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爷回来了
大明洪武十年,八月中秋。
傍晚。
应天城南二三十里外,天阙山深处的朱家庄,炊烟四起,鸡鸣狗叫孩童闹,一派祥和景象。
“红泥,使劲……嗯嗯嗯,就这个力度。”
“不对不对,换个角度……”
“嘶~舒坦!”
“少爷,你是舒坦了,可是我的手扛不住了,又酸又麻,”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女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每天就知道折腾我,少爷,你变了!”
朱缺软哒哒的趴在一张按摩床上,舒服的直哼哼:“好,从明天开始…嗯嗯…让黑妞来……嘶!”
红泥的两只小手,猛一使劲。
朱缺倒吸一口凉气,骂道:“你这小妮子,想谋杀亲少爷啊!”
红泥得意的笑道:“让你欺负人!”
朱缺叹一口气,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少爷,该开饭了”。
“开个屁,老爷还没回来。”
朱缺哼哼着爬起来,让红泥帮着穿好衣衫,喝了一大口清茶,这才缓步走出房门:“老沈,让厨房等一下,老爷回来了再开饭。”
门外台阶下,青衣小帽、脸色青白的管家沈杀,对着朱缺拱拱手,转身就走。
“对了,让张彪去村口等着去,”朱缺突然想起一事,“老爷十几年没回家,庄子上变化大,可别触发机关给射成刺猬。”
沈杀没吭声,冷着脸走了。
朱缺摇头苦笑:‘这个老沈,当了七八年管家,却还是一副杀手范儿……’
“刚出过汗,小心着凉。”红泥出来,将一件白丝汗衫披在朱缺身上,“少爷,你确定老爷今日回来?”
“呃…差不多、应该、大概吧。”朱缺随口说道。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老爹’今日能不能回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呢……
十二年前,他穿越到这个平行世界,成为朱家庄的‘少庄主朱缺’,却根本就没见过老爹的面,只在原主残缺的记忆里约略知晓,老爹去北方贩茶了。
他刚穿越过来那两年,适逢元末明初之巨变,天下乱成一锅粥,朱家庄上原有的人早已死绝,现在的庄户,都是朱缺这些年来收留的难民。
老爹一直杳无音讯,朱缺以为老爷子早就客死他乡了。
不料,三个月前,老爹突然捎回二十两银子和一封家书,说他将在八月十五回家……
……
日薄西山,众鸟归林。
朱元璋、朱标从弘觉寺礼佛出来后,骑着两匹马,一身农家富户打扮,在附近的田间小道上缓辔徐行。
沿途之上,看着那些破落的庄户,田间干裂的泥土,以及杂草丛中半死不活的庄稼,父子二人的神情之间,均有几分忧色。
“大儿,你看咱大明立国都十年了,老百姓的日子却还是如此艰难,咱这心里头不是滋味儿啊。”
“是啊,京郊之地尚且如此,还不知连年旱灾蝗灾的北方,都成什么样子了。”
“大儿,过段时间,你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想一想,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老百姓最需要什么,最痛恨的是什么,等你以后当了皇帝,心里头才会有一个底线和章程。”
“儿子谨遵爹的教诲!”
朱元璋满意的看着儿子,刚要说话,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喂,是朱老爷吗?”
二人抬头,看见数百步以外的一个岔道口,猛的跳出来一名魁梧大汉,乌漆嘛黑,身高足有八尺以上,手提一把大钢叉。
那大汉大踏步的奔过来,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驴,瞪着朱元璋问道:“你是不是朱老爷?”
“这位壮士,咱就姓朱,”朱标刚要催马上前,朱元璋却摆摆手,笑呵呵的问道:“你认识我们啊?”
“不认识,”那大汉挠一挠后脑勺,“是少爷让俺来村口等老爷的。”
“少爷?”朱元璋一愣,侧头看一眼儿子朱标。
朱标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你家少爷是谁啊?”朱元璋笑问道。
“我家少爷自然姓朱,”大汉怪眼一瞪,瓮声瓮气的说道:“喂,老头儿,你是不是朱国瑞朱老爷啊?”
朱元璋一愣。
朱国瑞?这名儿听着咋有点耳熟呢?对了,当初义父郭子兴给他改名时,不就是姓朱、名元璋、字国瑞么?
可是,他怎么就想不起来,外面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咱姓朱,字国瑞,这位壮士……”
“哎呀,真的是老爷啊!”
还不等朱元璋把话说完,那大汉一声欢呼,大踏步走上前来,一把牵了朱元璋的马,转身便走:“哈哈哈,少爷没骗俺,老爷出去贩茶十二年,果然还是回来了!”
“大胆!”朱标吼了一嗓子,手中握住剑柄。
不过,他却没有拔剑上前,而是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甚为幽怨的看向自己的老爹:‘老爹,咱这不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么?咋就冒出来一个儿子了……’
朱元璋察觉到大儿的‘幽怨’,凶巴巴的一瞪眼,意思很明确:‘看什么看,不是咱干的!’
朱标闭嘴了。
“这位壮士,你们少爷……改名字了没有?”朱元璋试探着问道。
“没有啊,他一直叫朱缺,”大汉咧嘴笑道:“五行缺德的缺。”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混账,哪有这般损自家少爷的。”
“是少爷自己说的,”那大汉憨厚的笑着,“其实,少爷人很好,也很聪明,就是有点好色贪财恋杯不务正业,老爷你回来后,可要好好管管啊。”
朱元璋:“……”
他早已看出,眼前这大汉看上去凶悍吓人,其实还颇有几分天真烂漫。
自从他登基称帝后,这将近十年间,昔日的老弟兄们见了他这位洪武皇帝,不是畏手畏脚,便是战战兢兢,难得遇到如此真率之人。
故而,即便心有所惑,朱元璋的心底间,其实还颇为欢喜。
说说笑笑间,三人两马穿过一条颇为隐蔽的黄泥村道,眼前豁然一亮。
“咦?”
朱元璋和朱标突然睁大了眼睛。
父子二人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
峰回路转,竟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好去处!
放眼望去,只见三面环山的一处向阳山坡上,足足有二三百亩良田,其中,有稻田、有菜园、有果园,还有十几样庄稼,就连朱元璋都说不清楚其名称。
郁郁葱葱,齐齐整整。
有诗云:
稻田,水渠,池塘,稻花香里说丰年;村舍,炊烟,果园,画里太平在人间……
“此间、便是朱家庄?”
朱元璋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一片稻田边,伸手抚摸一把沉甸甸的稻穗,手都有些颤抖了:“这稻谷长势喜人,产量应该超过六七百百斤了吧?”
“六七百斤?”那黑脸大汉‘嘁’了一声,“实话告诉你吧,少爷改良过的新稻种,这一亩地至少能产一千二百斤!”
“一千二百斤?!”
朱元璋、朱标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不信。
这也难怪他们不相信,须知,眼下大明最丰产的良田,估计也不会超过亩产七八百斤……
“怎么,老爷还不相信啊?”
那大汉颇为嫌弃的瞅了一眼朱元璋,恍然大悟:“呃,忘了老爷是个茶贩子,对农耕之事不太懂,这也不能怪你没什么见识。”
朱标:“放肆!”
朱元璋却拍拍手,示意大儿稍安勿躁,笑道:“这片稻米长势不错,不过,一亩田一千二百斤的产量,的确有些夸大其词……”
“老爷还真是没什么见识呢,”大汉瞪着两只怪眼,凶狠的骂道:“要不见你是我家少爷的亲爹,我张彪直接打折你的老腿!
一亩田产一千二百斤稻米怎么了?
以你们这点见识,回头去了少爷的试验田,看看那几亩田的土豆,一亩三千多斤的产量,还不吓死你丫的……”
大汉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朱元璋、朱标二人早就惊呆了。
‘一亩田,三千多斤的…土豆?’
这也太浮夸了吧?
而且,那个土豆什么的,又是什么神奇的庄稼?
如果世间真有如此高产神物,大明朝还会为粮食发愁么?老百姓的日子,不是很快就有了盼头吗?
此间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莫非,是一位隐世不出的…前辈高人?
朱元璋一个眼色递过去,朱标秒懂:‘爹,咱懂,不就是让儿子闭嘴,看你眼色行事么……’
父子二人一个心思。
就算这大汉多少有些吹嘘夸大之言,但此间的富饶、安定与祥和,却丝毫做不得伪,与外面的破败萧条相比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等高人,值得一见!
“哈哈哈,好了好了,咱这不是在外面贩茶时间太久,对农耕之事多少有些生疏嘛,壮士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朱元璋笑着拍一拍手,道:“走,先去见见你家少爷!”
那大汉这才高兴起来,咧嘴一笑:“走咯!”
很快的,三人便来到一座平平无奇的庄院门口,张彪扯开嗓子吼了一声:“少爷,老爷回来了!”
一名衣衫不整的少年奔出来,一边跑,一边还在整理衣衫:“我爹…真的回来了?”
“老沈,掌灯!”
“快快快,给厨房说一声,咱爹回来了,能开席了!”
那少年自然便是朱缺,他刚跑出大门口,便看见张彪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身穿农家富户衣服,看着还挺顺眼。
尤其是那位老者,五旬上下,两鬓染霜,身材魁梧,虽说相貌平平无奇,却自有一番威严和慈爱,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见过大世面……
‘噗通’一声,朱缺双膝跪地,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高声喊道:
“爹!”
第二章 让堂哥留下种地吧
“爹,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声爹,朱缺喊得情真意切,丝毫没有作伪,心中也有些戚戚然。
尤其当他看到‘老爹’两鬓染霜,想到这十二年来,天下其实也不算很太平,做一点小本生意很不容易,可即便如此,却还能寄回来二十两银子……
而与此同时,朱元璋心下却有些五味杂陈。
虽然在此之前,他从张彪的口中打听到一些情况,可当他听到朱缺这一声发自肺腑的‘爹’,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
自从他登基称帝后,所有人对他的称谓都变了。
这一变,似乎什么都变了。
对了,只有马皇后和大儿朱标没变……
“咱……起来说话吧。”朱元璋伸手搀起朱缺。
“爹,赶紧进屋。”
搀着朱元璋壮实的胳膊,感触到久违的父亲的温暖,朱缺突然想起他穿越前的老爸老妈,忍不住眼眶就湿润了。
回不去了。
老爸老妈,你们、保重身子……
他悄悄用手背擦去眼泪,仰起头,大声吆喝:“都赶紧的,咱爹回来了,可以开席了!”
朱元璋看到这一幕,心中默然。
就连太子朱标,也是心生怜念,对老爹多少有些怨言:‘看看你这爹当的,把亲生儿子丢下不管不问十二年,太不像话了……’
……
“快快快,老爷回来了!”
“让红泥、黑妞两个去厨房帮忙!”
“咱爹回来了,可以开席啦!”
一霎时,平平无奇的农家院落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就连附近几家庄户人家都给惊动了,跑来十几个孩童,趴在门框边看热闹。
搀着‘老爹’在一张八仙桌上首落座,朱缺笑呵呵的问道:“对了爹,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给厨房说一声。”
事已至此,朱元璋也只能硬撑着:“咳、咱没啥忌口的。”
“嗯,那就好,男人嘛,需要忌口的时候,那就说明快没戏了。”朱缺笑着说道,转头看向朱标,“爹,这位是?”
朱标拱手,刚要说话,却被朱元璋瞪闭嘴了。
“这是老家你八叔家的老大,你堂哥,朱大标。”朱元璋一本正经的说道。
朱标:“……”
“堂哥…朱大标?”朱缺上下打量一下朱标,笑道:“堂哥这名字好,有王霸之气!”
不知不觉间,朱标挺了挺腰,并不经意的振一振衣衫,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平添了几分荣华富贵之气。
不料,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他瞬间破防。
“不过堂哥,以后你要多多的锻炼身体,不要暴饮暴食,也不要长期熬夜、日夜操劳,多喝开水少喝酒,否则,后果很严重。”
朱缺穿越前,还是一个半吊子医生,虽说看不出这位‘堂哥’的身体有毛病,不过,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就有了一点将军肚,总不像个跑堂的伙计啊。
而且,还这么白,差点都比我帅了……
“咳咳…朱缺兄弟,我这身体挺好的啊。”朱标轻咳两声,道。
“年纪轻轻的,就已经三高一突出了,还说身体好?”
朱缺提起一坛酒,先给‘老爹’斟满一碗,笑道:“还是咱爹的身板硬朗,来来来,咱爷俩先走一个。”
朱标:“……”
朱元璋心中一动,笑问道:“缺儿,什么叫三高一突出?严重不?”
朱缺浑不在意的说道:“也不是很严重,无非就是闲出来的,吃出来的,多吃点老百姓家的粗茶淡饭,少吃油腻,加上适当的体力劳动,每天出几身臭汗,比什么药都管用。
当然,如果放任不管,后果却很严重,中年以后容易患风痹之症。”
朱缺侃侃而谈,朱标听着,脸都快绿了。
依照这位‘朱缺堂弟’的方子,他干脆不如回凤阳老家务农算了,还当什么太子!
朱元璋听着却连连点头。
知儿莫若老父。
大儿朱标相貌堂堂,身子骨看上去不错,可在朱元璋看来却还是不够硬朗,一场头疼脑热往往绵延七八日,应该如朱缺所说,属于太闲了、吃得太好了。
当然,朱元璋也是先入为主。
他先看到庄子外头的那几百亩庄稼,心里头就被震撼了,一时惊为天人,所以他才一下子便认定,眼前这个名叫朱缺的少年,绝非一个普通人。
于是。
“缺儿,咱干脆这么办。”
朱元璋一锤定音:“就让你堂哥留在你…咳,留在咱家,跟着你这个弟弟,务一段时间的农吧。”
朱标:“……”
朱缺笑道:“这可不行,田里的活儿,堂哥一来不熟,二来嘛……他也吃不下这个苦,受不了这个罪啊。”
朱元璋:“不,这个罪,他受得了!”
朱元璋一句话,便将朱标留在了朱家庄,成为朱缺的‘下手’。
朱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谁让这个堂哥,深得老爹的‘溺爱’呢?
他却不知道,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老爹,却是存了一点私心,留太子朱标在庄子上务农,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却还是为了他朱缺。
准确来说,是为了他培育、改良稻种的本事,以及那个叫‘土豆’的神物……
……
说话间,终于要开席了。
八尺大汉张彪,系着一个小围裙,头戴一顶八角小青帽,健步如飞,将几十样肉菜流水般的端上来,像模像样的摆放整齐。
然后,再端上来十七八个小碗,里面有香油、蒜泥、葱花什么的,看着就很复杂。
材料备齐,他爬到桌子下面,似乎打开了一个机关,大圆桌正中间位置,竟然出现一个圆圆的洞,露出里面的铁架子。
啪!
火折子一甩,铁架子里赫然出现一团蓝汪汪的火焰。
最后,张彪跑回厨房,端出一个大铜锅,轻轻往火上一搭,这才咧嘴笑道:“少爷,可以开席啦!”
这一番操作,看得朱元璋、朱标二人都有些不会了。
大铜锅子,这玩意他们都知道,不就是‘古董羹’么?华南、川渝之地的富户人家,最喜欢这一口,省事,方便,爽口,老少咸宜。
唐人有诗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其中的‘红泥小火炉’,约莫就指的是这玩意。
问题是,不见柴火木炭…这火是咋生出来的?
“爹,孩儿给你调个蒜泥油碗,来,尝尝,不合口味了你自己调。”朱缺快手快脚的挑了一个蒜泥油碗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油碗,捏起一双筷子,一时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似陷入沉思。
“爹,吃饭了。”朱缺夹起几片肥羊肉,在红汤里涮一涮,放在朱元璋面前的碗里。
“等等!”
朱元璋一愣神,这才反应过来,刚伸出筷子去夹肉,却被大儿朱标拦住了。
“我先试试。”朱标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盒子,打开后,却是十几枚银针。
他轻轻捏起一根银针,便要插入汤锅里去……
朱元璋脸色微变,张口欲言。
不过,终究没有吭声。
他一个当皇帝的,出门在外,就算是要与民同乐,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啪’的一声。
朱缺却当场发飙了。
他阴沉着脸,也不去看‘堂哥朱大标’的脸,而是转头看向老爹:“爹,你这人,不对劲!”
第三章 爹,你不对劲!
“爹,你这人,不对劲!”
听到朱缺这句话,朱元璋没来由的心头一突突:‘莫非,这小子猜到咱的身份了?’
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变化,呵呵笑道:“你大哥也是为爹好,这些年在外面跑商,遭遇过不少大风大浪,你大哥也算是成熟了,呵呵。”
说着话,朱元璋举起筷子:“来来来,今天是家宴,都是自家人,就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了。”
朱缺却丝毫不为所动,有些自嘲的夹了一片肥羊肉,慢慢涮着:“爹,这些年你的茶叶生意做得很大?”
“肯定大啊,”朱元璋有些心虚的说道:“这做生意呢,讲究一个狠、准、稳,再加上有眼色、腿勤快、肯吃苦,自然就能做大。”
朱缺点点头,露出恍然之色:“这么说,爹挣了不少钱?”
朱元璋笑道:“那还用说,你爹是谁啊……”
“爹现在几房小老婆了?”
“不多,也就……咳咳,儿子,你一个少年人,问这些事情做什么!”
朱元璋老脸一红,心道:‘这臭小子,差点把爹给绕进去了。’
朱缺笑了。
咱这爹,果然有问题!
他有意无意的瞥一眼‘堂哥朱大标’:“爹,其实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的,男人嘛,有钱就变坏,多娶几房小老婆不要紧,可得注意身子骨……”
“来来来,咱吃饭吃饭。”朱元璋轻咳一声,赶紧抓起筷子便要涮菜。
朱缺这小子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简直太离谱了,咱大儿还在跟前呢。
不料,朱缺却突然翻脸了。
“爹,儿子的饭菜里有毒。”
朱缺直接夺走朱元璋、朱标手中的筷子,随手扔进一个竹编的小垃圾筐,“张彪,去把老沈、红泥和黑妞都喊过来,咱自己造。”
朱元璋:“……”
朱标:“……”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小子有点嚣张啊!
朱标忍不住便要起身,却被朱元璋一眼瞪坐下,只得憋了一口恶气,硬生生的就是吐不出来。
很快的,沈杀、红泥、黑妞、张彪几人过来,大咧咧的坐下来,对着朱元璋拱拱手,意思意思一下,就算打过招呼了,甩开腮帮子直接开涮。
几人对‘堂哥朱大标’有意见,自然是理都懒得去理会。
这一下,朱标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向都是温文尔雅,柔中带刚,就连老爹朱元璋都觉得,自己的大儿有容天下之气量,乃太子不二之人选。
可是,自打见了朱缺,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给惹毛……
“可惜没有辣椒,这涮锅都没了灵魂,回头咱得想办法搞些辣椒种子回来。”一边咂巴着涮肉,朱缺的嘴巴偏生还不闲着,漫不经心的随口点评几句。
看着他惫懒的样子,不要说朱标,就连朱元璋都憋不住了。
最可恨的,是这死孩子吃就吃吧,还咂巴着嘴,太可恶了。
而且,最最最最可恶的,是眼前这一锅‘古董羹’的涮汤,这浓郁的麻辣鲜香味儿……也太窜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是岂有此理!
“朱大标,你小子能耐了啊?皮痒了不是?”朱元璋‘嘭’的一拍桌子,瞪着朱标就是一顿臭骂:“老子在自己亲儿子家里吃饭,还能有人下毒?
朱缺是谁?
他是咱的亲儿子,是你的亲堂弟,你连自己的亲堂弟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
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小子现在能耐了啊?连个狗屁宰相都不如了?啊?还有没有一点出息了?”
朱元璋口中发飙,一把抢过朱缺手中的筷子,直接开涮。
下筷如风,专挑各种肥羊肉、嫩牛肉、田鸡腿、鱼片、龙虾……
朱缺:“……”
朱标:“……”
几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沈杀、张彪、红泥、黑妞几人,更是瞅着朱元璋目瞪口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咱家老爷、有点生猛啊!
而且,这吃相,这蛮横,这臭不要脸的架口,简直跟少爷一个样儿。
到底是亲生的……
“吃啊,你们都停下干嘛?”朱元璋‘嘶嘶嘶’的吸着冷气,满头大汗,“麻辣爽口,过瘾至极,比尚膳监的那些御厨做的都好吃……”
渐渐的,他的话音低了下去。
啧,说漏嘴了……
“爹,你吃过尚膳监的饭菜?”朱缺直勾勾的盯着朱元璋,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吃过啊,回头我请你去吃,”朱元璋面不改色,哈哈大笑,“老爹我这几年的生意做的好,手里有钱了,这天下的山珍海味,差不多每天都吃!
不过,如此香鲜爽口的古董羹,却还是第一次吃。”
朱缺:“爹,你喝醉了。”
朱元璋:“?”
“但凡有几颗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个样子,”朱缺同情的拍一拍朱元璋的肩膀,“爹,以后就别出去跑商了,留在咱庄子上,好歹还能养几年老。”
朱缺说的漫不经心,朱元璋听的一头雾水:“儿子,你啥意思啊?”
“你说你一个茶贩子,吃过尚膳监的饭菜?”
朱缺轻轻揽住‘老爹’的肩头,动情的说道:“爹,你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儿的?你咋不说自己是皇爷朱重八、我娘是马皇后呢?”
朱元璋:“……”
朱标:“……”
这小子!
难道还真让他给猜到了?不应该啊?除了刚才说漏嘴一句‘尚膳监’,并未露出任何马脚才对……吧?
而且,这小子刚才还劝说老爹‘口上有个把门儿的’,可这一转脸,自己就喊当今皇帝的小名儿,他才是真的喝醉了吧!
尤其是太子朱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
感受到大儿朱标幽怨的目光,朱元璋嘴角一抽,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
“爹,以后你真的就别出去了,咱庄子上什么都不缺,足够给你养老送终的,”朱缺沉吟几声,很认真的说道:“这两三年还好说,跑商多少能挣点小钱,可是爹!
等到胡惟庸倒灶,被朱重八砍掉脑袋后,你们这些跑商的可是要遭大罪……”
朱元璋:“……”
朱标猛的站起来,瞪大了眼:“朱缺,你闭嘴!”
第四章 让他来打我啊?
“堂哥,你对谁呲牙呢?”
朱缺慢条斯理的夹起一片肥羊肉,在汤锅里慢慢涮着:“当年,第一个对我龇牙、并想吃掉我的那个人,坟头荒草都三尺深了。”
朱标都快按不住自己了。
“堂弟,妄议朝政,揣测圣意,那可是杀头之罪!”朱标气哼哼的说道。
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这个当太子的还不明白?
胡惟庸深得父皇信任,一路简拔,并在洪武十年初,一跃而成为大明左丞相,位居百官之首,可算得上宠信无双、权势熏天。
你一个小小的庄主,竟然信口雌黄?
而且,尤其过分的是,这小子竟敢直呼大明洪武皇帝的‘小名儿’,这不是找死么!
“啧,不错不错。”朱缺涮着肉,口中啧啧不已:“爹,你出门跑商就带这么一个愣头青?你们咋活到第二集的?”
朱元璋哈哈大笑,一副老神在在,只管涮肉,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小辈之间有矛盾,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就是了,若是凡事都叫家长,他这个皇帝也就别当了。
至于朱缺直呼他‘皇爷朱重八’,朱元璋的确有点恼火,但还不至于当场翻脸。
甚至,他咋觉得还挺顺耳……
……
装完一波逼,朱缺埋头干饭,时不时的跟老爹干一碗酒助兴,对胡惟庸、李善长等淮西勋贵倒灶之事,早就没了兴致。
可是,这话还没说完,朱标心里憋得难受啊。
“朱缺兄弟果然大才!”
朱标不好意思动筷子吃饭,干坐了好一阵子,这才憋出一句彩虹屁:“关于胡惟庸之事,还望兄弟……”
朱缺一脸的疲惫,将筷子往桌上一扔:“大哥,你就不能学学兄弟我,种种地,钓钓鱼,喝酒吃肉,与小侍女探讨一下人生的真谛与奥妙?”
朱标:“……”
好吧,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大哥跟随咱爹……”
“是我爹,不是你爹!”
“……”
朱标终于给整自闭了。
他看看老爹朱元璋,再看看朱缺,然后,转头去看沈杀、张彪、红泥、黑妞,人家几人都在干饭,就他一个人干瞪眼,却又实在不好意思如父皇那般,为了蹭吃蹭喝落下面皮。
他心里的委屈,都快逆流成河了。
他堂堂太子爷,啥时候被人如此慢待过!
“兄弟,外面田地里那些庄稼,都是你种的?”朱标终于找到一个话题,“那些庄稼长势喜人,产量应该不错吧?”
“马马虎虎吧,”朱缺随口应付,“稻种我筛选过也杂交过,但没有得到袁老爷子的真传,算是半成品,尤其是土豆的培育,太费事了……”
“袁老爷子?”朱标瞬间抓住了重点,“他是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朱缺看着朱标的帅逼脸,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了。
“袁老爷子去世了。”
朱缺突然叹一口气,道:“可惜,咱大明的水利设施太落后,耕作方式也有问题,这种杂交水稻有点挑地挑肥,作用其实不大。”
这时,不等朱标开口,朱元璋终于憋不住了。
“儿子,你说你手上的新稻种,是不是可以献给朝廷?”朱元璋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这不是献不献的问题,”朱缺难得一见的皱眉道,“粮食育种,本就是为了让老百姓有一口饭吃,只要有人推广,儿子很乐意拿出去。
问题是,现在的大明朝,一大堆烂事都处理不完,谁还关心粮食问题?”
“我关心啊!”朱标猛的站起身。
“就你?”
“……”
朱缺懒得理会这个小白脸,转头看向老爹,正色道:“原本呢,我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现在爹回来了,看你的样子,这些年混的也不容易吧?
这样好了,爹,这庄子里的稻田、土豆什么的,我分一半给你,等到成熟后,你就可以购置几十亩良田继续选种、继续种植了。
到时候,爹还可以再给我娶几个后妈……”
朱标听得满头黑线。
朱元璋却两眼放光,一把抓住朱缺的手:“儿子,真的?你没骗爹吧?”
朱缺嫌弃的拨开朱元璋的手,道:“爹,你以为你是谁啊?是皇爷朱重八啊?骗你有屁吃?”
朱元璋:“……”
这坏小子,果然是嘴上抹过鹤顶红,怪不得三言两语,就能把大儿朱标给撩拨得嘴上起泡。
“儿子,咱能不能说话的时候,动不动骂大人的名字啊?”朱元璋郁闷的说道,“朱重八怎么着也是个皇帝,你咋就直呼其名呐!”
朱缺却摇摇头,道:“爹,你可知道,儿子为何愿意直呼咱大明洪武皇帝的小名儿?”
朱元璋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的心思,老爹咋知道!”
朱缺轻笑一声,又给老爹斟满一碗酒,道:“因为,我感觉,他就是我爹。”
朱元璋心里一突突,脸色虽然没变,却明显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老脸还有点微烫:‘刚骗了这小子一半的稻种、土豆,不会真让他给猜到咱的身份了吧?’
朱缺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霍然起身: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爹,儿子平生最敬重、最喜欢的,便是咱大明的这位洪武皇帝朱重八啊!”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朱标听着前面的几句诗词,早就心神激荡,不能自已,心中默默念诵着,只觉得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某种奇异变化。
不过,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诗、应该让父皇来念啊……’
朱元璋更是心有所感,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朱缺:“儿子,这诗霸气,你写的?”
“不,是一位前辈高人的大作,儿子借来几句装一波逼。”朱缺也有点酒气上头,给桌上每一个人都斟满酒,哈哈长笑一声:
“爹,你可知道,儿子为什么最敬重、最喜欢朱重八吗?”
朱元璋:“……”
朱标:“……”
这货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正好,听其言,观其行,然后判断一下,这小子有没有造反之心……
朱元璋呵呵笑着,问道:“儿子,说说看。”
朱缺的确有点醉意阑珊,他脚底下有点踉跄,走到老爹跟前,一把揽住朱元璋的肩膀:“因为,他明白老百姓的苦,而且,他老人家也是真心想为咱老百姓干点事!
爹,你说,这样的一位皇帝,凭什么我不能喊他的小名儿?”
朱元璋嘴角抽搐。
这也算理由?
不过,这话听着舒坦……
“儿子,那你说说看,咱这位大明皇帝朱重八,他有没有什么错误啊过失什么的?”朱元璋也开始佯装酒醉,笑眯眯的问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朱缺拍打着朱元璋的肩膀,醉态可掬的笑道:“如果他朱重八真的没一点毛病,比圣人还干净,儿子凭什么喜欢他啊?你说是不是啊爹?
如果真是那样,就只剩下敬重了。
那样的一个朱重八,他还是人吗?哈哈哈,如果真那样,他简直就不是人……”
朱元璋听着前面的话,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可是,听着听着,脸就拉胯了。
朱元璋:“儿子,小心祸从口出。”
朱缺嘿嘿笑道:“怕个嘚!”
“如果朱重八真的没毛病,一身的圣贤气,我凭什么喜欢他?那样的他,不是逢年过节几炷香就打发了么?”
“但是,一个有不少臭毛病的朱重八,才是真正的人啊爹。”
“我就喜欢朱重八,咋滴?有本事让他来打我啊?哈哈哈……”
第五章 这儿子,能处!
一场‘家宴’,终于在安定祥和的氛围中结束。
朱元璋、朱缺两个人,酒喝得都有些高,勾肩搭背,摇摇摆摆,迳直出了庄子,向朱缺的‘实验田’走去。
张彪、朱标二人紧跟其后。
红泥则抱了几件丝绸汗衫,快步撵出来:“少爷,换一身衣服再去,夜风凉!”
眼见得前面几人扬长而去,红泥气得不行,跺一跺脚,嘟着嘴折回院子,指着沈杀的鼻子就是一顿数落:“少爷跟外人出去,你也不知道出去保护的,哪有这般当管家的!”
沈杀冷着脸:“就老爷和堂少爷?再来上七八个,都不是少爷的对手。”
话说过,似乎又觉得不太放心,干脆直接出门,几个忽闪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这便是土豆?”
站在田埂上,眼瞅着一大片略显干萎的秧苗子,却不见一颗粮食,朱元璋有些疑惑的问道。
“对,这便是土豆。”
“这玩意可是好东西,乃海外异种,儿子当年逃亡要饭时意外发现的,当时只有七八颗蔫蛋蛋,花费了整整八年时间,精心培育、繁殖,方才有此规模。”
朱缺脚底下踉踉跄跄的,走到一株秧苗子跟前蹲下,“来,爹,你亲自刨一窝,儿子给你烧着吃。”
朱元璋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原来跟落花生一样,果实结在土里啊?”
他刚刚蹲下身子,挽起袖子便要去刨土,却被朱标快步抢上前来一步:“大伯,还是我来刨!”
“你算老几?”
朱缺看着这小白脸就不顺眼,一把拨拉开,“这些土豆,是我送给我爹的,你一个侄儿,凑什么热闹!”
朱标:“……”
够了!
这小子是没完没了还!
“朱缺兄弟,你……”
“我什么我?看你那双爪子,干过几天农活?指甲也不知道修短些,你练九阴白骨爪的啊?一爪子刨下去,就算是一颗狗头估计都抓烂了,还刨土豆?”
朱缺毫不客气,一把扒拉开朱标,对朱元璋说道:“爹,你自己刨,这是儿子送给爹的,其他任何人想动爹的东西,儿子弄死他!”
朱元璋:‘这儿子,能处!’
眼瞅着大儿朱标吃瘪,老朱的心里头其实还挺乐呵,当太子嘛,免不了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让他在朱缺这里吃点瘪也算是一种历练,总比在朝堂上栽跟头好一些……
“好,爹亲手刨!”
朱元璋是庄户人家出身,说干就干,挽起袖子就是一顿刨。
第一颗,足有徐达的拳头那么大。
第二颗,足有汤和的拳头那么大。
第三颗,约莫跟朕的拳头一般大。
第四颗,嗯,差不多也就是马皇后的拳头那么大……
……
七八个呼吸后,一窝土豆便被完整地刨出来,堆成一小堆,朱元璋仔细数了数,十六颗。
其中,最小的差不多就是一粒小葡萄。
“怎么样,爹,”朱缺嘿嘿笑着,抓起一颗土豆,在手中掂一掂,“这一窝长势一般,而且,还没有成熟,不过,烧着吃完全可以了。”
“就这?还算没成熟?”朱元璋其实早就惊呆了。
这玩意的产量……
他早就有所准备,一亩地多少秧苗子,一株秧苗子下面,藏着大约几斤土豆,他心里随便一合计便有了底儿。
“如果都是这样的长势,这一亩田,最少在三千五百斤左右。”朱元璋抓起一颗土豆,用袖子擦拭几下,直接就是一口啃下去。
咔嚓!
朱标上前一步要阻拦,却已然来不及了。
朱缺却蹲在‘老爹’面前,似笑非笑的瞅着,眉眼之间,蕴藏着一丝得意之色:“爹,这玩意生吃也可以,不过,口感一般,吃多了还会窜稀。”
“啊?咱还觉得挺好吃呢,哈哈哈。”朱元璋将一口生土豆嚼了又嚼,最后终于还是吐掉了。
味道有些怪。
不过,以他的经验来判断,绝对能吃饱人。
“儿子,这土豆要烧着吃?”
“可以烧着吃,也可以煮着吃,还可以炒着吃、炖着吃、炸着吃,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土豆做不成的食物!”朱缺很肯定的说道。
朱元璋听得一愣一愣的,跃跃欲试:“要不,弄几样让爹尝尝?”
朱缺笑道:“走,咱给爹露一手!”
说着话,他转头瞥一眼杵在一旁的‘堂哥朱大标’:“大哥,抱土豆。”
朱标:“……”
看着父皇欢畅的模样,朱标根本就不敢吱声,只好将一窝土豆都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掉下一颗又要被朱缺那小子数落。
“张彪,难得今晚少爷高兴,再刨几窝,让大家都尝尝鲜!”朱缺回头招呼一声,与朱元璋勾肩搭背的回到庄院。
“红泥,黑妞,快过来帮忙!”
红泥、黑妞两个丫头赶紧出来:“少爷,咋了?这就要泡澡按摩踩背一条龙?”
朱元璋听得一头雾水:“儿子,啥……叫一条龙?”
“我们年轻人的玩法,你一个老汉打听什么?”朱缺嘿嘿笑着,拍拍老爹的肩头,“等你给我娶几个后妈了,儿子教你几招,如何?”
“嘶,那不成!”朱元璋嘴角一抽抽,“爹年纪大了,生意上忙,日理万机的…这精力上恐怕有些不济……”
然后,二人相视一笑。
嗯,这就很默契了……
“等会儿张彪、堂哥他们抱回来土豆,你俩帮忙洗干净,我给你们露几手绝活儿。”
“哇,少爷又要创新菜啦!”
“快快快,让几个厨娘先别熄火!”
红泥、黑妞两名小丫头,欢天喜地的跑去了厨房,很快的,厨房那边又传来一阵欢呼声。
朱缺忍不住摇头叹气:“啧,这人呐,太优秀了也不行……”
朱元璋瞅着‘儿子’装逼,忍不住就想一鞋底子抽过去:‘这臭小子,明明就是一位隐世高人,偏生做出一副纨绔子的样子,还真让人捉摸不透呢……’
‘只不过,该给儿子赏赐点什么呢?’
“儿子,来,趁着没人,咱爷俩掰扯掰扯?”朱元璋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俨然一副老太爷的架口。
“跟你?”朱缺嘁了一声。
“混账!”朱元璋终于忍无可忍,“跟你老子说几句话咋了?翅膀硬了,看不起爹了?”
朱缺无精打采的倒在一张马扎子上,呻吟着说道:“爹,你就饶了儿子吧,有闲扯的功夫,你闭目养神一阵子就不香吗?”
朱元璋:“……”
这是被人给嫌弃了?臭小子!
“儿子,给你露个底儿,爹现在的生意做得很大,跟朝堂上一些大人物也多有交往。”朱元璋也躺下来,老神在在的说道:“要不,爹给你弄个官当当?”
朱缺懒洋洋的说道:“不干。”
朱元璋:“为何?”
朱缺郁闷的说道:“当官的,睡的比鸡晚,起的比狗早,还搞不到多少银子,没劲……”
朱元璋:“……”
这位大明洪武皇帝,觉得自己的嘴皮子上也快起泡了,无论什么话,在这坏小子嘴里吐出来,咋就如此难听呐!
“儿子,那你说说,胡惟庸为什么会倒灶?”朱元璋终于问出心里话。
“很简单,阶级斗……咳,说了你也不懂,”朱缺兴致缺缺的说道:“一句话:道不同,你死我活。”
“道不同,你死我活?”朱元璋一愣。
“对,不仅胡惟庸要倒灶,就连李善长、郑遇春、朱亮祖等淮西勋贵,以及那些个贪官污吏、豪门世族都要倒灶。”朱缺懒洋洋的说道。
朱元璋忽的坐起身来。
然后,慢慢躺平。
‘奇怪,咱好像还没这么想过啊?’
‘而且,这怎么又跟李善长牵扯上了?他不是已经致仕了么?’
‘不过,这个想法……’
“少爷少爷,出事了!”
正在这时。
突然,两名庄丁快步跑进院子,大声喊道:“少爷,有人攻打咱朱家庄!”
第六章 我给他们凑个整数
京郊之地,有人攻打朱家庄?
抱着一窝土豆、刚刚进门的朱标闻言,登时大惊失色:‘难道是有人发现父皇微服出行、欲图不轨?’
他快步走进庄院:“爹…大伯,咱们……”
换来的,却是老爹的冷冽目光:“慌里慌张,成何体统!这是朱家庄,是在你弟的地盘上,能出什么事!”
朱标这才注意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少庄主朱缺根本就没当回事,懒洋洋的躺在一个马扎子上,让红泥给他揉肩、黑妞给他捏腿……
活脱脱就是一纨绔子!
“刘二十七,对方什么来路?多少人?”朱缺随口问道。
“还是上两次的那伙人,我们探查过,应该是吉安侯府上的人,这一次,来了有一百人左右。”一名庄丁说道。
“吉安侯陆仲亨……”朱缺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叩击,沉吟几声,“对方是淮西勋贵,又是…不对,还没有成为儿女亲家……”
朱缺自言自语,沉吟不决。
朱元璋、朱标二人则冷眼旁观,就是想看看这位‘隐世高人’如何应对眼前困局。
淮西勋贵横行霸道之事,这几年是愈演愈烈,可北方战火尚未平息,朱元璋就算想要治一治那帮骄兵悍将的毛病,却始终颇为迟疑……
“少爷,要不要全部弄死?”张彪低声问道。
“弄个屁,你想造反啊?”朱缺跳起来,指着张彪的鼻子骂道:“咱们是庄户人家,又不是山大王,怎么能那么粗鲁?”
“以前咱不是……”张彪有些不服气。
“此一时彼一时啊笨蛋!”朱缺一屁股坐下来,接过红泥递上来的一碗茶,浅饮一口:“启动第二预案吧,咱们现在要做文明人。”
“第二预案?”张彪伸手挠挠后脑勺。
“让沈杀他们动手,这事你不在行。”朱缺又喝了一口茶,“沈杀呢?”
“少爷,我来了。”门外,沈杀的声音有些飘忽,没来由的多了一些阴森之气。
朱元璋、朱标二人只觉得浑身一冷:‘武林高手!’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少爷,一百零三人,都已拿下。”沈杀走进庄院,对着朱缺抱抱拳,便冷着脸不吭声了。
一百零三人、都已拿下?
朱元璋、朱标心中暗暗吃惊,这荒郊野外的,就算是一百多头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全部拿下吧?
看来,这个朱家庄,还真是有些不简单!
尤其令他们惊疑的,是朱缺、张彪、红泥、黑妞几人听了‘沈管家’的话,却没有露出丝毫惊异之色,显然,这种活儿,他们以前经常干……
“才一百零三人?走吧,我给他们凑个整数。”朱缺嘿嘿笑着往外走,“爹,大哥,你们先在屋里歇着,我去处理点小事。”
“朱缺……”朱标刚刚开口,就被朱元璋一眼瞪闭嘴了。
“儿子,咱也去。”朱元璋大踏步跟上来,“爹去给你帮忙!”
“好,上阵父子兵。”
一行人快步出了庄院,在沈杀的带领下,来到另一座平平无奇的大庄院。
这处院子占地甚广,差不多在十几亩左右,院子里整整齐齐的修筑了十几排平房,里面有花园、菜园,还散养了一些鸡鸭家禽,看上去还不错。
不过,当一行人来到最后一排平房前面时,朱元璋、朱标的目光一凝。
只见一百零三条汉子,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被绳子绑成一长串,却偏生一个个的鼻孔朝天、满脸倨傲,一看就是豪门家奴的架口。
看见朱缺、朱元璋、朱标等人过来,一名家奴嚣张的骂道:“朱家庄上的杂碎,竟敢动我们侯府的人,你们就等着被五马分尸吧!”
“狗东西,还不赶紧给爷爷们松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饶你们一条狗命!”
“你们这座庄子,我们家小侯爷看上了,赶紧滚吧。”
“对了,还有那个叫红泥的丫头,我家小侯爷说了,给他留着耍,哈哈哈……”
果然是侯门家奴,即便被人拿下,却还是如此嚣张跋扈。
朱元璋、朱标对视一眼。
不过,二人都没吭声,就在一旁看热闹,打算在朱缺无计可施之时,再出面摆平此事……
“少爷,坐!”
张彪健步如飞,搬来一个马扎子塞在朱缺的屁股下,活脱脱就一狗腿子,憨笑道:“少爷,那厮嘴贱的很,要不要把他的皮燕子给缝上?”
说着话,他目光幽幽的看向那名恶奴的……皮燕子。
那恶奴被张彪瞅了一眼,禁不住菊花一紧,自然便闭嘴了。
就好像、被一只凶兽给盯上了……
朱缺嫌弃的拨开张彪的大黑脸:“少爷我都给你说多少次了,咱现在是庄户人家,要有文明、有礼貌、有理想、有道德!”
看见朱缺的样子,那名恶奴觉得自己又行了。
“哈哈哈,还是你这兔崽子有眼光,赶紧的,给爷爷们松绑,好酒好肉的伺候着,饶你们全庄人的狗命!”
“你们是哪位侯爷府上的?”朱缺漫不经心的问道。
“吉安侯府,怎么样?害怕了?哈哈,害怕了就赶紧给爷爷松绑!”另一名恶奴叫嚣道。
“嗯,你是第二个,”朱缺指了指刚才那个说话的,“赶紧的,还差一个。”
“混账,赶紧……”又有一人跳脚大骂。
“就他了,”朱缺转头看向张彪,“彪哥,他们三个骂我,你去提过来。”
张彪憨厚的咧嘴一笑:“哎!”
只见他大踏步上前,劈手揪住一名恶奴的头发,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仔那般,走向另一名恶奴。
那三名恶奴身强力壮,而且,明显就是练家子,手底下的功夫还算不错,可是,被张彪揪着头发提在手里,却根本就无力抵抗,只能破口大骂。
“少爷,提过来了。”
“啧,你咋这么粗鲁啊。”
朱缺侧头看着三个徒劳挣扎的恶奴,叹了一口气,骂道:“麻的,你们吉安侯府就这么点家奴?咋没派两队府丁过来?”
那三名恶奴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暗戳戳站在一旁的朱元璋、朱标,也是一头雾水:‘人家来抢占你的庄子,你搁这里嫌弃对方来的人太少还是太弱鸡?’
“算了,我给你们凑个整数,一百零三这个数字不吉利。”
朱缺笑眯眯的说着话,伸手从张彪手里提过来一名恶奴:“先弄你吧。”
那名恶奴张口大骂:“弄你先人板板,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家侯爷灭你们全庄!”
“是吗?你们侯爷那么嚣张?”
朱缺提着那人,走到剩下的一百人面前,“你们这些人,上一次偷偷放火,烧毁我三亩实验田的庄稼,让我的稻种培育计划推迟一年,真是该死!
这样吧,你们留在我庄上,给我当十年苦力,咱就扯平,如何?”
登时,那些侯府恶奴炸锅了。
“姓朱的,你不想死就赶紧放人!”
“快给大爷们松绑!”
“狗东西,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就等死吧……”
……
朱缺微微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你们真不愿意留下来做苦力?”
那些恶奴,自然又是一阵叫嚣。
“那就只能给你们凑个整数了……”朱缺颇为遗憾的摇头苦笑。
然后,他提起手中的那名恶奴,随手一甩。
嘭的一声闷响。
那名恶奴一声惨叫,便被抡圆了掼在地上,早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口中却犹自破口大骂:“姓朱的,你就等死吧……”
朱缺也不言语,一脚踩下去。
咔嚓一声,那恶奴的脖子便断了,软哒哒的,嘴里似乎还在往外吐脏话,一股血沫使劲往外喷了好几下……
“下一位。”朱缺面不改的说道。
张彪提着剩下的两名恶奴,快步上前,随手一甩,便将其中一人掼在地上。
咔嚓!
一脚踩下去,第二名恶奴又嗝屁了。
“下一位。”
“等等等等……朱朱朱少爷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咔嚓!
那名恶奴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现场一片静默。
那一百名侯府家奴,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吱声,一个个如丧考妣,战战兢兢,竟是连偷偷看一眼朱缺的勇气都没有了。
“下一位……”朱缺淡然说道。
第七章 臭小子,你给本宫等着!
“少爷饶命,我们愿意留下来当苦力!”
“少爷,我们都是被吉安侯父子给逼的,他们是混蛋,他们不是人……”
……
一百名侯府恶奴,稀里哗啦跪倒一大片,一个个以头抢地,恨不得爹娘多生两个额头,好给少爷磕头认罪。
“可是,你们是吉安侯府的家奴啊?”朱缺有些为难的说道。
“我们不是侯府家奴,”一名家奴抖抖索索的说道,“少爷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吉安侯府的家奴,而是破落军户和侯爷封地的佃户……”
“没有卖身契什么的?”朱缺笑眯眯的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办了,”朱缺伸了一个懒腰,“张彪,给他们松绑,签合同。”
签合同?
难道,这小子要与这一百人签卖身契?
朱元璋、朱标二人微微皱眉。
要知道,大明开国之初,朱元璋就曾彻底废除前元的‘蓄奴制度’,严禁人口买卖。
大明律法中明确规定,只准官宦之家役使奴婢,而“庶民之家,存养奴婢者,杖一百,即放从良”。
此外,对官宦之家役使的奴婢数量,也予以明文限制:公侯不过二十人,一品不过十二人,二品不过十人,三品不过八人。
之前打死三名恶奴,就算打起官司来,一句‘持械夜闯民宅’,就可以轻松脱罪,大不了送一名庄丁吃几天牢饭,略加惩戒而已。
可是,如果朱缺与这一百人签下卖身契……
朱元璋、朱标对视一眼。
保持沉默。
这臭小子又是搞稻种培育,又是搞土豆种植,还分给‘老爹’一半的新品稻种、土豆,不拿捏一点把柄在手里,以后还不好控制呢。
“你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张彪搬来一张桌子,大咧咧的往后面一坐,一看就是轻车熟路。
另有两名壮丁快步赶来,将厚厚一叠合同放在桌上,一个研墨一个执笔,业务也是熟练无比。
这一幕,看的朱元璋、朱标二人皱眉不已。
这个朱家庄,到底蓄养了多少奴仆?照着眼前这架势,恐怕不止三五百人吧?依照大明律法,足够将朱缺这小子活活打死好几遍了……
那一百名‘侯府家奴’,老老实实的走上前来,在一张张‘合同’上摁了手印。
对此,朱缺很满意。
“彪哥,这一队人你亲手调教一下,先让他们去挖鱼塘,等再抓一些苦力了,咱们就可以修水库、通自来水了。”
“是,少爷。”
“走吧走吧,回去吃土豆宴。”朱缺将沾了血污的那只靴子脱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单脚跳着:“黑妞,过来过来。”
黑妞赶紧跑过去,撅着俏生生的小屁股,将甚为单薄的脊背凑过去:“少爷,上。”
朱缺直接趴了上去,抱住黑妞的脖子:“走,背少爷回家。”
“好嘞!”
黑妞美滋滋的应了一声,背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少爷,竟是健步如飞,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臭少爷,凭什么不让我背!”
红泥一阵恼怒,嚼着小嘴,在张彪的屁股上狠狠的踢了好几下,这才解了心头之火。
张彪苦着脸回头:“……”
少爷惹你生气,你咋踢我啊?
这一幕,让朱元璋、朱标二人,再次傻眼了。
不过,很快的,朱元璋的眼底,就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
“爹,你看这个朱缺……”
“闭嘴!”
“父皇……”
“此地有武林高手,你给老子闭嘴!”
“好吧……”
朱元璋、朱标二人坐在堂屋里,暗戳戳的用目光疯狂交流,对接下来的‘土豆宴’甚是期待。
父子俩一个心思。
如果这个亩产三四千斤的土豆,真如朱缺所言,不但能吃饱人,还很好吃,他们也该好好的封赏一下人家才对。
就算人家不要封赏,可总得有所表示吧?
尤其是朱元璋,莫名其妙骗了‘儿子’一半的稻种、土豆,总归是有些心虚,就想好好补偿一二。
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名叫朱缺的少年庄主,对朝堂之事甚为熟悉,却根本就没打算入仕,还真就如他所言,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当然,人心隔肚皮。
有些事情,还需要继续探查、观察……
……
小半个时辰后,朱家庄又开席了。
“爹,这是酸辣土豆丝。”
“爹,这是土豆烧牛肉。”
“爹,这是东乡土豆片。”
“爹,这是炸薯条……”
……
果然是有爆炒、有清蒸、有红烧、有油炸、有凉拌,七七八八的,张彪、红泥、黑妞三个人端了好几趟,这才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佳的‘土豆宴’,朱元璋使劲吸着鼻子,憨厚老实的搓着两只大手:“儿子,辛苦啦!”
“爹,来尝尝儿子的手艺。”朱缺递过去一双筷子,“有些材料不齐备,做不出那种味道,不过就是尝个新鲜。”
“好好好,儿子,来,咱一起吃!”朱元璋毫不客气,直接开造。
朱标也赶紧落座,抓起一双筷子,盯着一盆土豆烧牛肉,下筷如风,瞬间便夹住了一块……牛肉。
啪!
他的手背上挨了重重一筷子。
“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啊?”朱缺夹起那块牛肉,慢条斯理的塞在自己嘴里,“我爹让你留下来务农治病的,不能多吃肉,你忘了?”
朱标:“……”
这小子,太欺负人了!
之前吃‘古董羹’涮肉的时候,因为‘银针试毒’的事儿,他就一口都没吃上,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眼看着满满一大桌‘土豆宴’,竟然还不让他吃?
“朱缺兄弟……”
“你闭嘴!”
这一次,不等朱缺开口,老爹朱元璋却直接发飙了:“今后一个月内,不准你回宫…工场,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儿子务农!”
“大伯……”
“两个月!”
朱标:“……”
朱标默默放下筷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朱缺,这个臭小子,你给本宫等着!
“大哥,来,吃这个,”朱缺将一盆土豆泥分出一半,推给朱标,“这是土豆泥,撒了盐、香油,就着小咸菜,就算是朱重八吃了,也定当赞不绝口!”
“……”
朱标嘴角抽搐,幽怨的看一眼笑眯眯的朱缺。
然后,再看一眼老爹朱元璋,却发现老头儿只顾着吃,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他默默拿起一双筷子,挖了一小块土豆泥,苦着脸塞入口中。
然后,他的眼睛,渐渐睁大了。
他慢慢品尝一阵,夹了一点小咸菜,搁在土豆泥上,又吃了一大口……
“哇!”
朱标一声低喝,两眼放光,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含混混的说道:“这也太好次了,嘿嘿,太好次了,比牛肉还好次!”
朱元璋抬头,十分嫌弃的骂道:“我说朱大标,你有点出息没有?带你出来吃饭,还真是丢人现眼!”
言毕,老头儿自己夹了一点小咸菜搁在土豆泥上,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第八章 爹,我才是你亲生的……
一顿‘古董羹’涮肉,紧接着又是一顿‘土豆宴’,朱元璋实在撑不下去了,方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
“儿子,这是爹这十几年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朱元璋躺在一个马扎子上,享受着张彪的捏肩揉腿,抚着滚圆的肚皮,舒坦的直哼哼。
“爹,你今年五十了?”朱缺问道。
“嗯,再过几日,便五十一了。”
“以后再不能这样胡吃海喝了,年纪大了,肠胃功能退化,可别撑出毛病来。”
朱缺侧头,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个盒子:“红泥,拿两枚健胃消食丸给爹,这老头儿就是个大吃货,以后多备上些。”
朱元璋也不以为忤,笑眯眯的接过两枚药丸,直接塞嘴里嚼起来。
堂屋的角落里,坐在一只小凳子上的朱标欲言又止,却终于没敢拿出银针试毒……
“儿子,你就没想着去当官?”朱元璋随口问道,“你爹我这十几年的苦也没白受,生意做得很大,朝廷里有不少人脉,实在不行……”
“爹,你脑子进水了?”
朱缺挥手打断老爹的话:“我说过,儿子只想捞亿点点钱财,种种田,钓钓鱼,泡泡妞,混吃等死一辈子……”
“混账!你年纪轻轻的,咋就如此颓丧!”朱元璋忍不住训斥道。
“当官有什么好的,哪有咱庄子上舒坦。”
“你就……真是一个废柴!”
朱元璋叹一口气,突然问道:“你说咱……那位朱重八朱皇爷,到底是个好皇帝还是一个坏皇帝?”
朱缺嫌弃的瞪了老爹一眼,心里嘀咕:‘咱这个老爹真是没治了,一个跑商的茶贩子,咋满脑子全是朝堂八卦,简直了!’
“自然是个好皇帝,”朱缺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过……”
朱元璋:“不过什么?”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明立国之初,说好听些,是新朝新气象,说不好听些直接就是一个烂摊子,又是淮西勋贵,又是文官结党,各种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再加上还要征战漠北、云贵,咱那位朱皇帝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朱缺使劲揉着眉心,接着说道:“而且,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来,总会有个好结果,问题是,有些事情却根本就非人力所能完成啊。”
朱元璋沉默良久,问道:“比如,哪些事情?”
“就比如这水利工程,耕作方式,粮食新品种推广、武器装备改良……算了,太多了,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
朱缺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爹,早点歇息吧。”
说话间,他便要与红泥、黑妞出门,却被朱标拦下:“朱缺兄弟,你若想出仕当官,咱爹……咱大伯可以想办法给你疏通一二。”
“就你?就他?”朱缺撇一撇嘴,“两个没出息的官迷!”
朱标:“你!”
朱缺‘嘁’的一笑,刚要出门,却突然想起一事,便又折返回来:“大哥,咱俩之间还缺个手续呢。”
朱标愕然问道:“手续?什么手续?”
“合同啊,”朱缺躺回马扎子,“红泥、黑妞、张彪,给堂少爷补签一张合同。”
朱标的脸都绿了,气哼哼的说道:“朱缺,我是你堂哥,你竟然要给我签卖身契?”
“什么卖身契?是合同,明白?咱是文明人,坚决不会强买强卖。”
朱缺一挥手,张彪很自然的搬过来一张桌子,居中而坐,啪的一掌拍下去:“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朱元璋:“……”
朱标:“……”
这个憨货,都不知祸祸了多少人……
“朱缺兄弟,堂弟,兄弟,我不能跟你签卖身契,你听哥给你说……”朱标想要抗拒,却被红泥、黑妞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架起来,直接摁到张彪对面的凳子上。
他吃惊的发现,这俩丫头,竟是力大无比,根本就扛不住!
“姓名。”
“朱大标。”
“年龄。”
“二十三。”
“性别。”
“男……不是,我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朱标终于忍不可忍,霍然起身,却被红泥、黑妞直接摁了下去:“你放规矩些!”
“朱缺,你这是强买强卖,你小子触犯了大明律法!”朱标叫苦不迭,堂堂太子,竟然被这臭小子给强行卖身,简直太离谱了!
他凶巴巴的瞪着朱缺,沉声说道:“朱缺,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事吗?”
朱缺却不理睬,转头看向老爹:“爹,你之前说是让他留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朱元璋:“两个月。”
“好,那就签两个月,”朱缺吩咐一声,扬长而去。
朱标傻眼了。
他可怜巴巴的看向老爹朱元璋,眼中露出一丝恳求。
堂堂太子爷,若真被强制签下一份卖身契,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搁……
不过,不等朱元璋开口,他就被红泥、黑妞、张彪三人抓住手,强行在一张‘合同’上摁下手印。
“好了,堂少爷,你可以走了。”张彪咧嘴一笑,便要将合同折起来带走。
“等等!”朱标大喝一声,“合同拿来我看看!”
“就你?”张彪上下打量一眼,“你小子把合同撕毁怎么办?”
“给我吧,我看看。”朱元璋终于忍不住了。
他还真就想看看,朱缺这个坏小子,给自己的大儿签了怎样一份‘合同’。
张彪略一迟疑,便将合同递过去,瓮声瓮气的说道:“老爷,你要是弄坏合同,我打出你的屎来。”
朱元璋:“……”
朱缺这小子,到底养了一群什么怪物啊?
他拿起那份‘合同’,小心翼翼的打开,慢慢研读,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嘿嘿,哈哈哈,库库库,这臭小子!”
朱元璋将那一纸合同折起来,随手递还给张彪,笑道:“好了,老爷我知道了,你们也早点去歇息吧。”
张彪、红泥、黑妞三人抱拳离去。
“爹,那合同……”好不容易等所有人离开,朱标赶紧凑过去,低声问道。
“没事没事,嘿嘿。”朱元璋笑道。
“爹……”
“你闭嘴!”
“父皇……”
“再不闭嘴,就让咱儿子给你再续两年!”
朱标:“……”
爹,我才是你亲生的好不!
第九章 拱卫司高手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朱家庄子朱家庄子教会我……”
“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把铁锹交给我!”
“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话不说为少爷!”
“三呀么三,三更半夜苦为乐,四季发财~嘿!嘿嘿!!……”
……
鸡叫头遍时,朱元璋就被一阵嘹亮的‘朱家庄庄歌’给吵醒了。
“果然没看错,朱缺这小子不但聪明,而且,还难得如此勤快。”朱元璋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听着窗外雄壮有力的歌声,竟然有一种想去干活的冲动。
‘他们唱的这什么歌?劳动号子?
‘听得人有些上头啊!’
朱元璋翻身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缓步走出房门,这才发现天色还早,满天星斗一闪一闪的……
不错不错,年轻人就该闻鸡起舞。
庄子里的味道很好闻,稻香,花香,松香,混杂一股特别的炊烟味道,让久居皇宫的朱元璋神清气爽,竟莫名的想起了马皇后。
‘回头就接妹子来庄子住几天……’
他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迈步出了院门。
远远的,便看见不远处的场院上灯火通明,影影绰绰有几队人,正在一名彪形大汉的带领下‘欻欻歘’的跑步,队列还挺齐整。
一边绕着场院跑步,一边吼唱“朱家庄庄歌”:“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把铁锹交给我!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话不说为少爷!”
啧,一个个的,倒也精神抖擞。
不过,也有一个人不太行,竟然落在队伍的后面,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一看就跟没吃饭似的,简直太丢人了!
年纪轻轻的,身子骨竟然还不如咱这五十岁的老头儿?太弱鸡了,太离谱了!
不过,等等!
那个、不是咱大儿朱标么?
啥时候……罢了,既然跟朱缺那臭小子签订了用工合同,这两个月时间,只能严格按照人家的‘庄规’作息了。
年轻人嘛,吃点苦,不是坏事。
朱元璋背负双手,慢悠悠的走过去,俨然一副庄主大老爷的架口。
“张彪,干的不错,加油!”
“那个谁谁谁,朱大标,你没吃饭还是咋滴了?”
“老子都为你难为情呐!”
……
朱元璋心情舒畅,装了一会儿老爷,便慢悠悠的向那些良田走去。
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改良后的稻种和土豆,想到这一大片几百亩庄稼,其中的一半现在是自己的,忍不住就咧着嘴傻笑。
‘该给儿子补偿点什么呢?’
‘臭小子不想当官,那就只能赏赐一些钱粮了。’
‘嗯,还不能让他知晓咱的真实身份。’
‘要不然,这天下少了一个坦坦荡荡的儿子,多了一个言不由衷的臣子,多没意思……’
嘿嘿嘿!
想到高兴处,朱元璋忍不住就蹲下来开始拔草、松土,顺便给土豆拢一拢泥土……
……
不知不觉间,天色大亮。
场院那边的‘操练’也结束了,正排成十个小队,蹲在地上吃早饭。
侯爷府送来的那一百名‘苦力’,其中虽然不乏练家子,可是,在张彪的一顿操练下,一个个的都快累瘫了。
场院中间,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正是‘堂少爷朱大标’。
“朱大标,过来吃早餐!”张彪暴喝一声。
“彪哥…让本…让大哥缓一口气儿……”朱标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数三声,”张彪憨厚的咧嘴一笑,捏的指关节叭叭作响。
“一!”
“二!”
“好好好,我过来我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
朱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默默的抓起一个包子,恶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嗯?肉包子?还是羊肉馅儿的!”
朱标吃了一惊:‘朱缺这小子能耐啊,给苦力吃的竟然是羊肉包子?’
朱标在南北各地都巡视过,对眼下的大明朝算是比较了解,他心里可明白,在一些贫瘠之地,就算是地主老财想吃一顿羊肉馅儿包子,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由此可见,这个庄子该有多富啊?
“好了,肉包子吃完了,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领羊奶。”
张彪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前摆着一大碗羊肉泡馍:“少爷说了,早上要吃好,午饭要吃饱,晚饭要吃少,四个包子一碗奶,保证干活的时候有足够的体力消耗。
当然,要是谁不好好干活,彪哥打出他的屎!”
“别挤,一个一个来,”两名庄户掌勺,给每个人舀了一碗羊奶。
“彪…哥,咱喝不惯这羊奶……”朱标端了一碗羊奶,走到张彪面前,“咱是堂少爷,能不能通融一下,换一碗羊肉泡馍?”
“堂少爷?羊肉泡馍?”张彪耷拉着眼皮,冷笑几声,“来人,帮堂少爷喝羊奶。”
两名庄户丢下大勺,三两步就奔了过来。
他们一边挽着袖子,一边活动指关节、腕关节,身上发出‘叭叭叭’的响声,嘴角扯出两道深刻的法令纹,似乎都能夹死几只苍蝇……
“我喝我喝。”朱标捏着鼻子,一口气便将一大碗羊奶灌入肚子,心里早就破口大骂。
好你个朱缺,臭小子!
你等着瞧!
很快的,早餐结束,张彪一声令下,那一百零一名苦力便排着齐整的队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唱着‘朱家庄庄歌’,向远处的一块空地跑去。
根据朱缺的规划,那地方要挖一个二三十亩的鱼塘……
……
朱元璋在田里劳作了一个多时辰,一抬头,这才发现日上杆头了。
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活动活动筋骨:“啊,真舒坦!”
他在田埂上走走,看看,时不时的,还蹲下来抚摸一下沉甸甸的稻穗,或者,摘一颗半生不熟的果子,咔嚓咔嚓的啃着,简直舒服的不行了。
不一会儿,他便回到庄院,却在大门口碰见红泥、黑妞。
“老爷去田里干活了?”
“嗯,出去溜达了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就说备了早餐,咋寻不见人了呢!”
两名丫头领着‘老爷’来到后院,招呼着简单洗漱一番,便在一张方桌前坐下,轻手轻脚的端来一碗羊肉泡馍、三四样点心和一壶清茶。
“老爷请慢用。”红泥、黑妞悄声说道。
“两个丫头,朱缺呢?喊他一起用早膳啊。”朱元璋问道。
“少爷还在睡觉,你声音小些行不行!”红泥没好气的说道。
“啊?这都日上竿头了,他还在睡觉?”朱元璋登时就有些恼怒,“年纪轻轻的睡懒觉,这也太过分了!”
朱元璋忽的站起来,卷起袖子,清了清嗓子,便要吼一嗓子。
这臭小子,咱的儿子怎么能睡懒觉呢?能耐了啊?皮痒痒了不是?
不料,红泥、黑妞二人似乎早有所防备,直奔方桌,端起那一碗羊肉泡馍转身就走:“今天是第一次,你若吵醒少爷,以后的早饭就没了!”
朱元璋:“……”
哎哟嘿,被两个丫头片子给威胁了不是?咱可是你家少爷的爹……
就在三个人闹腾的时候,管家沈杀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只见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污,脸色阴沉,手上提着一名锦衣汉子。
那锦衣汉子的身上,血迹斑斑,面色惨白,整个人半死不活的,显然是身负重伤。
“沈管家,这是什么人?”红泥悄声问道。
“应该是拱卫司高手,”沈杀丢出一块金牌,上面镂刻着‘拱卫司、都指挥使’等字样,“此人偷偷潜入咱庄子,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拱卫司?”
“嗯,武功很高,”沈杀将那锦衣汉子扔在地上,“先绑起来,等少爷醒来后再做处理,这厮踏坏了7号实验田里的庄稼,估计活不了了。”
红泥、黑妞二人尚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朱元璋的脸,却早就黑了。
第十章 爹,你的面子值几文钱?
快到中午时,朱缺才睡醒。
没办法,少年人瞌睡多,他最近其实挺辛苦的,每天只能睡六七个时辰……
“少爷,你咋这么早就醒来了?要不再眯会儿?”
“少爷,先蒸桑拿还是先穿衣服?”
“少爷,你先迷瞪着,我们帮你穿衣服……”
……
听着房间里红泥、黑妞两个丫头片子的话,沈杀面无表情,笔直的站在台阶下调息疗伤,朱元璋却早就勃然变色。
纨绔,恶少,浪荡子!
明明是一块举世无双的美玉,略加雕琢,即可成为大明之良才,熟料,此子竟然自甘堕落到这等地步,简直令人痛心疾首啊!
此外,这位大明洪武皇帝的心里,还藏着一件事。
那就是拱卫司的那个废柴高手……
丢人呐。
堂堂拱卫司都指挥使,大内侍卫武功前十的存在,竟然被人家庄子上的一个管家给打成重伤,生擒活拿,这也太窝囊了。
而且,他麾下的这位铁棠铁大人,属于私闯民宅,依照他亲口定下的大明律例,就算被人当场打死也无话可说。
本来,他还想着混一顿早餐了赶紧回宫,想办法调集拱卫司人马,将整座朱家庄暗中保护起来。
毕竟,这地方还有一半稻种、土豆归他了。
顺便,再令人查一查朱缺的亲生父亲,看看人家何时归来,自己也好有所准备,实在不行,只能跟朱缺挑明了说,权当是交了一位忘年小友。
铁棠这个废柴!
现在他还不得不留下来,想办法周旋一二,将这个废柴给救下来……
……
好不容易等朱缺洗漱完毕,在红泥、黑妞两个丫头片子的‘搀扶’下,躺平在马扎子上开始吃‘早餐’,沈杀走上前来,拱手道:
“少爷,有拱卫司高手潜入庄子,踏毁7号实验田庄稼七尺三寸,小人将其打伤,拿下。”
“拱卫司高手?”
朱缺将羊奶碗放回桌子,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这狗娘养的,他踏毁的庄稼,确定是7号实验田的?”
“确定。”沈杀道。
朱缺微微点头,捏起一块桃酥点心,慢慢吃着。
他双眉紧锁,两根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似乎有些沉吟不决:‘拱卫司便是锦衣卫的前身,乃皇帝直属亲信,其地位甚至还略高于大内侍卫,他们的人、为何潜入庄子?
莫非,有人走漏了消息,朝廷知道了什么?’
沉思良久,朱缺突然展颜一笑,道:“你们说,这全天下最有钱的人是谁?”
红泥笑道:“那自然是皇帝了。”
朱缺摇摇头,笑道:“不,如果是其他皇帝,可能算得上是有钱人,可咱大明的这位洪武皇帝,却是一个穷光蛋。”
朱元璋:“……”
好吧,又被这小子给鄙视了。
“皇帝会是穷光蛋?”黑妞嬉笑道:“那谁有钱啊?”
朱缺笑了笑,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沈杀:“去,把那位拱卫司高手提过来,咱先讹诈一大笔钱再说。”
沈杀转身去提人了。
朱元璋却是叫苦不迭:‘这臭小子……’
转瞬之间,他已经料想到朱缺的打算,自然是逼迫铁棠那个废柴写一纸‘供词’,先将他‘私闯民宅、踩踏良田’的罪名给落实了。
然后,签署一份‘用工合同’。
以朱缺一点亏都不吃的性子,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置,这小子恐怕还真敢动手,直接将铁棠给打死算求……
……
就在这时,沈杀提着半死不活的铁棠回来了。
“啧,这就是高手?”朱缺嫌弃的瞅一眼铁棠,“先给他弄醒,先让写罪状,然后谈一下赔偿问题。”
朱元璋:‘果然如此。’
沈杀劈手抓住铁棠的发髻,伸出两指,在其肋下狠狠的戳了一下。
“嘶!”
铁棠一阵哆嗦,果然清醒过来:“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挡我拱卫司办案?不要命了?”
朱缺仔细看了几眼铁棠,啧啧称奇:“这么个废柴,竟然敢冒充拱卫司?皇帝这是瞎了眼了,还是犯了昏了?让你这种弱鸡进拱卫司?”
躲在一旁的朱元璋嘴角直抽抽,额头挂满了黑线。
这家伙的嘴上还真抹过鹤顶红……
“沈杀,去将张彪喊来,先把这厮的屁燕子给缝上。”朱缺也懒得去审问,直接下令,“对了,红泥,黑妞,你俩先回避一下,接下来的场面有些少女不宜。”
铁棠脸色微变,厉声斥道:“你敢对我拱卫司办案人员动私刑,这可是灭族大罪!”
“麻的,比老子还横啊?”朱缺直接翻脸,走上前去,照着铁棠的肋下就是几脚。
一边踢,一边还骂骂咧咧的:“老子刚刚睡醒,起床气还没消,让你惹我生气,让你惹我生气!”
嘭嘭嘭!
也不知他使用什么法子,这几脚下去,就算是铁棠这般武功高手也扛不住,竟然浑身哆嗦,满头满脸都是豆大的冷汗珠子。
“你闯下大祸了!”铁棠咬牙切齿的怒吼道。
朱缺打完人,一屁股坐下来,犹自气得不行:“张彪怎么还不来?赶紧将这厮的屁燕子给缝上,关上十天半月的,剥光了衣衫,放他回应天府!”
铁棠还要开口,却被沈杀一把抓住下颌。
嘎巴一声。
脱卯了。
“少爷,他是一条好汉,莫要继续折辱了。”沈杀向前一步,抱拳说道:“士可杀不可辱,少爷。”
铁棠闻言,感动的连连点头。
这个打伤自己的高手,才懂得高手之间,需要互相尊重啊……
“所以呢?”朱缺懒洋洋的问道。
“所以,少爷要么直接弄死他算了,要么将他屁燕子缝上,憋上十天半月的,再弄死。”沈杀面无表情的说道,“另外,张彪缝人屁燕子手法,还是我教的。”
铁棠:“……”
朱元璋:“……”
好吧,这才是狠人啊。
“沈管家,你的主意很好,就这么处理吧。”朱缺端起一碗茶,慢慢喝着。
沈杀点点头,默默取出一个盒子,开始往外面拿东西。
只见他神情专注,两只眼睛明亮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手底下也慢条斯理、有条不紊,一样一样的将那些小物件摆放整齐。
无外乎一些小钳子、锉刀、镊子、锤子、小手锯、锥子、针线包等物……
铁棠的脸色猛的一僵,终于露出一抹恐惧之色。
眼前这个人…他简直不是人!
他的那些小玩意,与拱卫司审犯官时所用之物,相差无几,全是往疼里整人的玩意,而且,还能保证人不死、不昏迷……
“嗷嗷嗷!”铁棠使劲怪叫着,脸上露出一副求死的决心。
他也是有苦难言啊。
昨夜,他收到陛下的秘密信号,不让他闯进这个狗屁朱家庄,可是,紧接着,却又接到太子殿下的求救信号,让他进来护驾。
于是,他悄悄摸进这座庄子,却遭遇连番陷阱攻击,差点落个身死道消。
不料,就在他好不容易脱困,莫名其妙的就被人一掌打成重伤,虽然经过一番殊死搏杀,终究还是被生擒活拿……
……
“儿子,要不咱饶过他一回吧?”
终于,朱元璋扛不住了。
这一套动作下去,铁棠这人算是给废了。
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真心结交的这个‘儿子’,在恶之一途越走越远,若真走到那一步,恐怕他这个当爹的,也会忍不住动手将其诛杀。
毕竟,他是皇帝……
“嗬嗬嗬!”
铁棠骤然看见皇帝,再听到他称呼那少年为‘儿子’,心里都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怪叫几声,眼巴巴的瞅着朱元璋。
朱元璋却没有看铁棠:“儿子,这人是拱卫司的大人,咱是平头百姓,可千万不能招惹啊;
儿子,爹这几年做生意,结交了不少朝堂大人物,要不这么办,你将此人交给爹,爹保证给你讨回公道,给你一大笔赔偿,如何?”
听着听着,铁棠算是听明白了。
感情眼前这小恶棍,竟然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啊?
而且,目前还隐瞒不说……
“儿子,怎么样,给爹一个面子,如何?”朱元璋笑道。
“爹,你的面子值几文钱?”朱缺冷笑一声,问道。
第十一章 这爹,能处!
爹,你的面子值几文钱?
一句话问出来,朱元璋直接懵了。
这是儿子该说的话吗?就算咱不是你亲爹,可作为天子,作为一国之君,还当不起一句‘君父’么?
这一刻,朱元璋的心里,满是失望和遗憾。
原本,他还想着好好提携、补偿一下朱缺,一方面,是作为他培育新品稻种、土豆的大功劳,另一方面,他也被这臭小子的真率给感动了。
若不是这一句无礼的反问,朱元璋甚至在内心深处,都已经把朱缺当成亲生骨肉来看待了……
……
“朱缺,你这是在跟你爹说话?”朱元璋阴沉着脸,缓缓向前跨出一步。
一股莫名的威严气势,让沈杀都为之而愕然抬头,默默向前一步,护持在朱缺身侧。
“朱国瑞,你这是在跟儿子说话?”
不料,朱缺却毫不在意,微微皱眉,冷冷的看向朱元璋,道:“你可知道,这狗娘养的踏毁的是什么?是粮食,是庄稼,是我辛辛苦苦七八年,才培育、繁殖出来的粮食种子!
怎么,你是我爹就了不起?
走走走,爹跟儿子去看上一眼,这狗娘养的到底做了什么,你再搁这儿给我耍你的父亲威严吧!”
还不等朱元璋反应过来,朱缺一把抓住老头儿的手腕,大踏步的就向门外走去。
“沈杀,红泥、黑妞,提上这狗娘养的一起走,老子今天让他给我的粮食当肥料!”
“儿子,你别冲动,听爹的话。”
“我听你的话?谁听我的话?爹的话是金科玉律,儿子的话就是放狗屁?”
“朱缺,你放肆,咱是你爹!”
“你是我爹了不起啊?今天,就算你是皇帝老儿朱重八,也救不了这狗娘养的!”
……
很快的,几人便来到‘7号实验田’。
从外面看去,这里不过是一块不足三亩的田地,周围用红砖砌了一圈高墙,墙头上,还扯了铁丝网,上面挂满了荆棘、狗刺等,可算是防护得极为严密。
几人来到一堵高墙前站定。
“沈杀,开门!”朱缺沉声喝道。
沈杀快步上前,先从墙面上抽出半片红砖,露出里面的机关孔,这才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模样的玩意,插入机关孔里。
嘎吱吱!
墙面上赫然出现一扇门。
这扇门,足足有一尺多厚,里面不知是什么木头,外面包着铜皮,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大门看起来都阔绰。
朱缺扯着朱元璋的手腕,率先踏入围墙。
进了围墙,便是三块田,里面生长着一种奇怪的‘庄稼’:高不过半人,一节一节的貌似毛竹,其叶子却又甚为宽阔,植株顶端生有几根类似羽毛般的须子,距地面两尺左右,结着一根三寸左右的棒子……
“儿子,这是?”朱元璋甚为疑惑的问道。
朱缺却没有答话,而是脸色阴沉的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寒光一闪。
朱元璋抬头,这才发现头顶两丈多高处,搭建了十分结实的架子,上面竟安装了一层品相极佳的、几乎透明的琉璃!
这个代价,有点大。
朱元璋一眼就看出,光是这覆盖三亩田的琉璃,造价就高的离谱,哪怕就是一些公侯之家,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奢侈……
此刻,头顶的琉璃破了一大片。
破洞下面,庄稼被压断一小块,还真如沈杀所言,约莫七尺大小的地方一片狼藉。
“儿子,这琉璃…爹赔给你。”朱元璋虽然不知这块田里,朱缺到底在培育什么新品粮食种子,但能感觉到,这小子对这片庄稼的重视程度,绝对超乎想象。
“赔?赔什么?你是我爹,这玩意又不是你弄坏的,凭什么你赔?”
朱缺冷笑一声,道:“更何况,你能赔得起琉璃,但你能赔得起我的金豆豆吗?”
“还有,你能赔得起我七八年时间的苦心打理吗?这块田,我和沈杀付出了多少,终于才有了这一点点狗屁大的成果,你能赔得起?”
朱元璋:“……”
麻的,铁棠这混账玩意,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咋就闯下这天大的祸事!
而且,没有朕的旨意,他为什么要摸进朱家庄?
显然、只能是太子。
麻的,这两个混账玩意!
朱缺却不知道‘老爹’的心戏如此激烈,他走到那些被踩踏倒伏的庄稼前,慢慢蹲下身,想将其中的一株扶起来。
咔嚓。
断了。
一根好好的粮食苗子,就这么断了。
“沈杀,先折他两根指头,我消消气。”朱缺随口说道。
朱元璋吃了一惊,刚要开口阻拦,却只听得‘嘎巴嘎巴’两声,铁棠的两根手指便被生生折断。
铁棠倒也是一条汉子,在发现自己无意间闯下大祸后,早已存了必死之心,两根手指被折断,他竟是一声不吭就扛了下来。
“儿子,拱卫司乃皇帝亲卫,咱有话好说,”朱元璋也算是憋屈之极,不由得也动了真怒,“人命总比庄稼重要吧?没了人,有粮食又有何用?”
“爹,你放屁!”朱缺忽的站起来。
“朱缺,你!”朱元璋勃然大怒。
“我什么我?你再放屁,别怪儿子绝情,信不信我让张彪把你的屁燕子给缝上,等到七八天后再拆线?”
“咱就……咱就……你个兔崽子!”
朱元璋差点气哭了。
这都多少年了,这天下还有几个人敢对他如此出言不逊?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法律了?还反了天了你小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
“爹,你别咋咋呼呼的行不?”朱缺一把将朱元璋摁在地上,“第一,此事与你无关,就别惹儿子生气了,行不?
第二,你说错话了,还不让儿子批评几句?
什么人没了要粮食何用?听听听听,这什么狗屁道理啊?
停停停,爹,你别咋咋呼呼的行不?想用鞋底子抽儿子?省省吧,爹,你老了,又打不过儿子,蹦跶什么呢?”
朱元璋:“!!!”
朕真的忍不住了。
就想几鞋底子下去,抽死这不争气的死孩子!
眼看着老爹就要进入狂怒模式,朱缺终于也开始发飙。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嘭的一脚,将铁棠踢了一个跟头,然后,还不解气,直接冲到一株庄稼前,一脚将其踏倒在地。
“麻痹的,庄稼没用是吧?”
“一个狗娘养的拱卫司大人很重要是吧?”
“好,老子全特么毁掉,让咱大明的老百姓吃屎去吧!”
“吃屎去吧!!!”
嚓嚓嚓!
朱缺一顿乱脚,将那一株庄稼直接踩踏成一滩烂泥,如此这般,感觉还不解恨,扑上去又要踏倒一株庄稼。
终于,朱元璋怂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朱缺这臭小子对这些庄稼,还真是心疼到骨子里了。
依照之前他看过的改良稻米和土豆,能让这小子如此珍视的庄稼,应该也是一种不亚于土豆的‘神物庄稼’。
罢了,老爹就来一次‘以罚代奖’吧。
从铁棠这混账玩意身上狠狠的敲诈一大笔钱粮,当作咱给儿子的封赏,啧,想想就挺有面子。
对了,还有太子!
都是这两个不争气的混账玩意儿惹的祸,那就狠狠的敲打一下……
“儿子,爹错怪你了!”
朱元璋猛的站起身来,跑到铁棠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鞋底子:“老子抽死你,让你踏毁咱儿子的庄稼,今天你不给咱儿子赔上七八千两银子,老子抽死你!”
铁棠默默低头:‘陛下,七八千两银子……微臣做不到啊!’
“儿子,这样行不,让他赔咱些钱粮?”
“不行!”
“七八千两银子还不行?”
“不行。”
“那就一万两?”
“少了。”
“嘶,臭小子,爹只能给你将生意谈到这个价位,你别不识好歹!”
“那你一边歇着去,我来谈。”
“我就!”
“一口价,十万两银子,外加一千名苦力,签订合同十年。”朱缺随口说道:“最近我挖鱼塘,刚好缺人手。”
他算是看明白了。
咱这个爹,还真是一个好生意人,不愧跑商十几年的老江湖啊。
刚开始还以为他老糊涂了,跟我七扯八扯的,谁料想,这老头儿是个老阴π…咳咳,想不到老爹才是老谋深算,从一开始就是在跟儿子唱双簧?
啧,这个爹,能处!
有事他真上。
“爹,你问问他,这个赔偿他能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就算了。”
“回头我弄死这狗娘养的,然后,再到应天府击鼓鸣冤,让皇帝老儿朱重八给儿子评评理!”
朱元璋:“……”
铁棠:“!!”
朱元璋侧头想了想,蹲到铁棠跟前,笑眯眯的问道:“咱儿子的价位,你能接受不?能接受,马上签合同,我从中作保,留你一条性命,如何?”
第十二章 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啊……
十万两银子,外加一千苦力,而且,还签十年合同……
拱卫司都指挥使,铁棠铁大人的脸都绿了。
微臣、真的做不到啊!
作为拱卫司都指挥使,老爷子对贪官污吏的处置手段,他比谁都清楚,想要在十天之内搞来十万两银子…简直太要命了!
然而,面对老神在在的陛下,铁棠的脑子里一片茫然,张口结舌好一阵子:“嗬嗬嗬……”
忘了,这货的下颌脱卯了。
“沈管家,麻烦给他弄回去。”看着铁棠歪嘴搓牙的模样,朱元璋觉得自己都要流哈喇子了。
沈杀看向朱缺。
老爷的话不顶事,他是少爷的人。
“给弄回去,如果不同意那个价格,你再给弄下来。”朱缺随口说道。
嘎巴咔咔!
沈杀捏住铁大人的下巴,使劲往上面一顶,嘴巴终于能合上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位拱卫司的大人,你给咱听清楚了,朱缺,他是咱的亲生儿子,你如果不想死,就给咱把嘴闭紧喽,明白?”
生怕铁棠一开口说露馅儿,朱元璋先下手为强:“赶紧的,这价位你答应不答应,答应的话就点头,不答应就摇头。”
言毕,目光炯炯的盯着铁棠。
铁棠:“……”
这咋弄?十万两银子,就算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都凑不够啊,拱卫司的薪水有多少,陛下您难道还不清楚?
可这要是不答应,转眼间可就要死翘翘。
那个恶棍少年,他简直不是人!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考虑?”朱元璋有点着急,开始循循善诱,“这位大人,你想想啊,之所以造成今天这局面,闯下这等大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
你想想,谁让你来的?让他给你帮衬一点呗,你说是不是?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你身后不是还有拱卫司吗?这银子呢,就像过日子,挤一挤,勒紧裤腰带,总能挤出那么三两五两……”
说着话,朱元璋眨巴一下眼睛。
铁大人,你赶紧答应下来啊,你和太子先凑,凑不够了让拱卫司那边,勒紧裤腰带了过日子啊。
这都听不懂?
难道朕暗示不够,还需要明示?
为了新品稻种、土豆,为了咱大明的百姓有一口饱饭吃,朕都豁出老脸开始坑蒙拐骗了,你不会不答应吧?
听着朱缺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来,朱元璋的心都揪紧了。
那个臭小子,可是真敢杀人。
而且,他不仅杀人,还能利用大明律例,将你挤兑的死死的,除非撕破面皮……
“好,臣…遵命!”铁棠一低头,豁出去了。
陛下的意思,他也基本领会。
不就是大家凑银子吗?太子肯定跑不了,谁让他僭越在先,私传密旨,实际上是犯了陛下的大忌,不让他出点血,陛下心里的坎儿过不去。
至于说一千名‘合同制’苦力,他也算是想明白了。
不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调集一千心腹死士,暗中保护陛下的私生子么……
……
对于朱元璋、铁棠二人的内心戏,朱缺自然什么都不知道,顺顺当当签订合同,搞一大笔钱才是正事。
“想不到,咱大明的官员都养这么肥了?”
捏着一纸合同,朱缺眉开眼笑,哪里还有之前的痛心疾首、痛不欲生、痛苦欲狂的影子。
“红泥黑妞,给这位大人端一碗羊肉泡馍来,给补补身子。”
“这位…铁棠铁大人是吧?你过来过来,”朱缺笑眯眯的走过去,揽住铁棠的肩膀,“根据合同,你的十万两银子,要在十天之内凑齐;
至于这一千苦力嘛……
其实是我故意刁难你的,估计你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够一千人,不如咱商量商量,折个现如何?也不多要,再加十万两银子意思意思就行。”
铁棠:“……”
朱元璋眼角一抽,使劲揉了揉眉心:“儿子,爹在外面人脉广,有些情况还是了解的,铁大人的这个拱卫司很厉害,凑一千两千苦力,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爹,你怎么不早说啊!”
朱缺后悔不迭,使劲扇了铁棠一个嘴巴子:“儿子还以为一千苦力不好凑,早知如此,我就签个两千的合同了!
爹,你可不知道,儿子最近需要干几件大工程,需要的人手实在太多,偏偏咱又没啥钱,只能靠这种坑蒙拐骗的法子……”
看着他垂头丧气、后悔不迭的样子,朱元璋嘴角一抽。
得,这一次算是被讹上了。
不过,听到朱缺要干几件‘大工程’,老爹的心里头终究还是挺高兴:‘这等隐世高人,所谓的大工程定然十分要紧,还好咱给他弄过来一千人亲自参与……’
“儿子,铁大人这边签了合同,就打发他去凑银子、抓苦力去吧。”
“不行,他跑了怎么办?”
“放心,他不敢跑。”
“你又不是朱重八,敢给儿子打包票?”
“……”
朱元璋也是没辙了,要不是看在改良稻种、土豆的面上,他真想把这小子的屁燕子给缝上,二十天后再拆线!
“儿子,你放心,他真不敢跑……”朱元璋刚一开口,就被朱缺打断了。
“不行,我找个人给朱重八去送信,十万两银子,一千苦力不到位,绝对不能放人!”朱缺挥挥手,让沈杀直接将铁棠给提走了。
朱元璋:“……”
“儿子!”
“爹。”
“那就让你堂哥跑一趟应天府吧,他路子熟。”朱元璋无奈的说道。
“嗯,这倒是个办法。”朱缺沉吟几声,“爹,你毛笔字写的怎么样?”
朱元璋:“干嘛?”
朱缺:“给皇爷朱重八写信啊,他是拱卫司的后台老板,你给他写一封信,让他派人拿银子赎人。”
朱元璋:“你为何不写?”
朱缺:“我太帅,写的毛笔字难看,人家一看还以为山大王绑票的,说不定人家派兵来剿灭。”
朱元璋:“我写了咱…皇帝就信?”
朱缺一屁股坐下来,有些苦恼:“咱这不是第一次敲诈勒索皇帝么?没什么经验啊……”
……
最终,还是依了朱元璋的建议,决定让‘堂哥朱大标’跑一趟应天城。
朱元璋自告奋勇,去工地上找朱标了。
朱缺躺在马扎子上,却陷入了沉思:‘之前的决断,是出于前世记忆中对洪武大帝的了解,才敢如此行事。’
‘可是,如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可咋办?’
‘以封建帝王的普遍尿性,以及金钱鼠尾头们改编过的《明史》,以及后世文人的野史所载,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似乎残忍好杀、心胸狭窄,绝非善类……’
不行,最近有点飘,这不是好兆头!
那就、启动第三套预案吧!
第十三章 第三套预案
“沈杀,你亲自带队,将咱们真正的稻米、小麦、土豆和玉米种子,全部搬运到朱家沟,那边的三百亩良田刚好改造完成,明年开春就可以下种。”
“我、红泥和黑妞先留下来,若事有变,直接进入一号密道脱身。”
“对了,还有咱爹…”
“到时候让他跟着张彪走,进入三号密道。”
“那老头儿有点不对劲,屁本事没有,嘴上还没个把门儿的,胡吹乱侃,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咱们的事,绝对不能让他知晓……”
……
三下五除二,处理完手头杂事,朱缺再次‘躺平’在马扎子上。
“儿子,事情办妥了,”朱元璋快步进来,抹一把额头汗水,“你大哥回应天,估计这几天就会将银子和一千苦力给咱送过来。”
“爹辛苦了,喝茶。”朱缺闭着眼,随口说道。
“儿子,爹生意上有点事,需要出去打理一下,茶就不喝了。”朱元璋急着回宫,一方面督促太子、铁棠二人凑银子,另一方面,主要还是想调集一批人手暗中保护朱家庄。
这地方,可有他的一半新品稻种和土豆泥……
“爹要出去?”朱缺忽的坐起身来,“爹,能不能忍耐几日,等避过风头再说?”
“避风头?”朱元璋一脸茫然。
“对啊,咱不是狠狠的敲了朱重八一竹杠么,得想办法避避风头,”朱缺沉吟几声,道:“爹,你先在庄子上住几日……”
“儿子,放心,朱重八……咳咳,大明洪武皇帝没那么小里小气的,咱不用担心。”朱元璋信誓旦旦的说道。
“爹……”
“没事,爹现在生意做得大,朝堂上人脉很广!”
“……”
“儿子,爹先回去处理一下生意上的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朱元璋去意已决,朱缺也没法子,只好安顿几句,无非是到了外面不要胡吹乱侃的,嘴上得有个把门儿的,千万不可泄露与朱家庄的关系……
朱元璋自然是连连答应。
临走,他还顺走一包土豆和新鲜果子:“儿子,咱一个当爹的,总不能空手离开吧,这一包土豆和新鲜果子,咱带走了。
咱有一个朋友,可喜欢吃这些小玩意了……”
……
打发老爹离开,朱缺又躺了大半个时辰,已然到了午饭时候。
“少爷,吃饭了。”
“早饭不是刚吃过吗?”
“是午饭!”
红泥白了少爷一眼,柔声说道:“少爷最近长身体,所以,我就安顿厨房炖了一个小鸡蘑菇汤,外加干煸肚丝儿、蒜蓉油麦菜、小姨豆腐、蒸碗羊羔肉老四样儿。”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咱对物质生活的追求很淡薄。”
朱缺伸了一个懒腰,含一口清茶漱漱口,这才坐下吃饭,“等会儿吃过饭,咱三个就要开始干活儿。”
红泥:“少爷,干啥活儿?”
朱缺:“跪舔。”
黑妞:“少爷,你变坏了……”
朱缺一呆,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个小侍女:“跪舔,不是基操么?怎么还跟人品牵扯上了?”
红泥:“羞人答答的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朱缺摇头苦笑,这两个小侍女真是太没文化了:“跪舔,俗称舔沟子,这是一门大学问,说了你们也不懂,赶紧吃饭。”
红泥、黑妞埋头干饭,耳朵都有些泛红。
真是莫名其妙……
……
三日三夜后。
正在‘晨睡’的朱缺,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红泥,外面什么事?怎么这么吵闹?”
红泥赶紧跑进屋子,笑道:“是老爷和堂少爷回来了。”
“老爷和堂少爷?”朱缺一头栽倒,便要继续睡过去,“回来就回来了,又不是皇上,整这么大动静……”
“少爷,他们还带回来十万两银子,和一千苦力!”红泥道。
“啊?真的?”朱缺猛的弹起来,“有没有拱卫司高手和应天府的官兵?”
“没有啊……”
不等红泥把话说完,朱缺赤脚跳下床,像只猴子那般爬上阁楼,暗戳戳的打开一个‘远视镜’。
果然,庄子周围并无异常。
场院上,一千身强力壮的苦力队列齐整,正在接受‘堂少爷朱大标’的训话,老爹则背负双手,像个地主老财那般,踱着方步,向这边走来。
“不对啊红泥,那一千苦力不对劲儿啊。”
“你看你看,队列整齐,杀气腾腾,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沙场老兵,怎么给咱弄来当苦力了?”
“吗的,皇帝老儿果然都是老鹰吃小鸡……”
红泥趴在一旁,也举着一个单筒远视镜,口中啧啧不已:“啧啧,果然是沙场老兵,你看看他们的眼神,再看看他们脖子、手臂上的伤痕……”
“不行,咱得先躲起来,避避风头再说!”
“咱爹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还没脑子,被人当枪使了还洋洋得意,简直离谱!”
“算了,时间来不及了,让老头儿继续留下当鱼饵吧。”
眼看着老爹趾高气昂的向这边走来,朱缺忍不住吐槽几句,侧头对红泥说道:“快,通知黑妞,咱先进一号密道!”
然后,三人便悄咪咪的跳进一口水井……
……
朱元璋心情舒畅的来到庄院门口,轻咳两声,振一振衣衫,方才踱着方步走进去。
这一次,他也算是下了死手,从太子、铁棠和拱卫司身上,硬生生的榨出十万两银子的‘油水’,打算全部投资给朱缺,好让他尽快培育稻种、土豆。
敲打太子,给铁棠一个教训,让拱卫司的人懂规矩,顺便送‘儿子’一个大礼,还能给大明搞一批新品稻种、土豆。
简直是一箭三…不不不,格局小了,直接就是一箭六七雕!
这笔账,他怎么算都不亏。
心情焉能不好?
‘啧,臭小子,让你瞧瞧爹的本事!’
‘看你以后还敢小觑咱!’
“缺儿,赶紧的,爹给你送银子来啦,哈哈哈。”
“朱缺,你个臭小子还在睡懒觉?这也太不像话了,年纪轻轻的,没有一点朝气蓬勃的样子,这怎么成?”
“臭小子,快出来,老子给你送银子来了!”
“朱缺?”
“缺儿?”
朱元璋站在朱缺的房门前,高声大嗓的喊了半天,却听不到丝毫动静,不禁心中一凉:‘难道,这小子看破咱的身份,不愿出仕,竟然离去了不成?’
‘也不对啊,张彪刚才还说少爷尚在晨睡……’
朱元璋一着急,一把推开房门,却只见床铺上一片凌乱。
伸手一摸,果然尚有余温。
‘臭小子,跟咱玩这一套捉咪咪游戏?’
他一个马上皇帝,带兵打仗那么多年,经验自然十分老道,他略加判断便明白其中道理:‘嘿嘿,臭小子,竟然是让那一千大明老兵给吓跑了……’
不得不说,朱缺的机敏倒让朱元璋更加喜爱。
他不动声色的走出房门,出了庄院大门,背负双手,像地主老财那般在朱家庄的村舍之间转悠着、观察着、聆听着,寻找朱缺的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断定,那臭小子定然没有离开朱家庄。
于是,走着走着。
朱元璋的脸色,渐渐变得精彩起来:“这个朱家庄,简直太离谱了!”
第十四章 唱支山歌给爹听
‘笑天下可笑之人,骂天下可骂之人。——咱爹的话!!!’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咱爹的诗!!!’
‘大度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咱爹的胸怀!!!’
……
墙壁上,井台上,屋檐下,门框上,到处都刻写着‘洪武皇帝语录’,让朱元璋一阵恍惚:‘此间主人,难道是标儿?’
旋即,他使劲摇摇头。
揉一揉眼,终于还是确定,这里的的确确是朱家庄,少庄主就是朱缺那臭小子!
‘咋回事儿,莫非…真是咱亲生骨肉?’
‘不对啊,朕咋想不起来……’
朱元璋继续往前走,在一处村学外,他停驻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大明立国之初,百废待兴,偏生国库空虚犹如狗舔过一样,故而,他这位洪武皇帝就曾提出,鼓励乡绅办村学,为朝廷培养人才,以快速恢复国计民生。
只可惜,刚刚经历过前元暴政,再加上连年战乱、天灾人祸,民生凋敝,极少有乡绅能够出资办学堂。
‘看来,朕没有看错人,缺儿这小子虽然为人惫懒,其实不过是放浪形骸……’
“嗯?这些学子们背诵的是什么文章?”
朱元璋侧耳倾听片刻,脸色登时有些恼怒起来:‘简直胡闹,村学里教授的竟然不是四书五经?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而且,这乱七八糟的,到底是那一本圣贤书里的话?朕为何听不懂?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我爱南京承天门,承天门上太阳升……”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
……
听了好一阵子,直到一堂课结束,朱元璋还是没听到里面的先生,给村学蒙童们教授的什么知识。
于是,他忍不住便走进了村学。
红砖青瓦,古树森严,两排窗明几净的大教室里,满满当当坐了二三百名孩童,显然是分了不同年级,所教授的科目也不大相同。
村学院子里,栽种了很多花花草草,里面还立了不少‘小木牌’。
朱元璋凝神细观,不由得老脸微烫。
这就!
太舒服了……
只见那些小木牌上,用端端正正的楷书,写着一句句‘洪武皇帝语录’,跟外面村舍墙壁上的差不多,而且,其中有好几句,还做了训诂、备注。
一眼看上去,就十分的用心。
朱元璋在院子里转悠着,迎面碰上一名先生,手上拿着一叠‘教材’。
“这位先生,请留步,”朱元璋笑眯眯的说道:“我是朱缺的爹……”
“哎呀,原来是朱老爷啊,失敬失敬!”那先生赶紧躬身施礼,“老爷请进屋用茶。”
朱元璋踱着方步进了屋,往墙壁上随便看了几眼,心情更加舒畅起来。
想不到,这位村学先生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堂,正是他的一首大作:“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敬录咱爹大作一首,大明赤子朱缺遥拜顿首致敬”
字形歪歪扭扭,结体松松垮垮,不过,却天然有一股稚拙之趣,倒也不失令人赏心悦目……
“好字啊!”朱元璋忍不住赞叹一句。
“字么,平平无奇,不过就是一片赤子之心倒也难能可贵,说起来,还是诗好。”那先生淡然一笑,道。
朱元璋微微点头,道:“的确是一首好诗。”
他还想再夸赞几句,不过,想到今后若与朱缺说明原由,这自夸自赞的事情,毕竟面皮上不是很好看……
他随手翻阅几本‘启蒙教材’,发现其中不仅有算术、语文、以及常见的四书五经节选文章,更夹杂着不少‘氢氦锂铍硼’之类的新玩意,他根本就看不懂。
同时,让朱元璋眼前一亮的,便是所有的启蒙教材里,时不时的冒出来一句‘咱爹的话’,让他哑然失笑之余,也是心情大悦。
‘咱的这个皇帝,看来当得不赖嘛。’
‘正所谓,润物细无声,缺儿真是咱的好儿子!’
‘看看咱那十几个亲儿子,除了大儿朱标,其他哪有一个能有如此孝心的,简直就……回头带他们过来,看一看,学一学,学不会的老子抽死他!’
与先生闲聊几句后,朱元璋便告辞出门。
他是‘朱老爷’,身份虽然特殊,总不能干扰到学堂的正常教学嘛。
还是继续到外面去转一转、看一看,顺便搜寻朱缺那小子的蛛丝马迹……
……
于是,整整两个时辰后。
朱元璋终于回到朱缺的庄院,果不其然,那臭小子依旧不见踪迹,看来,那一千名大明老兵的出现,让他吃了一惊。
想到得意处,朱元璋嘿嘿一笑,转身出门,向远处的‘工地’走去。
一千大明老兵,与之前被朱缺想办法弄来的几百名苦力,正在挖池塘,一个个光着膀子,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场面甚为热闹。
“好了,休息一炷香工夫!”
老远的,张彪发现‘老爷’向这边走来,他一声大喝,让所有人停手:“刘二十七,你上来一下。”
一名汉子快步过来:“彪哥,要思想品德教育吗?”
张彪点头,低声道:“少爷这两天教的新歌,让大家扯起嗓子唱!”
“记住,只要有外人在场,咱们的思想品德教育就绝对不放松,劳动时每隔一个时辰,以及一日三餐前、睡觉前、早操时,都要进行,明白?”
刘二十七狠狠点头,低声道:“明白!”
而后,他踏出几步,猛的一挥手,怒吼一声:“唱支山歌给爹听——预备、起!”
于是,堂少爷朱大标、新来的一千‘大明老兵’还在发愣,耳边‘轰’的一声,另外那数百苦力,竟异口同声的唱了起来:
“唱支山歌给爹听,咱把爹来比娘亲;
娘亲只生了咱的身,
爹的光辉照我心……
……
爹的光辉照我心、照我心…照我心!”
原本一支婉转动情的歌,让数百名汉子,硬生生的给唱出了一股子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的气势出来,最后再加上一个八重唱,更是让气势节节攀升。
最终,达到高潮。
数百条汉子的脸上,露出一抹坚毅、决绝而动情,一个个捡起地上的铁锹、铲子、小推车等,齐声怒吼:“鸡叫一声噘一噘,鸡叫二声噘二噘,三声四声天下白,褪尽残星与晓月。”
然后,便是一阵雄壮有力、整齐划一的‘劳动号子歌’——
“大明朝呀嘛呼儿嘿~”
“咱种田呀嘛呼儿嘿!”
“咱爹和百姓、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啰啰啰太、齐种田呀么嗬咳……”
“……”
一些平平无奇的话语,化为劳动号子歌,令人莫名的一阵心潮澎湃、干劲十足。
与此同时,他们每一个人挥舞着工具,开始埋头苦干!
不要说在场的‘堂少爷朱大标’,以及那一千名大明老兵,竟然热泪盈眶,情不自禁,纷纷抓起铁锹、铲子等,与另外那些‘老苦力’齐头并进。
就连远远走来的朱元璋,也是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愣住了。
这个朱家庄。
舒坦!
第十五章 给爹弄了一张护身符
就在此时,距离朱家庄三四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崖上,朱缺懒洋洋的躺在一只藤椅上喝茶、闭目养神。
红泥、黑妞两名小侍女,则各举一架‘远视镜’,一刻不停的观察着,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少爷,你爹不对劲儿啊。”
“咋不对劲儿了?”
“你看你看,老爷竟然卷起袖子,挥舞着铁锹,比那些苦力还干得起劲儿!”
“少爷,你快来看看,你爹脑子有毛病!”
朱缺接过远视镜观察一阵子,叹一口气:“还真是脑子进水了……”
“唉,想想老爷子这些年也挺可怜的,年轻时候出门贩茶,钱没挣到多少,就惯了一身胡吹乱侃、好高骛远的臭毛病。”
“得,让他干点农活儿吃点苦,其实也挺好。”
朱缺又躺回藤椅,心下开始盘算:‘这个大明洪武皇帝,看来还真不是个善茬,十万两银子、一千大明老兵弄过来,分明就是想彻底铲除朱家庄的节奏……’
不行,这样躲躲藏藏的也不是办法。
要主动出击!
“红泥,黑妞,你俩轮流值守,发现任何异常,随时回报,”朱缺站起身来,向山洞里走去,“我给咱弄几张护身符去……”
……
三日三夜后。
山崖上。
“如何?没有异动?”朱缺问道。
“少爷,没有任何异动,”红泥趴在一张羊皮褥子上,通过‘远视镜’,俯视整个朱家庄,“对了,老爷出去三四趟了。”
“他不好好呆着,乱跑什么!”朱缺使劲揉着眉心。
这个老爹,没啥本事就算了,还不消停,搞的像一个大人物那般……
“没什么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朱缺转身便走,“你们继续观察。”
“对了少爷,的确有点异常。”黑妞突然说道。
“嗯?”朱缺停下脚步。
“老爷每次出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外面搬东西,土豆瓜果什么的,都搬!”黑妞气哼哼的说道,“这个老不羞的,咋跟少爷一样臭不要脸呢……”
朱缺:“……”
他轻咳一声,却实在无话可说,只好干笑两声,转身钻进山洞……
……
又三日后。
山崖上。
“少爷少爷,那个老不羞的又在搬东西!”黑妞咬牙切齿的骂道:“那是少爷的东西,他凭什么要拿走?”
“除了老爷举动异常,还有什么?”对这个老爹,朱缺也算是服了。
看来,老爹这些年根本就没挣到多少银子,偏生又是个风流小老汉,在外面还养着不少姘头,估计是连口粮都有些困难了,这才厚着脸皮搬东西吧!
唉,回头想个办法,给老爹挣一大笔银子了,让他老人家安享一个快乐的晚年。
男人嘛,好色贪财,不寒碜……
“有啊,我发现那个堂少爷不对劲!”红泥在一旁低声说道。
“有什么不对劲?”朱缺终于来了兴致。
“他这几日的表现有些异常,”红泥有些生气的说道,“他与那一千大明老兵关系越来越好,看样子是想夺张彪的权!”
“麻的,谁给他的胆子!”
朱缺登时恼了,一把抓过‘远视镜’,向挖鱼塘的那一大堆人望去。
果然,堂哥朱大标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堆泥土上,旁边还有两个大明老兵伺候着,又是捏肩又是揉背,手里还拿着一个羊肉包子慢慢吃着。
这哪里是花钱雇的苦力?
分明就是弄来一个少爷啊!
“少爷,要不要给张彪传信号,让他给堂少爷松松骨头?”红泥低声问道。
“对,顺便把那小白脸的屁燕子缝上,七八天后再拆线!”黑妞嘿嘿笑道。
朱缺瞪了她们一眼:“那是咱堂哥,怎么能如此虐待他?要弄,也该有点技术含量,让他心甘情愿的往死里干活,才是正事!”
突然,他想起一事,随口问道:“沈杀还没回来?”
“没有,早上才接到飞鸽传书,沈管家明日一大早才能回来。”
“好,让他直接来见我。”
“嗯!”
……
次日,日上三竿时。
朱缺骑着一匹瘦驴,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沈杀、红泥、黑妞三人。
“少爷回来啦!”
刚进庄子,一身泥土的张彪狂奔而来,便要与少爷来一个黑熊抱,却被红泥嫌弃的一脚踢开:“你满身都是泥巴,别弄脏少爷的新衣服。”
张彪也不着恼,咧着大嘴傻笑:“少爷,俺想死你了!”
“嗯,想想就行,别死了。”朱缺随口说道,“怎么样,老爷和堂少爷都在不?”
“老爷在家,还带来两位客人,”张彪有些郁闷的说道,“对了少爷,堂少爷今天没来上工……”
朱缺点点头,道:“你先忙去。”
其实,他是观察好了之后,才带着沈杀几人绕了一个大圈子,从正面返回朱家庄的,对庄子里的事,他心知肚明。
“少爷,老爷越来越不像话了,”红泥凑过来,低声骂道:“他大包小包往外面搬东西就算了,现在你看看,连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给召来了……”
朱缺没吭声,举步走进院子。
转过一道照壁,再穿过两道圆形拱门,便来到后院。
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下,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几颗土豆、一小堆稻种、几样其他粮食种子,老爹居中而坐,看着还挺会装逼,竟莫名的有几分威风凛凛。
老爹下首,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清癯瘦老头儿,六十余岁的样子,须发花白,颇有些仙风道骨和书卷气,一看就是江湖骗子的模样。
另外一人,五旬上下,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嗯,也不像好人。
这二人虽然身上穿着普通商人的绢衣、布衫,却偏生器宇轩昂,霸气侧漏……
朱缺心里暗叹一口气:‘怪不得咱爹贩茶多年没挣到多少银子,看看他交的这些朋友,一看就是装逼犯。’
“爹,儿子回来了。”
因为有外人在场,朱缺多少收敛了一些,算是给老爹一个面子,走上前去躬身抱拳,算是施礼了。
“缺儿回来了?”
朱元璋猛的起身,然后,又慢慢坐下,淡然说道:“回来就好,你这几日不在家,跑什么地方去了?”
朱缺嘴角一抽。
得,咱爹也开始装了。
“儿子前几日做了一个白日梦,梦见有一白胡子老头儿请咱喝酒吃肉,顺便传我一门秘术,可为大明百姓造福,”朱缺笑嘻嘻的胡说八道,“故而,儿子便出去试验了一番。
爹,你还别说,那老头儿教儿子的秘术,还真管用呢!”
白日梦?白胡子老头儿?为大明百姓造福?
朱元璋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
这小子的话……不可信,但听着就是舒坦。
这时,那清癯老头儿和白胖中年人站起来,像模像样的躬身抱拳:“见过少庄主!”
朱缺侧头,随口问道:“爹,这二位?”
朱元璋呵呵一笑,道:“这位是爹的账房李二、李先生,这位是爹的大掌柜胡三、胡掌柜。”
‘看看爹结交的这人,连个名字都如此意外……’
“见过李先生、胡掌柜。”朱缺随便拱拱手,便懒得理睬那二人,“爹,你让这二位回避一下,儿子有大事商议。”
李先生、胡掌柜:“……”
陛下的这位私生子太嚣张了,竟敢当面嫌弃朝中大臣!
朝堂之上,就连太子朱标见了他们二人,也是毕恭毕敬的施礼问候,果然是乡野小子,缺少了皇家子弟的气度与礼数……
不过,他们来之前,朱元璋可是叮嘱过,绝对不能漏了馅儿。
于是,冒充账房先生的韩国公李善长,与冒充大掌柜的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只能老脸微烫的起身:“东家,既然少东家有要事相商……”
朱元璋哈哈大笑,摆手道:“缺儿,你但说无妨,这两位都是爹的心腹,不碍事。”
朱缺侧头看一眼李善长,再看一眼胡惟庸,摇头道:“爹,他们……”
朱元璋眼角一扯,赶紧开口:“儿子,有事就赶紧说,这二位绝对放心!”
他生怕朱缺这小子乱说话,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朱缺点点头:“也罢,如果他们不听话,回头让张彪缝上他们的屁燕子,十天后拆线。”
朱元璋:“……”
李善长、胡惟庸:“……”
“好,那儿子就说了,”朱缺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一个小袋子,“爹,这一次咱敲诈勒索了皇爷朱重八,我估计,那老头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儿子给爹弄了一张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