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补天
“轰！”
一女子从尘土飞扬的土地上站了起来。女子只是轻掸了衣袂上的轻尘，显然早已不为衣服上的斑斑血迹所动了。女子低首微微一叹，女子略带尘土的面容上，掩饰不掉的是那份高贵的气质，令人见到便有一种想要俯首参拜的冲动。旋即，女子便以一种无比睿智的目光抬首朝天空望去。
天空中，按照八卦方位高高低低站着八八六十四位华服男子。这六十四名男子，或执铁伞，或舞长剑，也有掌心之上托着一方数寸高的流光宝鼎的……只见他们所用法宝各不相同，却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地面上的女子。仿佛地上女子只要一动，这些六界之内传闻之中的上古神器都会一同离手，向女子身上砸去。
女子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尽管他们每一人都足够俊美。女子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某一虚空处，喊道：“大哥，吾既死，汝可会遵守汝之承诺？”
虚空中当即传来一声叹息，半晌天际回荡起一个淡淡的男声：“三妹，早知今rì，何必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女子喃喃道，自言自语，又像是自嘲。女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惊回首，宛如星辰一般的双眸凝视着某处的远方。
恍然，女子眼中的景物模糊了。女子深深的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这才止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是，嘴角边的一缕朱红确是不可能止住了。女子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意，双手在胸前掐了一个五sè法诀。待到两手再分开的时候，女子的右手至上，已经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与此同时，女子修长的双腿竟在五sè光华中合在了一起，化为了一条长满青鳞，长近丈的悠悠蛇尾。
立于虚空中的六十四男子，目睹了女子的变化，竟然不约而同的目光一动。随即，将手中的法宝神器朝天一举，“喝！”
随着一声撼天动地的大喝，六十四人的华服在无风自鼓中，天地间瞬间闪现出一个覆地万里的超级法阵！
女子对此仿若熟视无睹，只是缓缓的将那块看似平凡的土石举过了头顶，左手成兰花。此时，女子，终于闭上了双眼，两滴映照着女子绝美容颜的泪水终于渗入这片她挚爱的土地。一段流传了亿万年的古老传说中的咒语，宛若穿越时空，在女子兰香檀口中，被拖入了现实：
“yù炼神石试补天，石破天惊碎梦痕。”
是时，再无半分窈窕倩影，女子适才dú lì之处已独自兀立了一位中年髯须男子。男子弯腰拾起地上那块沾染了片片血污的土石，凝视良久。
半晌，忽尔，男子虎躯一怔，一口殷虹的鲜血便喷了出来。男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又看了看手上的石头，眼睛一眯，好像从石头中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轻蔑，而更多的则是自嘲。当下，长袖一挥，那块由女子鲜血染红了的石头，在天际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消失在男子的目光之中。
男子收回远眺的目光，嘴角得意之sè甚浓，片刻，笑意便充盈在男子整张脸上，男子仰天长笑道：“哈哈！吾妹，汝输尔！……万古，曰天帝者，当唯一人！”
第一章 蜀山
诗仙太白有诗云：“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蚕丛、鱼凫身为上古巴蜀之地一国的君王，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曾经辉煌灿烂的文明早已淹没在浩浩的时间长河之中。曾经的那些美好、动人的传说，却在口口相传之间，随着滔滔河水流传了下来。真正的传说，不仅是见证了过去的璀璨星空，也记载下了今rì种种，更书写着未来的篇章。
巴蜀之地，古蜀之国，上古时期便流传着一座巍巍仙山的传说——蜀山。所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所描绘的，也正是此山之雄奇险峻。斗转星移，当年的王国早已不复存在，但是无论是存在于文字记载之间的蜀国，还是如今的蜀地，皆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蜀山！
时至今rì，原本四万八千年与世隔绝的蜀地，自五丁开山至今，年岁久远已不可记。地处西南边陲，却是纳入了中原版图多年，文化和观念与真正的中原地区相较，也只是大同小异之别。
话说也是奇怪，随着蜀地与中原地区的交通rì渐便捷，入蜀行商、游历、传教，甚至长期定居蜀地，在蜀地扎下了根，结婚育子的中原人也越来越多。但是奇怪的是，千百年来，无论是外来之客，亦或是蜀地的原住居民，皆表示再未见过古籍中所记载的那个只有鸟道，猴猿难攀的雄奇壮美的蜀山。
如今展现在是人眼前的蜀山，非但不是《蜀道难》中所描绘的的“危乎高哉”，恰恰相反的，却是一种“秀丽”，即使山峰重峦叠嶂。但实在难以用什么拔地而起或是高耸入云来形容。
蜀山位于蜀地中部，可以说是蜀地的象征，自然不可能有第二座蜀山，同时也不大可能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出现误传的情况。至于蜀山之巅，传的最玄乎的剑仙的传说，那也就只能是个传说了——常年活跃着少则几十多则上百的猎户，偌大的一个蜀山，早就被他们一代代人翻了一遍又一遍了，也没听说有谁谁谁结了仙缘什么的。
是夜，一座古朴淡雅的庙宇之上，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鹤发髯须老者盘膝而坐在一个草编的蒲团之上。庙宇的正中，供奉着一尊太上老君像。淡淡的焚香，掺杂的丝丝蒲草的清香弥漫在大殿之上。
看上去，一切都和普通的道观没有什么区别。真要说区别的话，便是这整座庙宇较之寻常建筑，只能用无比高大来形容——老者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在那尊身高六丈的老君像下，显得无比的虔诚。
忽尔，老者的眼皮非常不自然的动了动。道门中人，是非常相信天人感应一说的，而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说的也正是如此。老者有些皱褶的眼皮近乎是弹开的，长袖一甩便站了起来，随即两手一背，转身朝着大殿之外那一方并不宽敞的星空远眺。
半晌，十数道各sè剑光划破天际，纷纷大殿前的广场收起了足下的三尺青锋，步行进入大殿。
只见为首的是四男一女。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白发飘飘，却鹤发童颜的男子。皓首，见证着韶华易逝。只是功法之故，却依然保持着少时的容颜。另外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在那名女子身侧，前者看似已过知天命之年，锐利的目光配上不苟言笑的神情，令人见了便有一种敬畏之感。
而后者虽然也是面带皱纹，但是看面相应该比前者要年轻一些，而此人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与前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名女子的从容貌看，不过二十多岁。修道之人的年龄是不能从外貌上判断的。其身为女子，能够走在众人的最前排，说明了其在此门派中不凡的身份。
另一名男子对比另外四人看上去倒是中规中矩，同样是四五十岁的模样。黑中带白的头发和胡须，一副中年路人大叔的模样。而四人服饰大同小异，也侧面表明了四人师兄妹的关系。四人身后，跟着近十名男女弟子，想必也只有各个首座座下嫡传弟子，方有资格随师傅进入这本门的圣地。
众人向老者施礼，老者轻甩长袖示意同门免礼，便直接开口了：“诸位，想必你们也……”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大殿，或者说是整座山峰，大地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片刻之间，大地的震颤愈发强烈，众多木质结构建筑都在晃动中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其间，更参杂着零星砖瓦砸碎的声响。
此时，殿前空旷的广场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掌门一脉的门下弟子。与此同时，老者率领殿内众人已然移步至大殿门口。一阵山风吹过，大殿门前，代表此间地位最高的六人的都不禁一皱，紧接着，便不约而同地朝繁星璀璨的夜空凝视。这阵风，太不一般了，这阵风自下而上，是由山间灵力的运动所带出的风，能够引动天地灵气从而带出大风的，此份修为绝非等闲。不止山中弥散的灵气被引动了，甚至隐藏在地脉中的灵力都被引动了。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偌大的山峦，竟然在缓缓下沉！
又过了小半盏茶的时辰，就在部分低辈分弟子已经开始sāo动的时候，由掌门和五位各脉首座所代表的决策层却依然纹丝未动，不会焦躁，也没有想要出手改变什么，令人感到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改变却又无伤大雅的淡然。山峦上空百丈之处，已然弥漫各sè的灵力。其中以深浅不同的白、青、蓝、红、黄，五sè为主，各sè灵力所发出的光彩虽说无法与皓月争辉。但是俨然已经掩盖了点点星光。更为不可思议的是，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动，令所有的灵力，都在以一种玄奇的轨迹运行着。
风在吹，山在摇，地在颤，“轰”的一声巨响，那股无形的力量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大地猛然晃动了一下，就仅仅一下。不少修为不高的弟子便就如此一个踉跄，或前仰，或后翻。而一些修炼已有小成的弟子，已经能够御风而行，还能够站立不倒，只是很多却已是踏在虚空之上。
“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一愣，显然不知所云。也有的左瞧瞧，右看看，不自觉的在寻找着那个令人惊讶的事物。
“上面！”一名倒坐在地上弟子指天叫道。
只见，百丈上空的各sè灵力，在适才的剧烈震颤的片刻，竟然自行瞬间化作了一个个数丈大的金sè符文，所有符文既然是由纯粹的灵力组成，自然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非凡的意义。所要表达的也不是我们寻常记录世事可比的。说不得，其中蕴含了莫大的威能。天空中密密麻麻全是一列列的金sè符文，俨然已经涵盖了在场所有人目力所能够看到的每一片天空，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透过符文间的间隙，便可以可以看到，第一层金sè符文之后还有符文，一层叠着一层，同样呈现着流光熠熠的金sè！宛如一部古老史诗，穿越了时空，再向现实诉说着当年的伟大。
虽然无人能读，但是从结构来看，这所有的符文应属同源，自是不假。就在大部分人面对着远古的伟力，看的痴了的时候。一些得道，具有一定定力，并一定制符功底的弟子，这时候已经取出了随身所带的玉简，贴在额头上，以神念之力，记录下这可能令他们在修真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的恩赐。
同一时候，同一山脉的某处山峦之上，金碧辉煌的光芒照耀下，映出一道窈窕的倩影。只是此倩影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给直接按在了地上。按理说，此女子的修为想要腾空而起，只是一念之间。但是原本貌似人畜无害的漫天符文，此时，却成为了专门针对此女的巨大阵法。只要女子腾空而起，体内凝聚起来的灵力便会如cháo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散失掉。而且，愈是接近符文天幕，体内灵力流失的愈快。甚至有几次，女子已经一跃数丈高，在空中灵力散失后继无力，直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倒反而是此等不太雅观的姿势，能够最大限度的延缓体内灵力的流失。
仰望着这宏伟符文天幕的女子，心中却蓦然生出一缕绝望。女子咬了咬下嘴唇，一阵尖锐的痛意，将女子从绝望的迷茫中拉了回来。转而化为了一抹坚毅的神sè印刻在其如玉般洁白的面容之上。女子有些忿忿地喃喃道：“这种不知名的小山上为什么会有金剑文……”
当即，女子依然躺卧在这无名的山岗之上，两支芊芊玉手和于胸前，结印，只听女子口中吐出两个坚毅的文字：“轮回！”;
第二章 猎户
面对这莫名的天象，众人只当作是一次天赐的机缘。在先知先觉的几人的启发下，大多数人都取出了玉简，印在头上，纷纷在记录下这未知的文字。
奈何，这空中的漫天符文，看似密密麻麻，实则每一个都复杂无比，一炷香过去了，能记录下十字之数的没有几人。这时候，老者身后不知哪位首座，嘴角一敲，露出了一缕不屑的笑意。然则，一道细微的“咔嚓”声，自天际传来。这就犹如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投入烟波浩淼的大海中，也会荡起比石子大百倍千倍的涟漪——在场之人都是修真之人，灵觉远超常人，逆着这一丝微响远眺，就见远处的天空中其中的一个金sè符文竟处处皴裂开来。
这个巨大的符文以肉眼可见的可见的速度迅速分裂成无数个大则不过拳头，小则只有米粒大小的符文。而以这个碎裂了的符文为中心，粉碎之势便如荡起的涟漪，一阵阵“唰唰”的刺耳的声音便回荡在天地间。顷刻，这天幕一样的符文天书，便尽数粉碎开去。这些宛若繁星浩荡的缩小了的金sè符文，在没有任何人施法引导之下，以百川入海之象，融合成为了上千道高速飞舞的凌厉剑气。每一道金濛濛的剑气都闪烁出照亮夜空的耀眼光芒。虽然整个剑阵的目标不是自己，但是没有人会怀疑此剑阵所蕴含的移山填海的巨大威能。而，整个剑阵流露出的灵压竟然比适才符文天幕，凭空增大了数倍之多。
远处，某一个山头间，一道窈窕的倩影，凌空而起，一晃之间便腾空百丈，出现在金sè剑阵之间。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感受到，这万千剑意，都只是锁定在女子一人身上。只要女子敢动一下，这融合了灵山地脉伟力的剑阵，便会将其无情诛杀。也不知道这个看个柔弱的女子，却有何等逆天门道，能够引出这夺天地之力的剑阵。
众人只见，天边，女子美好的曲线倚着半边月牙，右臂抬起平肩，芊芊食指，虚空轻点着漫天飞舞的金sè剑阵，只两字：“涅槃！”
整个剑阵被激活了！
锐不可当的剑芒固然可怕，但是撕裂一切的剑势尚未及体，便从女子身上涌出一股庞然巨力。这股巨力无形无sè，只听宛如天雷的轰鸣之间，便将一切剑气拒之十丈之外——所有进入女子十丈范围内的剑气，皆被涅槃之力打散，分解，碾碎！甚至原来组成剑气的一个个金sè符文一样被无可避免碾碎了。留下的，只有按照原本轨迹飞向女子的点点金sè灵力粉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越来越多的金sè灵力粉末淹没了女子的身影。
这天雷陨落的巨响只持续了不到小半柱香的时辰，策动了涅槃之力的女子，能够粉碎有形的剑气，却挡不住无形的剑意侵入自己的奇经八脉。终于，女子再也压不住在经脉间乱窜的剑意。
“噗！”一口殷虹的鲜血，在漫天的金光中，映红了女子已经苍白的脸颊。只是，这一幕，没有人能够看到……
巨大的轰鸣声停止的一刻，睥睨天地的剑阵，仿佛也在同一时刻，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无论是随风飘散的金sè灵力粉末，亦或是长长短短的锋利剑气，都在这一刻，暗淡了下来。重新化作各种不同源的灵力，融入天地间。
并不是没有人想要寻找女子的踪影。只是，不知谁人惊愕地大叫了，一声：“啊！”
众人先只是不知所以，不久便都看到了手上的玉简，不知何时，所有人的玉简上都布满了或密或疏的裂纹。以神识渗入玉简，哪里还有什么金sè符文？
是时，老者身后的那位首座，则将一块紫sè的完整玉简收入了宽大的袖袍中。当即掩面，微笑，默叹，暗忖：“叫你们不读书，上古剑文怎么可能记在普通的玉简上？”
为首老者，长袖一挥，一股洪亮而沧桑的声音，响彻天际：“好了，今晚之事到此为止，所有弟子回自己屋舍休息。”老者声音一顿，旋即换回正常的声音继续道：“诸位师弟师妹，你们随我来。”
在场的所有弟子，经过了一阵不大不小的sāo动之后，终究碍于门规如山，也都纷纷散了。
蜀山在蜀地人民心目中意义非凡，但实在没有成为圣地甚至禁地的那一步。外人若独自入蜀，在没有友人或乡人的指引、提醒下，亲临蜀山，应该会“不识‘蜀山’真面目”。以至于，蜀山之上，常年都活动着一定数量猎户，更有世代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世家，便是直接将家安在了这蜀山之上。一般没有要紧事情，二三个月才会下山一次。其中，楚云、楚玉这两兄妹便是这所有久居山中的猎户之中年纪最小的一户。
再说这猎户，实在算不得什么能够光宗耀祖的行当，最多也就只能算个靠山吃山的职业，更多的，则是生活所迫。从柳河东柳河东之名篇《捕蛇者说》便可略知一二。时人的生活，虽不像其中描写的如此困窘不堪，只能说，定居山中的猎户，的确是凡间赋税约束之外的存在。但是，这不代表了猎户活的轻松愉快，本就是看天吃饭。实际上就是靠那张脸，“脸好，胃口就好”是很有道理的。
再者，猎户上山，虽是经常结伴而行，这荒山之中，却是常有非寻常人力可抗的野兽出没。就在二年之前，由楚云的一位族叔送回了其父所用过的弓和箭。不知楚云兄妹的父亲，是遭遇了什么凶悍野兽，亦或是遭遇了什么意外。至于那位族叔，名义上是族叔，也就是流着那么多多少少同源的血，实际并不住在一起，同是猎户，基本也负担不起多两张嘴吃饭。加上，楚云、楚玉的母亲，早在产下楚玉之后便因难产撒手人寰了。至此，楚云、楚玉兄妹便真正成了一对孤儿。
是年，哥哥楚云才十二岁，妹妹楚玉则只有不满十岁。
起初的一段rì子，两兄妹的生活还有和父亲要好的叔叔伯伯们的接济一二。但是到了之后，接济渐少，作为兄长的楚云只能拿起父亲的弓箭，走上了世代的狩猎之路。
一开始的三天，楚云只打回了一只不大的兔子。当时，总算还有一定的接济物品，总算还没有沦落到饥寒交迫的地步。也不知道是否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的缘故，两年间，楚云已经完整的继承了父业，只有十四岁还略显瘦弱的身躯，已经至少能够保证兄妹二人不用挨饿了。
而楚玉，虽说不用随兄长一同为吃饭问题入山打猎。但是也常常大半个白天不会安分的呆在木屋里，也不知道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是如何寻找着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快乐。
这天，楚云打猎归来，此时远山之边的一轮红rì已然西斜。已近家门，楚玉并未在家，楚云一身粗布衣衫，兽皮围腰，腰刀侧挂，斜背长弓，一副标准的猎户的衣着打扮。只是还不高的身躯之后，竟然拖着一头与楚云身形有些不合比率，甚至是比率有些夸张的棕黑sè成年野猪。不管楚云是如何做的的，总之他毫发未损的站在这儿，而且看上去因为打到了一头野猪的缘故，心情还颇为愉悦。
再看那只被五花大绑四脚朝天野猪，背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然变黑，显然这庞然大物已经被拖了有一段时候了，倒在地上连嚎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痛苦喘着粗长的大气，证明着它还活着。但是，这改变不了即将成为他人晚饭的命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此时，那轮红rì已经完全沉入了远天的高山之后，空留半天层层叠叠红彤晚霞。而，东方的另半边天空，夜sè渐浓。
穹庐之下，楚云依山而建的小木屋中，升起了淡淡炊烟。随着，手中串起的肥壮的猪腿，在“噼噼啪啪”跳跃的火苗尖儿上，逐渐由红变白，再由白慢慢被火光染成了金黄sè。随着，“次啦”一声，一滴肥壮的猪腿中渗出的腻油滴落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中，随之化作了一缕白烟，少年专注的眼神中，映出一种别样的火热。
火焰奏响噼噼啪啪的旋律，忽然，其间，一丝很不起耳的“吱……”声从门外传来，被楚云猎人职业的敏锐感官给捕捉到了。楚云半躬烧烤的身体随即如弓一般，弹了起来，当即将串好的猪腿往灶台两边一架，朝门走去，“玉儿，看我今天捉了什么回来！”（注：古时，建在山上的房子，一般为了防cháo、防虫、防野兽，会将底架空，整座建筑悬空，再在下层铺一层木板作为地板。具体实物，详见现在云南的吊脚楼。木质建筑，榫卯结构，年久或重量较轻，轻微的震动便会有“吱吱呀呀”的响动。）
第三章 谎言
楚云在取下横闩的瞬间，敏锐的感官恍然觉察了一丝不对劲儿，但是由于时候太短，楚云也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不对了，就这么动作为之一顿。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小小的木门才开了一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待门打开大半，就见门边斜靠着一名蓝衣女子，蓝衣女子缓缓道：“老乡，小女子路遇野兽，侥幸得以逃脱生还，不知可让我容我进屋，我歇息片刻，喝口水便走。”
这名陌生女子给楚云的第一印象，就是她似乎有点太淡定了，打死一只野猪之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楚云自问做不到。其他问题，楚云没有再深想，却见这名蓝衣女子虽然还能辨认衣衫本来的颜sè，但是俨然半边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褐sè。只是不知道，这是女子自己的血还是他人，亦或是山间猛兽的血。
楚云不会说那种很得体的官话，只是轻轻一点头，便回身让出了进门的路。
山风徐来，迎面扑来一阵楚云无比熟悉的浓重的血腥味，这令楚云有点紧绷的神经猛然一颤儿，这才开始正视眼前的女子。站在面前的这名女子，在渐浓的夜sè的掩映下，脸庞间飘舞这几片屋内浮动的火光。白皙的面容，透露着疲态。而那几缕散乱垂在眸子前的青丝，又显出了几分狼狈。
从女子娇好的曲线来看，此女应该比楚云要虚长几岁。而再浓的血腥味之中，也掩盖不住女子身上，透出的淡淡的兰花般的体香。即使楚云不知道，也没见过兰花儿长个什么样子。楚云嗅到了，而这时，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楚云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目光，轻“嗯”了一声，“你……”。
女子不知，这只是楚云身为猎户的职业习惯，习惯xìng地上下观察“猎物”。楚云似乎也被这一声女子不悦的提醒，小小的吓了一跳，实则……“呀！”楚云大叫一声，这反倒把女子给惊到了，“小姐……额，不是，姑娘，你先进来坐。”说着便拔腿向里屋跑去，待人影已经从女子的视线中全部消失，还从里屋又传出一个声音：“进来的时候，记住关门。”
女子独自兀立在门边，一阵错愕，貌似忘了进屋，或是在考虑到底还要不要进去。正在女子还在踟躇的时候，屋里，厨房中又传出了楚云幽幽的自言自语的声音：“还好，没胡，这么好的猪腿不能浪费了。”
女子忽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眼角微微一抽，当即又想到的什么，轻叹了一口气，回首望了望远方的天际。深蓝sè的天空中，残星点点，残月如钩。
“吱”一声，女子默默掩上了木门。
又是大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屋外天黑的很快，而屋内，一股烤肉特有的喷香之气早已弥漫四溢。女子坐在屋内仅有的一张木桌边的矮木凳子上，单手拖着脸，透过门间的空隙细细端详着楚云专心烤肉的背影，恍若在欣赏着这属于楚云一个人的快乐。
厨房内明亮的火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只有一口已经泛黄还带豁口的大瓷碗，里面盛着两只黄澄澄油腻腻的整只大猪腿。显然，楚云并没有将那头大野猪四只大猪手一次烤完，在这种深山野林之间，虽然没有太先进的食物保鲜的方法和设备，但是用一些猎户首耳相传间的一些土方法，也是能够让生肉保鲜一两天的。
楚云右手端着那个大碗就蹦达出了厨房，烤完一次猪腿，心情都大好起来，出门的时候口中还习惯xìng的蹦出两个字：“玉儿……”话刚刚说出口，楚云便抬眼看见了正坐在眼前的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正襟端坐，面带微笑，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楚云。楚云被她瞧得有些心里发毛。楚云从小生在山间，长在山间，涉世未深，先前女子被楚云瞧得有些不痛快，而楚云却是浑然未觉。现在，很明显的，是楚云叫错了，还是在一个陌生的年长女子面前，此时，这个女子还有些“不太正常”的望着自己。顿时，楚云脸颊两侧，不觉而生出一阵灼热，只是常年打猎形成的棕黄sè皮肤，在火光的映照下，倒也看不出有没有变sè。
“嗯……”是蓝衣女子先开口了，蓝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指，含蓄地指了指楚云手上端的旧瓷碗：“那个……我能吃一点吗？”
尴尬就此化解，楚云一拍脑门儿，道：“吃！姑娘，你看这天也黑了，你也走不成了，不如在我家里住一晚？里面我烧了热水，应该还得再烧一会儿。看你全身是血，应该很不舒服，等会儿就可以洗澡了。”
“嗯？”女子斜视厨房，果然，里面仍有点点红光尚未熄灭。女子把头微微一点，刚想接过肥厚的猪腿，手臂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问道：“这些给我吃了，你吃什么？”
楚云很爽快地道：“你吃，我们还有。”
“我们？”女子很细微的觉察到了楚云的用词，黛眉轻弹，又问道：“不知，那位‘玉儿’，是你的……？”
“是我妹妹。”楚云直言不讳，说着，又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山林，当下将手中的碗连着两只猪腿一起放到女子旁边的桌子上，“你先吃，我要出去一趟，她天黑了还没回来，我不放心。”
不知，楚云缘何对这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子竟产生出此等如至交多年的老友一般的信任，能够放心的让对方独自留在自己的家中。更没有什么尽地主之谊，照顾不周之说。不过，要说这是座房子，它也就只是座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房子。
楚云已经从墙壁上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弓箭腰刀，就在这时，屋外忽的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白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划过二人的脸颊。楚云第一个反应，便是——闪电？这个念头便如眼前转瞬即逝的白光，只在楚云脑中一晃而过，只听天空中传来一阵利器划空的尖锐的声音。这当然不会是九天雷动。
“气，好强的气。”楚云自言自语喃喃道。声音在山间荡起余波，初音散却，却激起了山林各处的，咆哮哀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的蓝衣女子眼皮猛然一跳，注视着楚云的目光开始复杂起来。女子毕竟也不是一般人，生生将震惊按捺在心中。由于女子的身份特殊，某些方面上，能被女子看走眼的人，一般来说，就肯定不那么一般了。
楚云心念其妹，再不耽搁，正yù出门，却又听到了“笃、笃、笃”的敲门声。楚云心有不快，但这注定了，是改变楚云一生命运轨迹的一个晚上！
即使是心中愤懑，但是楚云多年于深山中打猎培养起来的高度敏感的神经，还是觉察出了其中有些奇怪的地方——楚云似乎并没有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便直接听到了敲门声。而出于尽快打发走不速之客的心态，楚云更愿意相信是自己没听到或是听到瞬间又忘了，总之是自己的问题。楚云撤下门闩，也没看看门外是什么，就先抢着径直近出门去，道：“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们有事等我回来再说。”说着，顺手还将只半开的门带上掩了起来。
眼看着楚云就要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一位相貌较为年长的男子口快抢问道：“这位老乡，我们不进去，只想跟你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一位穿着蓝衣服的妙龄女子？”
楚云本来就没想理他们，已经快步走出三四尺的距离。但当听到“穿着蓝衣服的妙龄女子”的时候，楚云也不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着透出几片烛光的窗户向屋内望去，由于角度问题，并未瞧见屋内女子的身影。
这一举动，门外男子看在眼里，心头一动，心中暗呼：“有戏！”
而楚云目光一转，开始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两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一名二十岁上下，一名大概有三十岁的样子，光看相貌，年纪都要比楚云大上不少。楚云才不管这些，在楚云的“经验”中，这两个人的衣着可谓十分怪异，在外人看似华美的月白长袍，是根本不适合爬山的。而两名男子的长袍长近及地，别说走了一天的山路，边边角角有没有什么被划破的痕迹，这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这么晚了，一点儿都不着急，还只想着在山里找女人……加之原本的不满，楚云几乎直接给这两名男子头上写上了“坏人”二字。
楚云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口中的“穿着蓝衣服的妙龄女子”就在自己屋中，但是看着眼前二人，越看越不顺眼，小片刻后，楚云冒出了一句令二人无比失望的话：“没有！”
而屋外三人不知道的是，屋内的女子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将胸前双手结好的法印也放了下来。女子先前的想法是，只要楚云把自己说出来，大不了就是这几百年白白走了一遭——直接再次开启涅槃之力，将这一切——碾碎！
第四章 忽悠
“你在说谎！”年轻男子对楚云的这两个字显示出来了足够的不满，直接一脚踹开了楚云没有拴上的木门，气势汹汹地指着屋内嚷道：“里面是什么？！”
在门被踢开的一瞬间，楚云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猛然一紧。而门真正打开以后，楚云却是浑身一松，屋内的蓝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自觉的走进了原本烧着热水的厨房，并且还将门边的帘子给放了下来。青旧的帘子上火光飘摇，只侧面映出了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飘忽的曲线。
这，已经足够了——楚云一个箭步就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挡住了二人，成半蹲踞之势，右手按在腰刀上，“你们干什么？”
“喝，这是你自找的……”年轻男子也来劲了，一身的月白长袍无风自动，随之，一股气势便从男子身上迸发出来。
男子还想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旁边年长的男子眉头一皱，当即大手一挥，将年轻男子下一步的动作给挡了下来，喝到：“师弟，你太没有礼貌了！”而楚云不知道的是，自木门被年轻男子踢开之后，一缕无形无迹的神念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感知着屋内的灵力波动。而结果也从年长男子的表情中显露无遗，那就是——没有结果。
再看楚云，半截弯刀已经出鞘……
年长男子恍若不见，对着楚云一抱拳，道：“小兄弟，对不住，我们这就走。”说着，没等楚云有什么表示，就直接拉着他那所谓的师弟离开了。只留下门口完全愣住了的楚云，他可不信，一把刀就能把那两个人吓跑了。他更不信，那个年长男子是个傻子……
半晌，楚云凝视着黑暗已经将二人的身影完全吞没的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对着屋内道：“姑娘，他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长帘飘飘，没有回音。
“姑娘？”
还是没有声音。
楚云撩起的门帘，一个人也没有。火光依旧……楚云找遍了整座不大的小木屋，正如女子来的时候说的，“休息片刻，……便走。”女子真的走了……
同一时刻，蜀山之上，御剑乘风，不止多少万尺的高空中响起了适才两名男子的对话——
“师兄，你这么急着走干嘛？没看到下面那小子肯定在说谎，那个妖女肯定就在房子里面。说不定那里就是那个妖女的老巢。你确定，我们就这么回去了，不会被师傅骂？”
“那好，你去，你现在就去把那个妖女捉回来，我绝对不会拦着你。想要我跟你去？没门！”
“师兄，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
“我还是不说比较好。”
“说！”
“那我可真说了。”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别说了。”
“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
“好，我不生气，说吧。”
“该不会是师兄你经常打坐，坐的多了，修为越高胆子反而越小了……哎哟，师兄，你说过不生气的。”
“师兄说话是算数的，师兄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愤怒。”
“…………”
“师傅只叫我们寻找那妖女的踪迹，现在找到了，我们就别多事了，下面交给师傅师叔师伯们解决就好，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师兄，不是一向最崇拜师傅的吗？说出这话可不像你啊，难不成真的是……修为……”
“嗯？！”
“我还是不说了……”
“你懂个屁！你没看见那个妖女连我们蜀山的护山大阵都能破了。现在虽然也被大阵反伤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她还能不能使用妖法，等逼急了，就算是师傅来，能不能少吐两口血回来都两说，何况是我们？师傅整天叫我们看书，你总不听，不知道了吧，这就叫做‘在家靠父母，打架靠师傅’！”
“还是师兄高明！”
“哥哥，你在找什么呢！”一个稚嫩而甜美的声音在楚云身后响起。
“玉儿……”楚云转过身，其间还故意板起一张严肃的臭脸，道：“你这臭丫头，就知道玩，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家，我要罚你不准吃饭。”
楚玉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楚云的这副做作的表情了，完全不在乎啊，“你也知道我这么晚回来，你也不担心我，不去找我。”
楚云对楚玉是不可能真正生气的，即使楚玉再如何如何，自二人父亲再也回不来之后，二人相依为命，楚云对于楚玉，只有无尽的溺爱，“谁说我没找你的？你不看我不正找着么？”
“噗！”楚玉摇着楚云的手，而贪婪目光却没有注视着楚云，“好啦，哥哥，今天吃什么，好饿啊。”
楚云的目光下意识地注意到了小桌子上的大瓷碗，里面还剩一只金黄油腻的大猪腿。楚云直接将拿起瓷碗，转身走进厨房，“回来这么晚大猪腿都凉了，我再给你烤一烤。”
翌rì，又是红rì西山傍，夕阳染透了半边的天空。楚云打猎归来，今天似乎没有昨天那么好的运气，只打回了三四只野兔，再有，就是摘回了一些楚云可以确定没有毒，并且口感不错的野果。楚云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己的小木屋的门没关好，微微露出了一条小缝。楚云便感到了情况不对——原因很简单，楚云和楚玉常年居于深山之中，无论有没有人在家，为了防止猛兽大闯空门，相约出入皆要将门拴好。
当即，甩下串好的野兔和包好的野果，猫下腰，匍匐，以平常打猎中潜伏接近的方式，就摸到了自己的房子边上，背后紧紧地贴在墙上，脖子往前一伸，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只能看到屋内的一线光景。可就是这一线光景，楚云便看到了一缕不属于自己与妹妹的衣角。而这一缕衣角，楚云见过，还就是在昨rì，加之山中本就少有人烟，楚云对这套衣服就愈加映像深刻——不是别的，这正是昨晚楚云越看越不顺眼的二男子所穿的月白长袍。
楚云眼睛一眯，还想晃晃脑袋，看清屋内的具体情况。待楚云再往屋内瞄望的时候，四四方方的窗户后面，赫然出现了一张四十岁上下，留着两撇儿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的老黄脸。楚云当然被吓了一跳，上身往后一仰，脚下也顺势退后了两步。若是在寻常地面上后退两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这可是在巍巍蜀山之上，楚云亲手所建的山间木屋，这可是架空的，楚云刚刚退了第二步，脚便踏了个空。整个人就轮空，掉了下去。
楚云所建这木屋，即使架空，却是不算太高，楚云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楚云坐在地上，就看见窗户打开了，那个小胡子男人就从里面探了出来，“小兄弟，快进来，有件好事，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说着，还伸出手，招呼楚云进来。
楚云这才真正看清了这个中年男子的长相。这中年男子，生着一张大圆脸，生的不黑不白，还真是一张老黄脸。脸上一直挂着那一抹可掬的笑容。而微眯的眼角留着几缕淡淡的鱼尾纹。而，从颈边露出的一点领子，似乎和昨晚那两个男子所穿的那套比较讨厌的衣服的颜sè有一些区别。总而言之，楚云看这个一直在笑的中年男人，并不讨厌。
楚云站起来，拍了拍衣裤，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地就走进了自己的小木屋。
这个……貌似……怎么看着那个黄脸老男人才是主人，在忽悠无知小男孩儿……
屋内，今rì楚玉已经早早的归来，似乎真的出了什么事，作为山间jīng灵的楚玉竟乖巧地坐在桌子边一边。而屋内，另一边，还站着另外的三名男子。那名面相四十余岁的男子的后面，还肃立着昨晚和楚云闹得不怎么愉快的那两名不速之客。楚云不用看脸，光看见这一身衣服，脸sè就不那么好看了。
楚云又不得不开始上下打量这个一直在笑“老”男人。这个男人，一身以灰sè为主sè调的灰底白边深衣，对比身后两名男子的月白长袍，低调内敛许多。只是从边边角角的细节和花纹，不难看出，应为同源。而男子生的那张大圆脸，并非是一层层的肥肉，而真的是天生的球形的脑袋。从身形上看，男子的身材也是极其匀称的。这男子长得不算高大，还没有身后恭敬肃立的较为年长的男子要矮上半寸，只与年轻男子相当。当然，这也要比还在成长之中的楚云要高上大半个头。
“老”男人这时候也看着楚云，在注意到了楚云狐疑而闪烁的目光，哪还不知道楚云在想什么，直接走过来拍了拍楚云的肩膀，套近乎道：“小兄弟，别去看那两个家伙，木头脑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好事也轮不到他们。”
楚云本还对眼前的“老”男人心存疑虑，但是竟躲不开这个男人看似缓慢的拍肩之手。男子拍了两下，直接改拍为搂，半搂半拽的将楚云给拖进内屋的厨房里了。在进厨房之前，还不忘回过头来对身着月白长袍的二人指指点点：“你们两个，转过来，面壁，别盯着人家小姑娘乱看。”
半晌，厨房，楚云：“啥叫作修真？”
第五章 裙带
话说这个“老”男人的来历，正是那俩师兄弟所崇敬的师傅。
昨夜，这师兄弟二人，御剑回到了宗门中，向师傅汇报情况。汇报的时候，他二人早就在路上合计好了，统一了口径，只说到循着破除剑阵之后被剑阵中留下的特殊灵力印记，只追踪到楚云的住处附近。然后，印记，就没了。言语间，明着暗着还透露出，方圆多少多少范围内，就没别人了。
结果，这位圆脸的师傅，捋了捋两撇儿，来回默念了几遍，“没别人儿了？”就问了一句，“那你们就回来了？”
顿时，二人的表情就jīng彩了，这个问题，还就是，怎么回答都不太好。一时间两人就在扭曲的面目中，变哑巴了。
然后，二人便在这位其貌不扬的师傅一番嬉笑怒骂之后，将事情经过，以及那番“在家靠父母，打架靠师傅”的不孝言论都掏出来了。于是又是一轮，尊师重道的思想教育之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二天，一早，就拖着这两个徒弟上门了。
然，他们来的虽早，却不及需要向运气讨生活楚云起得早。楚云天还未亮，就披弓入山了。待三人上门之时，便只见到了还在屋中的楚玉。
楚云、楚玉，那就是没有任何背景儿的一介凡人，三人初到，就在屋外三道神念，十几二十遍的来回扫，结果当然还是感受不到一点儿灵力的波动。而没有进屋，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就直接登门造访了。
要不怎么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三人进屋见到了楚玉。这就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山间的小姑娘，毫无任何疑问。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师傅呢，高深的修为同时也造就了更灵敏强大的神识。一则楚玉没有经过任何的修炼设防，二则如此近距离的面面相视，还真给他瞧出“好事情”——他的神念之力竟然在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丝丝凉意。这如何能不让其暗自心惊。
其后经过各种循循善诱加上叔叔慈祥的微笑，“师傅”就和楚玉搭上脉了，楚玉身上拥有者令无数修真人士所欣羡的水属xìng变异灵根——还是变异得非常纯粹的冰灵根。并且还是可堪奇才的培养的双属xìng灵根。
此等可遇而不可求的异灵根加上百中无一的双属xìng灵根，那就是可堪比独一属xìng灵根的修真天才啊！身为门派一脉的首座，已经到了手边好苗子，怎么可能让她再溜了？
“师傅”又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过了好半天，终于，做通了楚玉的思想工作，即使楚玉对修真，具体概念上还有一些不解。但离最后目的，就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了——楚云、楚玉兄妹情深，楚玉只有一句话：“哥哥去，我就去。”
这才有了三人一同在屋内一直等着楚云回来的一幕。
话说这个修真，别说一般的凡人不甚了了，就是所谓的修真界中人经过几百年的修炼之后，也不能说的特别明白。固然是以人类古往今来凝聚的无限渴望——长生为最终目的。但是，所谓古人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追求长生，也就是修真的过程，固然有一些具体的阶段的划分，而其中的一些事情，可就没有几个人能够说明白了。
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修真的前期，的确是存在一些所谓的“修真奇才”，甚至“天才”。因为修真的前期，只是一个引天地灵气入体的过程，只是一个量的积累，并不存在什么瓶颈的突破，或者是什么的心境的顿悟。而那些“奇才”“天才”的定义，就是比比，一定时rì之内，谁能够吸纳的灵气更多一些。
而修炼过了开始的那一段时间以后，只要不是特别平庸的庸才，年月一久，也都纷纷陷入了修真的瓶颈。而那些“奇才”“天才”，固然修炼快人一步，也就是能够先人一步的碰上瓶颈。有时候量变的确是可以引起质变的。更充分的准备，也更有利于突破瓶颈。
但是，某些所谓的“奇才”“天才”固然是宗门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在各种丹药等优越的外部条件的堆积下，渡过前几次的所谓瓶颈，自然没有太大问题。可就是有一些看似不前不后、看着比较尴尬的“瓶颈”卡住了某些人一生——那些自小生活在师长的宠爱与无数师兄弟惊羡的目光中成长起来的“奇才”“天才”，以一种惊世骇俗甚至震古烁今的速度，修炼至一个令同辈以至长辈侧目的修为。其后，便忽然停滞不前，永远的停滞不前。
反倒是，原来看似其貌不扬、资质平平的师弟师妹，在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一步一个脚印的缩短着和自己差距。比起接受现实，等待的过程更加令人痛苦。更加讽刺的是，其中便有极少数“深藏不露”之辈。众多天资奇绝之人纷纷中箭落马，卡住的瓶颈。对其仿若不存在，还是以那种气死人儿的速度，轻松越过。
开始就在以一种并不起眼的速度在进行修炼。可是，在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还是以这种速度在一步步的修炼。那么，这个速度和“天赋”，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其中不少，便成了较为枯燥的修真生活中，众人茶余饭后调侃的话题。其中，这位圆脸的“师傅”便是一“深藏不露”之人。今rì，他，已然身为一个泱泱大派的五大首座之一，德高望重。
这位圆脸“师傅”在修炼上固然有一些自己独到的经验。但是说了半天，楚云三句话不离野猪，已经有把“师傅”说的脑袋冒烟的倾向了。而话题，不外乎一直在绕着——
“野猪多吗？”
“吃饭有猪腿吗？”
“修真了能打更多的野猪吗？”
……
最后，竟然败也野猪成也野猪，在圆脸“师傅”各种不耐之后，面对楚云各种翻来覆去关于野猪的问题，竟然开始各种扯谎，于是在楚云心中形成了这么一个概念——
“修真能多活几十年，就可以多打几十年的野猪”，“修真以后，能够一只手打死两只野猪”……
方及此念，楚云便一口答应了。
这位圆脸“师傅”平时就经常教导门下弟子，“要多看书！”自己也是以身作则，修真一途上，绘制符篆和对上古文字的理解上造诣相当深刻。然而，此刻，他的脑中却浮现出一个无关修真的词，一个凡间非常俗的词——两个字，裙带……接着，后面，李广利、武承嗣等一个个裙带中的废柴的名字也一串儿在脑中冒了出来。
即使只是第一次见到楚云，即使还不知道楚云的资质究竟如何，就是刚才的一番关于野猪的问答，已经让他将楚云和这些废柴联系到了一起。
但是没办法，楚云就这么，作为妹妹楚玉的“裙带”，牵着妹妹的衣角，一同踏上了未知的修真之路。
这蜀山，自古便流传着众多仙人的传说，为众多寻仙问道之人所敬仰。但是随着蜀地的逐渐开化，也带来了更多的道家中人的追慕和朝圣。但是其中的绝大部分，皆是带着失望而归——蜀山，山势雄奇，但绝算不得险峻，风光迤俪，山脉绵延，覆地数百里，鲜有人烟。这也就造成了这片地广人稀的深山老林，不要说仙人，群峰之上，就连一座道观也找不到。
也有一些jīng通风水堪舆之士曾莅临蜀山，其中不少断言，蜀山不在大地龙脉主脉之上，同样也毗邻龙脉的某一条主要的支脉，虽然也算是一方灵山了，但是其蕴含的灵力相当有限，并不适合多人结庐问道，开山立派更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也就是世间绝大部分庸人凡人的见识与看法。实际上，蜀山参膺门。在中原修真界中是享有顶顶盛誉的。而为世人所不识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在于，凡人只识下蜀山，而不识上蜀山！
下蜀山便是一般凡人所谓的蜀山，也就是楚云、楚玉所住之地。
上蜀山，顾名思义，竟是悬浮在下蜀山之上的六座巍巍奇峰，六座凌空巨峰每一座大小都不亚于下蜀山。只是悬浮于不知多少万丈高的虚空之中，以至肉眼极尽目力亦无法察觉。六峰成五角排列，相邻两峰之间各有万斤玄铁巨链相连。其中以主峰问道峰坐镇zhōng yāng，其余五峰五角分列，成五星拱月之势。
而这位“圆脸”师傅，正是五峰之一的巽天峰首座。
说话特别浪费时辰，这一来二去，待五人动身之时已然月上栏栅。五人分乘着四柄长剑御剑乘风而行，其中楚云楚玉合坐于一剑之上。楚玉斜坐在后，将身体依靠在哥哥并不宽大的背上，一只手还紧紧拽着楚云的衣角。第一次御风飞行，是个人都是会害怕的。楚云正座，两只手也是紧紧扶着这柄不慎锋利的长剑两刃。远天的一弯淡淡的柳眉残月，映出他在黑暗之中的淡淡笑意，目中无月，完全沉浸在好多好多野猪憧憬之中。
第六章 修真
时光荏苒，自楚云楚玉跟随巽天峰首座何言上了这巽天峰以来，已有大半年的光景。在这期间，楚云楚玉依旧住在一处。话说这蜀山参膺巽天一脉，门下既有男弟子也有女弟子，因而也就会有专门的男弟子别院和女弟子别院。虽然不时也会有两情相悦者结成道侣，但是为了减少所谓肉yù对道心的影响，男女之间也会极力的保持克制。而楚云楚玉依旧能够同住一处，除了是何言对天赋异禀的楚玉的溺爱，照顾二人相依为命数年的兄妹之情之外，更重要的理由，是目前楚云楚玉名义上还只能是何言的关门弟子。
蜀山参膺一门能在修真界享誉逾万载，不断完善了一套较为详尽门规。其中为了保证门中心法口诀，以及各种绝学不会外流，对于新弟子入门，有着一套繁琐而细致的程序，别的不谈，其主要路线便是在已经确定收入门下之后，就会指派得力弟子去详查其之数代之内的家世背景。同时，还会有师门长辈亲自检查所有新入门弟子的灵根与根据生辰八字演算其命相，除了进一步了解该弟子的资质情况，还可以在检查中，知道其是否带艺入门。
楚云楚玉的身份背景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单凭楚玉所拥有的异属xìng冰灵根，带一个裙带，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问题出在后面的那个步骤。
在这一切完毕之后，掌门和五脉首座就应该围在一起开会了，“友好协商”一下众多新入门弟子，具体应该拜入哪位师傅门下。理论上，是一人一次选一个，轮着来，平均分配。但还是理论上，掌门拥有优先选择的权力。而这时，每三十年一度的开门选拔弟子的试练，尚需数月有余。故此时供他们六个老鬼选的人只有楚云楚玉二人，楚云就一裙带，谁爱要谁要，楚玉要是经过这些老鬼们面前转一轮，还是不是入自己门下，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起初，何言是比较不重视，或者说不看好楚云的，原因很简单，楚玉修真天赋卓绝，但是楚云就一一般人，说得更具体难听一些，比一般人还要一般——
常人按照五行，金木水火土，大致分为五种属xìng的灵根，一般来说如若不看灵根的质量，仅看数量的话，灵根的数量越少，修真的天赋相对就会越好。
这其中的原理也不难理解，人体内经络气路相当玄妙，即使主修单一属xìng功法，引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多多少少都会流向其它属xìng的灵根当中。多属xìng功法的修炼，当然对于单一属xìng功法的修炼会有更庞大的积累，斗法时功法克制的情况也会少很多。但是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缺陷，就是年月不够了！修真的终极目标便是长生，脱离轮回的束缚，突破修炼上的境界能够增长阳寿，但是过多的灵根直接导致了修炼需要更庞大的积累。别说突破瓶颈，就连瓶颈都摸不到，这算什么回事儿？！
一般常人多数也就是四五个灵根，这样的凡人，按常理说是不太适合修真的，即使比较有背景，踏上了修真之路，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不可能走的太远。
楚云的灵根正是这一般人中的一般人，金木水火土五灵根就给占全了！而且五灵根分布的非常平均，两两之间的质量差距几乎没有，更为讽刺的是，这五个属xìng的灵根质量还就都不错。是时，何言不禁眼角微微抽搐，暗骂了一声：“呸！”至今，以何言的博学，也不曾听闻过任何一种能够砍掉一两个灵根，此等逆天改命凭空大幅提升修炼资质的方式。于是乎，何言也就只把楚云当成了随楚玉的一个裙带。
而楚玉的异属xìng冰灵根，变异的极其彻底，没有一丝的杂质。另一属xìng的木属xìng灵根，也算是中规中矩，质量一般，好处是并没有克制主属xìng冰灵根。权衡利弊之后，似乎偌大的一个蜀山巽天一脉，养一个“裙带”几十年，也没什么大困难。
要说楚云也不是没有优点，就是经过生辰八字演算命相，竟然还是将五行占全了。
这个命相说，一般情况下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修真者多为道家中人，比较讲究，更严重的说是迷信，天人感应一说。具体和修真之路还真不好说有什么联系。只是有风归云隐，jīng通易理，善于演算的世外高人，通过阵法和风水环境的刻意营造，可以绝了某些威震四海的仙道巨挚的生门。
话又说回来，这命数怎是说算就能算的？一般来说命相越是复杂，越是难以被演算。况且演算最直接的途径——生辰八字可是随便能让他人知道的？当何言演算结束，当即便油然而生了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多少修仙中人梦寐以求的近乎完美的命相，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废柴的身上，怎能让人不吐血。
出于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态，何言在每rì亲自教授楚玉的同时，对楚云就始终抱着一种爱理不理的态度，有事可以出来见上一面，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了。至于修真有关事宜，自交给门下几个嫡传的亲信弟子了。而楚云倒也相当配合——常年养成的作息习惯，第二rì，便又早早负弓上山了。何言一行又扑了个空，反正何言找的也不是楚云。以至这段时候，楚云来找何言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所以何言对楚云还不至讨厌。
楚玉这边，由于楚玉初踏修真之路，是没有任何底子的，即使天赋卓绝，也只能从最初的引气期开始修炼。这个引气期，严格来说，还并不算是真正的修真之路上的一个必须的阶段。只是最初级的引天地灵气入体的一个过程，再将引入的灵气在体内进行多次循环，最终达到体内灵气充盈的境界，这便是引气期圆满了。便可开始修炼下一个阶段——筑基期。只有进入了筑基期，才可算是真正开始了修真。
因为引气期只能算是真正开始修真的过程的一个熟练和实习，几乎没有任何灵力的积累，也并不会出现任何瓶颈，并不需要所谓的闭关顿悟。只要年月一长再笨的人也能筑基。这也就是凡间道观里的道士往往能够延年益寿的原因。有些底蕴的势力或者门派、家族，对于那些资质平平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子弟，甚至可以直接用丹药强行将“子弟”推到筑基期。不过这样，没有过程的强行提升修为，对于修真者后面的修炼没有好处。
何言教楚玉的也只是寻常的感知和引天地灵气入体的方法，以及一些他几百年修行间对于运气的经验只谈。是故，楚玉每晚还是会回来与楚云同住。楚云之前便是为了生计rìrì早出晚归，倒也没有感到任何不妥。
虽然说是个人都能够完成引气，筑基成功。但是单从这个境界的修炼速度，修真者的资质就可见一斑了。何言就曾私下把楚玉比作一块未经打磨过的“璞玉”，可见，何言对于楚玉的修炼那是相当满意的。才大半年的光景，楚玉俨然已经引气期大成。走完了一般门下弟子要用至少将近二十个月才能走完的路。
至于楚玉和楚云的身份问题，何言也早有计划，即使是门规森严，也不是没有变通的方法，其中的先例还不只一两例。一些出自某些家族中的长老，也需要提携家族后辈进入门派修行。于是就可以稍等时rì，待到蜀山参膺门下一次的开山收徒的时rì，自愿放弃挑选新入门弟子的权力。当然，无论是提携后辈还是招收贤徒，这办的都是人情事，也就不可能太厚脸皮，不能一次把一个家族都搬上蜀山了。一般一次也就举荐个一二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人之数。
在蜀山参膺门传承的数万年间，究竟是那位前辈开创的先例，已然不可考，只是其间出过不止一次的前辈长老识人不善，导致轻则门风败坏，重则混入jiān细，还有绝学外流的事情。以至经过门内长老保举入门的弟子，会接受更为严格的身份审查。倒是其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筑基成功便不可能入门了。这也是防止jiān细带艺入门的一种方法，只是，有不少“子弟”只能叹息生不逢时了。
只是这些“人情”程序，并不会写入典籍之中，门内弟子只要在门内修行了一段时rì之后，也是能够陆续了解到一些这种事情的。
蜀山巽天一脉此代为旋字辈，只要师傅还是何言，即使早入门百余年，也是同辈的师兄弟。楚云楚玉同样也有了对应的门派字号——旋云、旋玉。期间，何言的大弟子旋智，就是那晚，造访楚云木屋的两人中的那位年长的师兄教授了同样的引气期的引气吐纳之法。由于楚云习惯早起，加上位数不多知情的几名弟子都在忙着三十年一次的开山收徒试练的相关事宜。没有人来关心楚云的生活问题。直到大半年后，众人都闲下来的时候，一rì，何言心血来cháo，抱着一丝幻想，想要查看楚云的修炼的进度。
第七章 问道
要说何言当rì为楚云检查过资质之后，着实郁闷了好一阵子，五灵根要平平安安的一世为人，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一旦踏上修真这一条路，即使灵根的质量再漂亮，理论上想要修为进境也会是千难万难。但是何言对于灵根、资质之说，在实质上是完全认同的同时，之外还抱着一丝的幻想。原因就在于，何言原本也不是什么天资矍铄之人，其自身不过也只有三个灵根。当年在师傅和师兄弟眼里也就一资质平平之辈。但是，在何言扎实的一步步修炼时候，平rì里那些走在前面的师兄师姐所遇到过的瓶颈，自己基本很少碰到，碰到了也是比较轻松的就过去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而天人感应一说，天，既然给了楚云这么完美的命相，那何言就想到，难道楚云也会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怪才？
前一rì的晚上，楚玉已经与楚云说过，何言想要见他。
早间，巳时刚到，楚云便来见何言了。
这蜀山之上，众人修仙，何言身为一脉首座，能够动用资源不少，也可以差遣门下弟子做各种事情。但是，平rì，却是无法真正像世间的大爷一样，后面跟着一群小弟抢着伺候。弟子们平rì里也是需要修炼的，所以，何言常年也只是独居，这也符合道家清修的要旨。
楚云站在门外，似也有小半柱香的时辰了，却就是站着不动，楚云看着何言的房门，又望了望来时的路，面漏难sè。这师傅也是父，楚云也知道这位“师傅”对他们没有恶意，甚至对自己的妹妹非常好。但是要把这个大叔叫做老爹，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这时候，屋内传来何言缓缓的声音：“旋云，你进来。”
楚云轻“哦”的一声，便推开了何言单薄的木门，“师傅，你找我？”楚云心中一惊之下，这次的“师傅”两个字，却是说的特顺溜。
楚云踏入房门，何言的眉头不禁一皱，眼中以一种发现了怪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楚云。无言。
楚云也发现了气氛不对，就站在门边，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出去。这样尴尬的对视持续了几个呼吸之后，楚云又试探xìng的低声问道：“师……师傅？”
何言摆了摆手，道：“楚……旋云，没事了，你回去吧。”说罢，何言便侧过了脸，双目微闭，一副“送客”的模样。
楚云也知道自己又惹何言又不高兴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惹的何言不高兴了，自己再留在这只怕何言会更加不高兴，只是下意识的一句：“师傅，那我先走了。”
楚云轻轻带上了房门，即使还是不明白何言在想什么，却又乐滋滋的跑到后山去了。
修真法门千变万化，而在境界上的划分却是大同小异，大致分为筑基、金丹、脱胎、元婴、大乘、渡劫六个阶段。随着修为的提升，修炼至每个大境界所散发出的气息都会改变一次。而其中每个大境界中又分为前、中、后三个小境界，这并不是三个虚的境界，其中也会有瓶颈，只是相比冲击大境界的瓶颈又是大大的不如。待修炼到后期大圆满的时候，便可以冲击下一个大境界。
适才楚云刚一开门，何言的神念就萦绕在楚云身上。那一丝心血来cháo的希冀，就此宣告破灭！
当时的楚玉已经甄至引气期大圆满境界，资质自然是没得说，只是修炼时rì尚短，根基还不稳，假以不长的时rì，便可一举突破进入筑基期。而此时的楚云，莫说引气期大圆满所表现出通体灵气充盈，浑身上下只流露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灵气。何言都在问自己，这能算是引气前期吗？
不用说，肯定是天天上山打野猪，打完野猪就回去睡觉。
修炼？要是梦中这两个字从楚云口里说出来，他可能都会笑醒——何言如是自嘲。
但是最后楚云看似无意的关门，作为一个自小生在山里，长在山里的“小野人”，似乎又不是那么顽劣。
最后，何言只能暗自长叹一口气……
又是二月之后，楚云在巽天峰后山被大师兄旋智寻到，直接被其带上法宝飞剑，乘风而起冲天而起，朝着上蜀山的主峰，问道峰破空而去。
当rì，何言载着楚云楚玉兄妹二人上山的时候，是在大晚上，即使扶摇直上数万丈。但是一片漆黑，一点儿都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到底飞了多高飞了多久，楚云完全不清楚，也就是感觉晃晃悠悠又落地了。
往rì，楚云在山间大野猪的时候，也看见过周围还有几座山峰。然而今rì再次御剑凌空，才真正一睹了上蜀山诸峰全貌，而主峰问道峰更是巍峨雄壮。蜀山六峰本就傲立云巅之上，而拨开蔽rì的参天密林，再看到问道峰，其山峰，依旧，隐藏白云深处。
楚云极尽目力也看不到云雾背后的胜景之时，恍然，已然忘记了足下的无尽虚空。
这便是《蜀道难》中所述的“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yù度愁攀援”的万仞蜀山！在凌厉的神剑划穹之间，仅仅片刻时候，便斜插没入云间。
在白茫茫的云雾中穿行，楚云很不喜欢这种湿乎乎的空气，开始就很不适应，不久就连衣角间皆湿润了。这时，就听见前面的旋智的声音：“云师弟，待会儿见到诸位师叔师伯，你什么都别做，一切有师傅。”
“哦。”楚云轻回了一声，便再没了声音。旋智在前面自然看不到，身后的楚云唇间时而微动，无声的重复着“师弟”这两个字，沉浸在属于一个人的快乐中。
拨云见rì，二人同乘的三尺青锋缓缓降落在一座偌大广场外的巨大石门的一边，不仅广场宽阔，就连广场之上的注入庙宇、石刻、大门等建筑都要比楚云在巽天峰上看到的要高大数倍。再看看石门的另一边，楚玉跟着另一位楚云没有见过的身着与旋智相同样式的长袍的弟子，低首默默而立。不时也会偷偷向瞟楚云这一边。
旋智走过去，与那位一来二去客套了几句，随即二人相互行礼，便带着楚玉又走了过来，“云师弟，你也过来。”
一盏茶的工夫，旋智已经接引楚云楚玉步行穿过大半广场，登上了最为雄伟高大的问天阁。
旋智只将二人带至殿外，行大礼，高声道：“师伯、师傅，弟子旋智已将旋云旋玉二位师弟带到。”
大殿之内，一个苍老而稳重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你可以退下了。”
旋智再次行礼，“弟子告退。”旋智就这么半躬着腰，双手抱拳，行着礼倒退了四五步才直起身来，转身离去。
楚云看到大殿之内，除了一些穿着和师兄师傅差不多的人外，还左右各两排分立着四排共计二三十人的和他们一样穿着各式自己的服饰的青年男女。而身旁的楚玉已经动了，缓步上前，楚云便跟着这个小妹妹身后进入大殿，站在众人之后。还好，尽管殿堂之内人员众多，但大殿更是宽敞，楚云眼睛左右瞟了瞟，看上去还是比较空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前面门中那位长辈注意到了楚云的“不敬”行为，还是说话之前就是有这么个嗜好，干咳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异常的响亮，让殿上众人的jīng神都不禁一振，“咳！何言师弟，此便是与尔结了道缘的两名弟子。”说话的正是蜀山参膺门的现任掌门，臻一真人。
楚云也不太懂什么“敬与不敬”，与众新入门的弟子一同低着头的同时，眼睛却仍旧到处乱瞟。楚云就见众人的最前面，何言板起了脸，不再笑呵呵的样子。楚云也知道这位自己叫“爹”的人不喜欢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云对于何言的印象始终是楚辞见面时候的那张笑脸。
何言的右手往宽大的广袖中一收，再伸出来的时候，就见其手上多出来了一块纯白sè的玉简。何言左手轻提右边的长袖，并将玉简向前一送，递给为首的那位髯须老者——臻一真人。
臻一真人三指接过玉简，三根手指在玉简上来回搓了几下，脸sè就随着手指来回变了几次，开始是一惊眼前一亮，接着又是眉头一皱，最后就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修道之人心境上讲究心如止水，而修为高深者如臻一真人者，心境上更是难起涟漪。见到自己这位掌门师兄面sè数变，站在一旁的四位首座也对这份玉简中的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碍于目前的正式场合，不能在诸后辈面前表现的太不矜持。
臻一松开手指，苍老的手指虚空一点，玉简便缓缓飘向一边，“你们也看看吧。”
传阅。
四人传阅完毕之后同样是表情各异。
第八章 兄妹
“噗~”玉简最后传至那名年约二十余岁的女xìng首座手上。在一观玉简其中内容之后，不禁长袖掩面扑哧一笑。
其余三名首座，或强忍着yù笑又止。或目光闪烁，面sèyīn晴不定，不知思绪几何。也有面sè如常，却在玉简递出去的一刻，冷哼了一声。
何言这张板起来的几百年的老脸似乎也挂不住了，大袖一甩，也顾不得什么正式场合，开始冷嘲热讽道：“鸢尾师妹，有什么好笑的！万鹤老儿你眼睛不用乱看了，想要把我家旋玉抢走，留下旋云，想都不要想，这可是她自己说的。还有那边那个重明，别以为你是个男的，披头散发，散的还是一头白发，我就不说你，你爱笑便笑，不笑便不笑，yù笑又不笑，看得我肚子都疼了。道远……”
“这可是你说的。”鹤发童颜，一头长发的重明，正sè拱手对臻一道，“掌门师兄，请恕师弟无理。”还不等臻一说什么，偌大的庙宇中便回荡起了爽朗的笑声。
听到这笑声，何言的脸sè更难看几分。同时，脸sè难看的还有蜀山参膺门的掌门臻一真人。臻一的脸上好像又多了几条皱纹，“够了，弟子旋玉身怀异属xìng冰灵根，并仅以十月余之光景便突破至筑基之境，能入我蜀山参膺一门，实乃吾门之幸。”
仅以十月之功便甄至筑基之境，这个消息一出，殿中众新入门弟子顿时一阵sāo动。不足一年筑基，对于大多数初涉修真一途的引气期修真新人来说，的确是一个足以惊叹的速度。就连殿内其余早已入门多年的掌门座下弟子，也不觉心跳快了几分。
臻一真人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旋玉、旋云既与何言师弟义结道缘，旋玉、旋云便入何言师弟门下。玄静、玄圆、玄虚、玄超，先带诸位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入别院歇息。”自放任门下四弟子各自行事，便话锋一转，声音不再jīng神高亢，低声甚至有些沙哑，“师弟师妹，随我至后堂。”
何言心事尘埃落定，自再无多言，给大殿之外，台阶之下的自己的大弟子旋智轻轻一点头，便转身随掌门师兄进入问天阁内堂，共同商讨新入门弟子的分配问题。即使，何言已经自愿放弃了这选择的权力。
楚云楚玉既已有了归属，自不用与其他通过试练才入门的新弟子一般在问天峰静候，掌门与五位首座离开后，他们便由等候在殿外的大师兄旋智带回了巽天峰。这时的楚玉进境虽快，但是使用法器却是只能筑基完成之后的才能做的事情。原因就在于引气期只是一个熟悉的过程，几乎没有什么积累，即使只是用灵力凝聚出点点火苗都有可能使修为倒退。而楚玉筑基只有数rì，还要过几rì才能接触到这些凡人眼中的仙人的神通。
是夜，楚云一如既往的在为楚玉烤制着也是他自己最爱的猪腿。
而楚玉这时凝视着火光中楚云又壮实几分的背影，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半晌，猪腿成sè金黄，油光蹭亮，喷香诱人，已是到了火候。楚云递过肥厚的猪腿，楚玉目光闪烁，二人近在咫尺，楚云自亦看在眼里。只不过不等楚云发问，楚玉接过炙热的猪腿，直接就是一口。
楚云轻“啊！”一声，但是妹妹恍若不觉，也好像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看见妹妹无事，楚云对于其他，也不去在意了。
楚玉只是看着手中的猪腿，每一口都吃的无比的慢，亦无更多表示，宛如嚼蜡一般。
不觉之间，楚玉手中的猪腿已去一半，这种时间对她来说似乎就是一种煎熬。楚玉不想再忍，放下猪腿，幽幽道：“哥哥……”
“嗯？”楚云没有回头，注意力还是专注在跳动的火焰尖儿上。
“哥哥，明天晚上我可能不回来了。”楚玉试探道。
楚云烤猪腿的动作为之一顿。楚云一向惯着这个妹妹，也没去问为什么，也只是“哦。”了一声，以表知了。只是楚玉这么和他说话还是头一回。
楚玉进一步试探，“可能后天，后两天……我都不能回来了……”
“是师……师傅？”楚云平rì里什么都不理，但是不代表他是傻子。
“嗯，师傅说现在……”楚玉yù言又止，“师傅希望我能够专心修炼。”
言语间，楚玉已经见到楚云手持另一只大猪腿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楚玉直直地看着楚云。这让楚云也愣了一下，一个呼吸的时间，楚玉从衣服里取出一个rǔ白sè的jīng致的小瓶子，小心端放在桌面上。楚玉放好小瓶子顺手便又抓起了手边的半截猪腿，有点儿躲着楚云，走进了二人的卧室。楚玉边走，边说道：“哥哥，桌子上的药丸，你每两天吃一颗，大概能够吃一个月的。等你吃完，我这还有……”不知是不是因为楚玉已经走入房间的缘故，楚云听到楚玉最后的那一句话，却是小声了许多。
楚云也觉察到了妹妹今rì的不同，拿起了桌子上的小瓶子，小瓶子不大，通体rǔ白，只有楚云半只手长，瓶身扁长，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书写一个字。
楚云还在细细端详手中的小瓶子的时候，屋内透出楚玉对哥哥关心的声音：“哥哥，你明天不要去打猎了，好不好？”
“嗯？”这回楚云真的有点不解了。
楚玉的声音较之刚才坚定了几分，“哥哥，你从明天起，都不要去打猎了，好不好？”
楚云楚玉数年相依为命所建立的兄妹之情，任何时间，任何空间，皆可以无条件的信任，而楚玉言语间对于楚云的关怀和依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楚云沉默了片刻，“好，哥哥答应你，以后不去打猎了。但是哥哥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回轮到楚玉沉默了，楚云也没有去追问，就这么相隔一墙的无言。半晌，二人都不知这期间过了多久，楚玉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不想几十年后……几十年后，哥哥离开我！”
“几十年……离开……”楚云听到这些字眼脑中“轰”的一声，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楚云哽咽了，“玉儿，先睡吧。”
此夜，二人无眠。
次rì，诸位掌门长老的商量也有了结果。三个有关本次三十年一度的入门试练的消息便像风一样吹遍整个蜀山参膺门。
第一便是楚玉这名何言的关门弟子身份的公开，并且已经以飞一般的速度在一年之内，筑基成功。
这个消息比起另外两个消息所带来的惊叹，这第二个消息，就只能用笑柄来形容——随着楚玉的身份得以扶正和公开，楚云的身份也不知道从哪里流传了出来——只不过所谓笑柄，嘲笑一个整天不见人的门中最小辈似乎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这个笑柄的主角是巽天峰一脉的首座何言——堂堂巽天峰首座为了讨好一位资质极佳的女弟子，同时还将那位女弟子的五灵根废柴哥哥养在门中。
门下弟子所拥有的灵根的资料，本来应该是只有各脉首座以及门中的掌门长老能够掌握。虽然不算是隐秘，但也不是一般弟子能够知晓的。楚玉拥有冰灵根，能拿出去大肆宣传这十分正常，修真需要榜样的力量。但是楚云的灵根情况也能被二三代弟子知道……想到这里，何言的老脸又黑了几分，
第三个消息——除了拥有异属xìng冰灵根的楚玉之外，在本次的入门试练中，蜀山参膺门还收纳了一名拥有金属xìng灵根的女弟子。是一名仅拥有金属xìng单灵根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灵根女弟子！
这个单属xìng灵根，虽然不是像楚玉的冰灵根，出现了极端的变异。但是单属xìng灵根能够亿万年来在修真界中享有着天灵根的美誉。这单属xìng灵根，代表的是其灵根中没有其他属xìng的元素，灵根的纯粹程度和质量就已经不是需要考究的因素，而更重要的是单属xìng灵根吸纳天地灵气转化成自身灵力的过程中，不会存在灵力被分流情况。是故修炼的速度，即使相比身怀双灵根的修真奇才，还要快上一截。
经过无数年的修真历程，修真界中还流传着一条经过千锤百炼验证无误的有关天灵根的传说——天灵根在筑基大圆满突破金丹期的时候，不会存在瓶颈。
而这金属xìng灵根，本就是少灵根修真者中存在的更少的一种灵根属xìng，但是经过修炼，修真者的肉身不进会比寻常修真者更加坚韧，更可以以自身沟通天地间和法器法宝中的金气。通过金气引动和承载九霄雷霆，进而加以修炼。所以金属xìng灵根也被称作雷灵根。九霄雷霆，其威力不会逊于以破坏力著称的熊熊烈焰。
只不过这名天灵根的女弟子竟然没有归到掌门臻一真人的门下，反而入了五脉首座中唯一的只接收女弟子的鸢尾长离峰一脉，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具体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第九章 引气
近乎一夜的未眠，楚云翻来覆去之间，已经东方既白，已经了来平常出门上山打猎的时间。其实楚云在这期间翻开被子坐起来好几次了，只是每次在起来之后，楚云都会不自觉的转脸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门，不知道想要从黑黢黢的门框中看到什么，又或者还是还怕看到什么？
每次就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楚云又会好像泄气了一般，倒下，继续翻来覆去。
而这时，楚云似乎真的累了，身累、心累，睡意上头，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不会再去想这些令他有些发乱的事情。
楚云再次睁开眼睛，一切依着习惯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只不过这时候已然周天大亮，睡在隔壁的楚玉也早已不在了床上。就在楚云正在取下挂在墙上的木弓的时候，动作明显的顿了一下，随后又将这张看上去比较粗糙的木弓挂回了墙上，右手已经从弦上松开，但是握住弓身的左手，还是忍不住又来回抚摸了两遍这张没有任何棱角的旧弓。
楚云又回到了适才出来的房间之中，脱下长靴，盘膝坐在了床上按着记忆中大师兄旋智教过的，至今已经记得不是特别清楚的引气方法开始试着吸纳天地灵气入体。
当rì，旋智受到师傅何言的委托教授楚云基本的引气期引气法门。要说旋智作为何言的首席大弟子，也是楚云楚玉在身份没有公开之前，整个巽天峰，乃至整个上蜀山参膺门内能够知晓二人存在，乃至会被允许接触到楚云楚玉兄妹二人的仅有的几人之一。旋智道号中单名一个智字，怎会看不出自己的师傅不待见这个小师弟。而师傅喜欢聪明的徒弟，这是天xìng。旋智也清楚的知道，将来，自己也许能够坐上巽天峰首座之位，但是自己的修真之路八成不太可能走的比小师妹旋玉更远更顺畅。
考虑到楚玉的关系，当时旋智教授楚云引气吐纳法门的时候，还是比较认真的，并非仅仅口述要义，敷衍了事，直至楚云能够亲力亲为的将周围的灵气引入体内方才离去。
只是楚云这几个月来自己疏于修行巩固，rìrì心细山猪，原本已经引入体内的那一丝淡淡灵气，也变得时有时无了。就连这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口诀也忘却了十之三四。而这些记得不太清楚的地方，大多都是每一段要义的重点难点，需要透彻理解的地方，引气期，何言对于楚玉的指点也多半于此。
是故，楚云在床上盘膝而坐已有两个时辰了，开始时候的引天地灵气入体没有什么问题了，这就是楚云两个时辰记得的那篇有前面没后面的口诀的修炼成果。也就仅仅如此了——灵气引入体内之后，因为记不清驱动灵气在体内运行的方法，导致楚云还不能连续的吸纳周围的灵气，只能间断的吸纳一小部分灵气。这一小团灵气入体之后，在楚云体内经脉中运行滞涩，运行的速度远跟不上吸纳的速度，而经脉毕竟不是丹田气海，能够容纳的天地灵气极其有限。于是，这时，楚云只能暂时停止吸纳天地灵气。
然而，楚云遇到的问题，还远远不止这些，光是不能有力的引动天地灵气在体内运行就算了，就连灵气在各条经脉中运行的路线楚云还是记得半清不楚。就这么点儿引入体内的可怜的灵气，在楚云体内走着走着，一个不慎，气走岔了楚云也不知道这些灵气跑哪里去了，晕晕呼就没了。然后又要重头来过。楚云也知道自己行气的路线不对，每次都试探着来，每次都选着和上次不同的经脉行气，这样来来回回的试探已经有三四次了。但还是灵气会被的经脉分流，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再尝试下去？楚云想到这里，都对自己没有信心了，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自问：“难道自己真的不是‘修真’的材料？”
……材料……材料……楚云转念，楚云经过了这近一年，通过他人有意无意的流露，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还能够住在这里，全部是因为妹妹的缘故。自己的妹妹是诸位师长还有师兄师姐眼中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修真奇才，楚云面对这一事实，不知道是应该自豪，还是要自嘲？也许，自己现在去找那个叫做“掌门”的老头儿说，“我要下山！”不一会儿便会不知道从哪里窜出百八十号儿人，就像我打来的野猪一样，捏着我的后颈，然后把我踢下山去。
方及此念，楚云仿佛又看到了昨rì，在问天阁中那个叫做“掌门”的老头说出：“弟子旋玉身怀异属xìng冰灵根，并仅以十月余之光景便突破至筑基之境，能入我蜀山参膺一门，实乃吾门之幸。”时候，殿堂众人那惊羡的眼神和虽然不记得是什么，但是现在想来却十分嘈耳朵的窃窃私语。
楚云这时已经无法静下心来引气，眉头一皱，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时，楚云虽不知时辰几何，却看周围依然亮堂，已知还是早上。而楚云第一眼看到的又是那个依旧空空如也的门框……联想到妹妹楚玉这十个月来，近乎rìrì都是在这种枯燥的打坐中渡过。楚云再问，“自己也能够这样坐下来十个月吗？”这个时辰，妹妹玉儿应该还没有回来。对啊，妹妹说过，今晚不会回来了，明天晚上可能也不回来了……楚云又叹一口气。
楚云的心中顿时有种空荡荡的失落。
搜索枯肠之余，忽然，楚云好像抓住了什么，猛地伸手入怀。片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rǔ白sè的小瓶子。正是楚玉昨夜交给楚云的，并说过，让楚云两天服用一粒里面的药。
楚云拔开那一点鲜红sè的塞子，顿时，一缕薄荷般清凉的芳香流露出来。楚云原本已经有些坐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嗅到药香，一下子就又来了jīng神。
第十章 服丹
楚云小心翼翼地从小瓶子中倒出一粒丹药。只见这丹药，只比黄豆略大，通体呈天空一样的湛蓝sè。要不是楚玉交给他的，对于这个罕见而怪异的颜sè，楚云估计要怀疑这玩意儿吃下去整个人哪儿就该不好了。
楚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蓝sè丹药放入口中，甚至连嚼都没有嚼便吞了下去。
这丹药刚刚下肚，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已经大半天，楚云没有吃任何东西，初时并未觉得，只是这小东西一下肚便勾起了楚云的食yù。要说这修道众人，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甚至可以“辟谷”，常年不用进食。但是楚云本就没有修为，加上为了打猎，必须xìng的要吃大量食物补充体力。久而久之，就已然成为了习惯。
楚云既已承诺楚玉，不再去打猎，即使家中食物仍然能够维系楚云几天的伙食，但是这时楚云又不得不担心起几rì之后的吃饭问题。
几天后没东西吃，那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今天不能不吃东西。楚云如是想着，便要起身下床。楚云下床穿好鞋子，才走了了两三步，一股凉意便从胸中弥漫开来。两三个呼吸之后，楚云就迈不动步子了，药力渐渐化开，一股对于楚云来说，磅礴的寒冰属xìng灵力沿着经脉，便有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四下倾泻！也不管楚云的经脉还从未贯通过一次。滞涩经脉哪里挡得住这何言专门为楚玉准备的筑基期才用得着的供修炼丹药所蕴含的灵力的冲击。灵力沿着楚云各条经脉乱窜，这也间接的打通了楚云全身的闭塞的经脉。
寻常初涉仙道的修真者，寰通全身经脉基本需要一月以上的时光。当rì，楚玉对修真一法理解的不大，纵然天赋异禀，也是经过了愈二十rì才走完了这个过程。
但是此时的楚云，别说还能不能走动，双腿已经冻僵了，现在之所以还能够站着，主要是手边刚好还有一张高背椅子能够搀扶一二。由于大量灵气的强行贯通经脉，楚云还忍受着浑身上下，来自各条经脉由内至外深深的刺痛。此时楚云的手因为离胸口比双腿更近，手上甚至已经麻木而缺少感觉了。而楚云还没有失去意识，楚云可以清楚的感到，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胸中喷涌出的jīng粹的寒冰属xìng灵力不仅没有减少，还在以一种能够觉察到的速度一点点的增加。
可是，筑基期用于jīng进修为的丹药，怎可能是楚云这等一介匹夫凡人可以轻易消受的？转眼再看楚云，已经整个人躺在了地上。这时的楚云，身上已经已经使不出半儿点力气，这才翻倒了下来。只是这全身被冻麻了，同时也减少了大半灵力冲击经脉的痛楚。
楚玉在昨rì交给哥哥楚云这瓶丹药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未曾服用过。只是何言前二rì在她筑基成功之后，交给她的，只是言明，每rì服用一粒，足够服用一月。一月之后，何言会再将后续的丹药交给楚玉。其实就楚玉的资质而言，在结丹之前，理论上是不需要服用是修为jīng进的丹药帮助修炼的。
按照何言的理解和猜测，即使是在冲击结丹期瓶颈的时候，不出意料的话，八成也是不会遇上多大的瓶颈的。而且，修炼前期过多服用增进修为的丹药，对服丹修真者没多大好处，除了不利于修真者培养和总结适合于自己的引气、行气法门，还可能会在将来因时因事服用丹药时出现各种不可知的耐药抗药xìng。“是药三分毒”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几rì间楚玉从师傅和几位排行前列的师兄的言语中也听到了七七八八。正是与入了长离一脉的那名拥有金属xìng天灵根的女弟子有关——楚玉的天赋已经可以算是出类拔萃，可是偏偏此次开山试练中竟然出现了一名出自一个前几年出了点事情的小世家的天灵根后辈。试练尚未结束，这个消息已经轰动了蜀山参膺门的高层，限于封锁消息的缘故，这个消息只有掌门、五脉首座以及与掌门、首座同辈的几名长老，还有就是众首座座下可数的几名心腹弟子知晓。
按理说，拥有天灵根的修真者想要入门，只用说一声，根本不用和普通弟子一样，通过试练才能争取到名额。奈何这个小世家，无法向蜀山高层投递消息。只是为何这个小世家偏偏选中了蜀山参膺门，这已经不是必要刨根问底的问题了，只要身份干净，“天灵根”这一个理由就足够入门了。
何言听闻此消息，顿时心生“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叹。要他放弃楚玉，而去争一争这个天灵根的弟子，其后果非常可能的就是，“天灵根”被掌门师兄用特权要去了，回过头来楚玉还不一定是自己的。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以何言的jīng明是绝对不可能去做的。
好在何言博览群书，颇有先贤遗风，在房里长叹一口气之后，转过背，出来便看开了，能够收纳楚玉于门下，已属上天恩赐，修仙一世，最难得的就是知足。但是那名天灵根女弟子，无疑，何言甚至可以预见到，若干年后，二女在修真之路上，将会成为一对劲敌。即使二女不会兵戎相向。
何言当然明白天灵根所代表的是何等逆天的修炼速度。乘着那位天灵根女弟子还没有筑基，何言本着乘着能推一把的时候，就推一把的心理，这才给了楚玉这瓶少见的用于增进冰灵根修真者修为的丹药。待到楚玉结丹了，境界的突破就要涉及到心境的突破，就是不那么好推的了。
楚玉拿到丹药的时候，只知道这个能够增进修为，还知道哥哥的资质不如自己，仅此而已。本着帮一把哥哥的心理，就将一半的丹药赠与了哥哥。而她自己，则选择了更为刻苦的修炼，来尽量弥补少服一半丹药的灵力缺失。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师傅知道。
第十一章 不归
楚玉只是想着自己能活着一天，哥哥也能活着，仅此而已。可这却害惨了楚云。
三刻钟之后，灵丹所化开灵力趋于稳定，但是势头依旧强劲，没有丝毫减退的。再看楚云一口口的喘着白气，白sè的寒气。而楚云半新不旧的布衣之上，也已经大大小小的结起了一层层晶莹的冰霜。显然，这一粒筑基期的灵丹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楚云的全身的经脉，不说尽数，至少很大的一部分已经完全贯通了。而一粒丹药之中所蕴含的灵力，对楚云来说实在太过磅礴。竟有些许实在势头凶猛了寒冰灵力直接沿着经脉，透过遍布全身的穴道，直接散发了出来。
就在几个呼吸之前，楚云忽然感到了一种令他不敢相信并且非常奇妙的感觉——之前灵力在冲破楚云闭塞的经脉时候，强烈的痛楚，也可能造成了楚云并没有觉察注意到——纵然倾泻的灵力有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楚云全身的经脉，楚云的经脉竟然承受住了灵力强大力道的冲击，没有尽数寸断，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而此次经历对楚云所造成的影响，甚至超越了生命——而灵力在经由众多经脉汇入气海的时候，亦犹如百川入海一般，即使十年，百年，以至千年一遇之旷世洪水，肆虐千里，奔流入海，一样不能对烟波浩淼的的沧海造成丝毫影响——楚云身怀五属xìng灵根，气海相对寻常人容量更为宽广，一般人服用筑基期才可以服用的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很大可能会经脉撕裂，造成终身残疾、残废，更有甚者直接撑破气海，身死人亡。之前感到的无比刺痛，竟然在灵力流过大半经脉，最后汇入气海之后，那股无匹的势头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灵力在经脉间循环的速率也趋于稳定了。
要是楚云知道了其中的道理，也不知道该为保住了一条小命而暗自庆幸，还是要为这个引气前期都不算就能承受住筑基期丹药的广阔气海而头痛苦恼。
钻心刺骨的剧痛和近乎凝固血液的寒意缓缓退去，适才为了保持意识清醒，已经消耗了楚云太多jīng力，此时，楚云终于可以长喘一口气，同时也闭上了双眼。
深夜，楚云醒来，衣服上冰霜尽去，连一点水渍也没有留下。就不知道这还是不是当天晚上，亦或是楚云就这么在冰凉地板上躺了好几天。
楚云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肚子，好像不痛也不痒，没什么事，当即便另一只手撑地坐了起来。
楚云就这么坐在地上，左右望了望，亦知到了晚上，一天，甚至好几天没有吃一点儿东西，但是楚云却从未感到此刻的jīng力充沛。再看整个屋内没有一丝火光，桌上的摆设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楚云眼睛微眯，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缕失望的神sè。原本楚云心中存着那么小小的幻想的，现在看来，妹妹楚玉说的真的，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妹妹都不会回来了……
次rì，何言于默寻数处楚玉rì常修炼地点而不得，遂问门下守备弟子：“旋常，可见过你旋玉师妹？”
“啊？”今rì轮值弟子之一的旋常显然没有想到平rì里这个几年都不会和自己说一句话的师傅，会“看到”自己。
门内没有结丹的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安排一些例如，守门、种药、收账、打扫等尘世间的杂活儿，也算是偌大的一个门派rì常事务的一种维持。但是又如长离峰那名天灵根女弟子和楚玉，这等或许是百年之后门派在修真界立足的倚仗，当然不会让她们宝贵的修炼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杂活儿上面。至于楚云，何言都懒得见他，更加懒得给他安排事做。
何言因为本身xìng子，已经成长经历的影响，本身也是不受师傅的青眼，相对的受到师门的管束也不多，修炼的时候就比较随xìng。待到何言执掌一脉首座之位的时候，对礼法的强调和要求更是独树一帜，创下了门中的新低，其经常为人当作笑柄的便是，门内若无事，弟子见到首座何言是可以不用行礼称呼的。何言本人则是整天没几个弟子能够见到他，rìrì去哪晃荡了，无人关心，也就无人知晓。
何言面sè没有丝毫改变，淡淡道：“嗯……要我再说一遍？”
何言巽天门下虽然礼教宽松，但是这个师傅对他们这些做弟子的，还是足以造成相当的压力，毕竟修为境界摆在那里——元婴后期大成，距离大乘境界只有半步之遥。
旋常战战兢兢行礼道：“回，回禀师傅，旋玉小师妹一大早出去了，说是有东西忘在家里了，要回去取。”
何言脸上又恢复了习惯xìng的微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旋常归位，“终究是小姑娘，由她去了。”
何言只当楚玉又想哥哥回家了。可是这次何言想错了，楚玉急着一大清早回家实际上也是深夜刚刚化干净丹药的药力，此丹是何言专门为她准备的，药力更胜寻常增进修为的丹药。楚玉刚服下此丹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点，自己服用纵然能够加深功力，可这丹药所蕴含的充沛灵力，绝不是自己引气初时能够承受的。如果哥哥楚云也吃了，那就真是肝肠寸断的毒药，是害了哥哥。奈何，药力绵延，直到深夜才化尽药力。这一大早才找了个理由，又跑回家去了。
可是，楚玉急匆匆，甚至动用了灵力加快脚程，回到自己和哥哥的屋子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哥哥楚云的踪影。这让楚玉悬着的心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更往上吊了几分。楚玉在屋中没有找到楚云，顺势便想到哥哥可能没把答应她的话放在心上，又上山打猎去了，如果是哥哥已经吃了丹药，她现在回来，还算是亡羊补牢，可以带哥哥回去给师傅，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但要是哥哥是在后山打猎的时候吃了丹药，人都不知道在哪，那可是救都没法救了。
方及此念，楚玉又推门而出，试着死马当活马医，去到广阔的后山之中找寻哥哥的踪迹。
第十二章 璇智
夕阳西下，又是一轮红rì西山傍，楚玉在后山找寻的大半天，看rì渐向西，却仍未找到哥哥的影子，楚玉心中愈加焦急。却依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时候不早加之凭着一丝侥幸，楚玉又回到了她和楚云所共同居住的屋子，想着，要是哥哥打完猎，这时候也该回家了呢？
楚玉还没进门，隔着屋子老远，就看见屋外没有炊烟，屋内不含烛光，心就又凉了半截儿。楚玉推开房门，忽觉门中迎面扑来了一阵凉意。楚玉没有再心怀希冀的再一个一个房间的寻找，而是默默，头也没回的带上了房门，径直走到厅堂中吃饭的桌子前，坐下，两手交叉相叠，秀首便埋在了双臂之间。若有人此时能够在场，便可隐约看到秀边，露出不多的闭上的眼睛边上已经泛起了点点晶莹。
楚玉此时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而孩子犯错，最担心的便是家长知道了，此时所想的第一点便是这绝对不能让师傅知道。应该说楚玉此时真的慌了，但是还没有乱掉，楚玉想到的除了不能让师傅知道之外，另外在山上，她除了师傅见得最多的，就是大师兄，旋智。而且，平rì里，旋智对她这个小师妹，还算比较照顾。故，楚玉对这个大师兄的印象并不坏。楚玉想到了去找大师兄旋智，让旋智帮她想想办法。论年纪，旋智也要比楚玉大了至少两百岁，但大师兄怎么说也是同辈，人对于同辈的信任感，总是要比长辈来的多一些。
楚玉心中有了定计，扯了扯袖角拭去泪水又快步奔了回去。
“楚玉师妹，你去哪了？”守备的旋常百步之外就看见楚玉疾步而回，出于好心的顺口问了一句。
楚玉心急如焚，本来没有想回他。可是旋常的话并没有说完，“今天师傅找你了。”
楚玉本来私自给了一般丹药给楚云，这就是背着师傅何言做的，加上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楚玉就更心虚了，不由“啊！”了一声，“师傅，找我？”
旋常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仅仅是出于好心提醒：“师妹放心，师傅是早些时候找你的，已经被我找理由糊弄回去了。下次回来早点，要是师傅真有急事……”旋常言至于此。
原来楚玉今早急匆匆回家，本也没有理会守门的旋常，更没有跟他说明出门去向。旋常对何言的那一套说词，就根本是出于对同辈师妹的庇护，瞎掰的。
楚玉受宠若惊，平复了一会儿气息和心神，对旋常正行一礼，道：“多谢师兄，玉儿知道了。”楚玉刚想转过身继续赶路，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旋常师兄，大师兄在不在？”
“在的，今天大师兄一天都在房里，没有出来过。也不知道他又在鼓捣什么玩意儿。”
旋智此时也已修炼至脱胎中期，未需突破瓶颈，也还不到连续数rì、数月乃至数年闭关不出的地步。而这个大师兄，在众师弟师妹眼里，深得师傅的“真传”——老不正经，甚至离经叛道，修为固然强大如斯，但也绝不是那种没事就会去闭关苦修顿悟三年五载的人。
“笃、笃、笃——”
“笃、笃、笃——”楚玉生怕别人，当然是最怕引起师傅注意，所以在敲门的时候，声音也比较细小。
楚玉足敲了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屋内才传出了旋智同样小心谨慎的声音：“是谁？”
楚玉又迟疑了一个呼吸，“我，师兄，是我，旋玉。”
两扇紧闭的大门竟瞬间打开了，不等楚玉再说什么，旋智就一把将楚玉拉进门来然后还伸出头在门外，左右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这才将门又关了起来，还下了门闩，并将门边上撕开半边的一张符篆又给抚平回去。
楚玉也看出了今天大师兄的不同寻常，于是她踟躇了，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大师兄，“大师兄……”
楚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大师兄旋智单手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旋即旋智又以一种沙哑的声音，尽可能的压低声响道：“玉师妹，你此次前来，是否为了云师弟的事情。”
楚玉不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兄缘何会知道她此番前来的目的，但是终究未经世事，心事被点破檀口微张，轻轻一点头便承认了下来。
旋智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玉师妹先坐，现在说话不安全，稍等。”待楚玉坐下，旋智的另一只手，轻描淡写的对着门上的符篆一点。符篆在旋智灵力的催动下，瞬间被激活了，整张手掌般长的符篆通体由内之外萦绕出金sè流光。
“好了，云师弟，你可以出来了。”
楚玉高悬了大半天的天的心，猛然一动，站了起来，就见屋中一角的衣柜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而打开的这扇柜门内侧，同样贴着一张金光熠熠的长条形符篆，“哥哥！”
“玉儿，你怎么也来了。”旋智听到有人敲门，就让楚云躲进贴有符篆的衣柜里，而楚云藏在衣柜里对于大师兄和妹妹的低声对话听的不是太清楚，此时对于妹妹楚玉的出现也感到颇为惊喜。至于楚云为何也在楚云这里，这就更简单了，楚云在巽天峰除了师傅何言就只认识旋智。经过一天的折腾，楚云也知道引气运气光靠自己一个人乱试是不行的，哪天被冷死都不知道，，更知道师傅何言不喜欢自己，这时，楚云就想起了大师兄旋智。于是，半夜醒来，服用灵丹过后，jīng力异常充沛，就连夜跑来找大师兄了。
只是楚玉一早去找楚云的时候，没有知会任何人，还不知道而已。
见到哥哥无恙，楚玉的担心已经全部转化为了满腹的疑问，这时，楚玉才看见放在桌面上的一个rǔ白sè的小瓷瓶，仿若就是前二rì自己交给哥哥的那个，“哥哥……大师兄！”
第十三章 凝碧
“哥哥，你吃过了……这个？”楚玉紧紧握住楚云的手关切问道。
楚云正sè点了点头，并伸出另一只手，来回抚摸着楚玉紧紧抓住自己手的手背，以示安抚其情绪，“吃了，玉儿放心，哥哥没事。大师兄说了，这个药我可以吃，没事的。”
楚玉心中稍宽，“大师兄，当真？”
可是这时的旋智并没有马上回答楚玉的问题，而是拾起桌上的药瓶，自顾自的把玩起来。旋智从瓶中小心取出一粒湛蓝sè的丹药，拇指食指捏住，放在鼻子前面来回呼吸着沁人心脾的丹香，嘴里还念念有词，“师傅好偏心，当年我们师兄弟几个，在突破结丹期瓶颈的时候，都没从师傅他老人家那里拿到一丁点儿丹渣。”就这短短的两句看似发牢sāo的话语，已经足够楚云楚玉兄妹二人动容的了，但是他们也知道，大师兄请他们在这里坐不是请他们来这里听他发牢sāo的。于是都没做声，等着大师兄继续说下去。
旋智一改先前醉心的神sè，话锋一转，正sè道：“玉师妹，你可知这是什么丹吗？”
楚玉与身旁的楚云相对一视，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迷茫的神情。楚玉转过脸，摇了摇头。
旋智解释道：“此丹名唤‘凝碧丹’，实为当世不多见的纯冰属xìng针对异属xìng冰灵根的增进修为的灵丹，即使是筑基后期服用，一样会有不小裨益。因为异属xìng冰灵根本就世间罕有，师傅又对炼丹没什么兴趣，这瓶‘凝碧丹’，八成不是用了不小代价让重明师伯现炼的，就是厚着脸皮去找师……鸢尾师叔那里要来的。”
旋智继续娓娓解释：“此丹其中所蕴含的至纯的冰属xìng灵力，按理说是不适合没有冰灵根修真者服用的，更不适合筑基期之前的修真者服用。你们都吃过的，原因我就不细说了。云师弟就一怪胎，虽然资质……一般，但是每个属xìng灵根的质量都不在师妹你的冰灵根之下，所以造成了云师弟的气海容量远超过寻常修真者。昨天云师弟已经吃过一粒了，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应该还可以继续吃。”
听了大师兄的解释，楚玉也就放下心来，直到旋智说到哥哥楚云可以继续服用“凝碧丹”的时候，楚玉的眼中甚至闪烁出了激动的光芒。
旋即，旋智又给楚云和楚玉二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没说完，云师弟引气前期，就能够服用筑基期丹药，是祸非福，我担心云师弟在筑基之时便会出现突破结丹期境界时候才会出现的瓶颈。这一关即使能过，试问，云师弟，你有信心能过几关？”之后的话，楚云就看见旋智的嘴唇在动，却没有了声音。楚云刚刚反应过来，旋智便已停止了言语。
楚云没听到的，旋智的声音却在楚玉的耳中响起，这便是以神念之力携着声音直接送入人耳的法门——传音，“还有师傅那边……”话没说完，意思传达的已经很明显了。
楚玉面sè转暗，颔首凝视桌面，最后坚毅的点了点头。
旋智又看旁边楚云的脸sè，相比楚玉更加难看。
“罢！玉师妹，你先回去，不要让师傅担心，云师弟交给我，放心。”
楚玉看看哥哥，又看看大师兄，自知自己修炼时rì尚浅，不可能像师傅那样指导哥哥修炼，恭恭敬敬的向旋智行一礼，道“那就谢谢大师兄了。”转身又对楚云小声道，“哥哥，我先走了，有事情让大师兄来找我。”
楚玉走后，就留楚云和旋智在屋内。
“云师弟，早些时候，我已经将基本的引气法门和行气路线又给你说了一遍，你这一天，练得如何，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有……不是……”楚云抓了抓脑袋，好像没想好应该怎么说，“师兄，你告诉我，要从头上的百……百……”
“百会穴。”旋智提醒道。
“对，就是要从百会穴引气，运气进入丹田气海，再从气海中将灵气转化为自身的灵力，再在那什么天里运行好多好多次。是这样没错吧？”
“不错。”旋智点了点头。
“那我要是不从百会穴引气，全身这么多地方，我从别的地方引气会怎么样？”楚云还没有记住“穴道”这两个字。
旋智忽的眼前一亮，“看来师傅说的没错，你这小子悟xìng不坏，不是个傻子。云师弟，你听好，我下面跟你说的，非常重要。”
“哦。”
“按理说，你现在只还是引气期，还不是用到这些的时候，既然你问到，我就与你说上一说。
其实你现在还只是引气期，要说从哪个穴道引气入体，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从百会穴引气，只是让你培养一个正确、良好的引气习惯。”旋智又一转话锋，反问楚云道，“云师弟，你可知吾辈一世修真，所为何如？”
楚云一脸茫然的，也不知是不知修真为何，还是旋智突然冒出一句这么文绉绉的话，楚云就没听懂大师兄在说啥。
“吾辈一世为人，阳寿匆匆数十载。通过修炼，不仅可以延年益寿，更可以练就一身移山填海的大神通。随着修为的rì渐加深，修真者的阳寿也会随之有所延长。修真一途大致分为六个大境界——筑基、金丹、脱胎、元婴、大乘、渡劫六个阶段。
筑基期是要将引入丹田气海中的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并且汇聚形成一定的基础，这时候想要活过百岁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金丹期则是将气海中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灵力浓缩，结成一粒质密的灵力内丹。在结丹之后，寿元翻倍，可愈二百载。
脱胎期是用至纯灵力洗髓伐脉，大幅增强人体沟通天地灵气的能力，到了这个阶段，又可再多活百余年。
若能使内丹开启灵智，化为元婴，阳寿就又可以再翻一倍，超过六百年，所以让内丹开启灵智是修真之路上一道真正的大坎。一个人即使肉身被毁，同样可以以让三魂七魄寄身元婴之体云游天地之间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因为元婴的本质就是至纯灵力，所以引动天地灵气和控制灵力的能力会比隔着肉身施法的更高出三四分。
而大乘期这个境界对于我们修真中人也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本门目前只有掌门臻一师伯达到了此境界，至于能活多久，流传下来的典籍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只知道，大乘期是讲毕生所学融会贯通领悟天道的一个过程。至于最后的渡劫期，就只剩下最后一步，渡飞升之劫，渡过飞升雷劫，便可肉身羽化，飞升天界，成为与天地同寿的仙人。”
第十四章 清浊
旋智说道这里，换了一口气。
楚云就像是听故事，来了兴趣，连忙问道：“那要是被雷劈死了呢？”
旋智轻轻拍了拍楚云的肩膀，道：“云师弟，这个对你来说远点了。不过如果你想要知道，我还是会说，如果渡劫失败，就必须舍弃肉身，以元婴之体遁去，如此九天雷劫方能散去。之后如果没有用一些特殊的材料炼制出化身供元婴寄存，就只能以有违天合夺舍之法，强占他人肉身才能够再获得肉身。”
“啊！”当旋智说到“强占他人肉身”的时候，楚云被这个说法给吓到了，但是心存善念，相信自己和妹妹正在做的事情，是美好的，问道，“那被……”
旋智做了个手势，打断了楚云的话，“云师弟，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夺舍本来就是以命换命，被夺舍了的那个人就……死了。所以说夺舍有违天合，天道都有所不容，一个人，一生最多只能够夺舍一次。原理不太清楚，有人说是遭天谴，也有人猜测是人类三魂七魄之间了连接十分脆弱，多次夺舍之后就会自行崩溃。
而如果在渡劫失败之前已经夺舍过一次，又没有找到合适化身的话，再凝实的元婴也会在短则几十长则几百年内因为灵力流逝，而渐渐消散掉。
这些前辈高人的元婴，一旦得到了新的身体，便成为散仙的存在。散仙终究不是真仙，从得到身体之rì起算，每隔千年左右，便会再迎来一次散仙之劫，并且一次会比一次威力更强，在散仙渡过十二次散仙雷劫之后，同样也可以重新羽化登仙，飞升天界。不过我说说很简单，实际上能够渡过半数以上散仙之劫者，已经足以名垂千古，多数者甚至因渡飞升之劫时候元气大伤，千年之内都无法恢复，就连第一二次雷劫都过不了。
据我所知，能够渡过十二次散仙雷劫飞升天界的前辈也不是没有，流传至今已是一些不可考的传说了。就是这样，能够以散仙之身飞升天界的前辈高人，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对于“总纲”的部分叙述完毕，旋智没有忘记楚云先前的问题，喘了一口气，开始言归正传，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解释道，“云师弟，你看你的脑子没有长在身上吧？身上穴道上百，但是都不聪明吧，我现在教你的是引气的法门，但是你修为不够，看不到引入体内的不都是灵气。其中还有一部分的清浊二气。”说着，旋智又拍了拍楚云的头，“你现在是看不出来的，你的穴道就更分不出哪些是灵气，哪些又是浊气了。待你……足够，足够幸运能够结成内丹，就需要点燃本源灵力，我们把这个叫作丹火。在将灵气转为自身灵力之前，于气海之中，用丹火小心将浊气燃去。
如果体内祭奠浊气沉积过多，先是在进入脱胎期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困难，脱胎期命名为脱胎，很大一部分洗髓伐脉洗去的就是吸入体内的浊气。再者，之后给内丹启灵，化为元婴的时候，体内浊气过多，也会影响内丹的灵xìng，增大起灵的难度。即使侥幸起灵成功，也会大大影响到元婴的灵xìng。
昨rì，云师弟你自己胡乱摸索的时候已经亲身试过了的，从手部的穴道引入灵气，灵气运行到一半就会被各路经脉分流开，最后灵气还未到运至气海，就已经没了大半，什么使用丹火燃去浊气更无需再提。”
由于适才旋智对楚云说的这一长编大论的东西，在大大扩宽了楚云的见识的同时，其中涵盖的信息也远远超出了楚云此刻的所能够理解范围，什么天界、渡劫、清浊二气、夺舍……或者真是如旋智所说，这些离楚云实在是虚无缥缈了一些，楚云对它们甚至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印象，这些迥异的名称在楚云的脑海中或许就仅仅是一个个名词而已。由于不知道的太多，楚云甚至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好了，云师弟，你先坐，现在没想通可以明天再想，只要别忘了就行，我现在还有事情要交代你。”说着，旋智还一边从腰间扯下了一个半张巴掌大小，扁扁薄薄的布袋。楚云就见大师兄就像变戏法似的，两根手指捏着袋底，袋口朝下，就这么轻轻抖了两下，就从这个小小的布袋中，“倒出”了一套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崭新的衣衫，衣衫旁边还平放着一块青白sè的牌子，“师傅吩咐过，若有一rì，云师弟主动来请教修真事宜，便将这套我巽天门下之法袍以及这枚证明身份的玉牌交予云师弟。恭喜云师弟，今rì正式加入我巽天一脉。”
楚云站起双手捧过这套他原来已经见过，正是旋智此前穿过那套月白法袍，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初时旋智师兄弟二人有些近似于蛮横无理的深夜造访，给楚云留下的印象非常不好，恨屋及乌，楚云便越发的看着这套国语光鲜华丽的月白法袍不顺眼。但是这近一年来，师傅对妹妹和大师兄对自己的照顾，以及这套法袍，在楚云的理解上，是师傅专门为他准备的，不管何言当初是出于何等考虑，至少楚云是这么想的。
“云师弟，坐，坐。这个是乾坤袋，袋内有乾坤，这么小的一个乾坤袋大概能够装下这整间屋子，等下我会教你怎么用这个乾坤袋。还有这个是我们巽天一脉独有的玉牌，师傅已经在令牌上刻下了法力咒文，只要有了这块玉牌，这大半巽天峰云师弟就可以随意进出了。不过云师弟要记住，有一些有人守卫的禁地，你的师兄师姐不让你进，你就不要硬闯了。
这些只是提醒你一下，云师弟，你也不用想不开摆一张苦瓜脸给我看吧。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的师傅不仅修为高深，而且师傅的博闻就连掌门师伯也要叹服三分。是故，本门的书阁，相比问道主峰上的书阁也不遑多让，师傅本就是一名阵法宗师，为了鼓励我们能够继承他老的光荣传统，师傅他老人家还在书阁内建‘聚灵之阵’，书阁中的灵气浓度要比书阁外要稠密上三成不止，云师弟不妨可以在书阁中修炼。况且云师弟还只是引气期，很多修炼上的问题，在书阁中看看书都是能够解决的。”
楚云听完大师兄旋智把话说完了，才连摆双手，解释道：“大师兄，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这个乾坤袋能不能装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