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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王庭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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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王庭全文阅读

简单版力量体系

    力量体系:

    一,魔法有6术,分别为:

    第一法:术魔禁断

    第二法:空间割裂

    第三法:元素掌控

    第四法:光明审判

    第五法:死亡缠绕

    第六法:意念干涉

    注:前5法是构成大陆魔法世界的核心基础,而第6法则独属于主角。

    二,斗气有9级12阶,9级之后剑圣、乌托拉、宙斯

    注:乌诺拉是希腊神话中的天神,宙斯就不说了。

    其中当拥有的斗气力量达到5级便可以选择成为骑士:

    弓之骑士:斗气俯于武器之上,远程攻击职业。

    枪之骑士:力量型骑士,防御与力量完美结合的职业。

    剑之骑士:速度型骑士,灵敏与技巧完美结合的职业。

    要成为骑士不仅仅是简单的力量足够便就可以,同时骑士还要求对骑术的jīng通,对贵族世界各方面规则、礼仪的遵守。所以有相当一部分战士即便拥有了5级斗气也不愿意选择成为骑士,因为他们不愿意将jīng力放在所谓贵族礼仪、所谓骑术之上。

    三,信仰的力量:

    这是传说中真正的骑士所能够拥有的力量。

    他们通过他们坚定的信仰来获得力量,而这些信仰可以忠诚、也可以是神、同时还可以是仇恨以及黑暗等。

    正是由于这种力量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完全就是灵魂力量的转换形成,便造成真正的骑士在大陆几乎绝迹,因为如果灵魂力量不足以支撑一个人步入骑士真正的殿堂,那么修炼信仰力量的人就一定会因为灵魂的溃散而崩溃。

    主角所掌握的力量便就是信仰的力量,因为他是穿越者,他先天拥有两个灵魂。

    真正的骑士划分,暂定有觉醒骑士、与圣棺骑士,中间差了3个环节,希望有神人能够为我补充出来吧,欢迎书评区留言,一旦采纳必然奖励。

    四,灵魂力量强大的,jīng神力也一定强大;jīng神力量强大的,灵魂力量却很难强大。

    这就造成,通过灵魂力量获得真正骑士力量的骑士,基本都拥有魔法的力量;而魔法师却几乎不可能获取**力量的强大。

三江感言

    这应该是我码字以来最轻松的一章了,尤其是平常每次码字都感觉开头最难折腾的情况在这里完全不会出现,我就感觉格外开心,于是很狗血很不出俗套的开头就这样轻松敲出来:首先,感谢三江编辑对这本书的认可,尤其是我的责编三生巨。

    老实说,从开始审稿到后来通过,我始终怀揣忐忑加悲观的态度,或许这也是我本身就是个悲观主义者的原因,不过这更体现当初三生巨表示了对这本书的认可之后,我所会产生的兴奋,再到后来一系列的推荐,岂止是莫名其妙,简直是让我怀疑伟大的三生巨是不是认错人了,一枚粉嫩新人,外加成绩一直跳水,三生巨居然始终没有放弃我,实在是让我无话可说,能说的,大概也只有让三生巨知道,这本书既然他没有放弃,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坚持,再多原因都不会造成这本书的半途而废。

    这也是我目前能给三生巨最好的一个交代了。

    然后就是猫腻巨的推荐,说起来蹭到猫腻巨的推荐,过程实在玄幻,这里就不多说了,某人心知肚明,感激不言谢,不诉口。

    我会记得伙计。

    最后最重要的,就是从4月1号这个荒诞节rì开书起一直到现在,在看这本书的所有读者,兴许我不知道有谁也说不出来起点ID,但没关系,我想要你们知道,有你们支持,绝对是我努力的唯一动力,煽情的话不想说,那不符合我一直追求的霸气路线,可是对于我来说,作为一个纯粹玻璃心的新人,你们每一个鼓励,都会让我忍不住看一遍叉一遍再看一遍再叉一遍,当然,一点点指责批评,我也会很玻璃心的起码半个小时不敢写东西,这无法避免,只能慢慢来适应。

    而其中像张东郎、zdc、youngswj、不正则歪、旅队长、家驹20年、yxhong1234、书友130、stayinlove、迷途猫、多情老白、呆呆、等等我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的读者,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谁留在这里,能够看到这些话,但我很想给你们一个承诺,我会在你们所有人都放弃这本书之前,努力写下去,并且努力写好,直到你们统统放弃——当然,这里的多情老白其实是无情老白,我知道的,只是我觉得多情总比无情好。

    ……

    说说这本书吧。

    毕竟是个新人,想要写出一本多牛逼的书来,那是猫腻巨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不敢往那么远的地方看,怕中了好高骛远的毒,所以出错有纰漏各种设定可笑,都在所难免,我非常欢迎有人来辱骂批评我,但绝对不是无聊找虐,要说服我,要让我深刻意识到我的错,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这本书我想像描述一个女人那样子来写。

    具体来说,脸、胸、屁股、美腿,是我非常想要的4大要素。

    前面说了我是新人,那么脖子啊,后背啊有些瑕疵什么的,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先说脸,也就是我理解中故事的开头,我自认为还是勉强够漂亮了,开篇想写出那种绝望那种绝望中的挣扎,我认为够了,再过就各种虐了;然后是胸,这里的胸还没写到,是我理解中的主角第一次去帝国核心的部分,相信我,我不喜欢太平公主,会有一个美丽的胸的;再然后是屁股,也就是我构建的巫妖王庭部分,一定够翘,毕竟巫妖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最后就是一双美腿了,也就是整个故事中最最重要最最美丽的部分,原因一是我本身就是个轻度美腿控,再就是,最后部分的黄金十大家族也好,使徒塔,教廷乌尔班实验室,黑暗森林,那才是我最想写的东西,最有趣,最西幻的东西。

    只能说我会尽量刻画一个美女出来吧,说再多就剧透了。

    另外关于更新方面,我有个不太稳定的工作,基本上经常出差,就像昨天,我大清早从安徽赶去南京,又从南京跑到无锡,昆山,连夜又返回安徽,可想而知是多么悲催了,所以要说爆发个10章8章的,不现实,加上这个题材写起来本身就不轻松,我觉得我的更新还是以稳定为主,每rì2更来吧,断更是不可能的,毕竟做为新人,断更就是找扑了,再艰难我都会保证每天都更新。

    当然,也一定不会排除偶尔心血来cháo爆发的情况,工作再苦逼也总能请假休息不是?

    ……

    在这个感言的结尾,请允许我打两个广告:

    第一,恳求诸位的推荐票,20来W字了,拜托诸位考虑下让它过万吧。

    第二,恳求三江票,三江票是免费的,在三江频道右边每天可以免费领取一票,愿望只有一个,别垫底就好。

第一章 阿尔弗雷德

    秦朝茫然打量着他周围环境,满脑空白。

    这是一间面积起码40平以上的宽敞卧室,呈暗红格调,从窗帘到地毯再到床上的床垫被子、甚至就连书桌上的桌布也都全部是暗红sè,让人感觉沉重,但又不至于压抑。

    然后就是四周墙壁,跟整间卧室华丽装饰构成两个极端的是,墙壁上没有任何饰物,裸露着一块块巨大的青黑巨石,仿佛构成这座建筑唯一的材料就是这一块块青黑巨石——这当然很诡异,在眼下这个红砖白瓦钢筋水泥的年代,除了那些遗迹古物,秦朝还从没有见过完全是用巨石堆砌起来的建筑。

    所以睁开眼睛,发觉他正处于这种充斥着浓郁哥特氛围的环境中,秦朝不可避免的也就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不能想象一场车祸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了很久。

    兴许是逐渐习惯了感官上的震撼,在对他身处环境的困惑、好奇以及对未知恐惧的驱使下,躺在大床上的秦朝终于试图撑起双臂,坐起来去进一步了解他周围环境。

    可是,他的双手不过刚刚按在床上,就陡然感觉到他的下半身完全没有丝毫的知觉,这让本来已经稍微有点平静了的秦朝再一次慌乱了起来,本就苍白的嘴唇更是瞬间没有了血sè,几乎透明。

    接着,他下意识便伸手摸向了他的双腿,直到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腿还在,他这才深深的松了口气。然后简单想着双腿的毫无知觉可能只是车祸的暂时后遗症,秦朝仅靠手臂吃力的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房门突兀被人推开。

    刚要掀起被子去看他双腿的秦朝第一时间便扭头看向了门口——是个老人,确切的说,是个穿着一身笔挺的燕尾服,左手端正托着一个托盘的老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门口,并且他显然也是在看到坐在了床上的秦朝后而极度震撼,这从他手上的托盘倾斜,托盘上的银碗滑落在地,rǔ白sè的牛nǎi洒了一地,也溅在了他的裤管上,他却毫不知觉,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秦朝的神情中便看得出来。

    于是手足无措的秦朝只好努力微笑了笑。

    这微笑也终于提醒了老人,让老人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做梦。

    老人很快便就反映了过来,神情虽然还带着强烈的震撼,但显而易见的是,震撼中更多了许多惊喜意味。他满是皱纹的脸孔露出微笑,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碗重新放回托盘,这一系列的动作中,老人很明显是处于极度震撼惊喜的情绪下,因为就连秦朝也清晰看到他的手一直是微微颤抖。

    然而尽管如此,无论是弯腰还是从地上捡起银碗,老人的动作一直都是端正且一丝不苟,像是他不可抑止的情绪波动完全影响不了他的动作,严谨到让秦朝甚至感觉如果不是他的情绪流露,他很可能会觉得他就是台机器。

    “很抱歉我的少爷,我想您不会计较它抢了您的nǎi酪,毕竟它只是条裤子。”

    少爷。

    这个陌生滑稽却反常的有些熟悉的称呼,再加上老人越发熟悉的脸孔,突兀便让秦朝脑中涌出一段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让他的头痛yù裂。

    ……

    “3个月前,阿尔弗雷德庄园遭遇了一场惨烈而血腥的偷袭,那是一个月sè皎洁的夜晚,整整30人的黑甲骑士团袭击了庄园,战斗从夜晚一直持续到夜幕被黎明驱散,鲜血在庄园草地上弥漫,最终汇成河流。伯爵大人战死当场,而少爷您,也身受重伤昏迷了3个月几乎再不能醒来。没有人知道这群披着黑甲的骑士为何会袭击阿尔弗雷德庄园,也没有人知道这些黑甲骑士到底来自何方,我们唯一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支黑甲骑士队肯定不是遗弃荒原某个家族的力量,因为荒原上没有哪个家族能够强大到拥有这样一支平均实力起码在7级左右的强悍骑士团。当然,他们更不可能来自巫妖王庭,因为寒冬已经临近,贫瘠的巫妖也随时都会入侵荒原掠夺粮食,不说他们没必要针对阿尔弗雷德,即便是仇恨,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损失任何一个拥有7级斗气的骑士。”

    窗外阳光明媚,洒在房中明亮而温暖。

    然而在老人平缓的叙述下,像是连空气的温度都在降低,坐在床上的秦朝感觉不到温暖也感觉不到明亮,在他脑海里只有那场厮杀的画面——银月,骑士,剑光,鲜血,尸体,惨嚎……这些画面通过老人的讲述,再加上秦朝这时已经苏醒的记忆,很直观的便让秦朝产生了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甚至仿佛看到了那个带着黑sè面罩的骑士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胸口的情景。尽管那时的他还不是这时的他,但秦朝依旧下意识的感觉胸口一阵疼痛。

    这已经是秦朝第2次醒来了。

    接受了这一世他的记忆,秦朝自然也就知道那场车祸后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对于穿越,秦朝肯定觉得荒诞,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混迹各大网站看各种穿越文重生文,所以对秦朝来说,这时的他也的确是茫然更多过恐惧,尤其是考虑到这时所面临的处境:这一世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战死于那场惨烈的袭击,而他又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理应继承伯爵爵位,成为阿尔弗雷德家族的掌舵者,他就更是迷茫无措。

    因此,听着老人叙述,迎着窗外明亮的阳光,眯着眼睛的秦朝只是下意识问道:“现在的情况呢?”

    老人神情平静,只是低头看着他一定是受到了主的恩赐才苏醒了过来的少爷,他的眼神突然泛起犹豫。不过最终,他还是轻声道:“这3个月,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没有慌乱也没有动荡,这得归功于您的妹妹伊丽莎白小姐,是她第一时间处决了几名蠢蠢yù动的阿尔弗雷德仆人,这才换取了阿尔弗雷德的安宁,当然,只是暂时的安宁。”

    伊丽莎白。

    秦朝当然有印象,并且提起他这一世的妹妹,尽管没有见过,可他的脑中还是很快便浮现出一张清秀动人的少女脸庞——兴许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称不上美艳妩媚,但她微笑时会弯成月牙的明亮眼睛,以及脸颊两侧的酒窝都让她显得格外可爱。而想起这些,秦朝也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年,这一世的他在庄园草地上修炼斗气时,他的妹妹总会安静坐在一旁等着他的画面,于是,心中莫名其妙泛起的一阵暖流也终于让秦朝感觉到了温暖。

    但温暖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当他想到这时的他不过17岁,他的妹妹更是只有15岁,却已经承担起了在他们父亲战死后本该他承担的沉重责任,秦朝心中便就只剩下了苦涩,完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恬静的少女是如何面对的这种恶劣处境,又是如何果决的稳定了阿尔弗雷德的局面。

    他艰难开口:“那么,伊丽莎白呢?”

    “索伦城,索伦会议。”

    老人先是简单说了这样一句,随后等他注意到秦朝脸上的愕然,他便想起他的少爷终究是昏迷了整整3个月,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反映过来。因此他便详细又为秦朝解释道:“寒冬已经来临,缺乏过冬资源的巫妖王庭会在每一个冬天侵略遗弃荒原以掠夺过冬的粮食,所以为了让荒原上的贵族们在巫妖入侵前安全转移到城墙的后方,在索伦城,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一个会议来确定由哪个家族负责断后,抵挡巫妖的入侵,使得其他更多的家族更安全的转移,而这便是‘索伦会议’成立的唯一原因。”顿了顿,老人眼神复杂的看着秦朝,又补充道:“更关键的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怕是会由阿尔弗雷德来抵挡巫妖的入侵。”

    秦朝似乎没有意识到老人最后一句话的严重xìng。

    当然,他可能只是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最后那句话,毕竟,他虽然接受了这一世全部的记忆,可其中很多细节他显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接受,所以听着老人的解释,秦朝顺理成章的也就表现出了他的疑惑,他道:“转移?为什么要转移?难道帝国就任由巫妖的入侵?帝国在荒原并没有任何军团的驻扎吗?”

    遗弃荒原是神圣帝国的领地,阿尔弗雷德以及荒原上其他的贵族自然也是神圣帝国的子民。

    这些比较笼统的概念xìng问题,秦朝在这一世的记忆中还是很清楚的了解了下来。

    “少爷,您恐怕忘了遗弃荒原为何会被称为遗弃荒原。”老人看着秦朝疑惑的神情,终于确定他的少爷即便是醒了,却也忘记了很多东西,他耐心又道:“所有犯了罪的贵族都会被驱逐到这个与北境巫妖接壤的土地上受尽苦难与诅咒,所以这里是被帝国所抛弃了的贵族们所聚集的地方,也是某种程度上被帝国所遗弃的地方,帝国自然不会派任何军团驻扎,守护,就连光明教廷也没有在荒原建立教堂。虽然名义上的遗弃荒原依旧属于神圣帝国,属于主。”

    犯了罪的贵族?

    秦朝再次愕然,记忆中倒真没有有关阿尔弗雷德所犯的罪的任何信息。

    但这终究在这个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朝已经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ìng——既然帝国不会给荒原提供任何保障,而荒原上的贵族们也不会团结共同抵抗北境的敌人,那这就意味着,每年负责断后的家族是要以一家之力来对抗巫妖王庭!这完全不是数量上的差距,简直就是各方面实力悬殊差距!虽然巫妖王庭资源匮乏,但就仅仅某个家族来说,巫妖似乎怎么看也都只能是个庞然大物吧。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秦朝不禁觉得这个所谓的‘索伦会议’根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可笑话又怎样?按照老人的说法,这个会议终究是从荒原建立起的那一天就存在了,不管这个会议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没用,也到底不是一个秦朝,或者说一个阿尔弗雷德就可以否定的。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秦朝所唯一能够考虑的怕也就是如何执行这个所谓的‘索伦会议’……可问题又来了,他该如何考虑?不说他仅仅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算一切如常,单单一个阿尔弗雷德可以抵抗巫妖几天?一天还是半天?更何况,这时的阿尔弗雷德刚刚遭遇一场残酷的袭击,实力大伤,内乱随时都可能爆发,那让处于这种情况下的阿尔弗雷德再去抵抗巫妖的入侵,现实吗?

    秦朝总算意识到他此刻所面临的情况是何等的危急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在他第二次醒来后,他身旁的老人就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或者惊喜,而只是一味的沉重与犹豫了。他缓缓转身,终于将视线放在老人的脸上,问道:“以前负责断后,负责抵挡巫妖入侵的家族,是如何做到的?”

    老人依旧平静:“所有负责断后的家族都已经成为历史,再不存在了。”

    这就是说,阿尔弗雷德就要完蛋了。

第二章 我需要一台轮椅

    秦朝再一次失去了思考能力。

    如果说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失去思考能力,仅仅是因为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恐惧与茫然,那么这一次就只能是彻头彻尾的绝望了。

    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拯救他拯救他这一世的阿尔弗雷德家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头绪,任何的方向去考虑该如何拯救这一切。

    他不过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世界的一切也都没有充分的体验与了解,却已经陷入了这等绝境,面临了这样无可挽回的局面,他又能够折腾出什么手段,掀起什么风浪?

    他叹了口气,心中极度苦涩,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再次望向了窗外。

    阳光依然明媚,洒在他的脸上,只有冰冷。

    依旧笔直站在他床前的老人明显也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感受到了他的绝望,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还是颓然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秦朝当然也注意到了老人的yù言又止,并且事实上他本想回头询问老人,但最终,他还是漠然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因为他已经猜到老人想要说些什么——的确,不管如今的阿尔弗雷德面临的处境何等糟糕,但最起码他的妹妹,伊丽莎白还在为阿尔弗雷德的生存而努力而挣扎,甚至要是没有猜错的话,秦朝基本上可以断定,他的妹妹肯定是在请求、哀求那些参加‘索伦会议’的贵族们再给阿尔弗雷德一些时间,等到明年,最好过几年再去承担抵抗巫妖的责任。

    那么这种情况下,作为阿尔弗雷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有什么资格绝望,又怎么能够不理会他妹妹所承担的苦难而只是想着放弃?

    这些,秦朝肯定都懂,可他心中还是很难掀起去挣扎去抗争去试图绝境逢生的念头,原因可能是他并不认为阿尔弗雷德还会有什么希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穿越过来的他还没有对阿尔弗雷德产生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再加上他的腿即使到现在也还是没有知觉,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只能沉默。

    老人等了片刻等不到他少爷的再次开口,便只好叹息,最终平静留下一句去准备午餐,他佝偻着身子便缓缓转过了身去。

    这同时,秦朝也终于收回他望向窗外的视线,转头看向了老人的背影。

    苍凉而悲哀。

    这是秦朝看到那佝偻着的背影后第一时间所生出的感触,然后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便涌出一股冲动:是的,他确实还没有真实的去触摸这个世界,但仅仅根据他所接受来的记忆,以及那个所谓的‘索伦会议’,便足以让他轻易想象得到荒原上那些贵族的自私、残忍与愚蠢;那更何况这群贵族又都是一群犯了罪,被帝国放逐到这荒原的贵族?

    现如今……当秦朝终于想到他不过才15岁的妹妹此时正面对着这样一群jiān诈残忍的贵族,绝望挣扎着、卑微乞求着、他的心便也终于泛起波澜,叫做心疼的波澜。

    于是他想着,好吧,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既然怎样都不可能就这样躺在床上等死,既然他已经是阿尔弗雷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么该承担的,终究还是要承担的,起码要试着承担。

    他缓缓掀起盖在他身上的暗红被子,木然看着他毫无知觉的腿。

    老人也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向了房门。

    他突然开口,声音深邃而幽远:“老弗农,我想我需要一台轮椅。”

    老人,确切的说,是那夜遭遇袭击时侥幸活了下来的阿尔弗雷德老管家老弗农,瞬间僵立。他没有转身,但任谁都能瞧得出他的激动,然后等到他的肩膀终于不再颤抖,他这才转过身来,压抑着他再也压抑不住的声调,努力让他显得平静:“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是大人,而非少爷。

    ……

    秦朝觉得他这便算是真正触摸到了这个世界。

    兴许轮椅是老弗农在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从秦朝提出需要轮椅,到用完午餐后老弗农推动轮椅将他推出房间,这一系列的事情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

    然后由于城堡的一楼大厅外有7层台阶,在老弗农将秦朝推出城堡时,他便让秦朝转了过去,防止轮椅前倾。而正是由于倒着走下的台阶,秦朝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这几天所居住的环境。

    那是一座典型的西方中世纪式城堡建筑,起码5层楼高,统一的是由青黑巨石堆砌而成,并且城堡顶部也就如秦朝前世在电视中所看到的那样,有着3处圆塔巍峨耸立,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同时也让处于城堡下的人很轻易的便感觉得到威严,感觉得到敬畏。

    这种感觉对于秦朝来说尤为强烈。

    在他眯着眼睛打量这座宏伟的城堡时,他甚至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兴奋,以至于即便他的手狠狠的抓紧了轮椅的扶手,也还是无法平息他的兴奋——这是属于他的城堡,这是属于他的阿尔弗雷德,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种感觉……很好,好到秦朝几乎愿意为守护这里属于他的所有而付出一切。

    老弗农明显没能体会到他的兴奋,在准备好的马车停靠在了庄园门外后,他便推着他的大人转了过去,向庄园外走去。而直到这个时候,秦朝才看到庄园里有7、8个仆人正零散的站在庄园各处,他们都在为他们昏迷了整整3个月,本以为再不会醒来的少爷骤然苏醒而感到吃惊、感到惊讶。

    但遗憾的是,他们明显没有资格表现出他们的情绪,所以不管秦朝的突然出现再如何的让他们震撼,他们也只能低头站在原地,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们的少爷。

    本想微笑面对这些仆人的秦朝意识到他的表情根本没人看以后便就放弃,这个时候他肯定没心思去深入的考虑奴隶、平民与贵族3者之间的鸿沟,所以任由老弗农推着,沐浴着阳光,他便也是顺着石子路向庄园外走去。

    中间路过庄园门前的草地,秦朝摆手示意老弗农停了下来,然后他自己驱动轮椅走到草地的边缘,望向草坪。

    密涅瓦乌头草显然有着强悍的生命力,寒冬已经来临,可草坪依然青葱嫩绿,这里早已看不到了任何血腥厮杀的痕迹,也很难想象就在3个月前这里上演过一场激烈而血腥的厮杀——地上没有鲜血,没有残肢,也没有尸体,有的只是在阳光下闪着碧绿光芒的草丛。然而尽管如此,尽管眼前只有这平静的草坪,呈现在秦朝眼前、呈现在秦朝脑中的,却全部都是那一夜的鲜血,那一夜的厮杀,他甚至感觉他站在这里,在他眼前也还是那场厮杀的画面:鲜血横流,惨叫连连,怒吼不止,残肢与尸体遍布草地。

    这让他本就苍白的脸sè更加苍白。

    在他眼前,是草地,更是战场。

    然后他将眼睛放在草地上那块矗立着的黑sè石碑上,石碑明显已被清洗过,但鲜血依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斑斑痕迹,显得厚重而沧桑。

    秦朝眼神空洞的看着石碑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在他终于转动轮椅转了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有10来名骑士站在了他的身后。

    骑士当然都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他们可能没有参加那一夜的厮杀,可能也是从那场惨烈的厮杀中幸存下来的,但不管怎么样,能够在这个时候还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庄园,守护着他这个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他们的忠诚显然不用怀疑。

    秦朝打量着这些铠甲锈迹斑驳并不明亮的骑士们,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放弃他们的生命也要忠诚于阿尔弗雷德,也无法理解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愚蠢的忠诚,但这都不会妨碍他心中的激荡与感动。

    骑士们统一向他弯腰行礼,动作整齐而简练。

    迎着这10来双或坚定、或犹豫、或惊喜、或惊疑的眼睛,秦朝缓缓将他的右手贴在了他的胸膛,坚定且认真的说道:“与阿尔弗雷德同在。”

    “与阿尔弗雷德同在!”

    低沉且沉闷的吼声终于让眯起了眼睛的秦朝在绝境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他再不犹豫,示意老弗农推动他的轮椅向着庄园外走去,也向着谁也不知道的深渊决然走去。

    庄园里,便就只剩下那块斑驳的黑sè石碑静静矗立,石碑上被鲜血染成了黑sè的字迹愈发清晰。

    “我的孩子,如果你正处于苦难,请你谨记,处于苦难中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如果悲观了,就会失去面对苦难的勇气,也失去与苦难抗争的力量,结果只能是承受更大的苦难。”;

第三章 索伦会议

    马车颠簸。

    等阿尔弗雷德的城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秦朝的视野,秦朝心中的激荡便也逐渐平息,他随意打量车厢内部,这才发现车厢里的装饰简直堪称奢侈,从地板到顶部清一sè由暗红金丝绒毯铺垫不说,在车厢尾部那张华丽的小床旁甚至还摆放了一张小型书桌以及一鼎暖炉,实在是让秦朝不得不感慨哪怕仅仅是辆马车,也比他前世的卧室要舒适太多。

    他神情复杂的自嘲笑了笑,没有太多的去考虑这场为他带来奢侈生活与所谓贵族身份的穿越到底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只是在收回打量车厢视线的同时,他也开始认真考虑就他目前的处境来说,他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能够做些什么。

    不否认秦朝对他这时所面临的处境依然束手无策,可看到了那块黑sè石碑,再看着这些紧紧追随在他马车左右的骑士,他当然也会生出一些与苦难、与绝境抗争的勇气,尽管这份勇气可能微不足道,但这确实是眼下支撑他一路前行的力量基础。

    他首先想的是如果阿尔弗雷德最终还是不得不承担起抵挡巫妖入侵的责任,那他该如何最大程度的让他以及他的阿尔弗雷德存活下来。

    而之所以会首先考虑这点,实际上也是秦朝的xìng格原因,前世的他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无论做任何事情,他也都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完全不会指望索伦城的贵族们能够慷慨给予他兄妹哪怕是一丝的同情或者仁慈。

    然而,等秦朝真正开始了考虑这件事情,他便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疑问——是的,仅凭一个家族的确无法抵挡巫妖入侵,但问题是,为什么之前所有负责断后的家族都彻底消失再不存在了?难道所有人都死绝了?

    这不现实,秦朝也断然不会相信那些贵族全都无私的选择了义无反顾的跟他们的家族同生共死。

    那么存活下来的人呢?

    这个疑惑他下意识便表达了出来。

    车厢里,跟他严谨的站姿一样,老弗农双手平放在双腿上坐姿也是格外端正,他听到了他大人的疑问,却并没有回答,甚至便连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动,依旧只是望着秦朝平静而沉默——这并不奇怪,事实上老弗农也很清楚,只要认真考虑了那所谓的索伦会议,这个问题也很容易就能够发现,并且他很愿意相信,不需要他来解答,他的大人就可以从中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然,几乎刚表现出了他的疑惑,秦朝很快便也想到了问题的答案,他的神情瞬间复杂,有震惊有醒悟,当然更多的也还是愤怒,他眯起了眼睛,喃喃道:“原来这所谓的索伦会议并不仅仅是为了抵挡巫妖的入侵,巫妖也不过是贵族们手中的剑,我倒真是很好奇究竟是谁发起的这索伦会议。”

    老弗农依旧没有说话。

    事实也正是这样,无论哪个家族负责断后负责抵挡了巫妖的入侵,即使最终在巫妖的cháo流中幸存了下来,结果也只能是实力大损伤亡殆尽,那在这种情况下再去面对撤退后又返回的贵族们新一轮的侵略、瓜分,等待他们的自然只能是灭亡。并且从历来抵挡巫妖的家族都再不存在这个事实中,秦朝也很轻易的能够推断得出,这些侥幸存活下来的贵族,即便选择屈服选择投降也完全没用,那些返回的贵族也绝对不会留下仇恨的种子,他们必然会斩草除根。

    而这就是索伦会议存在的真正意义,排除异己。

    想到这些,秦朝越发沉重,他终于明白他最大最致命的敌人再不是眼前的北境巫妖,荒原上的贵族才是。

    ……

    他再不犹疑,抬头看向老弗农,眼神也格外坚定:“我需要荒原上所有家族的资料以及各家族掌舵者的喜好、xìng格等等,越详细越好。”

    老弗农随即起身,像是完全没有意外他大人的这个要求,只是在秦朝的疑惑注视下,他边将轮椅推到秦朝的身前,边道:“伯爵大人从前忙碌的时候,习惯将一些常用的文件资料随身携带,所以大人您需要的资料,书桌里都有。”

    秦朝恍然点头,在老弗农扶助下,他艰难坐回轮椅,这期间,他不可避免的也就再次意识到这个时候的他甚至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无疑,这让他原本稍微有了些亢奋的情绪再次低落下来,明显到便连老弗农都清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动。

    看得出,老弗农原本没打算开口说话,但在他推动轮椅走向书桌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大人,您的双腿可能是受伤的缘故,请您相信,等您伤势痊愈,斗气逐渐恢复,您的腿也一定会康复起来。”

    斗气。

    这个词汇让秦朝下意识挑了挑眉,他接受了这一世的记忆,便当然知道斗气本身就是神圣大陆上一个重要的力量体系,并且他这副身躯非但从小便修炼斗气,某种程度上甚至还可以被称为天才,仅仅17岁的年纪便拥有3级斗气的力量,这在遗弃荒原可实在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不过相当遗憾的是,从秦朝醒来,他就根本没有感受到过斗气的存在,不知真是他受伤太重的缘故,还是他穿越后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阿尔弗雷德继承人的缘故,记忆中那模糊的斗气力量似乎跟他再没有了一点关系,他也完全感受不到那所谓的斗气。

    这自然会让秦朝感觉无比沮丧,但跟他眼下处境相比,这点沮丧也确实微不足道。所以他便没有跟他的老管家提过这件事情,同时也没打算提起这件事情,原因,一是因为没必要,再就是考虑到阿尔弗雷德目前的绝境,秦朝不得不去担心,如果被他身边的人知道他从此以后很可能掌握不了任何的力量,那因他突然苏醒而为阿尔弗雷德带来的一点信心会不会再次消失殆尽。

    而至于他的双腿,说实话,秦朝倒不是太过担心,说到底这终究是个有着魔法与斗气的奇幻世间,记忆中光明教廷的牧师可是拥有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那他这双腿想要重新拥有站立的能力,想来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老弗农的话,秦朝也只是苦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应。

    老弗农将他推到书桌前,然后弯身请示后便拉开书桌的第一个抽屉,指着抽屉里叠放整齐的文件,他为秦朝解释道,这里都是荒原上各家族的资料,以及各家族掌舵者的一些隐秘事件;接着他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道,这里的资料都是山那边,也就是帝国最近所发生的主要事件,包括几位大人物的一些决策及其家族动向;说完,也没有去看秦朝疑惑的神情,他又拉开第三个抽屉道,这里的资料记录的都是荒原上各家族与山那边一些家族的联系,由于伯爵大人之前一直非常重视这些情报,所以这3个月来这些情报也没有断过。顿了顿,等他将书桌3个抽屉里的资料都大概解释完,他便迎着秦朝疑惑的神情,轻声道:“大人,荒原上无论哪个家族,基本上世代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重返帝国,所以这些资料,可以肯定的说,每个家族都会尽量做到最完善。”

    秦朝轻轻点头,表面不动声sè。

    但跟他表面上的平静截然相反,他心理可实在是相当惊讶,倒不是说他惊讶于荒原上所有家族的最终目标,事实上想要逃离这贫瘠而寒冷的荒原本身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秦朝真正的惊讶,在于他眼前这些资料的详细。如果是阿尔弗雷德遇袭之前有这些资料,他不会奇怪,但要知道,阿尔弗雷德刚刚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袭击,他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更是战死当场,那这3个月里,阿尔弗雷德又是如何保证这些情报的延续不断?

    秦朝第一次觉得他的阿尔弗雷德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过,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终究不重要,秦朝也没有过多的去追究这个问题,他只是在老弗农稍稍退后后,便伸手将第一个抽屉的资料摆放在了书桌。

    他首先翻开的是索伦城,索伦家族的文件,扉页所写着的便是索伦的家族格言:

    “我们指望光亮,却是黑暗;指望光明,却行幽暗。”

第四章 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

    马车依旧颠簸。

    沉浸在资料中的秦朝并没有刻意留意时间的流逝,一直到车厢里越来越暗,马车行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止,他才将视线从眼前的厚重资料中收了回来。

    然后抬头,不出意外,老弗农已经适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说是路过格林镇,骑士们需要补给,所以暂停了下来。

    秦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只是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便伸手推开了书桌旁的窗户,望向窗外。

    天sè已近灰蒙,秦朝看着马车旁骑士们有条不紊的卸下铠甲,准备着马的饲料,做着临时休整,他心底不禁悄然暗叹:他看了这许多的资料,对这个世界自然也多了更多的了解,这个时候的他其实已经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算不上真正的骑士,就拿实力最强的骑士副队长菲利普来说,他拥有的是4级斗气力量,可按照成为骑士起码的标准来说,只有在拥有5级斗气之后才有资格去选择成为剑之骑士、或者枪之骑士、弓之骑士,并且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条件。

    所以说穿了,他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不过就是在阿尔弗雷德真正的骑士严重受损之后勉强递补上来的罢了。

    随后,秦朝又将视线放到不远的格林镇上,说是镇,倒不如说一个小村来的更恰当,没有城墙,也没有热闹的人群,秦朝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一座座冒着炊烟的石屋,这甚至让秦朝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他回到了原始部落的荒诞错觉。

    “大人,是否有必要通知格林镇的马歇尔男爵?”老弗农的开口说话让秦朝又重新收回了视线,他看着老弗农依旧平静的神情,有些好奇一路上都没有提过这种建议的老管家为何会对这位马歇尔男爵另眼相看。

    似乎也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老弗农很快又道:“格林镇目前城主里奥—马歇尔男爵的爵位,是继承他哥哥费德斯—马歇尔的爵位,而费德斯—马歇尔男爵正是1个月前参与了煽动阿尔弗雷德子民动乱的主谋之一,他最终被小姐下令绞死。”

    秦朝微微皱眉,想了想,便就明白老弗农的意思是让他安抚这位新上任的马歇尔男爵,但问题是,他的安抚有用吗?秦朝右手手指无意识的在书桌上轻轻敲动,像是弹钢琴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还是摇头否决了老弗农的建议,道:“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你想想看,如果我阿尔弗雷德最终必然是灭亡在巫妖的cháo流中,那安抚有必要吗?相反,如果我阿尔弗雷德侥幸存活了下来,马歇尔男爵,需要我来安抚吗?”

    老弗农起初没能理解他大人的意思,不过迎着秦朝深沉的眼神,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是的,不管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那些贵族究竟产生了多少不该产生的心思,他们也终究是阿尔弗雷德的子民,在眼下这场巫妖的cháo流中,他们只能跟阿尔弗雷德在一条船上,这个时候,即使他们其中有人试图叛逃阿尔弗雷德,想必荒原上也是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接收或者敢接收的,那再加上贵族的世界,叛逃这种事情本身又是禁忌,秦朝自然没必要刻意的去安抚谁,他们只能是要么跟阿尔弗雷德在巫妖的cháo流中一起完蛋,要么就是等阿尔弗雷德完蛋,然后他们才能选择投靠其他家族。

    同样的道理,如果阿尔弗雷德在这次巫妖的cháo流中幸存了下来,那怕是根本不需要秦朝去安抚,这些依附于阿尔弗雷德的贵族们铁定会争先恐后的向阿尔弗雷德表达他们的忠心。

    想通这些,老弗农看向秦朝的眼神便复杂了起来,仿佛在他这位年轻大人的身上看到了伯爵大人的影子。

    秦朝并没有在意老弗农眼中的惊叹,他随后便换了话题,问正常情况下,从格林镇到索伦城要多长时间,老弗农没有太多犹豫,微微弯身回道,4天。

    4天。

    这个时间对秦朝来说明显过于漫长,他前世就这样,不想做的事情,哪怕勉强做了,可能也只是简单或者敷衍了事,但一旦他决定了要做,那他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所以既然决定了不会让伊丽莎白独自承担这本该是他承担的一切,考虑到伊丽莎白已经离开3天,索伦会议也很可能在这2天便会展开,他便当然不会允许他赶到索伦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落幕。

    因此,他微皱着眉,似乎是询问但口吻却极为坚定,道:“可我们应该只有2天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要rì夜兼程,马不停蹄了。

    老弗农轻声叹息,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独处于索伦城的伊丽莎白小姐正是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可同时他又不得不担心,大人刚刚苏醒,身体是否能够受得了这样奔波的劳累,所以看着秦朝,老弗农难免也会流露出担忧与关切。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清楚他的身份,他是阿尔弗雷德的管家,他需要做的就是一丝不苟的完成大人的每一条指令,而不是试图去让大人改变他的决定。

    “我这就去吩咐骑士们做好补给。”

    ……

    大约休整有1个小时,马车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除了在翻阅资料时遇到概念xìng的问题需要请教老弗农,秦朝便再没有说过话,他只是把自己埋在这阿尔弗雷德所搜集的所有资料中,孜孜不倦的了解着他每一个敌人,也深入的了解这个奇幻世间。

    不可否认,其中有许多理念或者事物是刚刚穿越过来的秦朝一时半会儿很难理解的,但没有时间去详细了解的秦朝直接便选择了一种强硬姿态,悍然将这所有他能够理解或者半知半解的信息全部塞在了他的脑中,无论是荒原上所有家族的资料,又或是山那边帝国的最近动向,以及荒原与帝国之间的联系,秦朝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将三个抽屉里的所有资料阅读完毕。

    随后,他将资料重新叠放整齐放回抽屉,便靠着轮椅闭上了眼睛。

    当然不是看的太久累了,他只是试图在绝对属于他的世界中将这所有的资料整理、融合。

    他认真串联每一个有可能联系到一起的信息,刻意将其中所有有可能被他利用起来的资料记忆下来,这中间,他并没有去考虑那些可以被他利用的信息可能会为他阿尔弗雷德带来怎样的影响,在他看来,即便某些信息带来的影响是负面的,也断然不会让他阿尔弗雷德的处境更坏了,所以他肆无忌惮。

    第3天凌晨。

    当透过月sè下的薄雾已经隐约能够看到索伦城的巨大轮廓,车厢里的老弗农也正好看向他的大人时,秦朝在这时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明明眼前还是他的少爷他的大人,但老弗农却就是感觉豁然一愣,然后等他渐渐平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大人的身上已经再没有了最初的茫然、后来的绝望、以及这些天的焦虑;他这个时候在他大人身上所唯一能够看到的,除了从容淡然,便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甚至让老弗农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他非常愿意相信他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真的能够创造奇迹的错觉。

    “吩咐下去,暂停赶路。”

    秦朝突兀的吩咐让老弗农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转身推开车门吩咐了紧随着马车的骑士,然后他回到车厢,看到秦朝驱动轮椅似乎是有离开马车的意思,老弗农连忙上前,请示了他的大人,他便先将轮椅放下了马车,又为秦朝裹上一件厚厚的绒毛披风,这才扶着秦朝也下了马车,坐回轮椅。

    冬季的遗弃荒原格外寒冷,骤然离开温暖的车厢,寒冷的空气险些呛到秦朝的同时也让秦朝这几天的疲惫瞬间消失,他猛然清醒,抬头看着因他出现而自觉站在了一起的骑士们,他想着这几rì昼夜奔波的寒冷,以及骑士们根本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他心中不免有些歉疚,因此,迎着骑士们肃然的眼神,他努力微笑了笑,任由老弗农将他推到骑士们的身前,他先是逐一打量他的骑士,随后才微笑道:“请原谅我不能起身向诸位致以我最真诚的敬意。”

    气氛顿时有些古怪,早就把全部奉献给了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们哪能想到他们的大人,他们的主人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们面面相觑,但依然站的笔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我不否认这时的阿尔弗雷德陷入了空前的危险当中,我也不否认很有可能过了这个冬天,就再也没有了阿尔弗雷德这个姓氏,这些我清楚,诸位同样也知道,并且我还知道,诸位这时已经做好了与阿尔弗雷德一同灭亡的打算,这点,我心存感激。”

    皎洁而清冷的月sè下,裹着银白绒衣的秦朝不知是伤势未愈而再次劳累的缘故,也不知是月sè影响的缘故,他的脸sè格外苍白,衬托着他这时所说的话,竟有一种绝望中不甘的意味,他紧紧抿唇,声音不高却尤其坚决:“但是,我想告诉诸位的是,是的,阿尔弗雷德的确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可毕竟还没有灭亡;是的,阿尔弗雷德这个姓氏的确很可能即将消失,但毕竟还没有消失;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即使处于绝境,却未必就没有希望!教廷的‘弥撒经’中,主说过,他撒下了天罗地网,也必会留出一面给予希望,这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没网的一面,然后重生!”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就算是算不上骑士的骑士,起码的骑士素养,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显然也都具备。

    他最后深深凝视他的骑士,认真道:“请诸位相信,如果你们死了,那么阿尔弗雷德肯定不会苟活;而如果阿尔弗雷德没有灭亡,那荣耀必将长伴诸位!”

    沉寂,似乎没有人感觉到这里呼吸声粗重了许多。

    然后骑士副队长菲利普率先低喝:“荣耀长随!”

    “荣耀长随!”

    骑士们低沉而坚决的口号在这寒冷的荒原异常清晰。

    秦朝再不多说什么,打量着他身前的骑士,他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菲利普的脸上。跟印象中英俊倜傥的骑士形象完全构成两个极端的是,手持巨剑的菲利普一脸络腮胡子,完全就是一副粗犷不修边幅的形象,他道:“菲利普,接下来你们还要辛苦两天,连夜赶回阿尔弗雷德的城堡,在城堡你们只能休整一天,然后我需要你们3人一组,分成4组,潜入巫妖边境,我要掌握巫妖的动静,有任何发现,都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期间要谨记,活着,也是你们最大的任务。”

    顿了顿,似乎知道菲利普要说些什么,秦朝又补充道:“不用留人在我身边,要知道,凯蒂恩尼队长和伊丽莎白就在前方的索伦城等着我。”

    “听从您的吩咐,我的大人。”

    菲利普再不迟疑,几乎没有任何休整便转身招呼骑士们再次上马,继续赶路。

    寒风中,月sè下,看着他的骑士上马,接着离开,秦朝逐渐眯起了眼睛,他当然不会认为他这几句话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事实上他也清楚,即便他一句话都没有,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也必然会誓死效忠,紧紧追随。而这,实际上也是他绝境中挣扎求活的最大希望。

    马蹄渐远。

    秦朝并没有听从他老管家的建议回到马车,反而拒绝了老管家为他推动轮椅,他独自驱动着轮椅向着索伦城的方向缓慢前行。

    然后大约行走有数百步的距离,他停下了驱动轮椅,望着不远处巍峨耸立的索伦城墙,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下。

    他悄然眯起了眼睛,喃喃道:“今天起,世间再没有秦朝。有的,只是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是阿尔弗雷德的掌舵者,是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

第五章 他从光明中来

    娜塔莎是负责这次索伦会议的侍女,她的工作是在会议期间为参加会议的各位贵族老爷补充茶水或者咖啡,这应该是一个谈不上愉快但的确轻松的工作,然而恰恰相反,从前年接受了这份工作,哪怕到今年她已经整整做了3年,娜塔莎在会议室工作期间依旧是连呼吸也都是尽量避免,原因不复杂,一是会议室的氛围始终压抑,让她不敢发出声音,再就是她永远也不敢忘记3年前,她的前任就是因为在会议期间不小心碰倒了一位贵族老爷的茶杯而被侯爵大人当场处斩。

    她小心翼翼为坐在环形圆桌最末尾的一位贵族老爷添满了咖啡,然后低着头便要慢慢退下去时,却陡然听到一声清脆动听的谢谢。

    谢谢?

    跟说话人的声音相比,这简单的两个字显然更让娜塔莎震撼,3年来在这间会议室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的她甚至暂时忘记了她的小心翼翼,她愕然间便抬起了头,迎上了那张足够jīng致美丽,但却明显还带着稚嫩的脸孔,接着,等她意识到这位贵族老爷不过是个15、6岁的女孩,她更是该死的愣了一下,直到后者满是忧虑的小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娜塔莎才意识到她的举动是多么无礼,多么危险。

    她连忙深深的低下了她的头,再不敢看这会议室一眼,倒退着从后门离开了会议室。

    随后,她轻轻将会议室房门关上,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浑然不顾妮娅经常取笑她的‘再拍她的小胸脯胸就没有啦’这一类的话,她边吁着气边也不停的拍着胸,努力平静她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这期间,尽管慌乱,可娜塔莎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张jīng致容颜,虽然她想不通那位小姐为何会坐在那里,可因为看到了她满是忧虑的神情,她便隐隐为那位小姐担忧了起来,她到底遇上了什么困难的事情呢?

    娜塔莎胡乱想着,便忍不住自嘲笑了起来,不管人家遇到什么困难也是身份尊贵的贵族小姐哩,她一个小侍女又哪有资格为人家担忧啦。

    这样一想,娜塔莎便拎着水壶,转眼将小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带着她特有的无忧无虑的笑容转身向大厅外走去——她还得去换一壶开水,一个下午的会议,她起码要进出会议室3次往上。

    走到大厅门前,娜塔莎刚要伸手去拉开大门,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屋外,阳光格外明亮,让在屋内停留时间过长的娜塔莎感觉刺眼,她下意识便抬手遮在了她的眼帘。

    然后等她逐渐适应了光线,她才看到,在她面前是一张格外温和的笑脸,那是一位青年,修长的黑发加上黑sè的礼服,阳光下的他虽然称不上英俊,却就是让人感觉舒服,甚至便连他的笑容都要显得比屋外的阳光还要温暖。

    可是,跟这个温暖笑容构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的脸sè明显苍白,他的身下,是一张轮椅。

    娜塔莎不可避免的再次局促慌乱,连话都说不出来。

    “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愿我没有吓到您,我想问,会议室怎么走?”

    还好青年主动开口缓解了娜塔莎的局促,尽管她还是慌乱到说不出话来,可伸手指向大厅右侧的会议室,她还是能够办到的。

    青年微笑着矜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示意他身后的老人推动轮椅,他侧开了娜塔莎,径自向着会议室走去。

    惊愕中的娜塔莎一直到青年已经步入了大厅,才终于反应过来,每年的会议期间,侯爵大人可是严令交代严禁任何人中途打扰的,于是她匆忙转身,想要提醒青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会议。

    可她刚刚转身,便就迎上了已经走有十几步的青年恰好回过头来,微笑着向她说道:“谢谢。”

    又是这两个对娜塔莎来说杀伤力极大的字眼,尤其是这两个字都出自身份明显尊贵的人口中,娜塔莎也再次无可救药的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看着青年向会议室走去,背影愈发模糊,然后想着第一眼那阳光下格外温暖的笑容,娜塔莎莫名其妙的突然想起她曾经在侯爵书房里看到的那本‘浮士德诗集’里的一句话。

    “他从光明中来,走向永恒的不朽。”

    ……

    “阿尔弗雷德3个月前所遭遇的那场最黑暗的灾难,想必诸位大人都很清楚。”

    索伦侯爵会议室,每年都会召开的索伦会议再次拉开帷幕,会议一开始,便是继承了阿尔弗雷德伯爵爵位的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向会议作出她的诉求。

    她站在环形圆桌的最末尾,望着会议室中这些即将将阿尔弗雷德家族送入深渊的凶徒,她没有因为她与他们之间年龄的悬殊而惊慌;也没有因为她阿尔弗雷德的绝境而恐惧;更没有因为她阿尔弗雷德的存亡就掌握在眼前这些人的手中而卑微。她只是那样端正的站在那里,尽管只有15岁的她站在这样一群人的眼前,她不可避免的会忍不住微微颤抖,可她声音依旧清晰、姿态也依旧从容而优雅。

    “我这里有一份资料向会议陈述:3个月前的那场灾难中,阿尔弗雷德伯爵,也就是我的父亲战死当场,阿尔弗雷德家族唯一的一名魔法师也因魔力枯竭而死,同时,阿尔弗雷德最重要也最jīng锐的骑士团仅有4人幸存,并且其中2人重伤,永久的失去了力量,余下全部阵亡。迄今,阿尔弗雷德的全部力量,除骑士团及骑士后备团总共的102人外,便就只剩下了实力普遍在斗气3级以下的500阿尔弗雷德护卫队。这样的力量意味着什么,我想诸位大人比我更要清楚,所以有鉴于阿尔弗雷德目前不堪一战的实力,我请求会议暂时放弃由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入侵的决策。请相信,阿尔弗雷德不避讳,也愿意为荒原的大局做出贡献,甚至牺牲全部,但眼下的阿尔弗雷德也确实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

    “由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阿尔弗雷德的存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得担心,很可能阿尔弗雷德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行动,也完全无法保证诸位大人能够在巫妖入侵之前安全撤离。”

    会议室中的氛围有些古怪。

    当然,这里的古怪跟紧张可实在没有关系,并且跟往年索伦会议从头到尾都充斥着紧张情绪相比,今年的会议不要太轻松,这时的阿尔弗雷德家族在这些大人们的眼中,那就是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绵羊,他跳不出,逃不了,也完全没有让大人们担心的必要,所以这里的古怪,倒真是玩味居多有趣次之。

    谁都不能否认这位小阿尔弗雷德伯爵这番陈述的jīng彩程度啊。

    有理,有据,有数据,有说服力,有软,也有硬,更关键的是,她最后居然还话中有刺带上了威胁呢!

    真是个优秀到让人嫉妒的继承人啊,尤其是,这还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

    于是会议室里各位贵族老爷们的神情一下子就丰富多彩了,索伦侯爵还好,作为撒克逊人的后裔,他很好的继承人撒克逊民族诚实正直的品格,这位荒原上的头号巨头斩钉截铁道:“感谢伊丽莎白小姐的jīng彩发言,但会议决策不可更改,这没有先例。”顿了顿,他微笑了笑,英俊硬朗的面孔下满是公正:“至于你担心的,无法保证诸位大人安全撤离的问题,这不是问题,阿尔弗雷德也只需要为荒原尽你们最大的努力就好,即便哪位大人在撤离的途中遭受损失,我想他们也会体谅阿尔弗雷德,并不会怪罪、追究。”

    他似乎忘记了,就算想怪罪想追究,可阿尔弗雷德都亡了,又怎么追究?

    紧接着开口的是与索伦侯爵关系相当密切的弗朗西斯伯爵,这位为了与索伦家族保持良好关系,不惜让他三个女儿在索伦城做客长达半年之久的伯爵大人可就不那么客气了,他毫不掩饰他的嘲弄,说出的话也是格外的尖酸刻薄:“伊丽莎白,为侯爵大人的宽容而庆幸吧。我可以认真负责的告诉你,就算我们会在撤退的过程中遭受损失,那也一定是在阿尔弗雷德彻底完蛋之后,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完成会议决策,阿尔弗雷德可千万不要完蛋的太快啊。”

    伊丽莎白紧紧抿唇。

    从她发言完毕,她的视线就始终放在圆桌左侧第三个人的身上,那是一个相貌普通,却皮肤极为白皙,让人感觉不太自然的中年男人——他是克里斯多夫家族的掌舵者,在阿尔弗雷德伯爵还活着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家族与克里斯多夫家族的友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眼睛一直都放在克里斯多夫伯爵的身上,伊丽莎白是在指望什么,真的不难猜测。

    但很遗憾,再天资聪颖她终究也还是太过年轻,她显然低估了贵族世界的自私与冷漠。

    克里斯多夫伯爵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过她任何一眼。

    绝望渐渐将伊丽莎白笼罩,她站在那里,站在会议室这些大人的眼前,就像一株野草,尽管倔强尽管依旧挺立,可谁都能感觉得到她的绝望,她的无助,她的可怜,还有她下一刻会面临的命运。

    “我请求,不,我祈求会议再认真考虑我的发言。”

    她还是在试图挣扎,不过很快,伴随一向与阿尔弗雷德有着仇怨的斯图亚特伯爵开口,她的挣扎只能徒劳并且苍白。

    斯图亚特伯爵显得极为不耐烦,他皱着眉的神情满是鄙夷:“放弃你无谓的挣扎吧,不要说阿尔弗雷德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也改变不了会议的决策。”

    这句话终于让伊丽莎白的脸再没有了丝毫血sè。

    但这同时,一个尖刻并反常的有些兴奋的声音突兀响起:“伊丽莎白,如果你答应等巫妖cháo流结束,你愿意到我家里做客的话,我可以让我的父亲派出一支百人骑士团驻扎在阿尔弗雷德家族的领地。”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再没有了玩味有趣,所有贵族老爷望向说出这话人的神情都满是惊讶、戏谑、以及幸灾乐祸。

    弗朗西斯伯爵的神情瞬间僵硬,他当然听得出那该死的声音正是出自他身后他继承人的口中,他顾不上去理会他的继承人,第一时间将他让人惊叹的应变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连忙道:“是的,我们这些人与你的父亲阿尔弗雷德毕竟都曾经站在同一战线,你不用太担心,说到底,在我们眼里,你终究还是个孩子,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即便不能为你做什么,可等到巫妖退后,保证你的安全,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完,小心察觉到索伦侯爵原本微皱的眉已经舒展,弗朗西斯松了口气,转身狠狠的看了他继承人一眼,在后者醒悟到差点闯了大祸也低下了头的同时,他心中也是为他又一次的将弗朗西斯家族拉回安全jǐng戒线而庆幸不已——这就是一方面无依无靠,另一方面却有着惊人天资以及动人容颜的伊丽莎白能够安全无损的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这里所有的贵族老爷们当然都觊觎她的美貌,一度也想打她的主意,但他们并没有谁真的敢这样做;因为在场的贵族们都清楚的知道,为何今年会议的决策会指定阿尔弗雷德家族。

    据说索伦侯爵最优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当年第一眼看到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的时候,就已经发誓要她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很多事情很多决策在这些大人们的心中,不是不可更改,是彼此心照不宣。

    伊丽莎白惨然微笑。

    可能她并不知道这些大人们的心思,可她知道,如果她阿尔弗雷德灭亡了,那这些大人们又凭什么还要给她提供庇护?脱下了阿尔弗雷德伯爵的外袍,她只是一个再没有了任何依靠的女孩,又能得到怎样的庇护?

    她死死咬着她的唇,看着眼前这些大人们的微笑,突然感觉无比刺眼,她再没有了任何挣扎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绝望终于将她彻底包围,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想念她的父亲,她的哥哥……是的,她的哥哥。

    伊丽莎白狠狠的咬了下她的嘴唇,浑然不顾鲜血顺着唇角流淌,她想到了她的哥哥,便不得不再次振作。

    “好吧,如果阿尔弗雷德的命运不可更改,我最后的请求,请求会议将阿尔弗雷德的责任延迟一年,一年后,阿尔弗雷德必将竭尽全力为荒原牺牲。”

    在说这话的时候,伊丽莎白想着,如果一年后,哥哥还是没有醒来,那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啦,她也再不需要忍受这些欺辱,承担这些压力啦。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眼前这些号称是她叔叔的贵族大人们的品格。

    几乎是她刚说完,斯图亚特伯爵便再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要再浪费时间,既然决策已经决定,我建议,接下来我们应当尽快商量各位大人的撤退路线,要知道,我们还有最少三个议题等待解决!”

    贵族老爷们没有说话,却都翻起了手中的文件,明显表示赞同。

    于是孤伶伶站在圆桌最末尾的伊丽莎白就这样被他们遗忘了。

    她就站在那里,却已经死了。

    ……

    翻阅文件的声音清脆响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索伦侯爵皱眉,第一时间转身要去呵斥是谁敢打扰会议,却在迎上房门口轮椅上青年的面孔时,愕然没能说出话来。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所有的贵族老爷也都看向了门口,看到了那挂着微笑,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很抱歉打扰了会议,请诸位大人宽恕我的迟到。”轮椅上的青年微笑说着,边也环视会议室。

    然后他突然就没有了微笑,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妹妹,也看到了他妹妹唇角的鲜血,那一瞬间,眯起了眼睛的青年,口吻陡然没有了温度,只有漠然,他一字一句清晰说道:“请允许我向诸位自我介绍,我是阿尔弗雷德的掌舵者,我叫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

    原本已经死掉,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知觉的伊丽莎白听到了这句话,便也豁然扭头看了过去。

    她的眼中一下子就有了神采,张开了小嘴,却猛然又伸手捂住了嘴巴,眼泪就不可抑止的从她眼眶顺着脸颊滑落——这一定是梦、是幻觉吧?伊丽莎白想着,可泪眼中那模糊的面孔却为何又是那样的真实?

    她再没有任何形象的向门口跑去,迎上青年有些牵强的微笑,优雅啦、矜持啦、修养啦、气质啦、她统统都不要了,只是肆无忌惮的蹲在地上,将她的脑袋埋在青年腿上,她贪婪的感受着这陌生而熟悉的温暖、安全。

    她压抑着她的哭泣,任由她柔弱的肩头不停颤抖。

    青年温柔抚着她的长发,缓缓抬头,环视着会议室中所有人,他的眼神空洞,近乎空白。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调,平静道:“乖,不要哭,不要怕,有哥哥在呢。我向你保证,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哥哥都会让他们很后悔,很后悔。”

第六章 可怜的傲慢

    没有人能够料到这个变故。

    阿尔弗雷德遇袭,伯爵战死,他唯一的男xìng继承人也重伤不醒彻底沦为活死人,这在荒原根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眼下这个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是怎么回事?贵族们疑惑,然后等他们将印象中那个在斗气领域内拥有极强天赋、曾被称为荒原下一代第一人的阿尔弗雷德继承人,跟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面sè苍白的少年重叠起来,他们便终于意识到那个重伤不醒的活死人居然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并且出现在了这里。

    这可实在是一件太让人意外的事情。

    “看来这段时间对阿尔弗雷德理所当然的轻视确实是让人犯下了自负的罪啊。”

    贵族们神sè逐渐复杂,似乎是有些懊恼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阿尔弗雷德第一顺位继承人已经苏醒的消息。

    不过,懊恼归懊恼,意外归意外,要说阿尔弗雷德男xìng继承人的突然苏醒会让他们感觉忌惮,倒还真不至于。

    一头温顺可爱的小绵羊就算骤然长出了一双羊角变成了小山羊,又能产生多大影响,造成多大破坏?

    阿尔弗雷德的眼下情况大抵如此。

    索伦侯爵很快便调整了他的情绪与神情,他看向轮椅上青年的眼神泛出惊喜,口吻也带上了略显激动的情绪:“这一定是主的恩赐,感谢主,奥古斯都,你能够康复实在是太好了,你在天国的父亲也必定欣慰。”

    话很动听,但如果真的惊喜激动,那不说起身给个拥抱,起码稍微离开一丁点椅子是不是会显得更有诚意?

    还真是吝啬到连敷衍都会最大程度的节约付出呢。

    奥古斯都朝索伦侯爵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趴在他腿上的伊丽莎白也逐渐平静下来抬起了头,相较于将jīng力放在这帮摆明了就是要将他阿尔弗雷德送入地狱的贵族老爷们身上,奥古斯都自然更愿意关注他的妹妹。他看着伊丽莎白泛红却已经停止了落泪的眼睛,再迎上她唇角触目惊心的鲜血,奥古斯都有些心疼,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张洁白手帕,拒绝了伊丽莎白的阻止,他认真而仔细的将血痕擦去,然后他并没有随意将手帕塞回口袋,而是郑重其事的将手帕折叠,最后才贴身放在了他的怀中。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包括伊丽莎白。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奥古斯都终于对他的妹妹微笑,他捏了捏伊丽莎白娇嫩可爱的小脸,笑道:“接下来一切就交给哥哥来处理吧,伊丽莎白,不管我做出怎样的举动,最终又定下怎样的决定,你都会坚定不移的赞同我的决定吗?”

    眼中恢复了神采,卸下了稚嫩肩头沉重负担的伊丽莎白哪儿还有半分阿尔弗雷德小伯爵的形象,她这个时候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15岁的小女孩啊。

    她毫不犹豫,重重点头,犹如月牙儿的眼睛格外璀璨。

    再没有什么能够比她的微笑要更美丽了。

    奥古斯都终于放下心中对他妹妹的担心,他微笑揉了揉伊丽莎白的长发,毫无征兆的感慨呢喃:“这才应该是阿尔弗雷德的小公主呢。”

    ……

    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放在眼下这个环境这种氛围中,大人们自然不可能慷慨给予阿尔弗雷德这双兄妹太多耐心,首先开口的还是索伦最忠实的盟友弗朗西斯伯爵,他既然瞧出了索伦侯爵对这个突然到来的阿尔弗雷德男xìng继承人不存在丝毫的容忍态度,便理所当然的对奥古斯都直接说道:“尽管对于你的康复我们确实由衷的感到欣慰,可奥古斯都,你已经干扰了会议的正常进度。既然现在已经见到了伊丽莎白,那么你是不是可以暂时回避,等待会议结束?要知道,会议室的这些人可都是拥有伯爵或者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头衔,你应该知道,在你沉睡时,伊丽莎白已经继承了阿尔弗雷德的伯爵爵位。”

    潜意思就是说奥古斯都甚至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会议室。

    已经起身的伊丽莎白第一时间皱眉便要说话,但感觉到她的手被人悄然握起,她对她哥哥的绝对相信终于还是让她选择了沉默。

    奥古斯都看向弗朗西斯伯爵,不意外这位伯爵大人想要将他赶出去的心思,毕竟,小心谨慎是个美德,能让意外发生的几率为零,就断然不会让意外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存在,这一点同时也是奥古斯都所赞成的。可他想不明白,根据弗朗西斯伯爵这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再加上他在马车上对弗朗西斯的了解,他很费解弗朗西斯伯爵为何如此热衷于扮演索伦侯爵狗腿的角sè?他到底是位伯爵大人啊,即便必须得仰仗索伦,可他也没必要将姿态放的这么低吧?不说是一位尊贵的伯爵大人,就算只是一个拥有爵士头衔的贵族,他不应当尽可能的捍卫他贵族身份起码的尊严吗?

    他不动生sè先是示意身后的老管家离开,这种场合可不适合一个管家逗留。

    然后等伊丽莎白主动为他推动了轮椅,他向着会议大圆桌最末端的方向前行,没有去看弗朗西松伯爵有些难看的脸sè,轻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索伦会议守则中可是明确说明,除了拥有伯爵的头衔,一个伯爵府邸的掌舵者同样也有资格列席会议。相信诸位大人不会在这么短的世间内便忘记了我的自我介绍,当然,我也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是阿尔弗雷德掌舵者。”

    他出现在了会议圆桌的末端,终于正面迎上弗朗西斯难看的脸,微笑道:“不用刻意为我安排椅子了,你们瞧,我自己带了过来。”

    真幽默啊。

    索伦侯爵用眼神阻止了弗朗西斯的愤怒,他向对面的奥古斯都笑了笑,事实上有着一张成熟而英俊面孔的他微笑时确实很有一种威严而公正的味道,他道:“确实如此,伊丽莎白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由奥古斯都代表阿尔弗雷德列席会议更为合适,那么奥古斯都,是否有必要向你重复一遍我们已经讨论过的会议决策?”

    奥古斯都随意摆手。

    他根本就没有看向跟他说话的索伦侯爵,只是打量着会议圆桌两侧的诸位大人们,他漫不经心道:“不用,给我一份会议记录就可以了。”

    无礼且傲慢。

    索伦侯爵微眯了眼睛,但随即便恢复了他的微笑,说了一句也好,便就向会议圆桌一旁的书记官点了点头示意照办。

    他当然不会介意奥古斯都的无礼,并且相信会议室也根本没有谁会介意这个所谓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傲慢。

    因为确实没必要。

    有什么必要跟一个在绝望深渊前,试图幼稚的维护他最后骄傲的可怜孩子计较这些东西呢?

第七章 阴谋论

    奥古斯都接过书记官递来的会议记录便就直接翻阅,他甚至忘记了说谢谢,直到翻看了起码有3分钟,才终于想起坐在会议圆桌前的大人们可都在看着他,他连忙将目光暂时从手中文件上挪开,看向圆桌前的大人们,他先是有些拘谨的说了句抱歉,随后又笑道,诸位不必等我,你们可以先进行下一个议题。

    真宽容啊,哪有半点被怜悯者所应该拥有的觉悟?本来神情就都不大好看的大人们脸sè更难看了,斯图亚特伯爵强忍怒意,冷笑道,不用,我们可以等。

    说话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奥古斯都已经再次埋首手中的文件中,根本没有再看他了。

    可想而知斯图亚特这时会是怎样的尴尬与愤怒。

    不过当然也没有谁会去宣泄愤怒,连上帝在灭亡一个人之前都会先让其疯狂,他们这帮人就更不会介意阿尔弗雷德灭亡之前小奥古斯都的癫狂了。

    气氛渐渐微妙到了一个有趣的临界点,不知道奥古斯都真是不知死活的在考验诸位大人们对他的容忍程度,还是他手中那仅有一页的会议记录真的很有趣,整整半个小时他都埋头在那一页记录中根本没有抬头,更别提得出结论。于是,大人们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完,他们确实不介意小奥古斯都在绝望深渊前的疯狂,可他们也真的没必要枯燥等待这个孩子的疯狂,所以察觉到会议室里的氛围已经快要失控,索伦侯爵咳嗽了一声便要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依旧端正看着那张记录的奥古斯都突兀开口:“我有两个问题。”

    索伦侯爵不自然的怔了一下,这种还没开口便被人强行打断的糟糕感觉他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遭遇,但考虑到眼前这个傲慢的孩子实际上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坟墓,他就放弃了追究的打算,努力平静了情绪,尽量让微笑真诚,他道:“会议会为你解决任何能够解决的问题。”

    奥古斯都轻轻将手中那张会议记录平放在会议桌上,然后他看着对面的索伦侯爵,格外认真:“能不能暂时取消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入侵的决策?”

    这就是他盯着那纸记录盯了起码半个小时的结论?

    那张该死的纸上所记录的不就是半个小时前伊丽莎白争取后的会议决定吗?

    会议室的大人们终于再不打算压制他们的情绪了,尽管这个该死的奥古斯都提出这个问题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可不知为何,他们这时就是感觉受到了愚弄,因此,气氛很快活跃了许多,贵族们一个个坐直了身子,明显是除了要用最坚决最刻薄的态度让奥古斯都死了这条心以外,他们更乐意替那个已经步入了天国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给这个孩子上一堂最生动的贵族法则课程,让他知道,他会为他的愚蠢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

    气氛愈发激烈。

    可就在弗朗西斯、斯图雅特这些人慨然开口前,奥古斯都再次开口,他似乎感受到了那所有望向他的目光中所蕴含的幸灾乐祸以及愤怒,他神情有些无奈,耸了耸肩的动作也更是流露出了他的退却之意,他说道:“算了,就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吧,毕竟会议的决策不可更改,这没有先例。”

    就像气喘吁吁终于扒光了一个女孩的衣服,准备提枪冲刺,却发现后者双腿间满是血污,那感觉简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于是汹汹气势找不到了宣泄口的大人们,望着奥古斯都便就只剩下了咬牙切齿。

    可这同时,荒原的头号巨头,索伦侯爵却反常的从奥古斯都这一系列的态度与言语中捕捉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他注意到奥古斯都最后说的这句话几乎就是在重复他先前跟伊丽莎白所讲过的话,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在照念那张纸上所记录的话——这意味着什么?仅仅意味着这个孩子的无助与退却吗?索伦侯爵不这么认为,并且不管他再不愿意去相信,再不愿意去承认他的感觉,可他确实是觉得,这个孩子根本就是在有意识的愚弄他们所有人。

    是的,是愚弄。

    ……

    奥古斯都紧接着提出了他的下一个问题,他环视会议圆桌旁的大人们,沉声道:“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是谁最先向会议建议由阿尔弗雷德负责抵挡巫妖?”

    情绪还没来得及彻底平复的贵族们顿时愕然,然后瞬间又集体哗然,这个该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难道就没有一点贵族的觉悟吗?他怎么能够就这样直接的问出这个禁忌的问题?要知道,数百年来,埋葬在巫妖cháo流中那许许多多的家族即便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也从来没有谁胆敢光明正大的问出这个问题,这本身也就是荒原上贵族世界最心照不宣的法则,难道他还打算在步入地狱之前拖着他的敌人一起下地狱?

    贵族们惊诧,可索伦侯爵却反而越发清醒。

    他终于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孩子确实是在愚弄他们所有人了,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奥古斯都很清楚不管是他软弱祈求,还是他肆无忌惮的疯狂放纵,等待他阿尔弗雷德的结局都只能是步入死亡的深渊,那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不知死活的选择自然也就顺理成章。而想通这一点,再联系到过去那许多年里,索伦所见过的那些卑微祈求的、绝望等死的家族掌舵者,他反而隐隐有些欣赏这位可怜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尤其是他还是这样的年轻。

    他暗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眼始终安静站在奥古斯都身后的伊丽莎白,真是有些嫉妒那个已经死了的阿尔弗雷德伯爵。

    多么优秀的两个继承人啊。

    他难得的没有产生任何刁难奥古斯都的念头,恐怕这个时候的他也是他这一生中极少像个真正的撒克逊人,他摆手阻止了圆桌旁贵族们的喧哗与吵闹,微笑看着奥古斯都,真诚道:“并不存在谁最先向会议提出,奥古斯都,这是会议的决定,你可以理解为与任何人无关,也可以理解为与任何人都有关。”

    无懈可击的回答。

    奥古斯都微眯了眼睛:“真是前所未有的默契呢,可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为何3个月前还没有决定由我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的入侵,可偏偏在我阿尔弗雷德遇袭,我的父亲战死的同时,会议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请原谅我的妄加猜测,但事实的结论告诉我,要么就是我父亲死后,诸位觉得阿尔弗雷德伯爵留下的这两个孩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无所顾忌的选择了阿尔弗雷德;要么就是会议早就决定了阿尔弗雷德的命运,所以才有了阿尔弗雷德的遇袭。而这两个结论无论怎样引申,都可以得到一个相同的答案,那就是,很有可能为了让阿尔弗雷德承担今年抵挡巫妖入侵的责任,阿尔弗雷德就必须遇袭,尤其是我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必须死亡。”

    “这是一场yīn谋,一个令人遗憾、让人愤怒的yīn谋!”

第八章 选择与赌博

    “我赞同奥古斯都的观点,我始终认为阿尔弗雷德肯定是死于一场见不得阳光的yīn谋。”

    短暂沉寂后,第一个打破沉寂,也是第一个隐晦站在阿尔弗雷德家族这边的是会议圆桌左侧的第三个人,那是克里斯多夫伯爵大人。

    奥古斯都扭头微笑看向这位皮肤白皙到让人感觉不太自然的中年男人,脸上反常的并没有流露所谓惊喜情绪,他只是矜持微笑致意点了点头便就收回视线重新放回了索伦侯爵的身上——确实没什么好惊喜的,这本就是奥古斯都意料中的事情,他来时翻阅了克里斯多夫家族的资料,便很清楚克里斯多夫伯爵与他父亲之间的友谊,要知道,克里斯多夫伯爵可是荒原上唯一一个能够进入阿尔弗雷德伯爵书房的外姓人,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至于克里斯多夫先前对伊丽莎白苦苦哀求的视而不见,很正常,说到底那个时候如果克里斯多夫选择站在伊丽莎白的身后,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成为明年冬天的阿尔弗雷德,所以当他整个家族的命运和他与阿尔弗雷德的友谊被一起摆上了天平,那所谓友谊便只能微不足道了,这事实上也是贵族生存所必须的法则;而至于这个时候他能够选择支持奥古斯都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奥古斯都已经成功的把会议所议论的由阿尔弗雷德负责抵挡巫妖入侵的问题,转移到了阿尔弗雷德家族遇袭的事情上,在这件事情上,克里斯多夫伯爵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来阐述他的观点。

    这是一个美好而值得歌颂的品格。

    “我同样赞同奥古斯都的观点,同时我更认为阿尔弗雷德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亡。”

    紧接着的第二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摆明了支持奥古斯都态度的同时,貌似已经隐隐打破会议一致要灭亡阿尔弗雷德的坚决态度。

    便连奥古斯都在扭头望向坐在索伦侯爵右手旁的那位老人时也是一脸惊愕。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外的事情,奥古斯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年老的唐纳德伯爵会旗帜鲜明的表示对他的支持,他也完全想象不出唐纳德伯爵到底有什么理由来说出这样的话,就他所了解的唐纳德家族资料来说,唐纳德首先与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所谓友谊;再就是过往那许多年里,唐纳德家族始终超然于会议、超然于庞大的索伦家族,从不曾过深的涉及会议事项——因为没必要,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唐纳德就是荒原上最dú lì,也最牢固的唯一一个。

    奥古斯都飞快回想关于唐纳德的家族资料。

    唐纳德伯爵本人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他所掌握的是第二魔法:元素cāo控中,攻击破坏力最为强悍的火元素魔法,这不仅让他本人是在荒原,甚至于整个魔法师稀缺的神圣帝国来说都拥有足够牢固的地位;并且尤其重要的是,在唐纳德家族,基本上每一代都会诞生拥有第二魔法力量的继承人,这岂止是地位独特,甚至说是牢不可破都不是那么的过分。

    所以如果说荒原的贵族也有圈子,那么唐纳德家族本身就足以象征一个圈子。

    可就是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老人为何会站在他阿尔弗雷德的身旁?

    奥古斯都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之前在马车上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所建立起来的初步计划,也因为唐纳德伯爵的态度而宣告失控。

    这让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奥古斯都感觉不太自然。

    但不可否认,再不自然,奥古斯都这时也确实是真正的惊喜了起来,他也的确敏锐意识到,他是不是可以借助唐纳德伯爵的态度而调整他的计划,为阿尔弗雷德争取更大的活动空间?

    他认真将右手放在胸口,点头向唐纳德伯爵真诚致意。

    后者无动于衷,似乎只是因为阿尔弗雷德伯爵死的蹊跷才做出这个态度,跟奥古斯都无关,也没打算接受奥古斯都的谢意。

    ……

    索伦侯爵终于皱眉。

    他觉得这个阿尔弗雷德的孩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如果把荒原上的贵族阶层分成3个圈子,那么他索伦以及紧紧追随索伦的人毫无疑问是第一圈子,接下来便是唐纳德伯爵所代表的第二圈子,以及不久之前死于惨烈袭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和克里斯多夫伯爵构成的第三圈子;现在,阿尔弗雷德已经死了,克里斯多夫独木难支,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只能依附于索伦家族——这都是索伦侯爵看得很清楚,甚至已经做出了相应计划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奥古斯都却成功挑动了唐纳德以及克里斯多夫。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孩子是在试图利用这两个圈子改变他阿尔弗雷德终将灭亡的局面吗?

    索伦觉得,要真是奥古斯都一开始就跟唐纳德有了默契,做出了这个计划,那他倒确实是小看了这个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他之前不知死活的肆无忌惮也的确不是完全的不知死活。

    可问题是,即便这样又如何?

    纵然跟唐纳德达成默契,拥有克里斯多夫的支持,他就真的能够改变他阿尔弗雷德的命运了?

    索伦冷笑,看了眼身旁依旧平静的唐纳德,他腹诽了句老狐狸,最终便还是将视线放在了奥古斯都的身上,他再没有了所谓的玩味与怜悯,他确实欣赏这个年轻人,但这种欣赏本身就是潜在难缠敌人的另类解释,而对待这种一旦成长起来很可能会造成麻烦的敌人,索伦从来都只会是果断扼杀的态度,他低沉开口,道:“我不否认阿尔弗雷德的死很有可能是yīn谋所造成,可根据情况,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足足有30名起码7级以上的骑士,这样的强横实力,荒原上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具备,甚至可以说,哪怕我们在座的所有人联手,也都未必能够轻松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他瞥了眼克里斯多夫,意味深长道:“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完全联手。这就意味着,袭击阿尔弗雷德的人不会是荒原的人,只能来自荒原以外。”

    这些都是最浅显的事实。

    并且在奥古斯都最初清醒的时候,他的老管家也清楚的给他分析过这个事实,谁都无法否认。

    “再者,寒冬已经来临,巫妖的号角已经吹响,就算我们再想帮助阿尔弗雷德找出阿尔弗雷德伯爵死亡的真相,可北境巫妖却断然不会给我们充足的时间,所以我认为,我们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只能是很遗憾的暂时将阿尔弗雷德的问题搁置,巫妖才是我们的头上利剑。”

    慷慨而真诚的话语貌似轻松便将奥古斯都的小盘算彻底击碎,话题再次回到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入侵的事情上。

    这不是谈话的技巧,而是实力决定的结果。

    早就不耐烦的弗朗西斯伯爵干脆表态支持。

    斯图亚特伯爵同样没有犹豫。

    问题便就再次回到奥古斯都身上。

    奥古斯都平静看着他面前这些大人们,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在会议圆桌上无声弹起——他面临决定他阿尔弗雷德生死的抉择:如果按照他起初的计划,他最终必将承担起抵抗巫妖,抵抗这帮大人们侵略瓜分他阿尔弗雷德的重任,那几乎是一只脚已经深埋在了坟墓之中,甚至即便他有了一定的计划,他也没有太多的把握与信心;而如果他放弃他起初的计划,按照这时唐纳德伯爵的态度来改变计划,他就拥有了一定的机会,改变阿尔弗雷德承担抵抗巫妖的责任,同时也避免阿尔弗雷德被这帮贵族所瓜分灭亡的下场,可同样的,他依然没有太多的信心与把握,因为他对唐纳德伯爵没有太多的信心。

    唐纳德依旧端正坐在那里,表了态之后,他似乎有些累了,满是鱼尾纹的老眼已经微微闭起。

    奥古斯都迟迟没有说话。

    这不是简单的一个选择,而是赌博,赌的是人心,赌的是他整个阿尔弗雷德的命运。

第九章 他疯了

    能拯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奥古斯都前世商海浮沉尔虞我诈,经历过无数yīn谋阳谋世故人心,可能那世的环境跟这时的环境完全不具备可比xìng,但对xìng格从来都是极端偏执的奥古斯都来说,有一点是亘古不变的,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最大程度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人心,连前一晚还在同一张床上打友谊战的女人都能够在第二个晚上跟别的男人上演床上动作爱情故事,那还有什么所谓的可信度?奥古斯都也断然不会将任何牵涉到他命运的事情交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尽管这种程度的偏执可能以偏概全了,但这确实是构成奥古斯都人生世界观最牢不可破的坚实基础。

    这就是说,要做出决定其实不难,奥古斯都之所以犹豫,也完全是因为他很清楚他这时的身份以及这世的环境,他不能轻率按照他前世的xìng格来做出决定,因为在他的肩膀上,除了他,还有他的阿尔弗雷德,以及他身后的伊丽莎白。

    他沉默回头看了眼依旧安静站在他身后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眼中早已满是崇拜了,看着她的哥哥如此随意的便微微扭转了局势,成功撬开了这条牢固防线的裂痕,她哪里会有丝毫的怀疑?她甚至也完全不敢相信,她这个从前在斗气领域内相当厉害的哥哥,在玩弄这些贵族手段的时候居然也是这样的厉害。

    可怜的伊丽莎白,她根本不会想到下一刻她的哥哥很有可能会带着她一起向着地狱的深渊一去不返。

    奥古斯都终于向着他的妹妹微笑,然后转身,原本无声弹着桌面的手指突兀停止,他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索伦侯爵,面无表情道:“我绝对同意北境巫妖是我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也非常清楚巫妖威胁着在坐绝大多数、包括阿尔弗雷德在内的生与死,所以我不能自私的在这个时期纠缠于阿尔弗雷德遇袭一事。”贵族们伴随奥古斯都的话全然惊讶,就连奥古斯都身后的伊丽莎白也是一脸愕然,然而奥古斯都只是冷静继续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假如阿尔弗雷德完成了会议所赋予的责任,并且侥幸存活了下来,那么我希望会议能够就阿尔弗雷德遇袭一事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不需要会议交出凶徒,我需要的,只是会议在我找到凶徒的时候给予一定程度的支持,并不能有任何借口的反对。”

    会议室再次哗然。

    这位意外到来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可真是带来了不少的意外与惊喜啊。

    斯图亚特伯爵与弗朗西斯伯爵暗自冷笑,如果说唐纳德的态度是阿尔弗雷德的最后稻草,那这个愚蠢的孩子可就这样与他万分之一的生存几率擦肩而过了,至于他口中等他存活下来关于袭击阿尔弗雷德凶徒的事情,斯图亚特与弗朗西斯甚至连想都不会去想,阿尔弗雷德也断然没有存活的可能。

    克里斯多夫同样神情复杂,完全想不通奥古斯都的这个决定,难道唐纳德的橄榄枝不就是他迫切需要的吗?他为何放弃?

    反倒是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唐纳德老伯爵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所谓嘲笑所谓复杂的情绪,有的,只是赞赏。

    一个合格的贵族,在自身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前提下,如果轻易接受另一位贵族的善意,那他就一定离死不远了。

    这个道理很多贵族都知道,但在面临诱惑时还能做到的,真没有多少,尤其是这还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个处于绝境的孩子。

    索伦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他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但心中实在不平静,他本以为奥古斯都成功挑动克里斯多夫与唐纳德,打的主意就是要为他阿尔弗雷德争取生机,可奥古斯都这时的反应却是干脆而凌厉的推翻了他的猜测,那他先前铺垫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为何能够这样漠然的便放弃了唯一的生存机会?

    难道只是故弄玄虚?

    想不通,索伦索xìng也就不去想了,在索伦家族的字典中,有果断有杀伐有谨慎,但唯独没有犹豫,既然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有什么企图,那干脆等着看就是了,索伦也绝对不会认为这个孩子能够跳出他的掌控,就算他侥幸躲得过巫妖cháo流,就算他再如何的手腕不俗,他阿尔弗雷德终究不具备反抗的力量。

    在绝对力量面前,所谓手段,只能是一个脱下了外袍的女人。

    他笑了笑,赞赏道:“感谢奥古斯都的理解与宽容,你放心,巫妖过后,会议必将全力为你找出袭击阿尔弗雷德的凶徒,索伦肯定倾尽全力,这是索伦的承诺。”

    “我相信您的承诺。”

    奥古斯都像是成功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看起来轻松了许多,笑道:“那接下来就进行第二项议题吧,应该是商量撤退的路线?”

    兴许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包括奥古斯都可能也只是习惯于他前世主持会议时一切按照他的节奏来,以至于他忽略了这句话其实本该由主持会议的索伦侯爵来宣布。

    索伦怔了怔,但并没有计较,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理论上来说,会议进行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跟阿尔弗雷德没有关系了,因为接下来要讨论的是各家族离开自己的封地,向荒原的大后方索伦家族封地撤退的路线问题:这可实在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所有家族的所有人,以及各家族封地内的富人、穷人、贱民,尽可能的全部迁徙到索伦封地,清空与巫妖接壤一带的地域,没有一段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尤其是再加上在迁徙的过程中,这些家族相互之间可能发生的矛盾、宿怨等等问题,每年的这个时候,参加会议的贵族们都会为此争的面红耳赤,高cháo迭起,然后才能拿出一个相对来说,绝大多数人能够接受的结果。

    所以,无论哪个角度看,这跟负责抵挡巫妖入侵,根本不会参与撤退的家族就完全谈不上有关系了,像今年的阿尔弗雷德,他需要做的,只是在各家族撤退后,留下的真空地带布置防御,尽最大程度的拖住巫妖脚步,为没能第一时间撤退的人争取时间罢了。

    这点,奥古斯都自然明白,并且他似乎已经打算离开。

    贵族们神情各不相同的看着奥古斯都,都在感慨这个带来这么多意外的意外之人终于要滚蛋,并且是永远的滚蛋了。

    奥古斯都也扭头看了眼他的妹妹,微微笑了笑,示意后者帮他推动轮椅,貌似再没有所谓的意外。

    然而,就在伊丽莎白将他的轮椅拉出来,距离会议圆桌不过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时,奥古斯都突然示意他的妹妹暂停,并微笑再次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据说每年荒原大迁徙时,各家族都会损耗相当数量的资源、粮食在平民的身上?甚至由于粮食等必备物品的不足,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平民会死在迁徙的途中?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考虑到巫妖退去后,诸位都会不遗余力的帮我查清阿尔弗雷德遇袭真相,请允许我向会议提出一个请求。”

    “这个请求就是,会议在决定各家族撤退路线的时候,大可以将所有的平民撤退路线安排在我阿尔弗雷德的封地之内,我保证,任何一个经过阿尔弗雷德封地的平民都有充足的粮食食用,反正阿尔弗雷德的储备物资很可能会被巫妖掠夺,倒不如都用在我荒原的子民身上,这也算是阿尔弗雷德对会议最大的支持。”

    会议室顿时便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氛围。

    这是觉得他阿尔弗雷德死的节奏不够快吗?

    克里斯多夫瞠目结舌,所有的大人们,包括唐纳德、索伦,甚至于奥古斯都的妹妹伊丽莎白都彻底石化。

    他们在这个时候所产生的共同念头兴许也是他们这些人这一生难得的唯一一次默契。

    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被绝望的深渊逼疯了吗。

    ……

    ……

    ps1:会议结束,下一章即将拉开波澜壮阔的大序幕。

    ps2:不出意外的话,合同应该已经搞定,准备开始加速更新,坚决告别2K党。

第十章 疼吗

    会议最终还是通过了奥古斯都的请求。

    确实没理由阻止奥古斯都这个对荒原很无私对自己很残忍的请求,因为就算诸位大人们再如何的不会相信奥古斯都所谓的无私,也潜意识都认定奥古斯都必然有他的小yīn谋小手段,可无论从哪个方向去考虑,他们也都完全想不出这个请求能为他们带来哪些损失,又能为阿尔弗雷德带来哪些好处;尤其是奥古斯都还只是刻意提出尽可能的让平民通过他的封地,贵族们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就算他们最大恶意的去揣测奥古斯丁图的意图,那撑死也就是让奥古斯都在下地狱前多杀几个平民泄愤罢了,完全对他们造不成任何的影响;所以思量再三,一方面确实想知道这位有趣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到底想做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根本不认为奥古斯都还有任何翻身的可能,在索伦侯爵表态后,会议一致高度赞赏了阿尔弗雷德所为荒原做出的贡献。

    于是,对奥古斯都来说,这场开头不太顺利,中间也有意外,但最后还算完全符合了他计划的会议就在贵族们或幸灾乐祸,或疑惑费解的复杂情绪中宣告落幕。

    然后伊丽莎白推动轮椅离开会议室。

    由于还在索伦城堡中,这双外人眼中可怜的阿尔弗雷德兄妹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离开会议室时,他们在门口再次碰到了拎着水壶的侍女娜塔莎。

    可能只是习惯,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向娜塔莎简单点头微笑了笑,而伊丽莎白则纯粹是修养的缘故,同样也对娜塔莎矜持笑了笑。

    还是不能习惯有着贵族身份的人居然会如此善意的向她微笑,娜塔莎紧紧靠着墙壁面sè涨的通红,她目送那位美丽的小姐推着轮椅上的青年缓缓离开,一直到他们两个已经拉开了大厅的门要步出大厅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娜塔莎居然突然开了口,她道:“奥古斯都少爷,主会庇佑您和小姐的。”

    她先前在会议中进出过会议室,便听到了这位有着好看微笑的少爷的名字,也隐约感觉到会议室里那些老爷们与他们两个格格不入。

    轮椅在大厅门口微微停留,她口中的奥古斯都少爷再次回头向她微笑。

    那微笑,依旧阳光而灿烂。

    ……

    离开索伦城堡的大厅,第一眼便看到等在门外的老管家老弗农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在老弗农身旁居然还站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奥古斯都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男人,但考虑到他们目前是在索伦城堡,年轻男人身上的明亮铠甲明显又是价值不匪,完全不可能是城堡里的侍卫或者索伦侯爵的骑士,他很快便就能够断定,这个年轻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索伦侯爵最优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阿忒拉斯-索伦少爷。

    他并不知道阿忒拉斯在门口摆明了就是等待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下意识的便也眯起了眼睛,有些戒备。

    老弗农看到他的大人,第一时间便就迎上前去,将手中捧着的厚厚绒毯披在了奥古斯都身上。

    奥古斯都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对面的阿忒拉斯,沉默分析着对方一切有可能的意图。

    阿忒拉斯突兀上前,即便戒备,可便连奥古斯都也不得不承认,穿着明亮骑士铠甲,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阿忒拉斯完全符合他对前世欧洲中世纪里,那些集英俊正直于一身的完美骑士印象,尤其是阳光下,阿忒拉斯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神情从容,步伐优雅,绝对称得上是俊朗到了完美的地步。

    这位明显受到了神最大眷恋的索伦少爷走到奥古斯都身前一步的距离才停下脚步,然后他竟然没有看向奥古斯都哪怕一眼,只是看着老弗农走到奥古斯都轮椅后面,接替了伊丽莎白的工作,他的眼睛始终都放在伊丽莎白的身上。

    奥古斯都终于想起马车中看到的关于索伦继承人的资料,大致猜到了阿忒拉斯等待在这里的意图,他便放松了下来,迎着他妹妹犹豫的眼神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阿忒拉斯径自又向伊丽莎白走了半步,然后轻轻弯身,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仪后,他那双漂亮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味道:“请原谅我的冒昧,伊丽莎白,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试图说服我的父亲站在你的身边了,可是很抱歉,我最终还是没能彻底的说服他。”

    她的哥哥没有表现出不愉快,伊丽莎白自然也就不会太过担心,她矜持回了一个拎裙礼,道:“感谢您的好意阿忒拉斯少爷,可是,那又怎样呢。”

    阿忒拉斯似乎毫不介意伊丽莎白所流露出来的陌生感,他自顾自道:“你放心,哪怕我没能说服我的父亲,可一旦巫妖入侵,我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守护你,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够伤害你——这是我的承诺,永远的承诺。”

    他说完,将他握成了拳的右手放在了他的胸膛。

    因为认真,而虔诚。

    然而,伊丽莎白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变动,她还是淡然而漠然,说道:“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男人终于神情有些不自然了起来,是沮丧,也是难过。

    意外于阿忒拉斯美好品格以及良好修养的奥古斯都似乎嗅到了爱情的味道,他突然感觉好笑,再联系到他这副身躯的实际年龄也不过只有17,他就更是感觉他跟这个世界实在是有太多的不融洽了。

    他将老弗农披在他身上的绒毯紧了紧,抬头看了眼刺眼却并不温暖的太阳,低声笑道:“真是个寒冷的冬天呢。”

    ……

    回到马车,在伊丽莎白和老弗农的帮助下,奥古斯都坐在了暖炉旁的暗红软椅上,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在坐下的同时就闭上了眼睛。

    老弗农安顿好他的大人便就转身离开了车厢暂时坐到了没有车夫的车夫的位置,伊丽莎白则是在老弗农出去的时候便洗了一只干净的茶杯,小心翼翼的给她的哥哥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在她转身看向了她的哥哥,她却陡然看到,在车厢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奥古斯都脸sè格外苍白,甚至已经苍白到连嘴唇都没有了丝毫血sè,额头也泛起了许多冷汗,明显是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她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终于想到在她离开的时候她的哥哥还没有苏醒,那这个时候她的哥哥及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本就意味着,在奥古斯都刚醒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连夜赶了过来,途中没有丝毫的休息不说,甚至在刚才的会议中也是带着极度疲惫的身躯面对着那帮凶徒,只留了她一个安全而坚实背影,独自承担了那残忍的一切。

    伊丽莎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轻轻握住了奥古斯都冰凉的手,凝视着他紧闭的眼,喃喃说道:“哥哥,疼吗?”

第十一章 欲望与理想

    奥古斯都闭目休息有5分钟的时间便睁开了眼睛,他的脸sè依旧苍白,可jīng神却反常的明显恢复了许多,然后迎上蹲在他身前依旧带着泪痕的伊丽莎白,他有些虚弱的笑了笑,伸手抚着伊丽莎白长长的金发,他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伊丽莎白美丽的容颜同样绽放微笑,说我知道的,既然你之前没有离开我,那你就再也不会留下我一个人了。奥古斯都轻轻点头,想起刚才的阿忒拉斯,他促狭道,这同样是我的承诺。

    伊丽莎白显然不愿意因为这个无聊的事情而浪费她哥哥的jīng力,她假装嗔怒抬头看了眼奥古斯都,没有说话,转身将茶杯递在了他的手中。

    奥古斯都喝了口水,捧着温暖的茶杯,他靠在软椅上看着伊丽莎白,想了想,说道:“关于刚才会议上我的决定,有哪些需要我解释的吗?”

    伊丽莎白迟疑,但很快她便笑着摇头:“没有啦,我绝对相信你的决定。”顿了顿,她又道:“哥哥,你再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到庄园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奥古斯都看着伊丽莎白伪装出来的坚强与轻松,整理了思路,他缓缓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试图让阿尔弗雷德可以远离巫妖,摆脱抵挡巫妖的命运,因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转移话题,给克里斯多夫伯爵制造表明态度的机会,并不是要指望我们父亲的死来改变会议的态度,我要的只是索伦的一个承诺,承诺在巫妖退却后我们拥有充分的理由来追查我阿尔弗雷德遇袭一事。而至于唐纳德伯爵的态度,那完全是一个意外,你可能会疑惑我为何不抓着这个意外跟会议形成对峙,可伊丽莎白,我们对唐纳德并没有充分的了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唐纳德支持我们,根本不会为他带来任何好处,甚至只能为他以及他的家族带来危机,所以我不相信他,这跟他的人格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我不能相信。”

    “再者,最关键的是,即便唐纳德真的会帮助我们,可就凭他一个人也无法改变会议的态度,他再强大,也改变不了索伦家族的绝对强势。”

    “伊丽莎白,我想要你记住,在荒原这个罪民的集中营,我们能够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

    伊丽莎白认真点头,他这样说了,她就会这样相信,这不需要理由的,她甚至也根本不会去问奥古斯都,如果阿尔弗雷德亡了,那还要索伦的承诺有什么用,死了还怎么追查他们父亲的死。

    “那么最后为什么要那些家族的平民在撤退时都选择阿尔弗雷德封地的路线呢?”

    伊丽莎白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反常的,原本主动要为伊丽莎白解释这些疑惑的奥古斯都反而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似乎神情都不自然了许多,低头喝水更像是在掩饰什么,然后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笑道:“障眼法,用来打扰那帮人思路罢了。你只是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计划——我需要在我接下来的计划中,让荒原上这所有的家族都密切关注我的动向,所以才抛出了这么一个让他们费解的提议,你想想看,在他们都不清楚我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愚蠢,甚至可以说是找死的建议前,他们会做些什么?”

    “肯定会尽可能的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本就聪明的伊丽莎白顺口道。

    奥古斯都笑了笑,不知道是开心他成功转移了伊丽莎白的视线,还是其他原因,他道:“所以说,我就是在哗众取宠。”

    “可未执行的计划不应当是越少人知道,越没有人会关注才更好吗?为什么要刻意让他们密切关注呢?”

    原本不想打扰她哥哥休息的伊丽莎白已经被奥古斯都彻底吊起胃口,奥古斯都也没再犹豫,笑道:“yīn谋总喜欢躲在yīn影下生根萌芽,然后壮大;可在我接下来的计划中,我并没有打算采用yīn谋,伊丽莎白,有的时候阳谋可比yīn谋要来的更加可怕,更加让人没有还手的余地。”

    迎着伊丽莎白疑惑的神情,奥古斯都没有转身,随手指向身后的办公桌上,道:“介意帮我拿个文件吗?第一个是中间那个抽屉左侧一叠文件中,从上数的第三份文件;第二个是最后一个抽屉里,最右侧那叠文件里最下边的那份文件。”

    伊丽莎白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哥哥这样的随意意味着什么,只是起身从办公桌上翻出那两份文件后,她便重新回到了奥古斯都的身前,然后在奥古斯都的示意下,伊丽莎白捧着文件翻阅起来——内容她肯定不会陌生,在奥古斯都清醒之前,她也翻阅过马车里阿尔弗雷德伯爵的留下的这些珍贵财富,所以翻着这两份文件,伊丽莎白很快觉得眼熟,接着完全能够肯定她必然是看过的。

    她疑惑抬头。

    奥古斯都自然明白伊丽莎白的疑惑,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笑道:“先看第一份文件第3页到第5页所介绍的那位大人。”

    伊丽莎白低头将那份文件翻到第3页。

    奥古斯都躺在暗红sè的软椅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平静道:“明年就是光明教廷的高层大选举年了,各地区的教廷领头羊也面临新一轮的彻底洗牌,有一批红衣大主教要退下去,那就必然有一批年轻的红衣大主教会补充上来,而根据惯例,年龄未满40岁的教廷神职人员,是不具备参选红衣大主教这样重要职位的资格的。想来你也看到了,这位教廷最年轻最有前途,也是最多人看好的督主教恰好只有38岁,按照正常情况,他明年是没有希望步入教廷真正的核心高层圈子了。”

    “那么他就只能等下一个机会,可下一个机会是什么时候呢?如果不出意外,如果不是北境巫妖与帝国东南部的异端分子不约而同的想要鱼死网破,正常情况下,他就只能等到下一次教廷每20年才会举行的大选举年机会。当然,那个时候他必将身披红衣,可关键是,20年啊,人生又有几个20年呢?20年后这位大人可就是个58岁的垂暮老人了……尤其是,如果他再有点野心,想要握上那支牧首权杖,那他就需要在身披红衣以后再等20年,直到78岁。”

    “我不认为78岁的他还有可能坐上那把灿烂的王座。”

    伊丽莎白终于看完这位教廷里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年轻督主教资料,她似乎隐隐触摸到了她哥哥这个近乎疯狂的计划边缘。

    她有些震撼的看着奥古斯都,完全不敢想象一个荒原的罪民,居然拥有这样的魄力试图去算计那位便连波旁皇室都不敢轻易得罪教廷新贵。

    她极其可爱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艰难道:“可是,我们又能给予这位大人哪些帮助?我们凭什么敢计划这样的事情?”

    奥古斯都睁眼看了一眼伊丽莎白。

    他微笑,没有解释,反而又道:“你手中的第二份资料便是这些年里,荒原上所有的贵族联合起来试图让帝国重新接纳我们这些罪民,也试图让光明教廷重新庇佑我们这些罪民的资料。我不否认从资料上看,这数百年来,荒原上所有的努力都近乎白费。可凡事都有两面xìng,无论怎样,荒原也终究是做出了数百年的浩瀚努力,我这个计划也本身就是站在这数百年努力基础上的,因此,我觉得这个方向未必就没有任何机会。”

    他耸了耸肩,笑道:“并且在我看来,起码这个机会要比祈求荒原上这帮贵族开恩要来的更为靠谱。”

    伊丽莎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她依旧沉默翻看着手中那些资料,有些奇怪她当初看这些资料的时候为何就觉得这些资料跟他阿尔弗雷德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可她的哥哥却能看出这许多的联系。

    当然,有联系并不意味着伊丽莎白就会觉得奥古斯都的计划很有可行xìng,事实上哪怕听到了她哥哥的分析,伊丽莎白依旧觉得希望几乎渺茫。

    但她当然不会这样说,因为她的确没有丝毫动摇的相信着奥古斯都,所以她想了想,便顺着奥古斯都的话,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这位大人一定会动心?”

    “哪里会有所谓的一定。”奥古斯都苦涩微笑:“这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我觉得比祈求荒原上这帮贵族更有希望的机会而已。”

    伊丽莎白总算明白了,她的哥哥对他这个计划本身也没有什么把握,她看了眼奥古斯都疲倦的脸,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再也没能说出来,最终她也是微笑安慰她的哥哥道:“但愿这位年轻的督主教能够把握这次机会吧。”

    奥古斯都当然听得出伊丽莎白的宽慰。

    他没再说话,重新躺回柔软的椅子,闭上眼睛,不知是在安慰自己、给自己信心,还是说给伊丽莎白听,他轻声道:“没有理智的yù望,会在一种叫做野心的催化剂中迅速膨胀,然后或者走向辉煌,或者坠入黑暗。可一旦yù望有了理智,那就变成了我们所谓的梦想或者理想,而当理想与现实只剩下一扇窗户的距离,那么我想,没有谁能够拒绝推开这扇窗户的诱惑。”

第十二章 主的安排

    神圣帝国的上流圈子流传有这样一句话,说是体面永远是贵族的第二生命。

    这句话在遗弃荒原有着尤其深刻的体现,因为哪怕荒原上这帮贵族都是家族犯了罪、被帝国放逐而来、某种程度上基本上只剩下了一个贵族头衔,无论实力还是财富都远不能跟帝国真正大贵族相提并论的一帮人,可在衣食住行等生活细节方面,这帮犯了罪的贵族非但没有因为环境的恶劣而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的将这些细节追求到了极致的地步,仿佛再失去这些所谓的贵族体面,他们连头上仅剩的贵族头衔都会彻底失去。

    就像奥古斯都的阿尔弗雷德。

    位于索伦城东南方向的遐多丽庄园是阿尔弗雷德家族在索伦城的产业,奥古斯都清晨抵达索伦城的时候来过,那个时候他是交代护送伊丽莎白的阿尔弗雷德骑士队长凯蒂恩尼为他做点事情,所以只是在马车里跟凯蒂恩尼交谈了几句,并没有下车,也没有仔细的打量这座属于他的庄园。而直到这个时候,当马车再次停靠在庄园门前,走出马车的奥古斯都这才意识到遐多丽庄园的美丽——兴许从气势上来说,遐多丽远不如阿尔弗雷德城堡恢宏壮观,但跟阿尔弗雷德城堡同样占地面积广阔的遐多丽,在布局外观上可要比城堡jīng致太多,中间主建筑是一座约莫3层楼高的小型城堡,在城堡的四个角落,分别有一座建筑将城堡拱卫起来,而在主建筑前的空地上,草木葳蕤茂盛,简直构成一副充满诗意的中世纪田园画面,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只是在舒适的同时,当奥古斯都想到这座美丽庄园只有在索伦会议召开的2天才会有人居住,他就不得不感慨所谓贵族追求体面的奢侈程度。

    他在老管家的帮助下走下马车。

    然后坐上轮椅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还没走下马车的伊丽莎白,他道:“帮我把书桌第一个抽屉里我特意整理出来的资料拿过来。”

    伊丽莎白笑了笑,回车厢拿资料的时候,她突然愣了一下,终于想起刚才奥古斯都让她拿那两个文件的时候可是看都没有看,就准确说出了他想要的文件具体放在哪个位置。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整整3个抽屉的资料奥古斯都非但很清楚的记得每个文件的内容,甚至还清晰记得它们的摆放位置。

    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掌控力与记忆力才能做到?要知道,书桌3个抽屉里的文件不仅内容截然不同,数量也更是不少。

    伊丽莎白神情不可避免的也就复杂起来,感觉奥古斯都这次醒来以后似乎跟从前有些不同了,她从前确实觉得她哥哥很厉害,但像现在这样产生崇拜的情绪,倒真没有过。

    ……

    老管家推动轮椅步入庄园,第一时间迎出来的阿尔弗雷德骑士队长凯蒂恩尼,这是一位严谨正统的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外表硬朗,实力哪怕是阿尔弗雷德遇袭之前都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的旗帜标杆,他拥有6级斗气的力量,选择的是枪之骑士路线,攻击力相当强悍,据说在阿尔弗雷德遇袭的那一夜,他成功越级刺穿了一名7级剑之骑士的心脏;可惜同样是那一夜的血腥杀戮后,受到重创,死里逃生的他至今都没能恢复半成的战力。

    凯蒂恩尼向奥古斯都行礼,尽管身上的伤势让他jīng神略显萎靡,但动作姿态无可挑剔。

    奥古斯都微微低头回礼,随后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大人,您打算何时动身?”

    凯蒂恩尼说话的节奏有些慢,这意味着他的xìng格本身就相当沉稳,奥古斯都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从一开始他对这位实力不俗、相貌硬朗、作风严谨的骑士队长就有着一定程度的好感,他皱眉想了想,道:“安排下去,1个小时之后动身,也得麻烦你与我同行。”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

    奥古斯都微笑没再说话,既然确定了1个小时动身,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这1个小时里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他示意老弗农推动轮椅走向庄园的书房,身后捧着资料的伊丽莎白也走在他的身边,然后在书房门口,伊丽莎白终于忍不住说道:“哥,不能明天再动身吗?今天晚上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啊。”

    她大概知道了奥古斯都的计划,便当然知道奥古斯都会连夜赶往哪里。

    老弗农停下脚步,奥古斯都向伊丽莎白微笑,眼神温柔道:“不用担心伊丽莎白,相信我,我会对你哥哥的身体负责。”说完,察觉到伊丽莎白明显不满的又要开口,奥古斯都抢先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等这件事情做完,不管接下来会怎样,我都会有很长很长的休息时间。”

    伊丽莎白认真看着奥古斯都,意识到她不可能改变奥古斯都的决定,她只好无奈让步,说:“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奥古斯都有些犹豫,但伊丽莎白的坚决同样让他不能拒绝。

    ……

    遐多丽庄园的书房里,伊丽莎白与老弗农去为奥古斯都准备迟到的午餐,奥古斯都便独自在书房准备他接下来的计划,这其中有一个关键就是他需要自己写一封信想办法交到那位年轻主教的手中,才有可能拥有与对方见面的机会;这就是说,这封信在奥古斯都计划中的关键xìng完全是致命的,信的内容决定了那位年轻的主教会不会给他见面的机会,也决定了奥古斯都这个计划的成败,同时更决定了阿尔弗雷德家族的存亡与否。

    这种压力甚至让他呼吸困难。

    尤其是身体与jīng神上的双重疲惫,更是让他不敢轻易动笔。

    他缓缓将手中的鹅毛笔搁在书桌,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间宽敞书房中的沉寂,他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浮现一个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这书房里的情景,这副画面很陌生,起码对于现在的奥古斯都来说是很陌生,但同时,奥古斯都却又完全能够肯定,那中年男人肯定是他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大人。他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想到这个画面,可当这个画面与那一夜的杀戮重叠,奥古斯都再想到阿尔弗雷德城堡里那块黑sè石碑上的话,他便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重新拿起鹅毛笔,认真将双臂放在了书桌上,压在了白纸上,喃喃道:“那么,阿尔弗雷德的未来就由我来守护吧。”

    一封信,一封决定阿尔弗雷德存亡的信,奥古斯都仅用不到20分钟的时间便就写完,然后在他认真折叠,打算将信装到信封里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就又拆开了信件,再次拿笔在这封信的末尾补充了一句话。

    “主说,我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找到的人也是多的;而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是少的。”

    “可是主教大人,如果我找到的窄门向我紧紧关闭,主是否会对他的信徒另有安排?”

第十三章 偏执的阿忒拉斯

    夜幕笼罩大地。

    索伦侯爵书房里那颗硕大的龙眼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书房每个角落都映如白昼,也将索伦侯爵本就难堪的脸sè映衬得格外铁青,他坐在书桌前,眼睛放在手中那张列满了各种装备的清单上,很长时间都没有移开。然后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压抑着他焦躁的心情,他终于将那张清单放在书桌,抬头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他最骄傲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阿忒拉斯身上,沉声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何需要这些足以装备一支百人jīng锐骑士团的装备。”

    阿忒拉斯神情平静,柔和的光线衬托着他灿烂的金发,他本就英俊的脸孔更是散发一种迷人的恬静特质,跟索伦的愤怒构成鲜明对比。

    他从小就这样,也始终认为只有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完美的控制自己本身,继而完美的控制他想要控制的一切。

    他没有嘲讽去问他的父亲,这个问题他真的不该问,只是平静迎着他父亲愤怒的脸,他道:“既然会议已经决定阿尔弗雷德将承担抵抗巫妖的责任,那么考虑到阿尔弗雷德家族目前的实力,我认为我很有必要亲自守护在伊丽莎白的身边,我不允许她收到哪怕半点的伤害。”

    “可你应该知道,即便阿尔弗雷德灭亡了,我也会交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伊丽莎白,这是我承诺的事情!”

    “可您也应该知道,如果阿尔弗雷德灭亡了,那伊丽莎白就不会再是一个完整的伊丽莎白,她的心必将伴随阿尔弗雷德的灭亡而枯萎,而凋谢,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父亲大人,您可能不是太理解我所谓守护的意义,我要守护的,是伊丽莎白的所有,那么伊丽莎白想要守护的,便当然也是我必须守护的。”

    索伦愤而握拳,是的,他承认伊丽莎白无可挑剔,他也相当认同他的继承人拥有伊丽莎白这样完美的妻子,可他完全不能理解阿忒拉斯的偏执逻辑,照他看来,只要能够得到伊丽莎白,拥有伊丽莎白,那一切不就解决了?过程怎样,重要吗?有意义吗?尤其是阿忒拉斯所谓的爱情,他就更是觉得不可理喻了。

    请问那见鬼的东西一枚波旁铜币能买多少?

    索伦真是想不通他这位无论是斗气领域内的天赋,还是心智上的强大,都让他无比骄傲的继承人,怎会沦陷在这样一个无聊而无趣的问题上。

    他冷笑,道:“是的,我不能理解你所谓的守护。可是阿忒拉斯,到了今天,所有人都认为阿尔弗雷德即将迎来的深渊,完全是建立在你对伊丽莎白的觊觎之上,是你为了得到伊丽莎白才导致阿尔弗雷德面临了这样的下场,那么你认为,你还有可能得到你所谓的完完整整的伊丽莎白吗?她不会怨恨你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阿忒拉斯微微皱眉,但很快回复平静,道:“我决定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也决定不了伊丽莎白对我的看法,但我毕竟能够决定我自己,我只需要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我的本意,也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便当然能够坦然面对伊丽莎白。”

    “我的头顶是璀璨星空,又何必要在意脚下这些细微瑕疵。”

    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感终于让索伦再不掩饰他的愤怒。

    他焦躁而不耐烦的抓起书桌上那张装备清单,语速极快道:“很好,我没有办法说服你,可我还没死,索伦的掌舵者也终究是我,你想要守护你的伊丽莎白,那你去吧,但不要指望从我这里带走任何一个人。阿忒拉斯,我倒真想知道,不过刚刚掌握4级斗气的你凭什么守护你的伊丽莎白,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脱下了你父辈赐予你的华贵外袍,你什么都不是;没有力量,你也完全不可能守护任何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

    相当反常的,哪怕索伦将话说到了这种地步,阿忒拉斯依旧平静。

    他缓缓道:“索伦家族向来都有传统,一旦被确立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便自动拥有家族十分之一的力量,这正是我要求百人骑士团装备的原因。父亲大人,您让我不要指望从您这里得到任何力量,是在暗示我您即将取消我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吗?”

    索伦侯爵顿时便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完全想象不到他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阿忒拉斯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连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都可以放弃吗?

    他颤抖着他的手,竟然发现他再也说不话来。

    ……

    还好,门外及时传来的敲门声暂时缓解了索伦无奈的愤怒,他终究是不可能取消阿忒拉斯第一顺位继承人资格的,哪怕是他再不能理解阿忒拉斯对伊丽莎白的固执,可他必须得承认,阿忒拉斯绝对是索伦家族近百年来最有可能将索伦带向辉煌的继承人,他也必须得倾注他全部的心血在阿忒拉斯身上。

    他将视线放到推门进来的弗朗西斯与斯图亚特身上,先是对他们点头示意,随后无力挥手,跟阿忒拉斯说,下次我们再谈,然后便不动生sè的将书桌上那张装备清单收了起来,放进抽屉。

    阿忒拉斯暗叹,终究是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继续争取,他微微行礼,随后转身离开书房时也没有忘记微笑向弗朗西斯伯爵与斯图亚特伯爵行礼,完全没有先前与他父亲争执时的漠然态度,也根本就是个拥有良好修养的索伦继承人形象。

    “酒会结束了?”

    等阿忒拉斯将书房房门关上,坐在书桌前并没有起身的索伦随口问道,他口中的酒会自然是会议结束后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会参加的酒会,说起来,今年的索伦会议怕是这些年来进展最快的一次会议了,这可要感谢小奥古斯都的贡献,如果不是他最后的那个请求,这些大人们苦恼于撤退时所必须在平民身上投资的粮食与物资问题可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愿意为那群该死的平民付出太多,所以每年各个家族都会争取最近的撤退路线,不可避免的也就会纷争冲突,然后陷入无休止的吵闹之中。

    还好今年有奥古斯都,所有家族都可以经过阿尔弗雷德的领地,由阿尔弗雷德提供粮食,实在是太美好了。

    “是的,唐纳德与克里斯多夫已经返回了他们的庄园。”

    首先开口的是斯图亚特伯爵,他先是回答了索伦的问题,然后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皱眉道:“索伦,你真的确定明年要把德赫城与洛兰、格林三个地区分给克里斯多夫家族?这不是变相的在壮大克里斯多夫吗?”

    德赫、洛兰、格林、目前都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的封地。

    事实上每年会议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就是对荒原势力的重新洗牌,分配。

    灭亡了的家族所遗留资源,自然是要重新分配的。

    “让他壮大又如何?”索伦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他心情还没能完全恢复的缘故,他明显不想继续讨论该死的阿尔弗雷德家族问题,尤其是当他想到他的继承人摆明了就是要站在阿尔弗雷德的立场上,不允许阿尔弗雷德消失,他就更是一阵烦躁。

    他看向了弗朗西斯。

    到底是最能了解索伦心意的人,弗朗西斯很快转移了关于阿尔弗雷德的问题,他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笑道:“不过关于小奥古斯都,我直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这个可怜的孩子到底是在清楚了他命运之后的肆无忌惮,还是他真的有他的小yīn谋?如果是后者,他到底会有些怎样的yīn谋呢?”

    “你们觉得奥古斯都愚蠢吗?”

    没有回答弗朗西斯问题的索伦反而是莫名其妙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弗朗西斯与斯图亚特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很明显,无论是会议中所说的话,还是他动作神情的表现,可能奥古斯都算不上一个聪明智慧的人,但他绝对不会愚蠢。

    索伦继续道:“一个骄傲的,不愚蠢的人当然不会选择等死,哪怕是死,也只能是被人推进深渊最终绝望,绝不可能自杀。”

    “至于他最后的请求……”索伦嘲弄冷笑:“不过是哗众取宠,他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不会束手待毙,他肯定会试图拯救他的阿尔弗雷德,并且是要我们看着他拯救他的阿尔弗雷德,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有趣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倒真是一个骄傲到了自负的孩子。”

    “可他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索伦瞥了一眼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的弗朗西斯,没有腹诽对方的愚蠢,他确实很享受这种被依附的感觉,他道:“巫妖已经在北边的针叶林一带集结,荒原上他又不可能寻找到任何助力,甚至拒绝了唐纳德那个老狐狸虚伪的橄榄枝,那他还能往哪方面去想?”

    答案再清楚不过。

    索伦透过书桌旁的窗户望向窗外,漠然道:“尽管毫无意义,尽管他这一趟只能绝望而不可能有任何收获,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的奥古斯都应该已经抵达阿尔卑斯大峡谷了。”

    ……

    “是的大人,前方就是阿尔卑斯大峡谷的入口。”

    漫无边际的荒野上,举着几支黑暗中并不明亮的火把,马车颠簸中的奥古斯都因为看文件看的太久,掀开了窗户吹吹冷风让他更清醒的同时,便也顺口问了一句马车旁的凯蒂恩尼。然后得到了准确答案,他便探出脑袋,将视线放在了前方的阿尔卑斯大峡谷入口的地方。

    眼前,一片漆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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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在我的阴影中匍匐颤栗。 帝国在我的倾覆下分崩离析。 我来自荒原,那里的人视我为王;他们能够看到的,是我王座上绚烂的鲜花与荣耀;他们看不到的,是我王座下狰狞的白骨与鲜血。 我是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我将用我手中的剑在这大陆缔造属于我的秩序。 …… 简单版简介:这是西幻背景下,一个穿越者在魔幻世界中攀爬,最终走向巅峰的故事。 ps:很诚恳的说,有时间的话不妨收藏看看,相信不会让您失望,纯西幻没理由没落。 ps:书友群号:83027122不朽王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朽王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朽王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