“地方随你挑。馒头加米饭，管够！”姚远笑道。
“抠门！”
大头一脚油门踩下，奥迪车停在了一处涮肉馆的门前。
“今天天冷，吃点涮肉暖和。”大头冲着涮肉馆一努嘴道。
“你小子是不是早有预谋？”姚远看向大头。
大头露出了憨厚的坏笑。
两人进入涮肉馆，上菜的间隙大头不断上下打量姚远，将他看的直发毛。
“你小子看什么呢？”姚远用筷子敲了一下大头那二十多斤的大脑袋道。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家伙，你考什么司法考试！考就考了吧，进个政府机关当个公务员不好吗？非要去做律师。”大头不住的摇头，惋惜道：“当年你要是不回老家，现在你在京城混的肯定比我强。”
“当年我妈住院，我爸挣钱养家忙不过来，家里需要人手，我不回去咋办！现在没事了，我不又杀回来了吗。不提了，来，干一杯。”姚远端起酒杯，一扬脖喝了下去。
大头如打桩机一般点着头，道：“说的也是，尽孝要趁早。阿姨身体怎么样？你有什么计划？”
“我妈出院调养了大半年早就没事了。我在网上投了几家律所，先过去看看，把实习的事定下来再说。”姚远道。
“得嘞，你在京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大头拍拍胸脯，紧跟着一盘子手切羊肉见了底。
当姚远借着上卫生间的功夫去结账时，却被告知已经结过账了。姚远知道一定是大头干的。吃完饭大头将姚远送回了住处。
次日清晨，阳光通过半截窗子射了进来。姚远早已起床，收拾好了床铺，手中拿着一个小本子，不断的画着，上面有他今天要去面试的两家律所的地址。
早上做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加地铁，姚远来到了第一家律所。律所在临街的一个商铺内，门口挂着律所的牌子，京城的倒春寒让铝合金的玻璃门闭的紧紧的。
姚远走到铝合金玻璃门前，里面传出稀里哗啦的麻将碰撞的声音。姚远费力的将铝合金的玻璃门打开，一股热气夹杂着浓重的二手烟的味道冲了出来。
“什么事？”坐在屋内正在打麻将的一位中年人叼着烟道。
“我叫姚远，是来面试的。”姚远被二手烟呛的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看到眼前的情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门口犹豫起来。
“老胡，有人面试！”嘴角叼着香烟正在码长城的中年人转头向着里面喊道。
随即有人答应一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姚远，向他招招手，姚远跟了进去。
在里面有个小会议室，用玻璃隔出来的那种。姚远略显拘谨的坐在里面。
“你叫我胡律师就行。你面试什么岗位？”胡律师板着脸道。
“实习律师，这是我的简历。我从网上看到贵所正在招聘实习律师，不知道……”姚远想确定下对方是否还要招人，但却被胡律师直接打断了。
“实习律师啊！”胡律师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就听玻璃门外不远处，有马桶冲水的声音传来。
胡律师冲着一个夹着报纸边整理衣服边往外走的中年人喊道：“刘律，你要的实习律师到了。”
随即胡律师走了出去，姚远转头透过玻璃门正看到一位头上油腻、脸上油腻、各种油腻的中年油腻大叔夹着报纸走过来。
“姚远是吧！我是刘律师。”中年人坐在姚远对面道。
“您好，刘律师。”姚远礼貌的打着招呼。
“咱们这个所比较简单，不远处有个派出法庭，经常会有当事人过来咨询。案子还是挺多的。”刘律师道。
“刘律师，门口那几位打麻将的也是贵所的律师？”姚远疑惑道。
在老家姚远给顾建军做助理，即使没有当事人上门，也不可能出现打牌的情况。用顾建军的话讲，律所是个专业机构，就应该有专业机构的样子。
“哦，你说的是他们。对，他们也是我们所的律师，平时做业务太紧张，没事放松下，休息休息。你会打麻将吗？”刘律师笑道。
刘律师说的好听，但姚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估计这家律所跟顾建军的律所一样，一年做半年闲，恐怕打麻将已经成了他们的主营业务。
五分钟后姚远逃出了铝合金的玻璃门。在他看来这里开律所还不如开个棋牌室赚钱。
第三章 意外惊喜
中午在路边小店吃了个八元盖饭，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姚远来到了第二家律所。
这家律所在一座大厦内，显得高大上了很多。前台小姐姐很热情，等了半个多小时后，一名身穿职业装的人事经理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哈，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刚刚跟所里沟通过了，所里临时变动，本来不打算再招实习律师了。
不过我给你争取了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来所里，但是没有工资，出去办事的费用全部要你自己承担。社保也要自己出钱缴纳，你看……”人事经理态度和蔼道。
姚远盘算着兜里的银子。一想到租房费、交通费、饭费、再加上实习期间社保的费用，他很快便婉拒了人事经理的“好意”。
回到住处，姚远一连三天不断的投简历寻找律所，回复的虽然不少，但大多是打算白用劳动力，基本上没有什么工资，协助办案的提成要看主办律师心情。
大型律所姚远也投了几家，但大部分大型律所都要有律师证的，没律师证的基本上只招应届毕业生。
“既然暂时没有合适的律所，不如去法院蹭蹭旁听，熟悉下京城法院，也算是增加点经验。”躺在地下室的单人床上姚远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在老家时他就经常这么做。
姚远看着法院内不断闪动的大屏幕，屏幕上不断的显示着开庭的信息。
恰在这时一个小书记员手中拿着一支签字笔来到了一层的大厅，大声喊着：“周武，周武来了吗？宋豪？宋豪来了吗？”
就见一伙人急忙跑了过去，将小书记员围了起来，不注意的还以为要打架。
“法官我是周武，这些人都是我朋友，他们想旁听。”一条头上裹着纱布的壮汉大大咧咧道。
小书记员看了看周围，道：“可以，让他们拿着身份证去办旁听手续。你们先上三楼，在三零五开庭。”
支走了周武一帮人后，小书记员又叫了几声，在门口安检的一个胖子大声道：“法官，我是宋豪。等会哈，我在过安检呢。”
姚远见小书记员身旁没人，急忙走了过去，很有礼貌道：“法官您好，我能进去旁听吗？”
小书记员看了几眼姚远，板着的面孔露出一丝微笑：“可以啊！你是他们的家属还是朋友？”
“都不是，我去年过的司考，闲着没事来法院想感受下庭审的气氛。”姚远微笑道。
“你拿着身份证吗？我帮你办吧！”小书记员微笑着接过姚远的身份证，不一会儿便拿回来一个旁听证交给了姚远，提醒道：“庭审结束后，把旁听证交回来，别忘了哈！”
姚远感激的点了点头，跟在小书记员身后进入了法庭。
今天审的是个故意伤害的案子，说白了就是两伙人喝大了，一不留神打了一架。
两伙人各坐在一边，泾渭分明。姚远跟两方都不认识，知趣的坐在了后面，等着开庭。
两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不服气。突然看到后面多出来一个，都用仇视的眼光看向姚远。
“不好意思啊！我是来观摩案件庭审的，不是原被告的家属，也不是朋友。”姚远感激气氛有点不对，急忙解释道。
庭审一结束，姚远急忙逃出了法庭，在一层交回了旁听证后，走出了法院大楼，长出一口气。
法院的台阶很高，姚远正一步步的向下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哎呦一声，紧跟着有物品掉落的声音。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摔倒在法院大门前的石头台阶上，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公文包掉在不远处。
姚远只看了一眼便断定，他是律师。因为在他的身上有一股只有律师才有的气质。姚远曾在顾建军的身上感受过。
现在社会，穿西服打领带的，不是卖房的中介就是律师了。话说卖房的中介恐怕也没能力将房子卖到法院来。
姚远出于好心没有迟疑，急忙赶了过去，帮老者将散落一地的文件一一捡起，并伸手将他搀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法院修这么多台阶，太坑了！”老者自顾自的埋怨道。
“您的文件。”姚远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
“谢谢！你是来开庭的？”老者接过文件，看向姚远。
“不是，我是来旁听的，学习下！”姚远腼腆道。
“律师？”老者追问道。
“不是，我刚过司考，正在找律所实习。”姚远说完一笑，转身要走。
“等等，你能帮我个忙吗？”老者道。
姚远回过身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老者。
“我脚崴了，你能不能把我扶到法院院门外去。车是开不了了，只能打车去医院了。”老者一动，痛的直咧嘴。
姚远急忙跑到老者身旁，架着他一瘸一拐的来到了院门外。
“刚才忘记问了，你姓什么？在哪读的法律？”老者扶着路旁的一棵槐树，边用滴滴打车，边问道。
“我叫姚远，本科和硕士都是在法大读的。”姚远见老者打的车还没有来，便闲聊道。
“哦，法大不错呀！要不要来我们所试试？”老者笑着递给姚远一张名片。
“好啊，谢谢您。”姚远接过名看，看了一眼，名片正面写着吴大用，高级合伙人，下面是联系电话和地址，背面有一个简单的logo，君安律所事务所。
正在姚远看名片之际，来了一辆大众，大众的表面被擦拭的锃亮，仿佛在向一旁的奔驰宣示着他那不可被忽视的血统。
“小姚，到所里后把名片给前台，跟她们说是来面试的就行。我车来了，先走了。”吴大用在姚远的搀扶下进了大众。
姚远没想到蹭一次开庭，居然还得到一次面试的机会，意外，实在太意外了！
次日，姚远穿上他花了“大价钱”从百荣掏的西服，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到了长安街旁的一栋五A写字楼内，电梯停在了八层。
姚远走出电梯，只见电梯左手边电动玻璃门内的前台后面的墙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君安律师事务所。
第四章 祖师爷赏识
律所前台的装修便可以体现出一个律所的风格，眼前的君安律师事务所在姚远看来便是如此。低调大气而富有内涵，给人一种严谨、踏实的感觉。
当自动玻璃门打开之时，正在低头忙碌的两位前台小姐姐抬头看到姚远后立刻站了起来。
“先生您好，您找哪位律师？”其中一位长相可爱的前台小姐姐彬彬有礼道。
“您好，我是来面试的，是吴大用律师让我来的。”姚远急忙从手中提的公文包中掏出吴大用的名片，递给了前台一米七大长腿的小姐姐。
长相可爱的前台小姐姐露出花儿一般的笑容：“是姚律师吧，吴律师已经打过招呼了。”
“不好意思哈，我现在还不是律师。”姚远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能过司考的都是精英，拿律师证是迟早的事。您坐在这边的沙发上稍等片刻。”前台小姐姐说完开始拨打电话。
就在姚远落座在一旁的沙发上时，一杯香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谢谢！”姚远微微一笑道。
送茶水的一米七大长腿小姐姐比往日矜持了很多，尽量表现出淑女的一面。趁着放茶杯的功夫，她近距离仔细看了一眼姚远。
姚远不敢放肆的观察四周，只是简单的看了看，感觉前台很大，与顾建军的律所面积差不多。在大门的两旁有两套沙发，坐上去不会发出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姚远是吧？”一位穿西服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来到了面前。
姚远急忙起身道：“是，您是？”
“你叫我方律吧，好记！咱们到会议室吧。请跟我来。”方律师说话简短，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
当姚远跟着方律师走进会议室后，前台的两位小姐姐急忙掏出小镜子，左照右照。
“你看我妆画的怎么样？”
“挺好，我刚才是不是话说多了？”
“不多，是说的太少了，再多说说可以当讲演稿了。”说话的小姐姐翻了个白眼，不满道。
“切，嫉妒了吧！”
“才没。”
“不过话说回来了，吴律师说的真对，是个帅锅！你看他像不像香港那个明星，叫什么祖？”
“吴彦祖！嗯，是挺像的，外表像，气质也像，显得特别有涵养。”
“跟我正合适。不说了，我得赶紧考司法考试，要不怎么配的上他。”
“你又发春了吧。咱们所每年招收那么多实习律师，但真正能被留下的不到十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是驴粪蛋，外表光啊！”
“呸！说什么呢，我看上的人能是草包吗，你个死妮子。快干活！”
此时姚远被带入了会议室，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简单聊了几句方律师给姚远留下了几张A4纸和五道测试题便出去了。
姚远看了看，五道测试题中三道是关于诉讼程序方面的，两道是案例分析。
在老家案子比较少，顾建军经常会把自己之前做过的案例拿出来给他做讲解、分析。在老家的小县城内，法院对代理人要求不严，姚远经常跟着顾建军出庭，算是积累了一些诉讼经验。
眼前的测试题对于姚远来说难度不大，用了四十多分钟便答完了。一个小时后方律师来到会议室，收走了测试题。
“我们的测试一般分两场，你下午再过来测试还是现在接着进行？”方律师看向姚远道。
律所招收新人的规矩各有不同，就像案件代理费一样，每一家律所都会有自己的报价，很少会相同。
“接着测试吧。”姚远看了下墙上的表，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十二点。
“好，下面的测试比较简单，审核一份商务合同。你只有一个小时，十二点我过来。”方律师说完，将一份合同放在了桌上。
审核合同属于非诉业务，一般来说要想糊弄客户，随便审核下很容易，但要想审核好不但需要有扎实的法律基本功，还要有丰富的法律实践经验、行业经验和文字把控力。
方律师留下的不仅是一份两页纸的合同，还有一份三页的合同背景说明供姚远参考。
姚远看着手中的合同，心中暗道：“进大所不容易啊，不仅要学历更需要实力。”
差十分钟十二点时姚远走出了律所，会议室中的方律师拿着合同一阵发愣。
第二日中午，左脚上打着石膏的吴大用拄着拐杖走进了君安律师事务所。
“吴律师好！”两位前台小姐姐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前一后跑过来搀扶吴大用。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吴大用感觉自己好像不中用了，要被搀着走，急忙躲开了前台小姐姐。
“让方华来我办公室。”吴大用说完，一瘸一拐的急速逃回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方华敲门走了进来。
“师父，您让我面试的实习律师，已经见过了。”方华笑呵呵道。
“怎么样？”吴大用道。
“您是怎么找到他的？您看看他的测试题吧！”方华将测试题递给了吴大用。
十分钟后，吴大用露出了笑容道：“这小子字写的不错，前面的五道测试题答得挺好，看的出来有点实践基础。
后面这个合同他居然审出来十八个风险点，之前咱们招收的实习律师最多审出多少点？”
“周烨审出了十九个。”方华道：“不过，他用的时间比较长，将近一个小时。”
“姚远呢？”吴大用道。
“两次测试一起做的，他审合同用了不到五十分钟。”方华道。
“就是他了，明天通知他来上班。”吴大用当场拍板。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在律师行业更是如此，因为每个律师都将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需要独自承做业务，要是老大手下有一帮能干的小弟，那么老大就会轻松很多。
对于吴大用来说，他的团队人数不是最多的，但也有近三十人，要是手下干不好，最后累的还是他。
换句话说，干那个行业都需要祖师爷赏饭，对于吴大用来说，姚远无疑是被祖师爷赏识的哪一类。至少从测试题来看是这样。
第五章 作律师有生命危险！
“师父，您这都一把年纪了，不能再这么干了。”方华看了看吴大用的打着石膏的左脚道。
“你以为我想啊，客户点名要我过去，不去总归不太好。正赶上你们开庭的开庭，在项目上的又回不来，只能我去了。没想到……”吴大用叹了口气。
方华明白对一个每年都能贡献大几百万律师费的大客户而言，当对方提出要求时即使作为高级合伙人和团队大boss的吴大用也没有办法拒绝。正如头牌也是楼里的姑娘，当客户能出得起高价时，也得吹拉弹唱。
“姚远有驾照，不如先让他跟您一段时间，等司机找好了再替他？”方华建议道。
“也行，先给我做助力吧。就把他挂在我名下办实习。”吴大用点了点头。
三天后姚远接到了君安律师事务所人事部打来的电话，人事经理问他看没看邮件，姚远一头雾水，原来早在第二日人事经理便按照吴大用团队的通知给姚远发了offerletter（录用通知）。
迟迟不见姚远回复，又不见他来所里办入职，人事经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便打电话过来催问。
“什么你进君安了！不错啊，虽然君安所跟金杜和大成等大所没法比，但也是个大型所，据说有近两百多位律师，业界口碑很不错。恭喜！待遇怎么样？”大头在电话那头啰啰嗦嗦道。
“实习律师基本工资除了五险外到手八佰块，我给高级合伙人吴律师做助理，兼职司机。”姚远道。
“工资是少点，不过大家都知道除了几个有名的大所外，律所的工资都不高，实习律师就更低了，就是廉价劳动力。你决定去了？”大头问道。
“嗯，没有合适的所，跟着合伙人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熬一年拿证再说。”姚远无奈道。
又闲聊了几句，姚远挂掉了电话。
周一的早上，姚远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君安律师事务所。但就在他准备进门之时，一群白大褂急匆匆推着一辆救护车担架从律所内闯了出来，后面跟着十多位面容憔悴的律师。
“让一下，快让一下。”一名白大褂冲着姚远大叫道。
就在此时，担架上躺着的头发花白的“病人”一把抓住了一旁跟出来的一位女律师，费力道：“合同，合同发出去。开会去……”
“老大，放心吧！项目上有我，你放心吧。”女律师憔悴的脸上露出坚毅的面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别说了，病人状况紧急。”白大褂说完推着担架上了早就等着的电梯。后面的律师乘坐另外一部电梯跟了下去。律所里经过短暂的骚动后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大家依然忙忙碌碌的工作着。
送走了白大褂，前台小姐姐看到了姚远，急忙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姚律师来了，您给我来吧，先去人事部办入职手续。”
“刚才那一帮人是？”姚远低声询问道。
“刚刚被推走的是咱们所的合伙人胡律师，听说他们团队接了个并购项目，客户着急推进项目，逼着他们加班加点，这不团队齐上阵一连熬了三个晚上，今天早上团队老大突然晕倒了。
多亏了救护车来的及时，要不然估计胡律师就得去爬烟囱了。”一米七大长腿边走边说，有点见怪不怪的感觉。
姚远一脸的愕然，没想到大型律所的合伙人居然这么拼命，看来当律师是个苦差事啊，太危险！
办完入职手续后，姚远随着方华走入了办公区。
“我先带你去工位，然后见见吴律师。”方华在前面带路，很快穿过一大片工位区后，来到了最里面。
在最里面有十几个房间，方华指着第三个道：“这就是吴律师的办公室，你的工位在那边。”
姚远顺着方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面前的一大片工位已经坐满了大半，在最边上还有一个空位，正对着吴大用的办公室。
“这些同事都是咱们团队的律师，分成五个小组，你们这一批实习律师分到吴律师团队十二个，我们会对你们进行考核，最终能不能被留下就看你的表现了。
你暂时给吴律师做助理，听吴律师安排就行。暂时不入组。好了，你跟我去见见吴律师。”方华说话的速度极快，好像赶时间一般。
姚远见眼前的众人都在低着头忙活，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便屁颠屁颠的跟着方华来到了吴大用的办公室。
“小姚，我们又见面了。”吴大用左脚的石膏还没有拆。
“吴律师您好，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我会努力的。您的脚怎么样了？”姚远向吴大用鞠完躬道。
现在人很少有鞠躬的了，但姚远受他母亲的教育，还保留着一些老传统。
“又不是追悼会，鞠什么躬啊！”吴大用一绷脸道，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跟你开个玩笑！我的脚没什么事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过段时间就好了。”
接着吴大用说道：“我一会儿要去客户公司开会，你会开车吧？”
“要不我替您去吧。您这脚……”方华在一旁道。
“你以为我想去啊！那个客户太磨人，现在还没有签下来，之前让卫爽去，结果人刚回来客户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说我派去的人颜值不行。他们老板不喜欢。
你去？你能比卫爽强多少？只能我去了。”吴大用没好气道。
方华被怼了回来，看了看发际线后移的吴大用，心里嘀咕：“你颜值也不高啊！”
“小姚，你准备下。十分钟后跟我走。”吴大用吩咐完开始收拾东西。
姚远答应一声急忙退出办公室，来到工位旁，收拾停当后等着吴大用招呼。旁边一位正在忙着打字的实习律师对着姚远笑了笑，继续忙着手中的活，算是打了招呼。
“小姚，走啦！”工位上的座机铃声响起，姚远拿起电话便听到了吴大用的声音。
吴大用拄着拐，带着姚远下楼取车，姚远想要搀扶他，被吴大用推开了。按照吴大用的话说，自己还没老到要人帮的地步，没那么大架子。
第六章 卖艺不卖身
就在姚远随着吴大用下楼之后，新来的实习律师们组成的名为“明日大状”的QQ群里热闹起来。
“看到没，老大带着新来的帅锅走了！”
“真羡慕啊！我也想坐坐老大的进口大奔！”
“你跟人家能比吗？咱们辛辛苦苦的过五关斩六将才算是一只脚踏入团队。再看看人家，一来椅子还没做热就跟着大BOSS去见客户了。肯定有关系！”
“都别哔哔了，你们想跟着去见客户，也不看看有人家帅吗？有人家那气质吗？有人家……”
“啥？”
“自己猜……”
“666。”
也不怪新来的实习律师们瞎猜，吴大用的团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得到团队老大和大BOSS吴大用认可的人才能跟着去见客户，新来的实习律师想跟着去见客户简直是做梦。
姚远无形中打破了团队的规矩，也成了众人眼中的例外，这也给姚远招来了不少羡慕、嫉妒、还有恨。方华没有意识到，吴大用也没有想到。
姚远在老家时经常替顾建军开车，本来县城不大，但有时候出县城去见客户没个车代步，实在不方便。市里虽然要求县里和村里硬化路面，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地区路况很差，特别是雨后，坑坑洼洼到处是水，若是不开车走不到客户门口，身上的泥点子就满了，观之不雅。
在京城姚远也不是第一次开车，之前大头他爸的车姚远也摸过。开着吴大用那一百多万的原装进口S级顶配奔驰，姚远心里直突突，生怕出现个剐蹭之类的事故，真赔不起！
一个小时后，吴大用的奔驰停在了国贸一座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姚远跟着吴大用上到了十八层。
“十八层，希望今天来的地方不是地狱！”吴大用开玩笑道，电梯门一开他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出电梯没走多远，一名身穿黑色职业装画着精致淡妆的三十多岁的女子迎了上来。
“吴律师，您好。大老远的还让您跑一套。”精致淡妆女道。
“您客气了！应该的。李经理，这是我是助力，姚远。”吴大用微笑介绍道，心中暗道：“我不来你们不签约啊！”
精致淡妆女看到吴大用身后的姚远后一愣，紧跟着双眼笑成了月牙状，道：“姚律师，您好。”
姚远心中一阵尴尬，但表面却镇定自若，实习律师证都没办下来呢，哪里来的姚律师，只得随声应和着。
“顾总在吗？”吴大用怕姚远出岔子，急忙引开了话题。
“在，您跟我来吧。”在精致淡妆女的带领下姚远跟着吴大用进了一间大办公室，足有六十来平，室内装饰的古香古色的，一水的红木家具，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幽香。
“吴律师，请坐。”正在打电话的顾总，见吴大用进屋急忙挂掉电话，来到了近前。
顾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纵然满脸的海蓝之谜（LaMer）也挡不住她一脸的饱经风霜。她长着一对薄嘴唇，一看就能说会道。
一顿没有营养的寒暄后，双方进入了主题。
“顾总，之前的合同您有什么意见吗？”吴大用看向顾总。
“直说了吧，今年我公司一直不太顺，不是被起诉就是被人抢了生意，所以我找大师卜了一卦，他说我流年不利，要想转运就不能用属马、牛、猪、狗、鼠的。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传统，不要笑话哈！之前来的那位卫律师挺好，专业能力很强，但她跟我属相不合。”顾总说完，看向吴大用和他身旁的姚远。
“顾总说的哪里话，易经八卦都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越是做大生意的人越讲究这些。
不过顾总您放心，我的属相正好不在您说的那些属相里。回头我会挑选属相合适的人给贵司提供服务。”
吴大用没想到客户选律师居然选到了属相上。方才他无形中拍了顾总一计马匹，顾总脸上淡淡一笑，但心中却很受用。
吴大用终于解开了心里的谜团，卫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律师，要智商有智商，要情商有情商，模样也俊俏，就是属相不合，可惜了！
“这位小兄弟属什么?”顾总看向姚远道。
姚远看了一眼吴大用道：“顾总，我姓姚，属羊！不在您列的范围内。”
“哦！姚律师你形象这么好，要不要改行做广告模特？我们传媒公司正好缺少像你这样有天赋的艺人，说实话我们这行不比你们做律师挣钱少。”顾总仿佛眼睛上长了钩子，一个劲的往姚远身上看。
“谢谢您顾总，咱们还是先谈谈合作的事吧！您日理万机！吴律师和我见您一趟不容易。别为了我这点小事耽误了您公司的大事。”姚远微笑道。
“不错，这气质，啧、啧、啧，我手下怎么就没有这么个人呢！”顾总回头看向精致淡妆女。
后者立刻领悟了老大的意思，急忙称赞道：“吴律师，您真是好运气，不如把姚律师派到我们这边坐班吧！工资我们支付，您给多少我们翻倍，如何？”
姚远一听一头的黑线，他可不想被安排在客户这里工作，他可是有诗和远方的人，卖艺不卖身！
姚远表面镇定的看向吴大用，吴大用一愣，显然事情的发展方向超出了他的预期。
“小姚正在实习，要一年后才能拿到律师证，派一个实习律师到您这边坐班，不符合我们的服务要求，我也于心不安。
这样吧，我可以让小姚作为咱们双方的联络人，业务上的事我会派两名资深律师来做。顾总您看呢？”吴大用顿了一下道。
“好吧，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就这么定了。李经理！”顾总转头看向精致淡妆女。
精致淡妆女急忙点头，走出门去，不一会再次进屋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了吴大用。
“吴律师，这是贵司邮寄过来的合同，之前咱们就谈过条款了，所以我们也没改，给您一份，我们留下一份。”精致淡妆女微笑道。
“好的，谢谢！”吴大用看了一眼合同上的数字，心中的石头落地了，转过头对着顾总道：“顾总，那就不打扰了，我回去安排下，等贵司打款后，我派律师上门与李经理接洽业务上的事。”
第七章 彦祖
律所接业务一般都不会让客户准备纸质版服务合同，表面上看是为了客户着想，免去了客户的麻烦。实际上是出于律师执业的谨慎，如果让客户自行打印，保不齐有客户会偷偷改动合同条款。
姚远见卖艺还是卖身的事定下了，长出了一口气。到了地下停车场取完车，吴大用突然道：“小姚，你真不考虑下？”
“考虑什么？”姚远毕竟跟吴大用不太熟，后者又是他的顶头大老板，他可不敢乱说，只得一脸紧张的看向吴大用。
“顾总的建议啊！要不要来顾总这里坐班？再搞点副业？”吴大用见姚远中招，笑道。
姚远心里一哆嗦，手中的方向盘一动，大奔差点蹭在地下停车场的墙上，“吴律，您不会真想把我派这里来吧？”
“瞧把你吓得，要送你来也得看给多少钱啊！就他这点钱，怎么可能！”吴大用哈哈大笑道。
姚远的心里哇凉哇凉的，听着话茬还是要卖啊！只是对方给的价儿低了。
“吴律，看顾总财大气粗的，怎么也得给个十几二十万的顾问费吧！”姚远小心道。
“十几二十万？要是这么少我就不来了。这一单光顾问费八十万，不过顾总名下的公司比较多，我还得派个律师坐班，算下来也不怎么赚钱。
不过他家的增值业务应该不会少，一上来就是三个大案子，后期事少不了。”吴大用满意的靠在后排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听到吴大用的报价，姚远心中一颤，八十万还只是顾问费，这可是个大客户。在老家县城，能收到五万的顾问费就已经是天价了，一般也就万八千的。
“京城就是京城，客户都财大气粗！”姚远感叹道。
卫爽见吴大用一瘸一拐的回到办公室气色不错，跟个尾巴是的追了进来，不一会儿，方华也跟了过来。
“老大，看您这气色，一定是签了！”卫爽满脸笑容道。
“你也不看看谁出马，就老大这气质、这派头、这……左脚，不签都对不起天地良心。”方华嬉皮笑脸道。
“行了，少拍马屁！我签不签约跟左脚有什么关系，没有因果关系！”
吴大用在业务上对团队成员要求极其严格，坚持宁缺毋滥。就拿实习律师来说，第一关是面试和笔试筛选；第二关是考察期，考察期从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主要看日常工作中的表现，考察期是不给办实习律师证的；第三关便是真正的实习了，办理了实习律师证，认了师父开始跟着团队做业务；这还不算完，还有第四关，那便是实习考核，跟了师父一年是骡子是马应该有个定论了，若是祖师爷不赏饭，就只能说拜拜了，实习律师过了实习期只能再找其他律所申请执业。
但是在日常工作之余，大家比较随意，只要是玩的不太出格吴大用不会管。有时他也会参与其中，毕竟律师也是人，不能整天谈的都是工作，一点休闲娱乐都没有。
当吴大用在屋内说起顾总想让姚远坐班之事时，方华和卫爽会意的笑了。
“律师是凭手艺吃饭，这顾总分明是看上他了，想来个老牛吃嫩草将咱们小姚据为己有啊！
老大你要看紧了，不然哪天再来个李总、赵总的，小姚还年轻定力不够，说不定就被收编了。”方华笑嘻嘻道。
“哎！小姚好运气，怎么没人收编我呀！”一旁的卫爽感慨道。
“你？谁敢收编女律师啊！”方华瞥了一眼卫爽。
“你说什么？”卫爽装作双目含怒，马上要发作的样子。
“不是，我是说，我们卫大美女哪能被人收编呢，让那些癞蛤蟆排着队想去吧！您说呢？”
方华嘻嘻哈哈的说完，卫爽“收回了”怒火，转怒为笑一拳打在了方华的肩膀上，笑道：“说了半天就这么一句人话。”
“你们两个，行啦！我还在呢啊！该干嘛干嘛去，让我清净会儿。”吴大用下了逐客令，两人急忙退了出去。
名为“明日大状”的QQ群随着吴大用和姚远的回归再次热闹起来。
“诸位师兄弟、师姐妹，大BOSS签单了。”
“马兄，你怎么知道的？”
“还大状呢？，你这观察能力太差了。没见大BOSS满面春风吗？”
“楼上，你忘了他坐在最后一排，估计刚才大BOSS回来时他正在埋头码字，没看到。”
“哦哦，我忘记了。谁挨着彦祖，打听下哈！”
“彦祖是谁？”
“楼上，你OUT了，彦祖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跟前台的一米七大长腿交流啊！”
“就是，就是。彦祖就是一米七大长腿给取的绰号。哎！给你普普法吧，就是新来的那位帅哥，姚什么来着？”
“哈哈哈，还普法呢，名儿都没记住。姚远，N线小县城来的，据说是法大的本硕。”
“我刚审核完合同，群里一下多出来这么多信息，真热闹，你们说要不要把姚远拉到群里来？”
“呵呵！”
“还是算了，群里都是自己人，姚远估计是老大的亲戚或者关系户，把他拉进来不好吧！”
“对对，说话不方便！”
……
QQ群里的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就这样姚远被拒之门外了。
“您好，我姓周，周羽。你是新来的姚远吧？”一旁的实习律师刚码完字，转过身来看向姚远。
“您好，我叫姚远。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姚远给出了招牌式的微笑道。
“什么师兄不师兄的，大家都是实习律师，叫我周羽好了。或者小周也行。”周羽一呲牙。
“好的，周师兄。”
姚远跟着顾建军做了近一年，很好的继承了顾建军的一些老传统，长幼尊卑还是懂的，先入门为师兄，不管多大岁数都要这么论。
“听说你们之前出去签了一家？”周羽低声道。
姚远不知道该不该说，更不知道周羽是什么意思，不得已点了点头，然后给了周羽一个微笑。
周羽见对方不愿意说，只得转回头去，继续码字。很快“明日大状”的群里再次热闹起来。
第八章 试验招财猫
接下来的一周，姚远跟着吴大用不断的见客户，每天晚上回到住处都要九十点钟。最晚一次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家。
“老吴，怎么开挂啦？上一周签了多少客户？”另一位律所合伙人王兴勇来到了吴大用的办公室。
“羡慕吧！老王，你是不是坐不住了？”吴大用笑呵呵道。
王兴勇与吴大用是好朋友，也是众多合伙人中关系最好的一对。
“听说你团队来了一位帅哥，每次出去见客户你都带着他，逢见必签！有这么回事吧！”王兴勇认真的看向吴大用。
“没那事！上周见的几个客户都是跟了好久的了，都差临门一脚。要不是我脚伤了早就签约了。”吴大用一挥手，大大咧咧道。
其实吴大用也感到奇怪，上周见的几个大客户虽然跟了很久，但一直没有要签约的意向，但是上周去了都签成了，业务量一下增加了不少，当然收入也在合伙人中拔了尖。
“得了吧，水贼过河甭用狗刨。谁不了解谁呀！”王兴勇说完，换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容：“我最近有一个案子，对方是个女企业家，把你的助理借我用用呗？正好检验下。”
“检验啥？”吴大用一头雾水。
“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你的助理是个招财猫，只要对方是女的，老少通杀。保签约。”王兴勇神神秘秘道。
吴大用差点笑喷了：“我说老王，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个？再说了我要是有招财猫，会给你用吗？外一回不来怎么办？”
“小气，真小气。就凭咱们这关系，你跟我分什么呀！”王兴勇一撇嘴。
“别，我的就是我的，我不占你的便宜！”吴大用摆摆手道。
“就算如此，那试验下总该可以吧。万一是真的呢。我不信你就不想知道结果。”王兴勇这一句话说到了吴大用的心坎上。
略一犹豫，吴大用找来了正在码字的姚远。
“小姚，最近王律师那边太忙人手不够用，你去跟他们接个案子，做做记录之类的。”吴大用一脸严肃道。
“那您这边呢？”姚远向王兴勇打过招呼后，看向吴大用。
“我这边暂时不会出去，你不用担心。完事快点回来！”吴大用嘱咐道。
姚远跟着一脸喜色的王兴勇出了吴大用的办公室，走过公共办公区时引来了不少实习律师的目光。
“明日大状”的QQ群中有人说话了。
“快看，姚远被发配了！”
“发配？你是发晕吧？没见那个合伙人面带笑容吗？估计是找姚远做事。”
“不会吧？他们团队有实习律师啊！人数也不比咱们少多少。”
“我估计是吴老大看姚远太闲了，不满意，给他派的活儿。”
……
十分钟后，吴大用一瘸一拐的出了办公室，向着王兴勇团队方向走去。
姚远跟着王兴勇手下的胡律师走进了一间会客室。
对面坐着一位长相富态，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一进门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袭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姚远从气味上分析香水的价格不菲，一般质量差的香水气味冲鼻，虽然香味很重但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真正的好香水都是淡淡的幽香持久不散。
姚远曾经与大头住一个宿舍，大头在大学时搞对象，为了显示自己的品味和档次，从他爸手中“骗”了一笔钱，买了一大瓶古龙香水。香水的知识也是他陪大头去商场买香水时，专柜的人给他们讲的，在此期间他们试了不少品牌的香水。
虽然最终大头的对象没搞成，还挨了他爸的一顿胖揍，但姚远对香水的认知却大大提升了。事后大头仰天长叹，大学搞对象真TM的不容易。
姚远虽然不知道坐在对面的中年女子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便宜货。
“吴女士，我姓胡，您的案子由我来负责。这是我们团队的助理。”胡律师一脸严肃的介绍道。
“您好，我要离婚……”吴女士平静的诉说着，时不时的看向一旁的姚远。
姚远在一旁认真的做着记录。时而倾听，时而笔走龙蛇。
“胡律师，你都听明白了吧！我的要求不高，但我名下两家公司的股权需要处理，其中一家是上市公司。另一家年收入虽然不太高，但也过亿。”
吴女士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主儿，讲诉之时心如止水，非常淡定。即使讲到她的丈夫被捉奸在床也是波澜不惊。
“我看过您给的证据了。我个人认为，根据您所说的案件情况，结合现有的证据材料，您的案子比较复杂，但总体来说还是对您有利，但如果对方举出反证，事情的发展就不一定了。
您是否决定委托我们来做？”胡律师看向吴女士。
姚远露出诚恳的微笑，也看向吴女士。
“这位助理贵姓？”吴女士看向姚远道。
“我姓姚，您叫我小姚就行。”姚远道。
“小姚，你也是法学院毕业的吧？可否跟你单独谈谈？”吴女士丢开了一旁的胡律师，看向姚远。
一旁的胡律师一时间有些尴尬。姚远更是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案子是人家的，自己不过是来打酱油的。
“吴女士，刚才我已经跟您说过了，小姚只是个助理，一切请以我的分析判断为准。”胡律师清了清嗓子。
“胡律师，您别误会，我刚才见小姚写的一手好字，现在的年轻人都用电脑，先别说写的好不好，恐怕都不会写字了。我想跟他聊一聊。”吴女士大大方方道。
如此一说，胡律师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客气了几句转身出了会客室。刚一出来，就见不远处王兴勇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向他招手，在王兴勇身后的办公室里隐隐的看到了一只被石膏包裹的脚。
“怎么样？”胡律师进屋后，王兴勇问道。
“吴女士已经来了两次了，如果这次再拿不下，基本就没戏了。不过我感觉希望不大！”胡律师摇摇头，略显无奈。这一单如果拿下了，律师代理费可是七位数，他的提成自然不会少，但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九章 吴女士的选择
王兴勇点了点头。打发走胡律师后，他看向吴大用，嘿嘿坏笑道：“老吴，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输了的请客，我选不委托。”
“你个老小子，委托了你赚一笔，不委托我请客。里外你是转了！”吴大用故作生气，随即信心满满道：“我选委托，我家招财猫是白叫的吗？哼！”
会客室内，吴女士淡淡一笑，用她那双粘了假睫毛的眼睛审视着眼前略显稚嫩的小助理，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姚助理，你觉得我的案子如何？”
姚远一愣，不是要谈别的吗？怎么又拐到案子上了。
以前在老家时，顾建军也会接离婚案子。N线的小县城，硕士博士不多，但有钱人还是有的。在外面打拼办企业挣了钱的本地人，大多会在乡下的村里盖别墅、买豪车。人有钱了欲望就会膨胀，看着老家的黄脸婆不开心，便会出事。
所以别看是小县城，但一年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大户要离婚分家产，家产的类别也从锅碗瓢盆变成了豪车、房产、股权等。虽然姚远没做过，但没吃过猪肉不见得就没见过猪跑，多多少少他也知道一些。
姚远笑了笑：“吴女士，胡律师之前跟您说的已经够详细了。我的水平不如胡律师，您何必问我呢！”
吴女士略显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我十几岁便出来打工，学历不高。做生意被朋友坑过，公司倒闭过，但我没有趴下奋斗到现在才有了这一切。
我觉得做人要真诚，做事要实在，我的公司就是这么做起来的。胡律师很专业，但他给我的感觉功利性太强，直说了吧，他让我感觉心里不踏实。
咱们虽然头一次见面，但是直觉告诉我你办事踏实，所以尽管你的专业能力没有胡律师强，但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作为参考。
说句实话，这两天我一直在犹豫，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另外两家律所也在给我报价。你们三家所的规模、实力等方面都差不多，我跟王兴勇是老朋友，所以……”
“谢谢您的坦率。”姚远听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来眼前这位富婆差不多已经有决断了，君安可能被放在了另外两家律所的后面。
“虽然我有可能不会选你们，但我还是想听听实话，如果可以的话。”吴女士一脸的真诚，并没有因为姚远是助理就瞧不起他。
“希望您听了我说的分析不要生气，也不用太在意，毕竟我的水平有限，经验不足。”姚远铺垫了下。
吴女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姚远按照之前顾建军给他分析案例时所说的经验将眼前的案子分析了一遍，虽然有些法律问题他也不明白，只是依葫芦画瓢。
会客室的门一直关着，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在外面等候的胡律师心中有些烦躁，自己被客户赶出来还是第一次。他知道客户一定是对他那些地方不满意，但也不至于跟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助理聊这么久吧。
正在胡律师胡思乱想之际，会议室的门开了，吴女士与姚远寒暄着走了出来。
见胡律师从座位上站起来，吴女士微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这么久。案子的事我回去再考虑下，回头给您信儿哈！”
“好的，您考虑下。我送送您！”胡律师显得很客气，根本没有搭理一旁的姚远。
送走了客户，胡律师来到王兴勇的办公室。
“老大，我觉得没戏，对方根本就不想委托。”胡律师抱怨道。
“走就走了吧，接案子也讲缘分的。没事！”王兴勇并没有责怪胡律师的意思，律所谈客户就是这样，哪能见一个成一个。
胡律师有心去找姚远，问他们在会议室内谈了什么，但碍于姚远是另一个团队大BOSS的助理，自己这么做会招人反感，便忍住了。
对姚远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插曲，手上的事一多自然就忘了。来所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见天的跟着吴大用见客户、谈案子，就是傻子也能学到东西，更何况姚远这种祖师爷赏饭的人。
这一天，姚远早上来上班，发现旁边工位上的实习律师周羽不见了，桌子上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一会儿，系统上发来通知，全体实习律师到大会议室开会。
大会议室内坐着今年新招入君安的各个团队的实习律师，作为一个近两百人的律所，每年招收的实习律师不下三十人，今年更是多达四十八人。光吴大用的团队就占了十二人。
会议开了一上午，主要中心思想就是整顿。整顿的事是由姚远隔壁的实习律师周羽引起的。周羽被派去给团队律师做助理，跟着接待了一个小案子，本来谈的挺好，但是隔天客户变卦了没有委托。
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律所接待的客户不成案的多的是。但很快消息传来，案子没成是因为周羽私下将那个客户转手卖给了之前认识的一位律师。周羽的行为无疑触犯了君安的底线，很快周羽便滚蛋了。
会议结束时，行政部通知姚远准备材料，办理实习律师证。也就是说姚远通过了第二关，得到了吴大用的认可，可以办证了。
同一批办证的还有周烨等三十余人，剩下没有通过第二关的倒霉蛋只能另找去处了。毕竟过司法考试不容易，京城的律所几千家，挂个证实习不是难事。
姚远正在兴奋的准备着材料，突然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姚远急忙小跑进来吴大用的办公室。
“小姚，之前你跟胡律师见的那个吴女士又来了，你再跟着去一趟，做做记录。”吴大用笑呵呵吩咐道。
“不是不委托了吗？怎么又要做记录？”姚远一头雾水。
吴大用看了一眼姚远，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姚远来见王兴勇，这次被安排跟他一起谈案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律师姓宋。二人来到会议室，吴女士还是那么的淡定。
“您好，吴女士。我是宋嘉，您叫我小宋就行。您的案子我看过了……”宋律师在一旁介绍自己的诉讼方案。
第十章 家里没难处谁出来当律师！
吴女士一脸严肃，时不时的回答宋律师提出的问题。
“宋律师，我对您的专业性没有疑问，但不知签了协议后，你们会不会按照所说的方案执行？
您不要怪我多疑，之前我委托的律师也是说的头头是道，让我的期望很高，但实际办案却不是那么回事。所以我把他换掉了。
我之前与贵所的胡律师和这位姚助理都聊过。小姚给我的感觉很诚恳，而且他之前说到的几个点也确实在我委托律师后遇到了，所以我还是更倾向于跟您们合作。”
“吴女士，您放心。我今天给您出的方案是在看过您的材料后确定的，当然后期如果有新的证据，或者对方提出对您不利的证据，我们肯定会再次修改方案，但修改前会与您商量。”宋律师诚恳的看向对方。
“吴女士，宋律师在这类案件上很专业，您完全可以放心，除非您对我们的方案不认可。”姚远在一旁敲着边鼓。
“好。但我有一个条件，我的案子只能由您两位办理，不得委托其他律师。代理费我会跟王兴勇律师谈，定了后我来办委托手续。”吴女士犹豫了片刻便定了下来。
走出会议室，吴女士便走进了王兴勇的办公室，姚远完成了任务回去见吴大用复命。半小时后，王兴勇满脸兴奋的闯进了吴大用的办公室。
“签了？”吴大用仰起头道。
“那是自然，不过你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小姚跟我们宋律师一起办这案子。”王兴勇得意道。
“好说，但是这代理费也得分一半给我们。”吴大用一脸坏笑道。
“吴大用，我发现你学坏了。这样吧，给你分二成怎么样？”王兴勇一脸怒意道。
“二成就二成，但是你得给小姚发个大红包。”吴大用就坡下驴。
“这还用你说！今晚我请客，地方你挑。”王兴勇说完转身便走，临出门转过身来：“把小姚也带上吧。客户对他评价挺高的。”
很快姚远便收到了他进入京城律所以来的第一个大红包，看着微信上王兴勇的头像和大额红包，姚远没有立刻收下，而是心惊胆战的来到了吴老大的办公室。
当姚远将微信红包的事告诉吴大用后，后者却一脸的微笑：“红包的事我知道，你收下吧。”
“我也没做什么，就收王律师的红包，不太好吧！”姚远犹豫道，有周羽的事在前，姚远生怕触犯律所的规矩，与钱有关的事还是小心为上。
“王律师跟我说了，要你跟着去开庭办这案子，你跟着宋律师做案子正好也多学学。”吴大用解释道：“所以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后面你还得干活呢。”
做案子的事姚远知道，既然吴大用都说了让他收下，他心中踏实了很多，便收下了红包。
实习律师无论在那个律所都是被剥削的对象，工资低（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大所入职两万起外）、活多、没有地位。
在律所的最底层被人呼来喝去也就算啦，在法院也被人鄙视，进门安检搜来搜去，没有资格走律师的免检通道。
进入君安律师事务所实习的天之骄子们也不例外，每天一上班就有一堆的邮件要处理。期间还要穿插其他的“小活”，查找案例、解答法律问题、了解行业情况、跟着谈客户做记录。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上面的律师又甩过来几个合同。
越是大所对实习律师的学历和能力要求就越高，不仅仅是因为大所比较屌，更是因为工作需要，除了要求实习律师辅助律师工作外，还要在律师遇到法律问题时及时帮助律师查找案例做检索，总结出核心要点，减少律师的工作量。要是什么都等着律师吩咐才做，基本上就剩下天天挨骂的份了。
一个多月后姚远拿到了实习律师证，每天像其他实习律师一样忙得昏天黑地。虽然吴大用找到了新司机，但并没有放姚远下团队的意思。
吴女士离婚的案子成了姚远拿实习律师证后跟的第一个诉讼案子，吴大用团队接下的诉讼案件并不少，但偏偏姚远的第一个案子要做隔壁老王团队的，说起来有点怪怪的。
方华等人看着姚远见天的给别人干活，自己却忙的要飞上天心中自然不舒服，但吴大用却无所谓，因为王兴勇给的两成代理费足够多。覆盖姚远一年的工资戳戳有余，还有一定的收益。
说起来姚远就比较惨了，每月到手八百大洋，房租加上平时吃喝根本不够。虽然偶尔收到个红包但那也是杯水车薪。其实其他实习律师也差不多是这样子。
除了家里有矿的，实习律师要想在京城活下来就只剩找兼职了，赚点钱强撑着度过苦逼的实习期。
用大头的话讲，这年月家里没难处谁出来当律师啊！
周六，姚远正在地下室的单间内加班写合同，就听门外有人喊他，开门一见是大头。
“大头？你怎么来了？”姚远诧异道。
“还问我，不是你说周末请我吃饭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大头不满道。
“哦！我给忙忘了。等等我，马上来。”姚远简单收拾了下出了门。
涮肉馆内，姚远点了几盘羊肉，两人吃了起来。
“喝着凉啤酒，吃涮羊肉，这招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姚远看着对面的大头大口的吃喝，笑道。
“那就对了！这天一天天热了，吃涮羊肉容易上火，喝点凉啤酒可以降火。”大头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往嘴里塞肉。
“歪理！你帮我个忙呗？”姚远道。
“什么事？咱们兄弟还见外？”大头埋头吃着羊肉，听完一擦嘴看向姚远。他知道姚远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人。
“我作实习律师挣不了多少钱，又要付房租又要吃饭，手头有点紧！……”
姚远还没说完，就见大头一摆手，从随身的牛皮手抓包中抽出了一叠票子：“拿着，你先用。哥们刚发了工资，反正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第十一章 帅就是优势
“我不是这意思！”姚远看到大头的举动哭笑不得。
“那是啥意思？”大头突然向前欠着身子，低声道：“你该不会是看上旁边的农行了吧！我可跟你说，四大行就属农行穷，你是不是再考虑下，换一家。”
“哪凉快滚哪去！我是实习律师！”姚远正色道。
“实习律师怎么了，跨界这事律师做的多了，只不过没有你这么大胆的。”大头是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大头的话没错，律师改行做其他营生的多的是，有做刀削面馆的、搞教育的、做投资的、当老师的、做贸易的，还有改行搞房地产开发的。
“大头，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学坏了。你帮不帮吧？”姚远故作生气状。
“你说吧，我尽力。”大头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正色道。
“你帮我寻摸个兼职。我得挣点钱付房租。”姚远道。
之前大头只听说律师不容易，但却没想到实习律师更悲催，居然付不起房租，看姚远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便一口应了下来。
“对了，我记得你在大学时勤工俭学不是做过英文翻译吗？我们报社正好在招聘兼职翻译，帮助社里翻译些行业方面的国外文章，其中就有法律方面的。你不如试试看。”大头吃着吃着突然抬头道。
“嗯，你帮我联系下，试试看。”姚远喜上眉梢。
姚远上本科时利用别人泡妞的时间考取了北外的笔译中级，此后他便靠着帮同学和老师翻译文件赚大学生活费，假期在翻译社做翻译赚大学的学费。只是大头说的法律英语他涉及的比较少。
大头的办事效率还真高，周一下午便有了消息。报社那边先给姚远发了一篇小文章，让他英译中将英文文章翻译成中文，是关于专利方面的，三日后交稿。
白天在所里忙工作，晚上回到住处翻看布莱克法律词典（BLACK’SLAWDICTIONARY）做翻译。这本厚重的布莱克法律词典是他上大学时从一位即将毕业的富二代学姐手中买来的，当时只用了不到一百元，去书店买可是要大几百呢。
用那位学姐的话讲，这本词典是她家里人给买的，毕业了回家拿着太沉，还不如卖了换钱，见姚远帅气做翻译又用的着便半卖半送了。
整整忙活了两个晚上，第三天上午姚远将翻译出的稿件通过邮件发给了报社。但一周过去了报社那边杳无音信。
就在姚远认为没希望的时候，大头打电话过来了，说报社对他的翻译件很满意，之前在做最后的人选定夺，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他，下午报社给他发了邮件确定相关事宜，让他赶紧看看。
忙了一天，下午收到的邮件姚远一直没来的急看。打开邮箱，看到报社的邮件后，姚远心中的石头落地了，笑的像花一样，搞的路过的人以为他被累傻了，对着电脑傻笑。
报社每周会发送一些文件让他翻译，报酬虽然不是太多，但足够姚远维持日常生活，交房租了。
有了报社的支撑，再加上翻译的内容大多与法律相关，姚远像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在不知不觉中，姚远的法律英语水平也得到了很大提升，最主要的是报社给了他一个了解国外科技和法律的机会。
吴大用团队的实习律师开始时还会关注下姚远的情况，闲聊八卦下。但随着领取实习律师证，真正拜了师父后，便只有在中午吃饭时可以见面闲聊了，平时没的时间闲聊八卦。
姚远没有感觉什么不对，一切对于他来说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地方便是法院，本来可以邮寄送达的判决书或者诉讼材料，都非要他本人去取。当然他的师父吴大用是不会去取的，即便他已经拆掉了左脚的石膏，行走如飞。
“等等我，今天来领材料的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特别帅，有点像影星彦祖的那位？”法院大楼内一名圆脸书记员冲着旁边抱着一摞文件戴黑框眼镜的书记员道。
黑框眼镜本来走的飞快，听到圆脸这么说猛地刹住了脚步，回过头对着圆脸严肃道：“不是有点像，是极其像。跟我来，记住了以后有他的案子，记得一定要让他亲自来取材料。”
在法院的大厅里，姚远漫不经心的看着闪动的显示屏，不是他不着急，是真没办法上去找法官。法院的电梯要刷卡，领材料只能在大厅等着。即便有些法院可以上楼到法庭的门口，那也得等法官开完庭才会“召见”。
一个小时也是他，两个小时也是他，偶尔还有被放鸽子的时候，总的来说律师是没有办法预估时间的。
一般律师会等，但姚远不需要，每次“听命”来到法院，只要一个电话，很快便会有女书记员或者女法官，或者女书记员加女法官下来给他送材料或者接收材料。这次也不例外。
黑框眼镜急匆匆来到大厅，只见姚远在对她微笑招手，瞬时间女汉子变成了淑女。圆脸书记员在一旁小心脏砰砰跳，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四周正在忙着的法院工作人员不时的瞟一眼，看向三人。
姚远早就习惯了，从小学到大学他的身旁总会有不少女同学围着，老师们也对他格外照顾。受到母亲的言传身教，姚远从小就很会做人，对周围的人一团和气，彬彬有礼，不近不远分寸掌握的极好。
收到黑框眼镜给他的材料后，刚出法院大门姚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吴律，有什么指示？”
姚远与吴大用接触时间长了后，发现吴大用很随和，平时没有别人在场时，师徒两人也开开玩笑，增进感情。
“小姚，你在哪？什么时候到所里？”电话那头吴大用的声音略显焦急。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姚远估摸了下时间。
“你打车回来吧，车费我给你报销。快点回来，一会儿跟方律师出去见客户。”吴大用的声音传来，姚远知道如果没有急事，师父是不会让自己打车回所。
姚远掏出手机，滴滴打车不一会儿便有人接了单。半个小时后姚远回到了所里，出现在吴大用的办公室内。
第十二章 大花瓶？
“最初你跟我去的那家传媒公司，你还记得吗？就是想让你做模特那家！”吴大用道。
“是顾总那家公司吧？”姚远问道。
“对。我让方华在服务。今天他们有个商务谈判，你跟方华一起去。”吴大用道。
“方律师手下不是有实习律师吗？我去不太好吧？”姚远犹豫道。
“你以为我想让你去啊！是顾总，她想你去。去露一面吧！以方律师为主，你站站场子就行。”吴大用无奈道。
姚远眨眨眼，心有不甘，难道我是花瓶？
不情愿归不情愿，但活儿还得干，该露面还得露面，毕竟顾总给了商务谈判的费用。
方华带着姚远来见顾总，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那个精致淡妆女。
“姚律师，我们又见面了。”精致淡妆女笑道。
一旁的方华在打过招呼后便被对方直接忽略掉了。
“我才是主角！怎么让个配角抢了戏。难道传媒公司都是外贸（外貌）协会的？”方华心里不悦，偷偷看看自己笔挺的西装，新买的领带，锃亮的皮鞋，再摸摸自己长了几个小疙瘩的脸，心里一声哀叹。
“方律师、小姚，这次我们要与米氏家族的联众集团合作，联众准备委托我们做他们的广告业务。
这次谈判很重要，为了表示我们的重视，特意请两位来帮忙站站台。我的底线，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条件，我们都能接受。”顾总郑重其事道。
说白了，顾总的底线就是没什么底线！
可以看得出，这次商务谈判对顾总来说很重要，精致淡妆女在一旁不断的点头。
顾总说完，精致淡妆女便带着方华和姚远离开了老总的办公室，去了会议室。
“李经理，这个联众集团什么来头，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方华疑惑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据顾总说，联众集团一直在国外发展，在欧洲很多国家都有分公司或者子公司，每年光营收就有近千亿美元。
我们与他们比起来，就像是蚂蚁比大象。如果这单生意成了，我们今年年初定的目标就算提前完成了。”精致淡妆女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仿佛明天就要去夏威夷度假一般。
“哦！”
方华一脸了然的神色看着精致淡妆女，心道：“瞧你笑得这么开心，估计顾总给您们许下了不少好处。”
看了下联众集团发过来的协议，姚远感觉合同条款还算公道，只是有些关于付款方式和广告方面的要求过于苛刻，有待商榷。
正在姚远向方华汇报合同条款问题之时，精致淡妆女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方律师、姚律师，对方到了。顾总让你们到大会议室。”
姚远和方华刚进大会议室，顾总便带着两人走了进来。
“赵总，我给您介绍下，这两位是我们的法律顾问。方律师和姚律师。”顾总向一位长着鸭蛋脸，打扮不俗的女士介绍道。
“您好赵总，我是君安律师事务所的方华。”
“您好，君安律师事务所，姚远。”
方华和姚远打过招呼后，赵总只是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她身后站着的女子佩戴金丝眼镜身穿职业装，一脸的傲气，仿佛县里下村视察的干部。
“顾总，sorry啦。我们米总一会儿就到，她可是我们国内的大BOSS……”赵总满嘴的中英文，让方华和姚远很是反感。顾总却没有什么不适，一脸喜色迎合着。
在国内一张嘴便中文加英文的，一般有两种人：一种是在国外生活时间长了，中文说不利索的；另一种是在崇洋媚外的，嘴里不蹦出几个英文单词总感觉无法体现自己的身份，长此以往，中文也就不利索了。
正在几人说话之际，赵总的电话响起。接完电话，赵总急忙起身：“sorry，我们大Boss到了。”
看她那神色仿佛来了国家元首一般，话没说完便急匆匆出了门。顾总身形一闪也跟了出去。楼道里传来顾总的声音：“赵总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大会议室内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金丝眼镜女随手翻看着手机，一股傲气逼人，让人感觉冷冷的。姚远和方华也懒得搭理对方，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协议。
精致淡妆女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找个了不怎么合适的话题想与金丝眼镜女熟络下，但对方却爱答不理的。
精致淡妆女碰了个软钉子不再说话，但心里却怒喊：“甲方就那么牛逼吗？等我做甲方……”。
方华和姚远始终坚定卖艺的思想，毕竟联众集团又不是他们的客户，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不一会儿，楼道里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传来，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位身穿蓝色香奈儿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水味道的三十多岁的漂亮女子走了进来。
“米总，您好，这两位是我们的法律顾问，方律师和姚律师……”顾总将方华和姚远介绍给来人后，两方会谈正式开始。
身穿蓝色香奈儿的米总气场很足，但又没有丝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总是和风细雨的，稳稳的把控着会议的进度，一看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经验与能力出众之辈。相比较之下一旁矮人三分的顾总和一脸傲气的赵总就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商业谈判虽说双方在法律上是平等的，但那都是立法者的想象，实际上人分三六九等，企业也分大、中、小、微。
当中型企业的当家人顾总面见巨无霸般的大型跨国企业的米总时，一心想要从对方手上拿业务的顾总，不得不自认矮人三分，若是有必要，不惜跪舔。当然这背后的利益是巨大的，值得她去这么做。
记不得那位大咖说过，要想成大事就要不拘小节。何为不拘小节，在现在社会来说可能就是放下脸面，不要脸，不能要脸，至少在求着别人拿业务时是这样。
见火候差不多了，方华示意姚远将合同上的法律问题提了出来。当姚远说完后，为了在自己老大面前表现一下，赵总突然开口。
“我觉得这都不是什么问题，我们的合同条款是不能动的，这也是我们合作的前提。顾总，我建议您以后在开会前先跟位律师沟通下，不要在合同上浪费时间。您说呢？”
第十三章 也想挖墙脚？
一时间顾总有些尴尬。方华还好，毕竟做律师年头长了虽有不满但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姚远虽然跟着顾建军有段时间，专业上提升不少，但心境还是差了些，脸上立刻有些不自然。
“对，赵总说的对。不过法律上的事确实挺麻烦，广告法实施后，这几年被处罚的企业挺多。姚律师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双方的利益，免得被行政部门处罚。”
在自己的主场，顾总不想太没面子，需要个台阶下，而且广告法的事确实如此。顾总的公司就被罚过几次。
但赵总并没有理会顾总的意思，几句话将顾总怼得喘不过气来。此时胜券在握的赵总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老大米总的脸色正在变得难看。
“赵玥，我的包忘在车里了，你帮我去取下吧！”米总低声向旁边的赵总道。
赵总一愣，突然有种老大亲信的赶脚，接过保时捷车钥匙，向对面一脸微笑不断腹黑的顾总打了个招呼，出门去了。
见赵总出了门，米总面带歉意道：“顾总，不好意思。我们刚刚进入国内市场，之前一直在欧洲经营，对这边的情况不太熟悉。合同上的条款也是按照之前的习惯做的。
这位姚律师如果有什么意见我们是很愿意倾听的。”
“谢谢米总。姚律师，您说下吧！”顾总得到了台阶，心中的不满减少了很多。
姚远看了眼方华，方华对广告这块知道的不多，一般这种情况都会要求客户将资料发过来，进行审核和检索法律规定。
今天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方华也是措手不急，想着先让姚远探探情况，自己后续再补充，也不至于砸了招牌，坏了律所的名声。
姚远得到方华的允许：“根据现行有效的广告法……”
有人愿意听，说者自然会越说越起劲。前段时间正好姚远帮报社翻译了几篇关于新修定的广告法与国外广告法之间差异的文章。为此，他查了几天的资料，也对国内广告法的实施情况作了了解。
今天没想到正好用上，便将自己对广告法的理解和广告监管现状大概的介绍了下。
“米总、顾总，今天因为时间有限，我只能先介绍这么多，从监管实践看，如若按照这份合同执行，您们双方将面临大额处罚。所以我建议调整……”姚远说的有理有据。
米总在国外经商多年，自然知道些国外的广告规定，国内的广告法她虽然不熟，但也听手下人提起过。
听姚远说完后她频频点头，表示赞同。顾总也是频频点头，不过她更多的是不懂装懂，纯粹为了迎合对面的米总。
一旁的方华没想到姚远居然这么能说，很多东西他都没有研究过，甚至也是今天才听说。
其实这也不奇怪，术业有专攻，方华擅长的是公司方面的业务，广告属于另外一块业务。在外行看来都是法律业务，但只有律师自己才知道法律业务有多宽泛。
这就好比医生，有专门研究儿科的，给小孩子看病；有研究妇产科的，负责婴儿生产；有研究骨科的，整天钢锯锤子的当当响；大家都是医生，但那个病人也不会因为感冒咳嗽去挂骨科的号。妇产科的医生也不会去给心内的病人做手术。
“姚律师说的有道理，还请姚律师把我们双方的合同版本调整下。顾总您觉得呢？”米总一脸诚恳。
顾总见对方让步了，急忙一口答应下来。至于付款条款，两家公司的地位本来就不平等，付款条款也就不能追求实质上的公平了。
“姚律师是哪里人？”双方将合同谈完，米总对姚远很感兴趣，便聊了起来。方华和顾总都是很有眼力见的人，没有插嘴。
“我是翼省人。”姚远礼貌的回答道。
“姚律师家里一定是在省会城市的吧？”米总从姚远的谈吐中感受到了不一样气质。
姚远尴尬一笑：“我家在一个小县城，住在城乡交合部，虽然经济不发达，但是空气质量全是优。”
联想到这几天的京城空气质量，米总和顾总等人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会议室内众人闲聊着，下楼的赵总敲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一愣，怎么还拉上家常了？
送走了米总等人，顾总长出一口气：“今天多亏了两位。合同的事就拜托了。”
姚远为顾总长了脸，顾总自然心中高兴，想留方华和姚远吃饭，但被他们二人婉拒了。
看着姚远远去的背影，顾总想起了米总，心中暗道：“难道米总与自己有相同的想法？也想挖墙脚？”
除了发邮件外，因为时差的原因，米欣总是在晚上给父亲米福林打电话，汇报国内公司业务开展情况。寻求父亲的帮助。
“欣欣，你这次又遇到什么问题了？”电话另一端的米福林用怜爱的语气问道。
米欣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也是几个孩子中他最看重的。哈佛大学毕业后，米欣被安排进了家族企业的最底层，做业务员。经过七年的打拼，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这几年联众集团发展迅猛，欧洲和美洲的市场也越来竞争越激烈，用工成本逐年上升，于是米福林便有了进入国内市场的想法，米欣便被他派来拓荒，成立了联丰公司。
联丰公司成立不足半年，但运营已经步入了正轨，与多家科技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虽然联丰公司在业内还没有什么名气，但业内的同行都知道从国外来了一个“抢地盘”的大公司，这家大公司派入国内的老总是个女子，能力不俗。
联众集团在国外做事的风格属于稳健型，而且名声极好。但这么多年就是不上市，也不融资。国外的投行每年不知道要跑多少次去忽悠米福林上市，但都被他一笑而过。
米欣的性格随他父亲，办事沉稳。从她十岁起便跟着米福林参加董事会会议，坐在一边旁听叔叔伯伯们为了议案的事挣得面红耳赤。
入职联众集团后，米欣自然比同龄的人要表现出众，得到众人的认可，当然除了几位高层外，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是身份。
这些年下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越来越适应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办事能力突飞猛进。
联众集团旗下公司众多，雇员有大几千人，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生到分公司负责人，再到子公司的总经理，她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一点点拼出来的。
第十四章 投标
“爸爸，我今天见到一位姚律师，很可能是您之前提到的表姑的儿子……”米欣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哦？前几年我到国内考察，去看过你表姑，她确实是有个儿子是法大的研究生。
在你表姑家里我还见过他的照片。跟你描述的很像。不过听说他在老家的县城跟个律师做事，不在京城。你有空可以打听下，如果他真来京城了，那还真是缘分，有机会帮帮他。
要不是你表姑，我和你母亲也走不到一起。”米福林又和米欣聊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背靠在沙发上回忆起了当年往事。
次日，赵玥战战兢兢的走进了米欣的办公室。
昨天晚上，她已经从金丝眼镜女的口中知道了当天会议的情况，回来后米欣并没有找她，这让她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入职联丰公司不容易，在跨国公司工作既能满足她的虚荣心，又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她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弄砸了饭碗。
“米总，您找我？”赵玥小心道。
“我不希望我们联丰公司的雇员出去后给人家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们是商人，和气生财，understand?
好了，你帮我约下上次见过的方律师和姚律师，我准备去登门拜访下。”米欣冷着脸道。
赵玥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能够放下了。若是米欣不骂她，那才叫完蛋了，很可能下个月公司同事就见不到她了。能够被骂证明还有利用价值。
手中拿着方华的名片，赵玥拨通了电话。
下午正在忙着修改合同的姚远被吴大用一个电话“请”进了办公室。
“明天下午，之前你和方华见过的那个顾总的客户，要来所里，你把手头上的活儿安排下，明天下午不要出去了，跟我一起去见见。”吴大用微笑道。
“好的。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姚远道。
“你查下联丰公司是什么情况？咱们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吴大用吩咐道。
“好的。昨天我回来查过了，这家公司的股东只有一个，是联众集团，总部在英国。联丰公司刚刚成立不久，是高科技企业，具体做什么不是太清楚。
联众集团旗下板块挺多，主营业务在知识产权转化、材料和芯片产业上，我之前在国外的科技杂志上读到过。一会儿发您邮箱。”姚远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吴大用看着姚远的背影，欣慰的点了点头。除了能保质保量完成工作任务外，还能主动为老大提供交易对手信息。很多时候吴大用的指令还没下，姚远已经先一步完成了，这样的助理谁不想要。
第二天，米欣如约而至，姚远和方华在吴大用的带领下在宽大明亮的会议室见了她。显然双方都很重视此次见面，吴大用想拿下这个大客户，正好联丰公司也需要法律顾问，米欣想借着这次机会探探姚远的底。双方很快有了初步意向。
“吴律师，您也知道我们是联众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伦敦那边建议我们选金杜和大成，总部只认这两家律师事务所。
我接触了贵司的方律师和姚律师后，派人进行调研，我觉得贵所的规模和口碑也不错，而且业务方向也与我们的业务大致相同。
我会向伦敦总部推荐贵所，作为备选。但能否通过就要看伦敦方面的意思了。”米欣说的很原则，因为她也不能确定是否通过。
“我能理解。谢谢米总！”总算是还有些希望，吴大用心中已经很知足了。
“对了，请您将为我们服务的律师名单整理下，并附上个人简历。方律师和姚律师最好也在里面。”米欣见时机成熟急忙将要求提了出来。
这时候提出来要姚远的资料既不会显得唐突，也不会让人起疑。毕竟米欣第一次接触的便是这两个人。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吴大用从米欣不经意的眼神中看出了问题，心中好笑，又一个看上招财猫的主！
没过三天，吴大用精挑细选的六名律师外加姚远的资料便送到了联丰公司。米欣手中拿着姚远的资料，慢慢看着远方沉思起来。
一般情况下，吴大用是不会将团队律师的介绍发给客户的，除非已经确定要签约，或者客户确有需要，比如联丰公司。
不是吴大用小气舍不得几个子儿的打印费，一来是浪费时间；二来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冒充客户来律所骗取律师资料，回去后将律师的照片及相关信息张贴在显眼位置招揽需要法律服务的客户。
这样的事听着有些奇怪，但实际上在北、上、广、深等大城市都有发生过，主要是借着名律师或者资深律师的招牌挣钱。
说起来这种人有侵犯律师肖像权和名誉权的嫌疑。
眼见联丰公司那边一时半会儿没有消息，吴大用慢慢的也失去了信心。只能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来安慰自己。
姚远一如既往的白天忙工作，晚上忙着为报社翻译稿件。这一日，刚吃过午饭，正在休息的姚远突然接到了大头的电话。
“喂！哥们，干嘛呢？”大头的声音回荡在姚远耳边。
“还能干吗，刚吃过盒饭，休息会准备开工。”姚远有气无力道。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主编对你的翻译件很满意，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到报社来工作！”大头兴奋道。
“没兴趣，我这才做出点感觉来，可不想把副业做成主业，把主业荒废了。”姚远淡淡道。
“好吧！我猜也是。不过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报社的法律顾问到期了，下个月我们要从新选聘法律顾问。你们律所有没有兴趣？”大头问道。
姚远眼前一亮，跟打了鸡血似得立刻坐直了身体：“有啊，什么条件？”
“我一会儿把要求发你，你看下，尽快回复哈。说是下个月，可这都月底了，也没几天了！”大头催促道。
“不会是让我们陪标，凑个数吧？你们原来的法律顾问会参与吗？”姚远疑惑道。
第十五章 假公章
“凑什么数啊，这事现在归我管。我们报社里有规定，一家律所事务所最多只能担任三年的法律顾问，到期就要换律所。
今年这家律所正好到期了，你小子走运。快点准备吧，一周内给我资料。”说完，大头挂断了电话。
姚远心中兴奋，收到大头发来的电子邮件后看了一眼便去敲吴大用办公室的门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联丰公司有信儿啦？”吴大用笑呵呵的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姚远。
“不是联丰公司的事，有家报社想让我们去投标法律顾问。我把邮件转发您邮箱了。您看要不要试试。”姚远简单介绍了下报社的事。
“哦？稍等我看下。”吴大用打开了电子邮箱。
五分钟后，吴大用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叫来了方华。
“老大，您请好吧！有姚远这层关系，又有咱们的专业在。这事稳了！”方华看过邮件后，兴冲冲的走出办公司去准备材料了。
“小姚，你要不要参与下？”吴大用笑道。
“我就算了，我和朱文山是同学，平时走的又近，他现在负责招聘新法律顾问，我参与不太好。”姚远早就想好了，有些事不能太过招摇，否则容易出事。
吴大用点了点头，姚远能看到这一点，让他很欣慰。他本心也不想让姚远参与其中，理由无他，与姚远想的一样。
当方华走出吴大用的办公室后不久，“明日大状”的QQ群里再次热闹起来。
“听说没，姚远给团队介绍了一大单！”
“听谁说的？不可能吧，他一个外地来京人员哪有那么大能量能给团队介绍业务啊！”
“你别不信，我刚才听方律师在交代他的助理准备投标的材料，姚远刚进去吴老大的办公室，方律师就被叫进去了，紧跟着出来安排投标的事，前后联系下，我用大脚趾都能想到肯定跟姚远有关。”
“大脚趾头！呵呵。楼上的，我觉得方律师安排投奔材料和姚远进去办公室没有因果关系。你别瞎联系！”
“你们累不累啊！活儿都干完了？”
“我艹，我还有个合同没发出去呢，差点忘了。一会儿再聊！”
“666，助你好运。”
自从姚远拿了实习律师证后，吴大用为了锻炼姚远，有意让他“下基层”跟着其他律师做案子练手。
“姚远，这位是乔律师，上周团队接了一个合同纠纷的案子，你跟下。给乔律师提提包。”吴大用半开玩笑道。
姚远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长相一般，但显得比较文静的乔律师，打了声招呼。
“吴律，瞧您说的，我刚执业不过三年多点，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向您请教。”
乔律师入行早，现在已经开始单独做案子了。但只能做些简单的小标的案子，在吴大用的团队里属于垫底的律师。
吴大用逐渐增加姚远的出庭次数，为的是让姚远积攒诉讼经验。从上个月起姚远跟着低年级律师做案子的机会越来越多，当然主要是案件量大，团队人手不够用。
每次姚远开庭回来吴大用都会问问情况，当然也有监督低年级律师的作用在里面。
这次乔律师代理的是被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庭了，但当姚远走进法庭之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小心脏嘭嘭的乱跳。当法官宣布开庭后，姚远那颗奔腾的小心脏才平息下来，慢慢恢复正常。
“原告对被告提交的证据进行质证。”法官面无表情道。
“法官，我们对被告提供的合同的真实性有异议。这份合同上盖的公章，不是原告的。”原告的律师看过乔律师提交的合同后立刻提出了异议。
“原告的律师，你跟你的当事人再确认下，是否申请对公章进行鉴定？”法官当庭提示道。
“法官，我觉得没有必要鉴定。”原告律师回答道。
一般庭审中如果代理律师这么说，就意味着对方拿不出证据，之前的说辞不过是搪塞法官。
乔律师听到此处脸上露出了微笑，如果不鉴定，法院大概率会按照合同上的约定判决。
“原告律师，你确定不用鉴定？”法官一愣看向原告律师道。
“法官，您看这两份合同上的公章大小不一致，对方提供的合同盖的公章明显要比我们的公章小一圈，我们的公章就在楼下的车里，如有需要我们可以去取来比对。”原告律师信心满满道。
随即法官将双方持有的合同原件进行了对比，然后将双方的律师叫到了审判席前。
姚远和乔律师看着法官手中自己一方提供的合同和对方提供的合同上的公章，稍微一比对用肉眼都能清晰的辨认出来，被告提供的合同上的公章比原告的小一圈。
“法官，我们怀疑对方合同上盖的公章有问题。”乔律师言下之意就是说，对方的合同上盖的是假章。
原告律师急忙辩解道：“原告的公章在工商局有备案，如被告不信，我们可以去调取。然后再比对。”
“行了，今天质证先到这里，休庭！
被告律师，你在合同上写上：此份证据由你们提交，如提供的材料有虚假，将承担全部法律责任。这份合同暂由法院保管。待查明后再处理。”
法官说着走到了被告席前，将合同递给了有些傻眼的乔律师。乔律师下意识的结果合同，按照法官所说写了上去。很显然孰真孰假，法官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法官盯着乔律师写完，然后收走了合同。
乔律师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法院。姚远跟在一旁，提供虚假证据可不是小事。
“小姚，你知道民事诉讼中提供虚假证据有什么处罚吗？”乔律师转过头来，看向姚远，眼中含泪。
姚远将手机递给了乔律师，上面有他刚刚查到的民事诉讼法。
“根据民诉法第一百一十一条，伪造重要证据，妨碍人民法院审理案件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据情节轻重予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咱们提供的证据算是重要证据了吧？”说完，不待姚远回答，乔律师便哭出了声，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