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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全文阅读

作者:颜北北     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txt下载     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全文阅读

出门应该看黄历

    如火的红洋洋洒洒从皇宫一路铺到安国将军府门口,又浩浩荡荡的延伸到城门,整个皇城的人都三三两两的谈论着得胜还朝的安国将军凤九卿和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柔嘉公主,以及他们即将到来的大婚。

    然而,此刻的柔嘉公主月珩正背着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的蹿出了城门……

    “洛绾尘,站住!”

    “啊哈?”月珩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十来个彪形大汉,四处看看,有些疑惑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叫我?”

    “少给老子装蒜!”为首的一个大汉一脸得意,冲着身边的几个小弟挑了挑眉,“抓住她!”

    月珩有点傻眼,还没搞清楚呢,这就上了?堂堂皇城,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唉呀,月珩好险闪过一把呼啸而至的大环刀,又见一柄铁棍横在眼前……王法?咳咳,这时候还是先逃命要紧……月珩撒腿就跑,后面十来个大汉举起武器便追。

    你们玩真的啊!月珩有些心慌,越跑越快,没留意什么时候偏离了官道,窜进了树林子,虽然林子里好躲藏一些,但也跑不快,脚步声愈来愈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大哥,洛绾尘号称梁上飞燕,咱们这样就追上了,当心有诈啊!”那贼眉鼠眼的大汉越追越觉得不对劲,眼看人就在眼前马上追到手了,赶忙提醒道。

    那大哥倒是一脸无畏,“再厉害不过一个小女子,给老子上!”

    “啊”

    “果然有诈!”那大哥一副了然的模样,“这林子不算大,老二回去叫人,其他人都给老子睁大你们的狗眼,盯着那小女子,我就不信她能跑出咱们的五指山!”

    而此时的月珩呢……

    “咳咳咳咳,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月珩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抬头一看,少说有三丈高,地上的树叶一层层的不知道究竟有多厚,身边的蜘蛛网层层叠叠都能当被子盖了,“那个,有人吗?”虽然知道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月珩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太安静了有时候也怪吓人的。

    除了回声,便没有人回答了,月珩无奈的抬头看着那个已经被封起来的洞口,上有追兵,下面是洞,今天出门应当看看黄历才是啊……

    有回声?

    月珩从地上捡起一根略微粗壮的小树枝,小心的拨开眼前的蜘蛛网,有些惊讶,这土坑显然是有人特地挖的,还有些开凿的痕迹,谁在这儿挖这么大的坑?捕兽坑么,皇城的城郊一带按说不会有什么大型野兽呀?

    随着蜘蛛网被逐渐拨开,月珩发现了一个洞口,半人高,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会是蛇洞么?没有这么大的老鼠洞吧?兔子洞?巨型兔子洞?

    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大的洞?

    人?人洞?那就是地道?!

    如果是地道,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月珩如是想,然后把包袱背紧了些,一手拿着小木棍,一手摸索着往里走。

    话说,这时候应该先想想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地道,这个地道通向哪里吧,再不济也好歹应该略微纠结一会,或者考虑考虑沿路留下记号以防迷路什么的。

    好吧,其实很快月珩就后悔了,当然即使她之前努力的想清楚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她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

    地道究竟通向哪儿,就像她现在尽管后悔也改变不了她一脚踩空,掉到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地下河的事实,所以月珩决定不去想这条河有多长通向哪儿,只是顺着水流漂来漂去,事实证明月珩再一次判断失误,因为有好几次她都可以从这刚刚及腰深的水里站起来,但是由于她的随波逐流而错失了机会。这也证明这世上的事总是无常,什么经验教训也不能保证有效。

    当月珩恢复意识的时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可能是昏倒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珩觉得有些眼花,大概是有些发烧。

    要知道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可以塞牙缝,当月珩感觉衣服都湿了有些冷的时候,悲哀的发现她的包袱钱袋都不知去向了,当然如果说她今天遇到的并非都是倒霉事的话,勉强有这么三件可以算的上顺利的事情,第一,她成功从皇宫逃了出来,没有被发现,并且没有被抓回去;第二,虽然丢了所有的衣服和钱,但好歹没有死于非命,并且没有被野兽吃掉或者被禽兽非礼什么的。所以这个第三就显得格外重要,因为正是由于这个第三,才让第二成为可能,那就是她遇到了“救命恩人”。

    虽然说这年头救命恩人什么的并不值钱了,但如果你救的是位公主也就另当别论,但显然这位救命恩人并不知晓。

    “醒啦?能走么?”

    救命恩人什么的,月珩这辈子还是第二次遇到,虽然第一次的经历让她有些阴影,但对于这种在她十七年的岁月里,唯二出现的人物,月珩还是好脾气的努力笑了笑。

    “哑巴?聋子?瘸子?傻子?”

    什么人在刚刚脱离生命危险醒过来的时候,没有温暖的大床期待的眼神,反而听到救命恩人这样评价自己也许都要发疯了,也许月珩应该感谢这十七年来夫子和嬷嬷把她教养的很好,以至于这时候她仍然能够保持得体的笑容,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并略微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谢谢。”当然月珩把她的咬牙切齿解读为打冷颤也是可以的。

    那救命恩人却笑了,“可别乱跑,这儿晚上有狼。”

    更可恶的是,在月珩反应过来之前,那救命恩人就走的不见踪影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子,树影婆娑,什么昆虫鸟一直吱哇乱叫的,还真有些吓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从来没来过,许是离开京城很远了吧。月珩默默的紧了紧救命恩人出现过的唯一证据身上的大红色的袍子,小心的沿着那救命恩人的脚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月珩拖着沉重的脑袋和摇摇欲坠的身躯,之所以没有倒下的唯一原因,就是地上不时出现的动物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她想,如果她不快点出去的话,也许就会成为这些尸体中的一员。

    诚然,如果她能仔细看看地上的尸体,会发现这些动物全部死于剑伤,而且还都在流血,血还是温热的。或者如果刚刚那几只死兔子她能想起来生堆火烤着吃了,她现在也不用蹲在人家面馆的门口干看着流口水了。

    “姑娘,吃碗面?”一个沙哑的几乎听不出性别的苍老的声音在月珩耳畔响起,这声音因为这句话的内容在月珩听来却是如同天籁。

    “可是,我的钱丢了。”月珩可怜兮兮的抬起头。

    “看你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改天把钱送来就是了。”老婆婆咧咧嘴,应该是笑的意思。

    月珩笑的猫儿一样眼睛弯弯,“谢谢婆婆!等我回去给您

    一百碗面的钱都行!”

    这一刻对月珩来说等同于新生,因为就在刚刚她又累又饿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就近找个官府亮出佩玉让他们把自己送回宫呢?是不是应该就这么嫁给那个该死的凤九卿呢?虽然那个男人蛮横无理、咄咄逼人、恣意妄为、油嘴滑舌、恃强凌弱、朝三暮四、祸国殃民、背信弃义……但是,好吧,虽然没有但是,但也好歹不用出来受这份罪……

    “姑娘,在下可以坐这儿么?”

    “嗯嗯。”月珩点点头,侧头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端了碗面坐在了桌子对面。

    “姑娘是一个人么?”

    月珩咽下嘴里的面,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仪表堂堂,书生什么的比那些练武之人就是强,虽然在月珩的记忆里,所谓练武之人也就只得一个凤九卿而已,想到凤九卿再看看面前这个书生,月珩笑的更灿烂了些,“是一个人来着。”

    “哦?姑娘看着不像本地人,莫不是来青云山拜佛的?”那书生很自来熟的讲起来,原来最近青云山有庙会,不少人都赶过来拜佛游览,月珩也有些好奇。

    “姑娘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家去吧。”那面摊的老婆婆瞥了那书生一眼,“最近人多口杂,这一带也不算太平。”

    那书生笑着附和,“的确如此,姑娘若是一个人确实有些不妥,不过在下家住青云山上,离那青云寺十分近,姑娘若是想去,倒是可以和在下一路同行。”    那老婆婆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从里屋跑了出来,“奶奶,我饿……”

    稚嫩的童声有些奶声奶气,却有些小心翼翼,月珩回头一看也愣了一下,只见那娃娃粉团子似的脸上几个黄豆大的水泡绿莹莹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哎呀妈呀……”几个胆小的客人都怕被传染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老婆婆虽然长的鹰钩鼻子,眼神浑浊,看起来有几分凶恶,但显然对这个娃娃十分珍爱,忙不迭的盛了面领着那娃娃回了里屋,好半天不曾出来。

    不过此时在吃面的除了月珩之外,就只有她身边的这个书生了。

    月珩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想着大概应该说点什么。

    只听“啪”的一声,一把三尺三寸长的金边大刀擦着她的面碗拍在了桌上,“来碗牛肉面!”

    月珩看那刀不似寻常物,还带着编号,想来是个官家,抬头,只见这人似乎二十出头的年纪,衣服头发与五官皆是端正无比,让人看着便觉精神。

    月珩低头刚吃了几口,只见对面那官家抬头又喊了一声,“再来三个馒头!”

    月珩看看他那已经空了的面碗,嘴张成个圈这官爷好饭桶!不是,好饭量!

    那官爷随意地用衣袖擦擦脑门上的汗等着馒头,看月珩正打量自己,有些拘谨的低下头,似乎是有些羞。

    月珩倒觉得有趣这人还真老实。

    “姑娘,在下要先行一步了,这里离青云寺不过一个时辰的路,只是大半是山路,姑娘如果现在不去,到时也最好找人同行。”那书生站起来行了个礼。

    月珩想着自己是偷溜出宫来的,还是少与官家扯上关系,“那个,我其实也是要去的,一起吧。”月珩默默的扯了扯已经半干的衣服,去那什么庙借宿一晚总可以的吧。

能活着长大着实不易

    月珩公主溜出宫这一类的事情,已经是大家见怪不怪的事情了,但这次似乎情况特殊,留书上只写了四个大字绝不成婚!

    鉴于此决绝的语气,再加上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婚之期了,综合以上种种,皇上和皇后除了有些诧异驻守边关多年的凤九卿和月珩这丫头往日好的一个人似的,这么多年没见不说欢欢喜喜,是怎么突然闹了矛盾以外,也万幸的在灵台残余的一丝清明里明白过来月珩逃婚了!

    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被媳妇抛弃的安国将军凤九卿,刚刚得胜回朝还没来得及面圣,就见管家胡子翘得老高的急忙赶过来,“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我这不挺好的吗?您老慢慢喘,别让口水呛死了。”凤九卿刚褪下一身戎装,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衣服还没穿利索,看在老管家这么拼命的份上,忍了……

    “将军,公主她留书出宫了。”

    “又出宫了?影卫都跟着没?”凤九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懒得抬,这种事情个把月一次,每次不过三个时辰,就会以公主钱袋丢了的结局收尾,能问出这么两个问题,实在是为了配合老管家的激动情绪。

    “原本青影和黛影是跟着的,可是公主在城郊的树林子里突然失踪了,有些江湖人找公主麻烦,这会还在树林子呢,青影还在那儿看着,黛影担心公主出事赶紧来汇报给将军……”管家一口气说完,拍着胸口喘气。

    “江湖人?”凤九卿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似有意似无意的敲打着桌面,屋子里静的只能听到这若有若无的笃笃声。

    “将军……”老管家虽然跑出了一身汗,这会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凤九卿站起来把衣服穿戴整齐,“代我向皇上请罪,就说我病了,回头再去面圣吧。”说着冲外面喊了一声,“备马。”

    “啊?那个,病了?”老管家刚喘匀了气,就听到一连串的吩咐,有些反应不过来。

    “水土不服!”凤九卿摆摆手,径自出了门,门口小厮已经备好马,留下老管家独自凌乱……

    “砰”一声轻微的石头碎裂声把呆楞的老管家拉回现实,老管家眨眨眼,刚刚这里是有个桌子来么?是他年纪大了记性太差眼神也太差么?那地上的石粉是哪儿来的?

    凤九卿没有工夫去顾及老管家忽上忽下的心情,坐下的神驹御火盗骊似乎也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发力狂奔,飒沓风翔,眨眼的功夫已然到了树林之外。

    果然不少江湖人聚集在此,青影赶忙过来请罪,“将军……”

    凤九卿不耐的摆摆手,“人在哪儿?”

    青影应声,足尖轻踏,几个腾挪到了林子深处,凤九卿在马鞍上略一借力飞身掠至青影身边,蹲下身检查着四周的痕迹,那些江湖人还在吵吵嚷嚷,乱七八糟的大脚印看得人心烦,凤九卿微微皱眉,“把这些人打发了。”

    “将军,我们和江湖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青影有些为难,话没说完看到凤九卿回眸看向自己,一张极好看的脸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明明他在低处,而自己在高处,青影却感觉一座山压在心口似的,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沉声应到,“是。”

    略过在皇宫"欺君"挥汗如雨的老管家不提,也略过突然全城戒严,以及大将军凤九卿和公主月珩这对即将完婚的夫妻同时生病这

    种八卦,以及京城突然出现大量江湖人,然后又神秘消失的这种怪事,还有传闻中月珩公主和凤将军在城郊树林子出没过这类宫闱秘闻一类的诸多闲杂事等统统不提。

    且说说那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中午的月珩公主。

    事实再一次证明,月珩是个极度没有自知之明的姑娘,因为她在发着烧穿着半干的衣服的情况下还吹着山风,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山路,终于在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的情况下晕倒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是到了十八层地狱,四周围黑漆漆的,还有一股怪味,呃……有些发霉的味道混合着,像是曾长期有人病着,但如今却已是打扫过的干净整洁,气味也恰到好处的被青草和野花的味道掩盖住了。

    “大哥,她醒啦!”

    听到声音,月珩才确信自己应该是没有死,也许是被乞丐救了?月珩默默的想道:这是个很好命的乞丐,也许他一辈子没做过好事,但是因为他一不小心救了身为当朝公主的鄙人在下不才本宫我,他也算是修得正果了。

    “姑娘,你醒了,可吓坏我们了,饿了吧?”

    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月珩努力睁大眼睛看了看床边的人,自从昨天从那天杀的地道掉到那条该死的地下河之后,她的眼睛就越来越疼,看什么都有些模糊,这会虽然不太疼了,可能因为发烧的关系看人还是像隔着层纱。不过月珩还是勉强认出了这个一脸担忧的男子,正是带她上山的那位书生张子全。

    “大哥,稀饭煮好了,这个……”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女娃端着个粗瓷大碗走了进来,如果月珩眼神好一点的话还能看到她死死攥在手里的那枚鸡蛋。

    “子灵,不是让你多放些米吗?鸡蛋怎么没打在稀饭里?”张子全有些不满的看着那个女娃。

    月珩感觉昏昏沉沉的,闻到香味想起身却没起来,张子全看见了赶忙接过张子灵手里的碗和鸡蛋,让张子灵过来帮忙扶起月珩来。张子灵紧了紧握着鸡蛋的手,还是递给了哥哥,回过身去扶虚弱的月珩。

    那女娃人虽然看着也就十一二岁,力气却大,月珩只觉得她就托了自己一下,自己就坐起来了,靠在侧面的石墙上,月珩冷的一个激灵,那女娃赶忙把枕头给她垫在了身后。

    月珩努力扯出个她认为算是感激的笑容,张了张嘴却觉得嗓子火烧似的疼,没能说出话来。

    张子全把鸡蛋打在碗里,用勺子拌匀了,递给张子灵,看着月珩,笑的有些腼腆,“我们这儿的土方子,有营养,就怕你吃不惯。让子灵喂你,吃了休息会,我出去有些事。”

    张子灵看了看这碗加了料的稀粥,有些心疼的咬着唇吞口水,又看了看虚弱的好像随时会再次晕倒的月珩,咬了咬牙,坐到床边,一勺一勺的喂月珩喝粥,好像每一滴都是金子似的小心。

    “好喝么?”那女娃默默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月珩。

    月珩想了想,老实说应该是不太好喝的吧,虽然自己嘴里没什么味道,大概喝什么也是这个味,但她还是觉得有股鸡毛味?或者是鸡屎味?好吧由于后一个想法容易影响食欲,而且面对一张有些期盼又有些急切的脸,作为一位善良的公主,月珩还是努力的笑着点了点头,关键是月珩认为自己如果敢表现出一丁点不好喝的样子,那女娃就能活剥了自己。

    喝到后来许是恢复了些精力了,月珩也有力气看了

    看碗里的情况,不多的几粒米连汤都没能染成白色,还零星飘着两个稻壳,一碗粥已经见了底,月珩看着张子灵死盯着碗里的几粒米,推了推递到嘴边的勺子,“我饱了,你吃吧。”

    张子灵有些讶异的看着月珩,咬着有些干裂的唇,手微微有些抖,却一滴汤水都没敢洒出来,她低头看了看碗里汤,坚定的摇了摇头,把勺子复又递到月珩嘴边,这一次无比的坚决。

    月珩看见张子灵的眼圈似乎微微有些红,但因为她眼神还不稳妥,所以也不敢确定,只是张子灵的坚决让月珩也不好再推拒了,而且说实话她其实真的还挺饿的,再给她十碗这样的稀粥,她估摸着自己也能喝得下。

    喝完了整碗的粥,月珩摸着自己腕子上戴的一串银铃,想了想还是解了下来,给张子灵戴在手腕上,“谢谢你。”

    张子灵一张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忙慌的摘下那串银铃塞回到月珩手里,捧着碗就跑了出去。月珩看着手里的银铃,有些不舍,但还是整了整衣服起身去追张子灵了。

    虽然步子还有些虚浮,但月珩走的很快,院子并不大,篱笆围起来的一圈。

    篱笆外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挎着菜篮子小跑着一溜烟走近了,看见月珩有些惊讶,月珩冲她笑笑,那女人却像见了鬼似的跑的愈发快了,一溜烟又远了。

    月珩有些不解,也没有个铜镜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不会吓坏了人家吧。月珩打量着这院子一共三间屋子,两间石房一间草房,此刻张子灵便在那间草房里,看起来似乎是灶房,便径直走了过去。

    走近了月珩突然有些后悔,想转身却已然来不及了,张子灵看到月珩一惊,赶忙把碗藏在身后,低着头看着脚尖。

    月珩觉得有些心疼,走到张子灵身边,拽过她的手把那串银铃给她戴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月珩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张子灵擦了擦脸上的痕迹,张子灵也反应了过来,又要摘那串银铃。

    月珩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挣动,柔声道,“它对于我,就像那颗鸡蛋对于你,是很重要的东西,今天我吃了你的鸡蛋,也拜托你帮我好好保管它,好吗?”

    张子灵摇摇头,“鸡蛋明天还有,这个,没有了。”

    月珩拉着张子灵往外走,一副大姐姐模样,“你先帮我保管着,等我下次来拿鸡蛋和你换回来。”

    张子灵放下手里的碗,用袖子抹了把嘴角,跟着月珩出了灶房,她似乎是觉得衣袖有些脏,又把袖子挽高了些,刚好露出腕子上的一串手链,她不时的低头看着腕子上的银铃,抿嘴笑着,脸有些红红的。

    月珩看着突然也觉得有些开心。只是一串银铃,虽然对自己来说意义不凡,但是不论是银质还是做工都粗糙的很,若是赏给谁,哪怕是自己身边的丫鬟怕是也不稀罕,一对对玉如意一个个金钗银钗金镯子玉镯子赏出去也就只得一句谢恩。月珩想起来刚刚张子灵抱着碗舔里面挂在碗上的一点残羹,有些心酸。唉,有时候见多了假的,都想不起来真的是什么样子了,有时候心大了装的多了,也就越来越不懂得满足了。

    “子灵,你哥平时都做些什么?”

    张子灵摇摇头,“谁知道呢,他每天都可忙可忙了,我也常常好几天都寻不见他。”说着张子灵又笑了笑,“庄稼也快收了,再过些日子就好过了。”

纸条里的秘密

    “子灵啊,你哥没在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没进院子就嚷嚷起来。

    张子灵正坐在床边和月珩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就把月珩挡在了身后,然后赶忙几步跑出了屋子,“我哥不在。”

    那男人有些贼眉鼠眼的四处打量着,“不在家呀,这又是去哪儿啦?”

    张子灵没说话,清澈的眼神中显然易见的警惕和厌恶。

    那男人也不理她,就往屋里张望,张子灵伸开胳膊拦住他,

    她弱小的身躯却挡不住月珩,那男人看到月珩,有些惊讶,随即坏笑着问道,“哟,这是谁呀?”

    “都说了他不在家。”张子灵似乎有些生气,说着就把人往外推,她力气倒不小,三两步跑到了门口把那刚刚闯进屋子的男人推了出去,那人也不计较,一边走一边回头斜睨着月珩,用手揩了下嘴角。

    张子灵气哼哼的跑回屋子,揪着袖子好半天不敢抬头看月珩,月珩有些奇怪,“子灵,那是谁呀?有事找你大哥?”

    张子灵欲言又止的点点头,“阿珩姐,你要相信我大哥,刚刚那个人再来,我们就把他打出去。”

    月珩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样子,背着光看不太清,只记得好像长得不太仔细,大概自己这眼神要恢复正常还得再歇一日,为了不让张子灵担心,月珩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张子灵松了口气,听门口又有动静,便往外探头,欢喜的叫起来,“大哥回来啦!”

    张子全摘了些草药回来,张子灵把月珩往被子里塞,“我要去煎药啦,等会药好了,阿珩姐喝了便睡下吧。”

    “这是你的床吧,我睡这儿,那你呢?”月珩看着这张小的可怜的床铺,感觉两个人实在是挤不下。

    张子灵吐吐舌头,“大哥很少回来住的,再说啦,我去和大哥挤一挤就好啦。”她瞥了一眼房子后面,“其实后面原本还有一间屋子的,后来卖给李响家了。哦,就是刚刚来的那人。”

    月珩其实有些好奇,因为别的村子她也去过,很少有村子一家家都隔得这么远的,别的村子大白天总是一群中年女人凑成堆侃天说地,聊的不亦乐乎,这里偶然几个妇女路过,也是行色匆匆,不知是何缘故。

    不一会,张子灵就端着药碗回来了。

    月珩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吃药难,每次生病,一群太医都愁得吹着胡子团团转,如果他们看到此刻月珩强颜欢笑把张子灵递到嘴边的药满足的咽下去的样子,一定会感叹老天有眼。

    事实上月珩在喝下最后一口药的时候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好险没吐出来,嘴都不敢张开,冲张子灵摆了摆手,张子灵以为她是困了便乖巧的拿着碗跑了出去。看着张子灵带上门,月珩才使劲拍拍胸口顺气。

    鉴于之前睡了大半天实则是昏迷过去了的缘故,所以这会躺下虽然没什么睡意也觉得迷迷糊糊。躺在这硬邦邦的小床上,月珩只觉睡不安稳,连着惊醒了好几次,总觉得有个眼睛在看着自己似的,说不出的人。

    “啊你是谁?”睁开眼看见自己床边坐着个人,月珩吓得一个激灵,“是你?你是谁?”看到那人身上的衣服月珩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也是这样一身红色的衣服。

    那人笑了笑没说话,塞到月珩手里一个纸条,在月珩额头上点了一下,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砰”月珩摸摸被砸的有些疼的脑袋,看了看空空的床边,摸了摸,一丝温热也无,这么说刚刚是做梦?手里也空空的,确实没什么纸条,月珩再次摸了

    摸有些疼的脑袋,刚刚什么东西砸的本公主这么疼。

    月珩四处摸索了一下,映着小窗子里微弱的月光,月珩发现了一颗白色的小石子,呃,准确的说是一张包裹着纸条的小石子,纸条?月珩摸了摸有些疼的脑袋,刚刚梦里那人似乎也是点了一下自己脑袋的这个位置,还挺温柔的,还真的存在纸条这种东西啊,虽然和梦里的待遇不太一样。

    月珩揉了揉眼睛,点上一支蜡烛,对着微弱的一点烛光仔细辨认着纸条上的字迹……

    “快些……离开?这里?”

    突然烛光闪了一下,竟似乎是变成了吓人的青色,月珩醒了醒神,再看却恢复正常了。摸摸脑袋还在疼,现在应该不是做梦了吧,离开这里?她是要离开的,但是为什么要快些?是谁丢进来这个纸团的呢?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个?还是说这个丢纸团的人有什么阴谋?

    吸取了空想不会有结果的教训,月珩起身推开了门,院子里比起屋子里还是亮一些的,漫天的星光熠熠,四处却没有人影,篱笆墙有近一人高,推开是有比较大的响声的,跳进来也有些不易,似乎没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月珩走到篱笆墙边上,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白天也没仔细看过外面的情况,不知道贸然出去会不会有些危险,月珩把手搭在篱笆门上,思量着要不要出去看看。

    “姑娘这会怎么起来了?”

    月珩一惊,好像偷东西被抓包了的感觉,心脏跳的快要挑出来了,手指也不知被哪根不长眼的树枝划破了,月珩哎呀一声,顾不上受伤的手指,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和白日不同,这会看到这个男人,月珩莫名觉得有些心慌,这心慌说不出是不是有些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纸条的影响,或者是因为刚刚后面突然有人出声有些吓到了,但感觉就是诡异。好在月珩是做惯了公主的人,而且是一个经常被抓包的公主,所以早就修炼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轻易也看不出什么来,“我白天睡多了,突然醒了便想出来走走。”

    看着张子全走近了,月珩的手也在背后握的有些紧,好在张子全离月珩两三步的时候停下了,看了看月珩身后的篱笆门,笑道,“想出门?山里晚上许有些野兽,想出去也不应该一个人呐,要我陪你么?”

    月珩觉得张子全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其实这话本没什么问题,不过他总是谨守着书生的一份礼仪,极少在她面前说你或者我这样的话,或者说除了那个该死的凤九卿,极少有人是用你和我这样的称呼和她说话的。

    “不必了。”月珩笑着摆摆手。

    张子全看着月珩也愣了一下,自觉有些失礼,“天色还早,姑娘不妨再睡会。”

    东方微微有些泛白,远处已经有人起来忙碌了,月珩点点头,走回屋子。记得小时候学课的时候常常这个时候便起了的,后来上了太学便再不曾起得这么早,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吧,许是八年多了呢,那时候凤九卿随军西征,咳咳,月珩摇摇头,想着自己十七年的人生里除了父皇母后和几位娘娘,外加两个哥哥一个幼弟和一个和凤九卿同样讨厌的堂妹月知玉以外,就只识得几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夫子了,难怪一想起些什么陈年旧事,脑子里蹦出来的总是这么几个人,恩,一定是这个缘故,至少月珩并不认为她常常想起凤九卿也许是有些思念他的缘故。月珩这么想着,便又睡下了,直到天大亮了,才神清气爽的爬了起来。

    院子里没有人,篱笆门倒是开着,想必人也没有走远,月珩伸伸懒腰,去寻张子灵,打算看看自己能帮上些什么忙,再不济看看能不能教村子里的孩子认认字也是好的。

    果然张子灵在地里忙活着,月珩伸手在她右肩上拍了一把,顺便躲到了左侧,“嘿!”

    张子灵吓得一跳老高,往右看看没人,又往左看看,看到月珩才松了口气,“阿珩姐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

    “嗯,吃了药都好了。”月珩看着张子灵拿着个小锄头拨弄地上的几棵小草,旁边还放个小篮子,里面似乎是,“这是玉米么?”

    张子灵自豪的点点头,“长得很好吧,大哥说让我给阿珩姐煮些新鲜的。”

    “你在锄草么?我来帮你。”月珩接过张子灵手里的锄头。

    张子灵笑的前仰后合,赶忙往回抢,“阿珩姐你快别逗我了,你看你拿锄头这架势都不对,一看就没干过活,别再伤着自己。再说也没几棵草了,我就是盼着它们快些成熟,才老想着来看看。”

    月珩确实没做过这种活,不过月珩也曾学过射箭和骑马,身子并没有到弱不禁风那个程度,便死活抱着锄头不给张子灵,非得要帮忙干点活不可,张子灵拗不过她,便教她怎么拿锄头,怎么锄草,月珩倒是学得快,至少看上去有些像模像样了。

    “她们怎么都不说话?”月珩看看那边也在锄草的几个女人,问张子灵,“我见过别的村子的女人,都是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说一句话能传出半里地去,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呢。有些聊着天都忘了干活了,挺有意思的。”

    张子灵摇摇头,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况也不觉得奇怪,“我也不知道,大哥不让我和她们接触。”

    月珩挽起袖子,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一个手拿着锄头接着锄草,一个手搭在腰上揉着,“我昨儿见了也觉得有些奇怪。对了,你们这儿的人家怎么隔那么远。”

    “大概是咱们山上的地收成不好,也不好种吧,有地的地方就有人家,咱们这儿是最差的一块地,人家也就格外少些。”张子灵看月珩有些受不住了,赶忙抢过锄头,“阿珩姐你坐那儿歇会,病才好呢。”

    月珩搓搓有些疼的手心,着实有些吃不消,四下看看似乎没地方坐,就站在地边上一边揉腰,一边看张子灵干活,“你们这儿可有学堂?”

    “原先有的,后来便没了。原来大哥会教小孩子识字,这些年大家来往的越来越少了。”

    “哦?我还以为这儿就你大哥学问好呢。”月珩有些好奇,这么偏僻贫穷的地方,会识字的竟然不只一个张子全。

    “早年我爹开过学堂,他们学了些吧。不过那些女子我识得多不多,基本都不是本地人。”张子灵看到正挎着篮子走过的一个女子,吐吐舌头。

    “哎呀”一个路过的女子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脚下一滑,那么正好的就栽倒在了月珩身上,月珩赶忙扶住她,自己也被带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步子踏空,险些摔倒,那女子倒是反应的快,不仅自己稳住了身形,还拽了月珩一把,露出的胳膊上一道青紫的痕迹,看月珩站稳了,那女子一句话不说的小步跑了。

    “若不是见过她们和孩子说话,我都以为她们是哑巴呢。”张子灵撇撇嘴,帮月珩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月珩低头看到自己刚刚踩到的那块地土质格外松软,不过这会她没心思想别的,因为刚刚摔在她身上的那个女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她小心的把纸条握在手心里,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问旁边的张子灵,“子灵,你认得她么?”

    张子灵撇撇嘴, “刘老虎的媳妇,在村那头住,她这人奇怪得很,我也从没和她说过话,算不得认识。”

    “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去。”月珩握着手里的纸条,想着昨晚那个给她纸条的人,会不会也是这个女人呢?

    张子灵点点头,指指篮子里的玉米抿着嘴笑,“走吧,我给阿珩姐煮这个吃!”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月珩坐在桌子上啃一块烤地瓜,看着张子灵一边吃一边哼着小曲,还四下里忙活个不停,便觉着有些眼晕,“你怎么一会也歇不下来,哪儿那么多活可干呢?”

    张子灵咽下嘴里的地瓜,刚想说话听到外面有动静,冲月珩吐舌头,“大哥回来了。我给你们拿好吃的去!”

    张子全进来就看到月珩正笑眯眯的啃一块烤地瓜,笑道,“身子好些了么?看着气色倒是不错。”

    月珩点头,递了个烤地瓜给他,“快来尝尝子灵那丫头的手艺,正经好吃。”

    张子全没有接她手里的地瓜,微微皱了皱眉,抓过月珩的手。

    月珩愣了一下,觉得似乎不太对,便想把手抽回来。

    “别乱动,你这儿怎么弄得,起了水泡了,可仔细些。”

    “啊?”月珩这才想起来是一直觉得有些疼来着,许是锄草那会磨到了,没有半盏茶的时辰不至于吧,月珩觉得这种事说出来显得自己怪没用的,干笑两声糊弄了过去。

    “好吃的来啦!”张子灵端着个小筐子蹦蹦跳跳的就蹿了进来。

    月珩闻到一股甜香味,甜到了人心坎里,看着筐子里外皮有些发黑,里面金灿灿的玉米,还冒着热气,“是烤玉米么?好香!”

    张子灵没有回话有些讶异的看着月珩被张子全抓住的手,了然的放下筐子,笑嘻嘻的跑了出去,声音也越来越远,“你们接着吃,我再去……”

    月珩愣了一下,把手抽回来,想叫那丫头却发现她已然跑没影了,有点尴尬的去拿烤玉米,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你原是要去青云寺的吧,快些吃,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吃饱了去逛逛。”张子全倒是挺自然的样子。

    “呃……那个……”月珩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说想去青云寺拜佛的来着,那么就去拜拜吧,自己最近着实有些流年不利。

    “这几天有庙会,热闹的很。”

    庙会?月珩略微一琢磨觉得应该去一趟,自己也没什么换洗的衣物,是该添置上一两件,而且庙会长什么样也得见识见识,再则,她也想找个机会去看看那村头的刘老虎家是个什么光景,那女人为什么给自己那样一张纸条呢?看字迹似乎,之前扔到她屋子里的那个纸条,也是她写的……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闻着烤玉米焦甜的香气,月珩索性先不想那些,赶紧填饱肚子,理了理衣服刚出门,就看到张子全已经在院中等待了,赶忙跑出去,顺便拽住一头从灶房钻出来又要往外跑的张子灵,“子灵,去庙会逛逛吧。”

    张子灵看了看月珩身后的张子全,又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右手,歪着头想了想,吐吐舌头,“我就不去啦,你们好好玩。”说着把月珩抓着自己的手塞到张子全手里,抱着个地瓜,一边回头摆手一边跑远了。

    月珩有些尴尬的把手拿回来,“呵呵……那个……”

    张子全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很自然的指了指前面,“这条路走到头,转个弯就能看到青云寺了,走吧。”

    月珩看了看村子,想着那纸条的事,便指了指边上的一条穿过村子的小路,“这条路能过去么?我还没见过你们村子里其他人家呢,咱们从这儿走吧。”

    张子全好像全不在意的点点头,带着月珩从村子里穿过去。

    果然如张子灵所说的,一路往前走,人家也略微密集了些,靠近水源的地方,看着地里的玉米杆也格外粗壮些,但玉米却是稀疏,个头也是小小的,不像

    张子灵拿来的那些这么大个。

    “好冷清哦,怎么村子里都见不到几个人,说起来你们村子里的男人,除了你,我也只见过昨儿来找你的那个。”月珩揪着地里随处长着的野花,看到有些紫色的小果子甚是喜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小心的试了几个都酸涩无比,也只好放弃了。

    “许是最近有庙会的关系,有些挑着东西去卖了换钱,有些大概去凑热闹了吧。”张子全看着月珩对路边的果子有兴趣,给她摘了几个红色的果子,“尝尝这个。”

    月珩看着这小巧的红果子,小手指的指肚那么大,水滴形状,咬一口似乎有籽,甜丝丝的,有些微微的苦,“这是什么?”

    “枸杞。”

    “这些就是枸杞呀?”月珩看着这些一人高的小树,上面挂着一串串的红果子,看着到处都有,似乎不像人专门种的,“这儿长了这么多枸杞?怎么不摘了吃呢?”

    张子全笑了笑,“我们这儿不吃这个,你若是爱吃回头让子灵给你摘些,你可知道枸杞有个别名么?”

    月珩想了想,夫子不曾说过这个,也不曾在书册上读过,便摇了摇头。

    张子全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也没有接着说的意思。

    月珩有些好奇,但人家不想说,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便四处乱看,这样的景色其实也挺美的,只是不像村庄,怎么说呢,少了些人气,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忽然感觉眼睛被什么闪了一下,循着看过去,看到不远处的一间石屋,隐隐约约似乎还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子全,那边那个屋子是干嘛的?”

    张子全对月珩这个称呼似乎十分受用,笑了笑道,“应该是阮二家的柴房吧。”

    月珩觉得这里孤零零一个柴房看着有些奇怪,“我刚刚好像看到里面有什么闪了一下……咱们去看看。”话没说话人已经冲着那石屋去了。

    张子全愣了一下,也跟在后面。

    月珩踮着脚,透过一扇极小的窗户往里面看,“好黑啊……”

    突然又有一道光闪了一下,这次月珩看的十分真切,像是金属的反光,而且模模糊糊的似乎还有个影子,有些像人影。

    “里面不会有鬼吧?”月珩有些起鸡皮疙瘩。

    张子全也凑过来看了看,“大白天的,哪里会有鬼。”

    月珩觉得这话不错,再仔细看又什么也看不到了。

    “喂,你俩干嘛呢!”一个大嗓门嚷嚷起来。

    月珩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拽了一把身边的张子全,把他拽到自己身后,话说月珩这习惯也不知是好是坏,在宫里做公主的时候虽然也常常惹事,但是因为自己好歹是皇上唯一的女儿,而且她生母贵为皇后,即便是犯了错等闲也是没什么大碍的,想罚她的人见了她都只能行礼称一声长公主,能罚她的人又都舍不得罚的重了,所以被抓包顶罪什么的,也是做惯了的。

    不过她这么一拽,张子全倒是愣了一下,看了看挡在他面前的月珩,他很清楚的感觉到刚刚月珩抓着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有些无奈,她明明自己也是怕的,又何必强撑着。张子全反握住月珩的手,试图安慰她不必紧张,抬头看到来的人是阮二,开口道,“阿珩似乎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二哥给打开看看吧,也好叫她放心。”

    月珩这会也有些傻眼,刚刚听那嗓门,还以为是个彪形大汉,结果回过头这么一看,竟然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可见不能以貌取人这话是不错的。

    阮二显然有些不耐烦,“子全,女人

    可不能这么惯啊。”

    张子全笑笑,“二哥也看见了,阿珩就是好奇心重了些,你这会不让她看,指不定什么时候她还要偷偷跑来,到时候还要给二哥添麻烦。”

    阮二看着张子全沉默了好一会,挑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好,你行,等着,我去拿钥匙。”阮二的家就在旁边的院子,他很快便取了一把铜钥匙出来,三两下打开了柴房的门,冷哼一声看着月珩,“看吧,还能看出什么花儿来不成。”

    月珩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虽然这会才刚过了晌午,但这屋子门是冲东开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暗,空气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熏得人头疼,月珩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这屋子并不大,四周确实乱七八糟的都是些杂物,似乎有些什么工具一类的,上面有铁,刚刚的反光莫不是这些东西发出的,那人影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么?

    突然身后的光线一暗,随着门吱呀的响声,月珩的心也猛的抽紧了一下,她吞了口口水,光线一暗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了,月珩小心的回头,看到门掩了一半,张子全正帮她把门敞开,看到月珩回头,笑了笑道,“当心。”

    不知怎么,月珩听着这两个字觉得有些意味深长,看这屋子也不像能藏人的样子,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便退了出去。

    “看够了?”阮二眼神不善的瞥了眼张子全,略带了些警告的意味,随手锁上了门,冷哼一声回家去了。

    月珩这会有些心绪不宁,刚刚身后门响的那一刻,天知道她的心究竟跳的有多快,她倒是并不太怕黑,之前也没想到万一自己被关在这里该怎么办,只是那一刻,那种感觉,让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似乎也有过这种感觉,被封闭、无助、逐渐绝望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经历在别人的人生里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不过对她这个从一出生就享受着倾国之力营造的荣华富贵的天之骄女来说,绝对应当算的上绝无仅有的记忆深刻,可是再细想脑袋却有些疼,怎么也记不起那是什么时候,是在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那么黑,那么痛……

    月珩无意识的拽住张子全的袖子,喃喃道,“九卿……”

    张子全感觉到月珩握着他的手冷得厉害还在颤抖,看到月珩的脸色也苍白的厉害,眼圈红红的,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又发烧了?是不是有些冷?”

    月珩有些茫然的抬头,思绪还在那片黑暗之中。

    张子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着了?”

    月珩摇摇头,醒过神来却觉得脑袋有些疼,自己刚刚应该是晃神了,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再回过头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张子全微微皱了皱眉,“是我不好,应当陪你进去的。”

    “啊?”月珩有些不解的看着张子全,突然发现自己把人家的手攥的死紧,尴尬的收回手,“那个呀,我只是有些奇怪,你家都不锁门的,他家的柴房能有什么宝贝还用铜锁锁着。”

    “许是有用吧。”

    月珩正往前走着,没看到张子全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也没注意他是什么语气,不多远便到了村头,月珩还记着那个奇怪的女人,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刘老虎,想着来个偶遇什么的搭搭话,却见人家家里锁着门,来的不是时候,也只好作罢,跟着张子全接着向青云寺走去。

    走远了的时候,隐约听到有婴儿的哭声,月珩回头看看,最近的一户人家就是刘老虎家了,可是谁会把婴儿独自锁在家中呢,自己是幻听了么,难道是这两天休息不好么,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

何必往事心头扰

    张子全和月珩刚刚跨进后院就迎上来了一个小和尚,“施主您来了,师父在后厅等您呢,我带您过去,”看到张子全身边跟着位没见过的女子,“这位是……”

    月珩笑笑双手合十给那小和尚行了个礼,“小师傅您好,我是子全的朋友,想来拜访一下净和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那小和尚只听月珩甜甜的叫自己“小师傅”,脸有些红红的赶忙摆手,引着两人往里走,“女施主客气了,师父刚刚还说有贵人到了,让小僧出来迎接,女施主布衣难掩清贵之气,正应了师父的话。”穿过一片竹林,走到了一间屋舍前,“两位里面请,小僧便不陪同了。”

    “多谢小师傅。”

    两个人推开门,门内虽未点灯着蜡,却并不显得昏暗,反倒给人一种幽静深沉的感觉,屋内有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香烛味道,让人闻之便觉心神一涤,肃穆起来,一位老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在煮茶,看两个人过来,并未起身,“来来来,贵人以不赀之躯自东北方向而来,老衲略备茶点……”

    张子全看老和尚满面红光,气色甚好, 回头冲月珩笑,“净和大师这儿的斋菜可是别有风味,特别是青云八珍,一会一定要他给你尝尝。”

    那老和尚也笑的开怀,“那是自然,老衲已经让徒儿备下了,尝尝这竹叶茶,老和尚我每天给这些翠竹念经,如今它们用嫩芽存了露水,帮老和尚我招待贵客。”

    月珩早就闻到屋子里不同于香蜡烛火的清冽香气,原来是竹叶的味道,她道了谢接过杯子品这竹叶茶,闻起来是清香怡人,喝起来却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咽下去又觉得满口回甘,月珩看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先把签文问个清楚,便将刚刚求的签文递了过去,“大师,我刚刚求了个签文,想求大师指点一二。”

    “不忙,不忙。”那老和尚起身从身后的香案上双手捧下一个木匣子,看质地像是紫檀的,上面雕工古拙粗犷,寥寥几笔竟颇具意境,一看便非凡品。他从那匣子里取出一串念珠递给月珩,“女施主,老和尚我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只是想起个故事,心中一直有惑,想说与二位听听,听听二位的意思。”

    月珩正色道,“烦请大师不吝赐教。”

    老和尚笑着摆摆手,“你这女娃太过较真,当知执念往往是六道众生的业因呐。”

    月珩笑笑,把玩着手里的这串念珠,看得出是十分古旧的东西,一串珠子漆黑如墨,上面的花纹似乎是嵌进去的丝络,却丝毫摸不出花纹的纹路,珠子触手微凉,转而升温,竟然是玉珠,“这是暖玉?”

    “故事,便从这串佛珠说起吧。”老和尚给月珩和张子全添满了茶水,缓声道,“正如你这女娃所说,这是裹了琉璃包边的暖玉,这么好的东西别说放在现在,再早几百年,也是难得的好东西。这串佛珠是老衲的师叔为一位女尼所手造,里面的丝线是用羊肠线和一缕青丝混编起来的。”

    “呃……”月珩有些惊讶,赶紧捂住嘴,觉得贸然出声似乎有些唐突。

    老和尚不介意的笑笑,“确实是一段情事,老衲至今想来依然感慨。师叔从小便在这青云寺长大,那时,青云寺并没什么香火,僧人不得不四处化缘才能勉强度日,师叔的师父是当时的妙焕方丈,而师叔继妙焕方丈圆寂之后便成了新一代方丈,改法号为虚梦。”

    月珩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虚梦法师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得道高僧啊,她的寝宫里还有虚梦法师开光的辟邪符呢。张子全也有些惊讶,虚梦法师的名号他也曾听父母提起过,据说是在他父母还年幼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外族入侵,战争打了近三年,生灵涂炭,最后便是虚梦法师化解了这场劫难。

    “师叔他老人家年幼的时候,曾受过一位公主的恩惠。”

    “大师说的可是明灵公主?”月珩忍不住问道。

    老和尚点了点头,“说起来,约莫有近百年了,那时国本不固,连年灾荒,外族却正是水草丰美兵强马壮,对我们虎视眈眈,其中尤以蛮族最为嚣张,明灵公主便自请和亲蛮族,不仅以女子之身化解了蛮族的入侵,还借蛮族之手压制了当时蠢蠢欲动的众多外族。大家自当以为明灵公主是深明大义,却不知里面也有段故事。说起来没什么新奇,早年明灵公主路过青云山,遭遇大雨,巨石拦路,无奈便借宿在本寺,也就结识了师叔虚梦。明灵公主在这里住了小半个月,与师叔日日探讨佛理,深深感怀于师叔对佛理的深刻解读,对世事的洞若观火,临走时请求师叔同她回京,她情愿终身不嫁,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惟愿能受师叔一缕佛光照映。师叔那时年少,颇具执念,难免轻狂自傲些,又心心念念着妙焕方丈光大青云寺的心愿,死守着这座寺庙。”

    月珩想象着那段故事,明灵公主的故事她听父皇讲过,虽然就连父皇也不曾见到其风姿,但宫里有流传下来的画像,那是个姿容蹁跹、韶光明艳的女子,即便是一张画像,也依稀可窥得刹那芳华,不由感慨。

    “后来江山大乱,明灵公主牺牲一己之身,远嫁到蛮族,当时的蛮王伊宁也算得一代枭雄,一举平定边陲之乱,收复一众小部族,拯救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蛮王伊宁去世后,依着蛮族规矩,明灵公主恢复自由身,便自请出家为尼了。”老和尚看着月珩手里的串珠,“这发丝,便是她出家之前拖亲信送到青云寺的,听师父说当时还有一封信,只是除了师叔便没有人看到信的内容。”

    张子全想了想问道,“大师刚刚说有什么疑惑?”

    老和尚摇了摇头,似乎颇为疑惑,“师叔以那缕青丝为引,又以温玉镶琉璃筑了这串佛珠,送到明灵公主出家的普净庵,明灵公主法号亦为明灵,她圆寂时遣人送回了这串佛珠,佛珠原本的青丝引线中加了羊肠线,老衲始终不明了明灵公主在圆寂之前还做此举是为何故。”

    月珩想了想,“对了,出家人是不吃荤的,其实羊肠味道还不错,是不是想劝虚梦法师,红尘也有美好的可以眷恋的事情,比如羊肠虽然污秽,但处理的好了也可以很好吃。”

    张子全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月珩,三句话离不开个吃字,老和尚却笑着点了点头,“老衲也曾这么想过,只是美味的菜肴之多,羊肠并非佼佼者,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明灵法师也已然圆寂,即便虚梦法师还俗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张子全更无奈的看着老和尚,这两个人想事情还真是别具一格,“大夫常以羊肠线为引,缝补躯体的损伤,以助于伤口愈合。莫非是,明灵公主最终也难以忘记与虚梦法师的那一段情,又碍于佛门清规,才在最后以这种方式表达,她日日念经,都是在缝补心上的伤口?”

    月珩敬佩的看着张子全,“我知道了,明灵公主肯定是知道虚梦法师也没有忘记自己,知道自己死了,定然伤心,便暗示虚梦,再苦再难也要终结,再痛的伤也会愈合,让他好自为之,好好活着。”还是说,即便有羊肠线也无法修补心伤?月珩未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老和尚笑着点头,重新烹了茶,给两人添了些茶水,让刚刚那小和尚把斋饭送到客堂,“老衲受教了。”

    月珩忙站起来双手合十恭敬的行了个礼,“弟子受教了。”

    “那这签文……”

    老和尚给月珩添了些茶水,只是笑,“吃茶,吃茶。”

    月珩眨眨眼,大师讲这些故事用意何在,而这茶叶似乎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莫不是说,我所求的其实在身边,只是方式

    不同,而我没有察觉?月珩想了想,是说当下的事情比较重要,还是说做一件事就想一件事呢,或者是说她所求的事情和这茶是一样的?月珩想了半晌,该不会是说她想太多了?

    老和尚拍拍肚子笑的开心,带着两个人去客堂用斋。

    张子全给月珩介绍这青云八珍,都是用白饭、豆腐、青菜和青豆之类的东西做的,只有青色和白色两种色彩,味道虽然清淡,却别具一格,让人吃着心都静了些。

    月珩想来想去也有些想不明白,又拿出那签文来。

    老和尚看着那签文摇摇头,“你这女娃莫要给自己平添烦恼,‘千里姻缘一线牵’,是一个‘重’字,你的这段姻缘乃是天定,逃不开躲不掉。‘蓬断草枯’是个古谜,说的是个‘逢’字,如今你们的缘分到了‘重逢’的关口,是草枯秋尽、深情雪藏,还是举杯共饮、花好月圆,成佛成魔只在你一念之间。”老和尚摸着肚子笑眯眯的道,“老和尚我多句嘴,你那良人其实一直都不曾远离,实则是你辜负了人家呢。”

    月珩秀眉微蹙,想着当年的事,和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我……”

    老和尚摆摆手,“佛曰,不可说……”

    接下来的一顿斋饭,月珩与张子全吃的各有心思,唯有老和尚自顾自吃的开心。

    月珩自然不明其中缘由,临走时才想起自己刚刚把玩的那串佛珠还在腕子上,便摘下来还给老和尚,“大师,这佛珠……”

    老和尚摆手,“这佛珠便赠与女施主吧。”

    “那怎么行,这太珍贵了。”

    老和尚笑眯眯,“这佛珠与你这娃娃有缘,若能渡你一程便是它的造化,当日虚梦与明灵二位法师的遗恨,希望你能有缘化解了吧。”

    月珩把那佛珠复又套在腕子上,双手合十向老和尚行了个礼。

    老和尚点点头,念着佛经回了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随形好,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

    ……

    “你这老和尚还真有些说道,绕的云里雾里,我都快被你绕晕了。”

    老和尚哈哈笑着,要拿鸡毛掸子把他赶下来,“我就说嘛,应该还有贵人未到,没想到你这娃儿着实气人,竟然躲在这里,实在对佛祖不敬啊。”

    "哦?我却看那佛祖一脸的笑意呢!"凤九卿坐在高高的香案上,斜倚着一尊佛像,托腮看着老和尚笑眯眯举着鸡毛掸子的样子,微微挑眉,拿起香案上贡着的一个橘子剥开掰成两半,两个手指夹着半个橘子递给老和尚,小指看似不经意的扫在那鸡毛掸子上,鸡毛掸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老和尚也不去捡,反而接了橘子,盘腿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吃起来。

    老和尚一边吃橘子一边道,“香案上的自然是贡品,你是要把自己贡给哪位菩萨?你这方才回来,怎么有空来这儿?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凤九卿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想起了什么,从香案上跳下来,“差不多了,月珩那丫头还真是个福星。”回头又拿了个橘子,瞥了那依然笑眯眯的老和尚一眼,“这么甜的橘子你放那儿生虫也可惜了。”说着摇摇头便转身走了。

    老和尚把那紫檀的盒子放回原处,又取了两个橘子补在香案上,看着一阵风似的没了人影的窗外,摇了摇头,“她放不下心里的结是因着你,而你却以为由着她才是对她好,”说着掩上了窗子,喃喃道,“尽管蹉跎的是岁月,却也是因果,这便是缘啊……”苦笑着转回头,继续念经,“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求签问卜 命数几何

    “糖葫芦!”月珩拿着两串糖葫芦冲张子全摇啊摇,摸了摸身上,才想起自己如今身无分文,尴尬的冲摊主笑笑,又把糖葫芦放了回去。

    张子全拿起一串糖葫芦放在月珩手里,强忍着笑意说道,“子灵最爱吃这个,你也尝尝?”

    月珩接过糖葫芦,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着头,抿嘴笑的腼腆,“我也爱吃。”

    张子全突然发现月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新月似的,好看的很。

    月珩很喜欢这种热闹的街市,虽然口袋空空,但不妨碍她什么都想看一眼。走到卖花布的跟前,张子全往她手里塞了几块碎银子。

    月珩有些惊讶,张子全家里的景况可以说是相当贫苦了,他从哪儿来的银子呢?

    “借给你,还双倍,怎么样?”

    月珩想着仍觉不妥,但张子全已然走远了,叹口气劝自己,“罢了,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回宫之后当好好回来答谢就是。”

    不知是该说张子全对月珩的性子摸的十分透彻,还是该说月珩实在不懂人心险恶,太容易被人牵着走。如果问她这世上最坏的人是谁,她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那个从小就跟她对着干的死对头堂妹月知玉。

    ……

    “阿嚏”月知玉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恼羞成怒的把一桌子碗盏全部打在地上,一片狼藉,“还没有消息?本宫养着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公主息怒,奴才罪该万死!”屋子里四个黑衣人赶忙跪下,其中一个好巧不巧跪在了一片碎瓷上,却也不敢动弹。

    月知玉整了整衣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个人,“起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吧。"

    “奴才明白。”

    “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否则,提头来见。都下去吧。”月知玉看了看袖袍上溅上的茶渍,随口吩咐道,“银杏儿,服侍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皇后。”

    能让月知玉翻天似的去找的人,数来数去也就这么两个,因为如今整个皇城的失踪人口里的重中之重也当属这两个,头一个自然是月珩公主,第二个便是刚刚得胜还朝便称病谢客的安国将军凤九卿,有人说他是看不惯京城的势力,给的是下马威,也有人说,他是武官气节,看不惯官官勾结,眼不见为净,但只有急的满嘴泡的老管家知道,自从那日将军去了那片树林子,便和月珩公主一样,神秘失踪了。

    而此时的凤九卿呢,一身鲜艳的红衣,却戴着纱罩,不知是不是怕自己太不引人注目,好在众人似乎对凤九卿这类人见怪不怪,而且他靠在阴影里,刻意收敛了气息,倒是真的让人不太能注意到。

    凤九卿拍拍那小乞丐的肩膀,“小子,想发财么?”

    那小乞丐抬起头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看着这个怪叔叔,犹豫着点了点头。

    凤九卿拿出一锭银子,“帮我办件事。”

    ……

    此时月珩也开开心心买了件新衣服,

    溜溜达达的去寻张子全,刚刚约了在庙门口见的,他这会想必也到了。虽然花布要比成衣便宜的多,月珩也不是不会女红,只是考虑到一个晚上也未必能做出件像样的衣服来,月珩还是决定要现成的吧。而且月珩现在有些苦恼,按照她的计划,离开皇城应该一路下江南的,等她游山玩水尽兴了,再等等看那个凤九卿被自己放了鸽子之后是什么表现,然后再决定是不是回京城,如今盘缠全部丢光,她离开这兄妹俩连吃饭睡觉的人生两大要事都解决不了,但也总不能一直赖在人家家里,难道就这么回宫么?好不甘心!

    “姑娘来看看,都是好东西啊!”

    听着声音,月珩侧头,看见旁边果然是有个小摊子,只是别人或叫卖或展示,都热热闹闹,这摊主却戴着个斗笠,又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说话,当真是让人很难注意到。而且他摆摊子卖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昏昏暗暗的,月珩是着实打不起兴趣来,还不如去看庙里的老和尚,好歹光头还亮堂些。不知道如果月珩的想法被庙里的和尚知道了,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人抬起头,透过斗笠,月珩只觉看着眼熟,仔细辨认了一下,对了,那好像是来家里找张子全的那个男人,想着张子灵不喜见他,月珩便也不打算搭理他,正准备走。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那人又出声叫住她,月珩回头,还没待凑上去仔细看,只觉啪唧撞倒了个什么,一时收力不住也趴倒在地,把那好不容易正要爬起来的人压了个结实。月珩揉揉腰,看清了被自己撞倒的是个衣衫破烂的小孩子,像是个小乞丐,有些歉意的扶他站起来,蹲在地上帮他拍拍身上的土,上下检查着,“没事吧,我实在是没看见你,可是摔到哪儿了么,哪儿疼和姐姐说……”

    那小孩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不知是刚摔的时候蹭到了什么,还是本来就这么脏,这会看着愈发可怜,小孩被月珩揉搓了几圈有些脸红,指指身后不远处的庙门,推开月珩便跑了。

    月珩挠挠头,看跑的这个架势,似乎是没什么要紧,不过自己的膝盖和腰倒是有些痛。

    顺着那小孩手指的方向,月珩看着张子全好像已经在庙门口等她了。旁边有时过去一些熟人,他也不太说话,只是笑一笑,月珩远远的冲张子全招了招手,也忘记了刚刚那人叫她是要看什么,便加快了步子往庙门口走去。张子全迎了两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带着她往庙里走,“这会来拜佛的人挺多的,听说这庙里的签很灵,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求一支。”

    月珩想了想,“求签?有趣有趣,咱们快去求上一支。”只是求签的话,问什么呢,要不然问问自己应不应该回宫?

    大殿里进门就能看到一处台子,比其他地方高出了些,四周有签筒,中间有一个香台,后面又空出一块地方,似乎里面有些蒲团,估计是给不问签只拜佛的人准备的,再后面则是高高的佛像,虽然张子全细细的给她解释着这些佛像都代表了什么,但月珩听着听着就云里雾里绕不出来了,只是想着抽签的事情,看了看签筒,便伸出手去准备随便取一支。

    张子全赶忙拦住她,无奈的叹口气,合着刚刚解释了半天,算是对牛

    弹琴了,他脾气也是极好,指着签筒又给月珩详细解释了一遍,“你看这签筒里面很多格子,旁边都写着数字,你得先去那台子上拜了佛,想着你要求的那件事,请了灵卦,就是那边木托盘里的那两块弯月形的木头,”张子全顺手给月珩指了指香台旁边的侧案上的木托盘,接着道,“灵卦一面平整,一面是弧型,使劲摔在地上,若是恰好一正一反,说明佛祖许你占这一卦,你便可以去那边摇签了。但若是连续三次都摔不出一正一反,便说明佛祖不许你占这一卦,或者说吉凶全在你自身,就不需要去摇签。正常的情况下,摇完了签,照着签上的数字再去签台那里取签文就成。”

    月珩略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边走边想,似乎应该去上一炷香,然后干什么来着……那就先去上香吧。

    张子全看她有些迷糊,便知道她没能记住,“我和你同去吧。”

    两个人一同去上了柱香,然后转回签台,张子全冲她指了指左侧香案上的托盘,自己则取了右侧的。月珩捧着两块木头,学着张子全的样子丢在地上,两个都是弧形面朝上,好像这样不行耶。她侧头去看张子全,发现他的灵卦第一次就恰好是一正一反,张子全冲月珩指了指签筒,便先过去摇签了。月珩默念“菩萨保佑”又使劲再掷了一次,这次两个都是平面朝上,心里哀怨,只能扔三次呀,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一正一反呀!月珩双手合十回头冲那佛像拜了拜,默念“佛祖菩萨老天爷啊,还剩最后一次了,可不能来一次连个签也不让抽吧,做神仙的可不好这么小气……”张子全这会已经取完了签文在签台下等着她了,只见月珩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好像做出了很大的斗争似的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掷了最后一次,终于,一正一反!

    月珩笑嘻嘻把灵卦捡起来放回托盘,又回头冲佛像拜拜,“感谢佛祖,感谢菩萨,希望能抽支好签啊!”

    张子全冲着她指了指签筒,月珩乖巧的点点头,跑去摇签了。摇签的过程倒是十分顺利,她拿着摇出来的签号跑去取签文,从一大排密密麻麻放着签文的架子上找到写着“玖拾到壹佰”的格子,找到了第九十四号签文,只见上面写着“上签:千里姻缘一线牵,蓬断草枯;莫使金樽空对月,时不我待”。

    月珩反复读了两遍,皱着眉头拿着给张子全看,“这个是啥意思?”

    张子全看了看,“似乎是挺好的签文,看字面意思应该是劝你珍惜姻缘吧。你求的是姻缘么?”

    月珩脸有些红,“咳咳,那个,我就随便那么一求,其实也不能算是问的姻缘……”问要不要回宫这种事应该是属于什么呢,似乎和前途什么的关系不大,也和健康之类的差得更远,唯一的就是回去便要和凤九卿成婚了,所以勉强算是问的是她和凤九卿的姻缘,也或者说问的是前程,“可是看这‘蓬断草枯’又是‘时不我待’的似乎也不是特别好的意思呀。对了,你的签文是什么,给我看看呗。”

    张子全好像没听到最后一句,把签文还给月珩,指了指后面的院子,“我和净和方丈有些交情,带你过去见见那老和尚,他挺有趣的,说不定能帮你解解签文。”

怪村遇险

    月珩和张子全走了那条较近的路回去,很快便看到了在门口张望的张子灵,月珩伸手和她打个招呼,有些奇怪的问身边的张子全,“子全,你怎么会和净和方丈有交情?”

    正奔过来的张子灵听到了便接口道,“大哥也很喜欢佛理,就常常去那边和老和尚说话,一说就说大半天,大哥的书也很多都是佛经呢。”

    “哦?亏得你也能看得下去!”月珩一脸佩服的看着张子全。

    张子全笑笑,“嗯,看着心静。”

    张子灵从张子全的手里接过东西,月珩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串糖葫芦来给她,“喏,给你的。”

    “哎呀,糖葫芦!”

    看张子灵活泼的跳来跳去,月珩眼睛笑的弯起来,伸手又拿了件叠好的衣服出来,“别着急,还有这个,回去看看合适不。”

    张子灵接过来,“这个……新衣服?给我的?”

    月珩拿着给张子灵比了比,“我想着你穿着应该好看,这么看着大小似乎也合适。”

    张子灵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接过来东西就往屋子跑。

    月珩看着羡慕,“这个年纪真好。”

    张子全也笑,“你也没比她大几岁。”

    月珩回过头看着张子全,眨眨眼,“子全。”

    张子全愣了一下,“嗯?”

    月珩看着他又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说些什么。

    “大哥,阿珩姐,好看么?”张子灵已经换好了新衣服欢快的奔了出来。

    张子全和月珩正好刚进篱笆门,月珩拉着张子灵转了个圈,“美死了,可别穿出去呐,万一迷死几个臭小子,就作孽啦!”

    张子灵脸红红的白了月珩一眼,“阿珩姐……”

    月珩很夸张的抖了一下,趴在张子灵身上,“哎哟我的好妹妹,你把我骨头都喊酥了……完了完了我走不了路了,你快把我背回去……”

    张子灵不依,“哎呀,阿珩姐你就会躲懒!”

    月珩便挠她的痒,张子灵咯咯笑着躲闪,两个人闹成一团。

    张子全抬头看了看天色,神色微微有些落寞,转身回了屋子。

    两个人闹了一阵子也累了,各自回房歇息,月珩躺在床上,想起那老和尚说的话,想着那个故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

    “阿珩,你在哪儿呢?珩丫头?”

    “嘘”月珩一只手趴着高高的院墙,一只手使劲摆,“九卿,我在这儿。”

    凤九卿四周看看,最后终于在高高的院墙上看到了穿的像个汤圆似的月珩,“你爬那么高干嘛,当心掉下来。”

    月珩委屈的望着墙外,一副软糯模样,“父皇带着大家去围猎了,阿珩好想去喏。除了猫猫和狗狗,阿珩很少见到活的动物呢……”说着瘪瘪嘴有些想哭,“可是父皇不要我跟着……”

    凤九卿看着月珩一只手趴着墙,一只手托腮抱怨的样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阿珩乖,今天去围猎是因为有外族的使臣前来,不让你去是怕伤了你,再说我不是来陪你了么。”

    月珩歪着脑袋想了想,“是父皇让你来陪阿珩的?”

    凤九卿忍住抽搐的嘴角,他早就知道月珩去不成围猎肯定要闹脾气,这才千辛万苦的把自己弄的发了高烧才勉强得空溜出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丫头一个四岁半的团子竟然爬了那么高,不过看月珩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还是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嗯,虽然没让你跟去,但是他们会带野味回来的哦,阿珩乖,先下来。”

    “真哒?”月珩激动的拍拍手

    ,险些栽倒下来,凤九卿拍着胸口喘气,“你在那儿别动,我上去接你。”说着便挽了挽袖子,往墙上爬。

    月珩点点头,乖乖在那儿等着,拨弄着墙头上的一只西瓜虫,一会按扁,一会搓圆,玩得不亦乐呵,“呀,蝴蝶。”月珩一只手拿着西瓜虫,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捉那只蝴蝶,身子一歪,“哎呀飞走了”双手一空,月珩茫然的眨眨眼,自己似乎从墙头上掉下来了,看着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凤九卿还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挥了挥……

    凤九卿眼见着就爬上墙头了,听到月珩说蝴蝶的时候就觉得不妙,这么一抬头就见月珩松开手去捉蝴蝶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感觉就好像你明知这个事情最坏的结局,却一步步看着自己欢乐的跳到最坏的这个结局里面,还无可奈何,总之是复杂的很。不过这些想法只能凝结出一个瞬间的表情,因为下一个瞬间凤九卿就伸手抓住了月珩,并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用手护住她的头。

    “嘭”随着一声闷响,惊起一片飞鸟……

    “阿珩,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哪儿疼么?”凤九卿扶着圆滚滚的月珩爬起来,自己也蹦了起来,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赶忙拉着她上下检查着,雪白的狐狸毛披风连丝灰尘都没沾上,只有胸口有些土渍,似乎是刚刚趴在墙头上沾上的。

    月珩被转的有些头晕,赶忙摇摇头,扑倒在凤九卿怀里蹭着,“九卿。”

    凤九卿揉揉她脑袋,很男子气概的说道,“乖啦,不怕,有我在呢。”

    月珩抬起头无限委屈的嘟着嘴,眼圈有些红红的。

    凤九卿很没有抵抗力的感觉自己的心被一万支画着红心的箭射穿了,问道,“阿珩最喜欢什么动物呀?”

    月珩抿着嘴想了想,“大老虎!”

    “啊呜这样么?”

    月珩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笑起来。

    看到月珩笑了,凤九卿也松了口气,“除了大老虎呢?”

    “小猪!”

    “嗯哼嗯哼小猪来咬你啦!”

    “嘻嘻,九卿坏坏!变小马!”

    “阿珩要骑马么?喏,上来吧……”

    “马儿快快跑!”

    “阿珩还喜欢什么?”

    月珩玩的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眨呀眨,钻进凤九卿怀里,“阿珩最喜欢九卿!”

    凤九卿再次被幸福的射中,唔,满足了!

    虽然他之后据说高烧加骨折足足折腾了三个多月才算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也真难为他骨折着是怎么玩了一整天的……

    月珩睡的迷糊糊的,感觉身边似乎坐了个人,朦朦胧胧的呢喃着,醒过神来却发现是做梦,摇了摇头,梦做多了也总会梦到几个人渣……

    再想睡,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月珩坐起来不忿的想,凤九卿你个害人精,连做梦梦到你都会倒霉!

    反正睡不着了,月珩伸了个懒腰,想起来逛逛,掀开被子却发现还有一层,仔细看看原来是那件红色的袍子,难道是夜里冷把它拽过来了么?月珩也掀起来丢到一边,便去摸之前放在床边的衣服,摸呀摸,摸呀摸,衣服呢?月珩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借着微薄的月光,仔细找着,衣服不见了耶,幸好买了新衣服,月珩穿着里衣从床上蹦下来,打了个冷战,好冷!

    初春的天气夜里还是凉飕飕的,月珩哆哆嗦嗦的赶紧跑到桌子边把新衣服抱起来,赶紧又钻回了被子里,顺手把那件袍子也压在了被子上,缓了好一会,顺手把刚拿过来的新衣服塞到被子里暖了暖,觉得身上暖了些,月珩才爬起来穿了衣服。

    走到院子里看到白天穿的那套衣

    服已然洗干净晾上了,月珩凑过去看看,还能闻到一股子清香味,默默感慨,张子灵那小丫头半夜也睡不着么,还真是勤快。篱笆门没有关严实,月珩悄声走过去,从狭小的缝隙里挤了出去,临出门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张子全的屋子,看到没什么动静,才放心的大摇大摆的往村子另一头走。

    其实晚上出门也别有一番趣味,月珩惬意的伸伸胳膊伸伸腿,还随手摘了两颗枸杞果子丢进嘴里,凉丝丝的,像用冰镇过似的,还带着水珠。很快月珩便走到了那间石屋处,正是阮二家的柴房,月珩想了想都进去看过了,虽然奇怪但许是人家爱好独特呢?便也没多留意继续往前走。

    “那娘们跑出来干嘛?子全惯着她,你怎么也不看着些?”阮二看了一眼大摇大摆往前走的月珩,冷声问身边的李响。

    李响无奈的摊手,“那兄妹俩看的紧着呢,这样的美人,我倒是想……”

    阮二冷笑,“看的紧?这会不是她一个人么?”

    “二哥是说……”

    阮二一脚把李响踹了出去,“还不快去!”

    李响摸了摸屁股,了袖子,悄声跟了出去。

    ……

    这会月珩已经转悠到了刘老虎家门口,想了想怎么告诉那个女人自己来找她了呢,冥思苦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既让那个女人听到,又不让刘老虎发现,也只能试试运气了,月珩在门外悄悄的学了声猫叫,“喵呜”

    没什么动静……

    月珩又稍稍加大音量叫了一声“喵呜”

    还是没动静……

    直到月珩差不多演完了一整部猫戏老鼠,抬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才捂住嘴把差点喊出口的那句“有鬼啊”咽了下去。

    “你怎么了?因为你丈夫打你么?”月珩看了看穿着单薄,脸上隐约有些浮起的血丝,看上去像是被打的样子。

    那女人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是被卖到这里的。”

    月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啊?”

    那女人笑的凄惨,惨白的脸色映着月光更显的毫无血色,“你自从上山来还不曾下去过吧。”

    月珩想了想,确实不曾,便点了点头。

    那女人接着道,“这村子里有个秘密,有人把着路,我出不去,而且,我还有个儿子,我想……带着我儿子一起……”

    月珩眨眨眼,“什么秘密?”

    那女人又把声音压低了些,“王老虎每天回来都灰头土脸的,我听到过他们谈事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那女人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月珩,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所托非人,但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便认命的点点头,“万事小心。”

    月珩刚想问什么,那女人却推了她一把,“似乎有人回来了,你快回去吧。”说完话也赶忙跑回了屋子。

    月珩无奈的往回走,想着这村子的人果然神神秘秘的,就连张子全也有些神神秘秘的,只是张子全和张子灵都对自己挺好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呐,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如果自己问他会不会打草惊蛇?或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那石屋又是怎么个情况呢?这些人挖什么地道呢?

    月珩想着没留意身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听着似乎有什么声音,回头看了看,一片漆黑,隐约还能看到刘老虎家的院子,前面又要到那个奇怪的石屋了,月珩转过身继续走,听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月珩想到刚刚那个女人说有人来了,自己该不会这么不巧被发现了吧,这次该说什么呢,出来摘果子或者梦游……月珩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去张望,没发现人,小声问道,“有人么……”

    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回答,月珩有些疑惑的缓缓转过身……

血染朱砂 为谁如玉

    “怎么了将军?”看着走在前面突然停下来的凤九卿,刘副将有些疑惑。

    凤九卿蹙眉回头,“今日怎这样静?他们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不太妥当。”

    刘副将看了看天色,有些不以为然,“或许是今儿夜里有些凉,或许有其他的事情耽搁了,晚上个一时半刻也是寻常。”

    凤九卿摇了摇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岂能轻敌?”

    刘副将指着前面临时驻扎的营地道,“将军,咱们今夜外出已是冒险,您不妨先回营看看情况,说不定会有发现。”

    凤九卿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往营地走去。有些话不方便对部下说,但他心里却乱的很,总有一种什么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而且,似乎很不妙。

    ……

    月珩觉得迷迷糊糊的,想揉揉鼻子,双手却都动弹不得,这么一挣,才发现全身麻的厉害,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嘎吱”一扇小门打开来,一个人影探头进来,看到月珩似乎刚刚醒来,色迷迷道,“我的美人儿!”

    月珩眯着眼打量着进来的这个人,张了张嘴觉得嗓子肿的厉害,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是谁?刚刚是你打晕了我?”

    那人回头看了看外面,小心的掩上门,搓着手蹿了进来,伸手在月珩脸上抹了一把,“你可真是美,刚刚绑你时,我的心都和猫爪子挠似的。”

    月珩觉得这人的动作有些轻佻,略躲闪了一下,脖颈却疼的厉害,想说话又惹的一串咳嗽,“咳咳,你是,”月珩突然想起这个人看着十分眼熟,闪过一丝厌恶,“我见过你。”

    “哈哈,以后便得日日都见了,我的娘子,先让为夫亲一口……"说着把一张臭烘烘的嘴凑了上来要亲月珩的脸。

    来的这人正是李响,李响自打第一次见到月珩,便是日思夜想,原本按照阮二的吩咐,应当把月珩悄悄杀了丢到挖好的坑里事情便了了,可李响心里却有些不舍,偷偷把人藏到了自己家的柴房里。

    “放肆!你想干什么!”月珩厌恶的躲开凑上来的李响,“你是李响?”月珩突然想到,张子灵曾经说过李响的家就在她家后面,这么说……

    “你最好别叫,”似乎看出了月珩的想法,李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冷笑道,“还指望你那相好的来救你呢?别说他现在不在家,等他回来还要去找他那宝贝妹妹呢,哪儿顾得上你,再说了,阮二让你死,这村子里便没有人敢让你活,你最好乖乖呆在我这儿,我疼你……”

    妹妹?他说的那个“相好的”莫不是张子全?那么说,子灵此时也有危险?

    ……

    “将军?将军?”

    “嗯,你刚刚说什么?”

    “呃……末将已经将大部分地形勘探清楚,之前查到的几条地道也画出了地形图。”

    “嗯,拿来我看看。”

    “呃……将军……”王副将有些尴尬的指了指凤九卿手里的一份羊皮地图,顺便指着上面几条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注简单介绍了情况,顿了顿有些为难的说道,“但这几条路中并没有他们来时和撤退的路线,末将派了不少人去,那些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凤九卿看了看地图,手攥紧了又松开,“嗯,刘副将留下暂守军营,王副将带人接着查地道的事情,我回一趟坟村。”

    刘副将愣住,“啊?将军您不是才刚回来,这有一大堆的密报等着您处理呢。”

    凤九卿瞥了眼桌子上的密报,“你们先看着处理吧,今天事情有些蹊跷,为防事情有变,我还是先去把公主接回来。”

    刘副将一惊,赶忙劝阻道,“将军,此时若是接回公主,必定打草惊蛇!万万不可啊!”

    王副将也附和,“将军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

    凤九卿摆了摆手,敷衍着便准备出去。

    刘副将扑通一声跪在凤九卿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将军!此举万万不可啊,公主洪福齐天必定无事,况且您刚刚才去看过公主……”

    王副将也跪了下去,“将军,事关重大,这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咱们布置良久正是关键时刻,您若是走了,将士们白忙一场也就罢了,可要再寻得机会悄无声息的潜进去,恐怕就难了啊!”

    凤九卿退后一步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道,“让开!你二人要违抗军令吗!”

    王副将狠狠的把头磕在地上,“将军武艺高强自是不怕,可若因此

    被他们察觉公主的身份,反过来威胁……还望将军顾全大局!”

    刘副将视死如归的看着凤九卿,横刀在脖颈上,“将军若非去不可,便踏着老朽的尸骨去吧。”说着便抽出刀来横在脖颈上,视死如归的模样。

    凤九卿看着这个年纪都能当自己爹的人,心里憋气,一拳拍碎了身边的桌子,“身为人臣,你们竟是连公主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

    此时的月珩虽没有性命之忧,境况却也十分紧急。

    李响凑过来要亲月珩,月珩皱眉侧头躲开,却露出细长雪白的颈子和小巧的耳珠,反而惹的李响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乱了心神。

    “子灵也被你抓来了么?你把她怎么样了?”

    李响冷哼一声,“那小丫头片子对你倒是真心不错,我不过让你刚刚见的那女人给她带了句话,她就屁颠屁颠跑去了后山。”

    “后山?找我?”

    李响伸出一只手去抚月珩的脖颈,月珩侧头躲开,他不屑的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唯一能救你的两个人都走了,你若是乖乖跟了我,我也不会太委屈了你。”

    月珩瞥了眼身上的绳子,“你便是这样对我好的?”

    李响看着月珩眼睛都直了,两三下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嘟囔道,“谅你也逃不出老子的五指山。”

    月珩活动了活动发麻的手脚,微微垂着眼睑,乌溜溜的大眼睛瞄着四周,想着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不知道张子全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张子灵是不是有危险,还是先拖延时间看情况再说,“子灵救过我的命,你便放了她,我才好安心跟了你。”

    李响撇撇嘴,“那丫头这会怕是已经进了林子,没得救了。”说着便伸手去解月珩的衣带。

    月珩一边不着痕迹的紧紧拽住衣带,一边问道,“什么林子?怎就没救了?”

    “还不是因为……”李响张了张嘴,露出了一抹笑意,“你套我的话?哼,你若是乖乖做了我的女人,我还可以寻个机会去给那丫头收尸。”说着便把月珩扑倒在地,手忙脚乱的撕扯着她的衣带。

    月珩又羞又恼,死命的拽着衣裙,“大胆,你这狂徒……咳咳,放手……啊你!”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粗布的外衣被李响整个扯了下来,月珩紧紧拽着衣带,手心里也带出点点血花,月珩痛心的闭上眼睛,“大胆……咳咳,快住手……咳咳……噗……”

    月珩忍不住血气翻涌,便是一口血吐出来……

    鲜红的血花顺着脖颈滑入衣襟,像在雪地里绽放的红莲,在不属于自己的时节用尽生命的力气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

    凤九卿没来由得觉得心慌不已,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副将又气又无奈。

    “不是老夫不信将军,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将军离开恐怕有变啊!公主若有事,老夫愿赔上全家性命向皇上和将军请罪,但国家若有事,老夫便成了千古罪人,万死难辞其咎!”那刘副将相当倔强的挑眉,完全不予退缩,脖颈更是已然被刀锋划破,流下了一串血珠。

    “我凤九卿一向敬重于你,但军令如山,尔等延误军务,违背军令,以命相胁,罔顾公主性命,再要阻拦本将军,便开除军籍,赶出军营!”

    “啊”

    从参军的那一天,便料想到了一切死的可能,若能为国效力,死又何妨,他们不怕死,可他们害怕被赶出军营,只有背弃了军营的人才会被赶出去,他们宁可受尽刑罚而死,也不敢折辱了军人气节!

    “哼。”凤九卿甩袖子走出了营帐,留下两个呆愣的身影。

    “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凤九卿刚牵出马来便听到后面有急报,回头看到一个斥候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满身的土气,“将军,地道里有机关,咱们的人全被困在里面了!”

    凤九卿堪堪止住步子,无奈的用手揉了揉眉心,“机关?”叹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两千士兵按计划埋伏在地道中,查探坟村的动向,不知对方是否有所察觉,突然……”

    凤九卿听着斥候的汇报,回头狠狠剜了那两个副将一眼,蹙眉问道,“坟村有什么异动么?”

    那斥候愣了一下,“青云寺那边来人汇报说之前似乎听到什么声响,如此看来有可能是启动机关的声音,只是坟村又隐藏在了雾气之中,属下无能,无法探及更多消息。”

    凤九卿叹口气摆了摆手,示意那斥

    候先下去继续查探,回头看了看那两个还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副将,冷声道,“去忙你们的吧。”

    刘副将还想再说些什么,王副将扯了扯他的袖子,两人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了下去。

    “将军。”岳琪听闻有急报也赶了过来,还未走近,便赶紧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快走两步赶到近前,“听闻坟村已经有所察觉,两千士兵被困在了地道里,将军可有对策。”

    凤九卿一只手轻抚马儿的鬃毛,似乎正在思索什么,听到岳琪的话蹙眉抬头,“暂时应当只是被困住了,只是坟村如今有所察觉必定草木皆兵,况且他们村子外围有阵法保护,任何人想要进去都是不易。”

    岳琪闻言有些惊讶,“那”想了想又压低了些声音,“柔嘉公主她岂不是有危险?”

    凤九卿深深的看了一眼岳琪。

    岳琪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小心翼翼的与凤九卿对视着,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试探着道,“将军若是信得过属下,属下愿前往坟村营救公主。”

    “你不会功夫,不妥,我去。”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的方形小盒子放在岳琪手中,“这里就交给你了。”

    岳琪感觉自己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惊得差点跪在地上,被凤九卿一把扶住,岳琪愣愣的张了半天嘴,“将军……这……”抬头看到凤九卿蹙眉,心思全然不在此处,便已明白将军的意思,把没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正色道,“属下遵命,定当竭尽全力。”

    凤九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刘大人是将军身边的老人了,如此却是何苦。”岳琪看着马蹄带起的烟尘走到刘副将身边将他搀起来。

    刘副将苦笑,“将军走都走了,岳大人这是来找老夫打发时间的?”

    岳琪摇了摇头,“在下只是觉得不如让他去看看也好放心,凭将军的功夫,还不至于会叫人发现了端倪。”

    “我并非不信任将军,实在是……”

    “刘大人有何难言之隐?”

    刘副将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怎么便这么巧让公主住进了那个村子?”

    “您是说……那公主岂不是有危险!”

    “岳大人,我跟了将军八年了,将军的感觉从未错过,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我们扎营在玉山脚下的平坡上,将军夜里睡不着把全军叫起来退了十里,你猜怎么样,新营地还没清理出来,就发生了雪崩,差一点就是全军覆没啊。”刘副将说起军营来感慨良多。

    “您不让将军走,是怕那两千士兵有难,或者一会军营会出事?”

    刘副将摇摇头,“恰恰相反,恐怕是公主出事了……”

    岳琪正色道,“公主有难,我等不闻不问,当诛九族啊!”

    刘副将深深叹了口气,“我全家老小的性命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将军的半条命,我在将军身边呆了八年,将军对公主的感情,我最清楚不过,谁能知道这一切巧合是不是诡计?将军若是出事,西塞边疆垂危啊!”

    岳琪皱着眉头,“刘大人糊涂啊,我跟着将军虽不足一年,却也知道将军最是重情,今日你拦他便也是凭借着一场情分,若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还能有几分心思去镇守边疆?”

    “这……纵然柔嘉公主身份贵重,却也左不过是个女子……”

    “刘大人您应该清楚,驸马是不能轻易和离或娶妾的,况且自古驸马朝政兵权多半旁落,将军当年的事情在下都有听闻,大人您不会不知,这么多年以来,将军他的心里,也唯有一个柔嘉公主啊!”

    “这该如何是好……”

    岳琪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为难的刘副将,叹口气,“刘大人也不用忧心,您就算拦得住他一时,可将军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有人能阻止了?”

    刘副将颓然的苦笑道,“我当你是来做说客,却原来是来安慰老夫的。”

    “说到底,咱们跟着将军,把命都交给他,便应当全心全意,将军的话,便是军令。”

    刘副将拍拍岳副将的肩膀,“我老了啊,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走走走,昨日我一宿没睡看西边有片地形有些奇怪,你这后生如此聪慧,正好随我走一趟吧!”

    岳副将刚准备拍拍屁股走人,听到刘副将的话连连摆手,却扭不过这老人家,只得跟上,暗自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自己不过劝了几句就被抓了劳动力,这老头还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风退残红青杏小

    听到阮二离开的声音,月珩深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发簪,门打开了,天已经大亮了,光线照进来,有些刺眼。

    李响走进来,没有关门,看到月珩手里的发簪,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一把便夺了下来。

    月珩愣愣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有些怔忪,死在她手上或者因她而死的生命也不算少了,自己在这种时候该死的愣什么神?月珩望了望那微敞的门,闭起眼睛,为今之计,能保全自己的方法,也唯有咬舌自尽,而已。似乎人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反而没了那么些赌气的执着,或者说,因为不得不失去,也便有无数个理由劝服自己懂得放手,过往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反复上演,那些曾经快乐的失落的兴奋的伤感的,在这一刻,都这样让人感觉欣慰。

    父皇,母后,皇兄,还有那个襁褓里软糯的皇弟……

    凤九卿。

    果然梦到你是要倒霉的啊。

    只是没想到,以后便是连梦见你,也没可能了。

    永别了。

    月珩很佩服自己,最后一个念头想的竟然是,不知道咬舌自尽算不算是死无全尸呢?

    李响拿着簪子好似有些无措,“刚刚……我……”

    月珩看着这个有些窘迫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和之前有些不同,但被“刚刚”这两个字弄得有些脸红,“咳咳……那个,要杀便动手吧。”

    李响点了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试探着问道,“你叫,月珩?你,该不会姓月吧?”

    姓月又不犯法?法律都是她月家写的,不对,好像只有皇室才姓月……月珩突然发现自己这姓有点纠结,纠结着透露身份可能不算明智,又想着如果告诉他自己就是柔嘉公主月珩,再答应给他些金银美女,是不是能够让他放了自己呢?弄不好要丢了命,要是被拿来威胁父皇,又不利于江山社稷有损皇室尊严,月珩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好大的赌注……

    看月珩没有回话的意思,李响接着说,“刚刚阮二哥来又问了你的事情,原本他要我昨天杀了你埋起来,不知道他从哪儿又听说皇室的公主和你似乎一般无二,虽然都说公主是卧病,但……”

    “啊,那个……咳咳……”月珩刚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又觉得如果有一天被人发现她曾经否决了自己作为当朝公主的身份,必然会被月知玉那个小贱人嘲笑,果断改口道,“他猜的没错!本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柔嘉公主月珩,就是蹲在你面前的本宫我……”可是话出口了却有些没底气,为了壮胆又加了句,“你要杀便杀吧。”

    李响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拉住月珩的胳膊,“糟了!刚刚阮二哥问了昨天埋你的地方,已然去寻了!这下被你害死了!我……这……是断断留不得你了。”想着便拿出刀子来,要下狠手。

    月珩闭眼认命。

    “啊!”

    突然,空气里两声破空声传来,李响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便软软倒下。

    逆着光,月珩睁开眼睛,看到倒下的李响,和站在门口的那一抹剪影。

    ……

    月珩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觉得好歹碰上这么一回英雄救美,竟然演变成这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谓英雄来晚了便也罢了,总算赶在了关键时刻,这满身是血嘛也算有英雄气概,好歹把她救了出去也算没白跑这一趟……不过按照戏本子里演的惯例,这时候她应该先啜泣一番,然后扑到英雄怀里,英雄安慰两句,什么放心吧,有我在之类的,然后她就可以华丽丽的晕过去了……结果呢

    ……

    好吧,首先她的衣服恰好被晕倒的李响压住,一个起身又摔下;其次,她完全没想起来可怜兮兮的啜泣这回事;再次,她当时真没认出来那个浑身血污脏兮兮的剪影是凤九卿;再再次,也怪凤九卿把李响从她身上揪起来的时候力道大了一些,连带着扯开了她好不容易勉强系住的残破的衣带,她这一巴掌也就这么一顺手的,挥了过去……

    ……

    “咳咳……”凤九卿显然完全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刚刚受了伤,这会又全然没有防备,纵然月珩力气不大,还是感觉嘴里有点咸咸的,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无奈道,“我还以为这些年没我在身边纵着你,你这脾气能收敛些,看来皇上和皇后也是愈发拿你没办法了……”

    月珩听着这声音这语调有些耳熟,看着这一身红衣服,突然想起来那天从地道出来时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人,“救命恩人……”

    凤九卿看着月珩不整的衣衫皱了皱眉,一边不动声色的给她把衣服整好,把自己有些残破的外衣脱下来裹在月珩身上,一边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是啊,救了你没有千次,少说也有八百次了,还是小时候的你要可爱些,还会扑到我怀里说’阿珩最喜欢九卿’什么的……”

    月珩早就觉得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熟悉的很,但又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太相同,如今细细想来,这人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竟然有七八分重合,“呀!你这个骗子!该死的凤九卿!”又是一拳,命中左眼……

    凤九卿再次被打了个正着,揉了揉眼睛,觉得还看得清路,无奈的摇摇头,将她拦腰抱起,“好歹小时候没这么暴力……”

    月珩挣动了一下,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才发现,方才隔着红色的外衣看不太真切,此刻他仅着一件雪白中衣,才分明看出他竟是带着一身的伤,都还在流血,“九……凤九卿,我能走,你,放我下来。”

    “你能走,只是走的慢些。倒也无妨,只是那些人恐怕又要出不少幺蛾子四处作乱了,喏,看咱们家这娇俏可人的大美人都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月珩听他语气有意在耍流氓,伸手刚要打过去,又想起他满身的伤。心里明白这村子的确不宜久留,闭上眼把心一横,伸手小心揽住了凤九卿的脖子,尽量提着一口气,生怕自己太重,又怕自己触动到他身上的伤口,等了一会还在原地,她抬头看凤九卿,正撞进他戏谑的眼神里,恼羞成怒,狠狠在他脖颈处没有伤痕的地方拧了一把,“还不快走。”

    凤九卿看她放松了许多,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把怀里的月珩揽的紧了些。

    ……

    虽然想要多一刻温存,但凤九卿却是片刻也不敢耽误的,当他们回到营帐的时候,岳琪已然带了人和地图去寻那地宫了。

    “将军……”刘副将匆匆忙忙的跟进营帐,另一只脚还悬在半空。

    “出去。”

    很少听到凤九卿如此冷冽的语气,饶是跟随他多年的刘副将也愣了一下,没敢多问的退了出去。

    凤九卿把月珩放在榻上,给她盖好被子,抚了抚她额间散乱的头发,“先睡会吧,醒了我就回来了。”

    临出门又回头道,“我没告诉皇上和皇后,如果你乖乖呆着,处理完这儿的事情,去江南或者塞北,都随你。但是如果你还要跑……”

    月珩用被子蒙起头,闷声道,“嗦……”

    凤九卿看着把自己藏的严实的月珩,无奈的摇摇头,笑的宠溺,刚一踏出门,就是一惊,只见以刘副将为首的一群把眼睛瞪的铜铃大的士兵正凑着脑袋往里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到一边说话。

    “将军,那是……”刘副将一本正经的八卦着。

    凤九卿瞥了他一眼问道,“岳琪带了多少人?走了多久了?”

    “回将军!”

    “小声些。”

    “是!”感觉到愈加凌厉的目光,刘副将又压低了些声音,“有小半个时辰了,岳都统只带了一百精兵,和十个精通机关之术的士兵和工匠。”

    “足够了。张子全呢?”

    “啊?”刘副将一脸茫然,忽然听到身后高处有人搭话,好险没伸手拔刀。

    “我在这儿。还以为你起码得卧床个三五天,不会这么快想起我呢。”张子全依旧是一身书生的青衫,坐在树枝上,感觉上有那么点错位。

    凤九卿皱了皱眉,“我说,若不是今天发生这么多变故,你还真打算和他们一起干不成?你不会不知道……”

    张子全一跃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假戏真做有何不可。”

    刘副将看看凤九卿,又看看缓步走过来的张子全,觉得这俩人好像在打什么哑谜,“将军,今晚……”

    凤九卿冲张子全挑挑眉,“你跟着他们还不是为了那东西,此刻正是时机,你还不快去地宫看看?”

    张子全恶寒的抖了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去。”

    凤九卿笑着拍拍他肩膀,“别搞砸了。”还没等张子全反击,就一大串吩咐下去,又拍了拍刘副将的肩膀,“速战速决吧,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而且……”凤九卿凑到刘副将耳边低声道,“我也想我媳妇了……”

    “啊?柔嘉公主……”刘副将赶忙把声音压低下来,赶忙找话题掩饰,“咳咳,那段地道找到了?!”

    感受到刘副将灼热的目光,张子全也愣了一下,赶忙道,“我可没有。这个真没有。”

    “对了,调一队人跟着我。”

    “啊,可是将军,虎符……”

    凤九卿挠挠头,“对哦,我忘记虎符给别人了……这样吧,把四号出口的人直接调过去,反正那儿有岳琪。”而且岳琪有虎符,凤九卿小邪恶的想了一下,他应该想的到自己会把他那儿的人抽走的吧。

    刘副将撇了撇嘴,暗自为岳琪鸣了个不平,领命下去了。凤九卿打发走了刘副将几个,回头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妹妹安顿好了么?”

    “已经安排人送她到城里的宅院了。”张子全神色有些尴尬,“只是当时……让阮二逃了。”

    凤九卿点点头,倒是笑的纯良无害,“妹妹没事就好。对了,月珩无意中发现了入口,倒省了咱们许多时间。”

    ……

    月珩听着外面安静下来,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稍稍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景,觉得十分不妥,羞得又躲回了被子里。

    其实凤九卿也十分委屈,等他赶到的时候恰好听到阮二和李响的对话,差点以为月珩已经死于非命,便要跟着阮二去寻那土坑了。

    幸好及时发现李响面色有异,这才赶了个及时。

    凤九卿满身是伤口还一路抱着月珩,为了让月珩主动揽的自己紧一些还专挑难走的路走,这一路血流的……身体再好,能这么任性么?也差不多该吃上几碗红豆饭补一补了。

    月珩躲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因为氧气不足还是什么,只觉得心跳极快,而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热,虽然是段不完美的英雄救美,但她却清晰的记得自己在他怀里仰起头看到的那张脸,记得他的体温,记得他,宠溺的笑……

    ……

雾色蒙蒙 前路茫茫

    “公主殿下……”

    “罢了罢了,你们接着找吧,我要去见皇上。”月知玉摆了摆手,挥退了来禀告情况的四个黑衣人,带着两个贴身侍女往长心殿去了。

    长心殿是灵砚皇后的居处,灵砚皇后自然就是月珩的母亲了。

    经过通传,月知玉聘聘袅袅的进了正殿,施礼道,“知玉给皇叔皇婶请安。”

    “知玉来了,快来快来,尝尝这芋粉酥。”灵砚皇后慈爱的冲着知玉招招手,冲旁边的皇上说道,“知玉这孩子就是有福气,本宫才说给她送些去呢,她便自己跑来了,可不是有口福的!”

    皇上也点点头。

    知玉温婉的走到桌前,“皇婶才是有福的呢,皇叔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拿来给皇婶。”

    皇后笑着睨了她一眼,“这丫头。”

    知玉和皇后闲聊了几句,感慨道,“要是珩姐姐在就好了,她最爱吃点心。”

    皇后叹口气,“阿珩什么时候有你一半的乖巧听话,本宫也能少操点心,多活几年。”

    知玉不好意思低头笑笑,“皇婶说的哪里话,珩姐姐聪慧过人,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皇后笑着摇摇头,又给知玉递点心,“不提也罢。”

    知玉有些为难的说道,“皇婶,珩姐姐失踪了好几日了,知玉也是日日担忧,夜夜难眠,想必皇叔皇婶心里必定忧思更甚,这两天知玉突然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快些找到珩姐姐,只是……”

    皇后还没说话,皇上接口道,“但说无妨。”

    知玉点了点头,“民间多半只知珩姐姐的封号,而不知姐姐的名讳和相貌,知玉想到官府里找人常用画影图形的方法,如果咱们也把珩姐姐的样貌画出来张贴下去,岂不是找起来快得多?”

    皇上点点头,“可是阿珩失踪的事情,不宜对外人道啊。”

    “皇叔,既然民间并不知那是珩姐姐,咱们大可以给这图形上的女子按个别的名讳什么的呀。”

    皇后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既然不能说出阿珩的身份,该用什么理由呢……”

    知玉顿了顿接着道,“珩姐姐身上有证明身份的佩玉,为了避免到时候出麻烦,咱们不妨下一个通缉令,便说这女子是柔嘉公主的近侍,盗了公主的佩玉外逃,然后再下令各州县官府不得动用任何刑罚,只需押送回京,交由柔嘉公主要亲自审问,岂不是两全其美?”

    皇后看了看皇上,眼里有些期盼,皇上叹了口气,“难为知玉想的如此周全。”叫了陈公公进来吩咐了一番,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便先这么准备着吧,只是一条,虽然民间知道阿珩名讳的人甚少,但也不可把公主名讳和偷盗之事相连,便按上一个侍女的名字罢了。”

    陈公公应下便下去准备了,知玉又和皇后聊了会天,依依不舍的告了辞。回到自己宫里才赶紧吩咐宫女倒了浓茶来,“皇

    后还是以为本宫和月珩的口味一样,每次都给本宫准备那么多点心,吃着可真恶心。”

    春绘等着月知玉漱毕了口,又递上一碗莲子茶,“皇后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公主不爱吃甜食,公主快喝碗莲子茶清清口吧。”

    知玉接过杯子淡淡叹了口气,笑的有些落寞,“是呀,又有谁关心过本宫究竟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挑了好的来也便罢了……怪只怪本宫有个病弱又早死的父亲,又不像月珩和皇后有个好母家……”

    ……

    月珩原本就被绑了一夜,身上虚软的很,虽然草堆比地上暖一些,但被李响使力这么一拽又一推,脑袋撞在地上,只觉一片眩晕,刚要说些什么,只觉身上一重,李响竟是已然压了上来,他扯着那撕裂了的外衣,一双粗糙的大手从月珩纤若柔荑的细腰上滑过,月珩伸手去拦,李响手上用力把那外衣扯落在一旁,便要去解她中衣的衣带。

    扯动间月珩微敞的领口里露出精致的锁骨,因着这份羞恼泛着淡淡的红,李响看直了眼睛,猛的咽了口口水,觉得有些狂躁,一把按住月珩挣动的手臂,低头欲啃舐那一片亮眼的雪白,双手更是急不可耐的粗暴的扯拽着月珩的衣裙,雪白的肌肤上染上点点红痕,片片淤青。

    “住手!你这淫贼!”月珩奋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兽性大发的男人,希望他能恢复一点理智,“子全发现子灵和我不在定会来寻,你……”

    月珩因为疼痛而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没能让李响恢复神智,反而让他听的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看着面前的人儿因气恼和挣动而潮红的脸颊,微汗的额角,恨不得把她揉到骨血里,生吞活剥吞下肚去,“我会怕他?等过了明晚,我还会再怕谁?哈哈哈哈。”李响笑的开怀,低头用手指婆娑着月珩襟上的血迹,声音有些急切,“你是狐狸精变的不成,我的魂都被你勾了去!今天便让你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

    说着便扯开月珩的衣襟,俯下去欲亲吻她微微汗湿的发际,李响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好不容易到手的美人,可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抱着月珩死命的揉搓,扯断了她中衣的衣带,便去扯她的里衣,雪缎的里衣里隐约可见藕荷色的肚兜,李响发出类似野兽的喘息声,一双手也不老实。月珩正思量着他说的明晚所为何事,突然觉得腰间一痛,便觉气极,抬腿猛然用力,正中李响要害,李响闷哼一声,侧倒在月珩身旁,双手捂着裆部,一双眼血红的狠狠看着月珩。

    月珩拢了拢衣襟,四周连个趁手可做兵器的器物都没有,月珩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发现落了锁,正要回头,忽闻外面的铁门吱呀一声。

    月珩一喜,忽然看到了一丝曙光,奈何门被锁住了,月珩回头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李响,使劲扯了扯门锁,却是如何也扯不开。

    ……

    凤九卿从赤枭身上跃下,打量着这片雾气浓重的林子,感觉有些阴森,赤枭也不安的打着响鼻。凤九卿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泥土,抓起一把嗅了嗅,“赤枭,你也觉出不对了?这阵法似乎与之前不同了。”

    赤枭打着响鼻回应。

    一声鸟鸣由远及近而来,清丽的鸟鸣声有些喑哑显得无比的凄厉,凤九卿一惊,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儿奋力的扇动着翅膀一头扎进凤九卿怀里,他摇了摇怀里的小鸟,有些急切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阿珩出事了?”

    那小鸟晃了晃胖嘟嘟的身躯,无力的点了点头,昏死了过去。

    赤枭用脑袋蹭了蹭那小鸟,凤九卿叹了口气,把那小鸟塞到了袖袋里,拍了拍赤枭的脑袋,“阿珩有危险,我等不得了,这雾里有毒,你就留在这儿等我们回来。”正要进林子却被赤枭用嘴巴扯住了衣袖,一副打死也不让他一个人去的架势。凤九卿无奈的笑笑,拿出一方帕子给赤枭掩住口鼻,自己也小心的闭了气,跃上赤枭,“她若知道你这般念着她必定开心,那便一同去吧。”

    进了林子却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些,雾气浓重,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先不说雾里有毒,单单是分辨方向就成了极难的事情,好在赤枭对方向十分敏感,跌跌撞撞的绕着圈子前进,凤九卿把沿路碰到的树都划上记号,直到赤枭第三次被一块巨石绊了脚,凤九卿也不得不安抚着它让它停了下来,“咱们在这儿转了三圈了,这样出不去,得想个别的法子。”

    赤枭别过马脸,不看凤九卿。

    凤九卿从旁边捡了个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想着刚刚走过的路线和遇到的重复的景致,有些地方走了一遍,有些走了两遍,而这里却是走了三遍,不是相同的路,却绕回到相同的地方?

    赤枭忽然嘶吼一声,乌黑的毛炸开,露出倒毛的暗红色,映着雾气像是染了血,格外的诡异。凤九卿也听到了异动,拔剑抵挡,就见一个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被剑劈成两半,竟然不死不灭,反而成了两个蓝色影子。

    凤九卿右手还拿着那根小木棍,刚刚急切间是用的左手剑,此刻看着那蓝色影子,把剑交到右手,冷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回答他的是两个蓝色影子同时扑来,凌厉的带起破空之声,凤九卿看清了那影子是个人形,却看不出人的面貌,在雾色掩映下,只能看到一抹蓝色影子忽而闪过,一剑拦腰劈开,那影子竟然一分为二,变成了四个。

    凤九卿收了剑,用剑鞘对阵那蓝色影子,而那影子却是奇怪,只要被攻击,便能化一为二,不过十几招上下,那影子已然变出二三十个之多,而且诡异异常,速度极快,缥缈无形,又没有要害,凤九卿也渐渐有些受不住,被那影子触及的衣衫竟像是被烈焰烧过似的呈现炭灰色。

    二三十个影子一齐扑过来,凤九卿矮身躲过,也不敢随意出招攻击,刚刚躲开,却不料前方还有一只影子冲着凤九卿便扑了过来,凤九卿正前倾着身子躲避不及,顺势倒地一滚,左手的小臂却被那影子碰触到,火烧似的疼,小臂上的血肉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着莹莹蓝光像是火苗,而且还在扩散,那影子复又扑了过来,凤九卿来不及细想,抽剑便削下那块血肉,竟是不吭一声,唯有额间微微的汗湿显露出这疼痛之甚。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凤九卿一边与这些蓝色影子周旋,一边思索破敌之计,奈何这影子似乎没有弱点,攻击不得,却也极是难躲,想着月珩此刻大概情况不妙,心里有些急躁,躲闪不及又被那影子碰到了好几处,短短时间,已然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可恨的是被影子碰触到的地方必得连血带肉的割了去方能止住那蔓延的蓝色火焰,凤九卿隐约记得有一种奇毒似是如此,却根本没有机会细想。

    眼见着那蓝色影子已经幻化出六七十个,即便他全神贯注的躲避都十分困难,紧急时也不得不挥剑抵挡一二,而一旦出手,那蓝色影子只会越来越多。凤九卿突然想到,这就是阵法的关键所在么,那这些虚幻的人影究竟该如何克制?

    蓝色影子不管不顾只是一次次的冲撞过来,似乎没有思想,又似乎极其聪慧,凤九卿脸色有些发白,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影子正是九转**阵的阵眼所在,最多可以幻化出九九八十一个。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边小心应付着,一边思量着关于此阵的破解之法。

    果不其然,那影子分裂到第八十一个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原本蓝色的影子竟变得微微有些发绿,像是燃烧的一团鬼火,把雾色都染成了不蓝不绿的诡异颜色。那些影子倒是停止了攻击,密密麻麻的活了似的围成圆形,比之之前更灵活了许多,突然一轮紧密的攻击袭来,这些人影好像什么也不怕,往往几只攻过来各自都对着一处要害,想要躲开已然是让人心力交瘁,凤九卿蹙眉,就算拖得到阵法实效,可月珩那边情况不明,却是等不得的。想着,凤九卿剑尖点地腾空而起,这关口,瞥见刚刚在地上描画的路线,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倒觉得有几分眼熟,他躲闪着几个蓝色影子的攻击,运足了十成内力跃到赤枭背上,想着刚刚那个奇怪的路线,与之前王副将拿给他看的那路线图出奇的相似。既然有了出阵的方法,何须在此与这些要人命的鬼影子多加纠缠,想着便纵马狂奔起来。

    赤枭的速度极快,那蓝色影子似乎有一定的活动范围,眨眼间便被甩开了几丈远,却也不曾再追。随着赤枭的狂奔,雾气也渐渐稀薄了些,已经隐约可见周围的景物了,凤九卿松了口气。正要出阵之时,忽闻破空之声,一回头却看见那些影子凝结成一团极其艳丽的蓝绿色火焰直冲他后心而来,他在马背上原本就不易躲闪,只侧开了些许避开了要害,后心仍觉一烫,不过刹那间,全身都好像燃烧了起来似的,赤枭也察觉不妥,凄厉的嘶吼着。

    凤九卿想拍拍它的鬃毛安抚它没事,伸出手却觉得喉头一热,是吐出了一口血,那血色微微闪着蓝绿色的荧光,看着十分人,只觉一阵眩晕就要栽倒下来。赤枭脚步一顿,紧张的踱着步子放缓了许多速度,凤九卿缓了片刻,紧紧拽住缰绳,安抚的拍拍赤枭,顾不得疗伤,又催马前行,以极快的速度绕出了雾林。

    雾林外,有人已经等了许久。

    ……

    月珩逃到门口,使劲拽着门锁,正准备呼救。

    李响踉跄着急忙冲过来捂住她的嘴,“他要的是你的命,你若是想死便叫吧。”

    月珩正使力拽着门锁的手一抖,并非是因为李响的话,而是因为门外传来的声音……

    铁门吱吱呀呀摇晃的声音响起,“李响?死哪儿去了?快给老子滚出来!李响?”

    月珩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是阮二。

    李响看到月珩听出了来人是谁,便松开了她,三两下胡乱系上衣服,慌慌张张打开锁,又回头嘱咐了句,“他若是知道你在这里,咱俩都活不了。”说着便赶忙打开门跑出去,觉得不妥复又回头带上门落了锁。

    月珩呆呆的看着又被锁上的门,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来人果然是阮二,只是透过一丁点。 “二哥,你来啦。”

    “嗯,干嘛呢慌慌张张的,看你这副样子。”

    “嘿嘿,昨晚累了些,回来喝了点酒,不小心睡着了……”

    “烂泥扶不上墙,亏得我抬举了你,为了个女人值得吗?等那笔银子到手了,你愿意怎么玩怎么玩,想要什么没有,想要什么女人找不来?”说着阮二回头看了一眼柴房,透过狭窄的门缝和斑驳的光线,月珩仍心惊的退了一步,这人浑身透着一股子阴狠,眼神精明,恐怕是不好对付。月珩小心的屏住呼吸,悄悄又退了一步,确实不宜让阮二知道自己在这里,说他能不眨眼的要了自己的命她并不怀疑,她更担心的是,如果被他察觉自己的身份,威胁到国事,怕是更加麻烦……

    李响看阮二往柴房看,也是暗自心惊了,唯恐怕他看出端倪,赶忙把人往屋里领,“二哥说的是,说的是!咱到屋里说……”

    阮二看李响一副恶心嘴脸,撇了撇嘴角,他知道这人偷鸡摸狗惯了的,眼下正是要紧事多的时候,便也没有深究,跟着李响进了里屋。

    ……

    听李响和阮二的脚步声应当是走到了他家的正厅,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了,月珩提着的一颗心才勉强放下几分,她松开紧咬着的下唇,终于敢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看看四周的情况,虽然眼下里暂时是脱险了,但总躲不过一时半刻的。她甩甩头发,把有些残破的衣衫抚平整理好,又重新束了束头发,忍着方才不知道在何处磕碰到的青紫疼痛,悄声在这间巴掌大的屋子里仔细查看着。李响的家就在她之前住的那间屋子后面,看来这间柴房应当就是张家卖给李响的那间屋子,只是他这么有恃无恐,必然是算准了张子全是不在家的,可怜了张子灵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后山有什么危险,她可千万不要犯傻呀。

    月珩在屋子里没找到什么出去的办法,也没有适合的趁手的兵器,柴房里唯有几根腐朽的木头却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她心里有些着急,倒没觉得太害怕,这会起来一动,只

    觉得全身是火烧似的疼,手臂上有斑驳紫痕,腕子上空荡荡的还有些不习惯,仔细看依稀可以看出戴了多年的那串银铃的痕迹。月珩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那串银铃还是凤九卿临走时亲手做了给她戴上的……是不是有些东西戴的久了便会在身上留下抹不掉的痕迹了?那么有些人有些事若是在心里放的久了,又会如何呢?哎,只希望这银铃能保佑子灵不要遇险才好。

    除了这铃儿……月珩低头瞧着腕子上不知何时扯断的衣袖下露出的那一点鲜艳的红,守宫砂映着漆黑污浊的满室不堪,像一只高傲却折了羽翼的凤凰,摇摇欲坠间,仍是一副讽刺的神色。

    月珩想了想,把发间唯一的一枚发簪取下,紧紧握在手中,如果不能用它扎伤对方,或许就只能用它自己做个了解了。

    想着,月珩自嘲的笑了笑,这下玩脱了,原来江湖险恶却也不是虚言。

    ……

    “你果然来了。”雾林外的人看着纵马而来的凤九卿,拱手施了个礼,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觉笑声是云淡风轻。

    凤九卿全身是血,鲜血还染着蓝绿色的幽光,让人不免讶异中毒至此他还能强压下昏厥和吐血,一本正经的坐在马背上。

    赤枭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个一身青衫的男子,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人看着赤枭歪头打量的样子,倒不似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有些意外的可爱,“先祖曾布下这九转**阵,本意是阻挡那些外来觊觎之人,没想到今天倒伤了凤将军。”说着看了看凤九卿身上的伤口,“不过,恐怕普天之下能凭一己之力杀出此阵的人也不超过十个。再说了,这阵法只需到了时辰禁制自会解开,你又何必硬闯。”

    凤九卿冷哼一声,“少装神弄鬼了,我既然敢来,便不怕死。”

    那人摘下面具,竟是张子全,他尴尬的笑笑,“外族意图谋反,事关重大,还是劝将军切莫冲动行事啊。”说着拿出个白瓷瓶子来扔给凤九卿,“你还真是不要命,先把解药吃了再说吧。那些人行事小心,阮二这人细致精明且心狠手辣,他好像察觉了公主身份,刚刚慌忙中露出破绽,我才取到地宫图。”看凤九卿不耐烦的样子,他顿了顿,终究是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你快去看看吧,我要赶去救我那个只会添麻烦的傻妹子了。”

    凤九卿愣了下,恨恨的冷哼一声,接过白瓷瓶和那卷地宫图。他先倒出几粒药丸吞了,又给赤枭和雪鹞喂了几粒,把那地图绑在赤枭的马鞍上,拍拍它脑袋道,“去找岳琪吧,那两千个兄弟就拜托你了,我去救阿珩。”

    赤枭打了个响鼻,转瞬便没了踪影。

    一阵风吹过,林子里阴森的雾气好像也散开了许多,阳光下,一切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

坟村的秘密

    “我就说她闻见这个味道必然会醒过来的吧。”

    月珩睁开眼,还恍惚着,就听到一个熟悉又欠揍的语调,说着无比欠揍的话,不过她现在没什么心思去管,半眯着眼睛横了那欠揍的凤九卿一眼,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除了坐在不远处看着一堆文书的凤九卿,她只看到了一扇屏风,屏风后来闪出个身手矫健的大婶,笑声震得她耳膜有些疼,但她手里端着一个碗一个盘,月珩吸了两口气,回头冲凤九卿眨眨眼,凤九卿挑眉笑。

    上汤萝卜群菇煲和清香开胃茶花卷,还是小时候和凤九卿溜出宫的时候,有次闻到个小馆子里传出来的香味,想吃的不得了,可惜丢了钱袋正打算回宫,凤九卿怂恿她先吃了改日再把钱送来什么的,她就没忍住吃了霸王餐,那时候俩人可跑……咳咳,月珩眨眨眼睛,安慰自己道,后来送了钱去的。

    想着小时候的事情,月珩微怔出神,这熟悉的香味幽幽飘过来,好像一场痕迹清浅的梦,似无迹可寻,又刻骨铭心。

    月珩深吸一口气便准备下床,掀开被子却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衣冠不整,低头一看才发现衣服已经换了套齐整的,一旁的大婶看月珩掀了被子,忙把东西放在床桌上给月珩摆好,又给她在后背垫了个枕头,“丫头身体还没好,就别起来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月珩乖巧的笑,“谢谢您。”

    屏风后面又闪出个老头,看了看月珩,又过来把了脉,点点头,消失在屏风后面……

    凤九卿已然换了新衣服,看起来干净清爽了许多,他把最后几份文书看完,叫了几个人来嘱咐了些什么,便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月珩看了他一眼,原本飞出去的是个白眼,飞到的时候却正撞上凤九卿看过来的眼神,月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慌赶忙把眼神收了回来,拿起勺子喝起汤来,心想幸好他这些年是去了边塞,估计没怎么见过女人,要么不知道被骗走几百次了。

    “你……”

    “你……”

    月珩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一起吃点吧。”

    凤九卿只是笑,月珩更觉得尴尬,好像只有一个勺子。

    凤九卿摸摸她脑袋。

    月珩刚伸手打开这不安分的大手,便听他道,“我吃过了,等下有好戏看,想去么。”

    “想!”嘴巴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回答,月珩暗恼,谁说的身体比嘴巴诚实这种话,她保证不打死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凶,不过脸颊红扑扑的泄露了情绪。

    于是乎。

    虽然已经是初春,但因着夜晚还是更深露重的缘故,月珩被凤九卿一层一层的裹成毛球,就这么披着厚厚的兔耳朵披风跟在凤九卿身后出现了。

    “王二麻子,那女的是干啥的?”

    王二麻子摸了摸被打肿的屁股,“没看见。”

    “你小子,就将军后面那个毛球啊?”

    王二麻子淡定的眨眨眼,“没看见。”

    “你眼瞎!”赵大胖狠狠踩了王二麻子一脚,偷偷问身边的张三疯,“哎,疯子,你知道那是谁不?”

    张三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回答道,“没看见,不知道,没听说过。”

    赵大胖又看了看月珩,拼命的把眼睛揉了又揉,“我见鬼啦?”

    听张三疯小声嘀咕道,“咱当兵就得服从,将军的话就是军令,就算将军骑着三条腿的狗上战场也要不眨眼的跟着冲上去,说不定是烟雾弹战术呢!”

    赵大胖瞬间找回自信,放弃虐待眼睛,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

    “凤将军!”

    寂静的夜空被一个大嗓门叫破,月珩侧目,便瞧见漫天扬起的灰尘里一个壮硕的身影一马当先的狂奔而来。

    那人转瞬已到了近前,他倒稳当,已然利落的行了礼。

    月珩被扬起的尘土呛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却见正是那日吃面时遇见的官家。

    凤九卿瞧得清楚,扶额忍笑,“方神捕,速度好快。”

    那捕头挠挠头,笑的几分傻气,随即想起什么来似的拱手正色道,“我奉命查处拐卖妇女一案到此,随将军一起走一趟!”

    “有劳。”月珩揉揉耳朵,这愣头的嗓门实在是大,没想到竟然是金牌神捕方晓蝶,看他手里拿的应当就是皇上御赐的金刀了。

    方晓蝶听名字倒像个女儿家,与他这风风火火的愣头性格当真是完全不符。

    一行人重回坟村,就见方晓蝶人虽有些楞,却不愧为金牌神捕,查案自有一套,上蹿下跳之间,已把案情问了个七七八八。

    凤九卿乐得清闲,摘了些枸杞果子递到月珩嘴边,月珩拿眼瞪他,伸手接了果子,扔进嘴里嚼。

    “这方神捕为什么起了个女儿家的名字?”

    凤九卿想了想,“有段江湖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月珩戳他,“甭卖关子,快说!”

    凤九卿乐呵呵被戳一记,不紧不慢得说,“你觉得方晓蝶长相如何?”

    月珩看了看正一脸认真查案的方晓蝶,“他这人虽然愣了些,倒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长相,看起来身材壮硕,五官却其实长得十分端端正正,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

    凤九卿点头,“传闻中,他的母亲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琴姬洛伊,美貌无双。”

    月珩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晓蝶家中三代都获朝廷封金牌神捕,他的父亲方大刀、祖父方擎苍都是赫赫有名的豪杰人物,特别是方大刀破获奇案无数,当年风头正盛,据说我那短命的皇姑都差点许配给了他,他家里竟会同意他娶一个琴姬进门?”

    “他执意要娶又能如何。具体情况如何就无人得知了,传闻说的纷乱复杂,他的祖父方擎苍当年唯一未能抓捕归案的就是神偷玉蝴蝶,后自请辞官,由方大刀接掌金牌金刀,巧合的是,在方晓蝶满月宴上,有人认出琴姬洛伊的长相与当年玉蝴蝶的画影图形一般无二,即便不是贼人之女,怕也是与那玉蝴蝶脱不开干系,还不待追查,那琴姬便投河自尽了,连尸骨也不曾找到。”

    “可怜他刚刚满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事出突然,那琴姬也不曾留下什么话,唯一留下的,便是这个在孩子出生前就起好的名字,许是以为能生个女孩子吧,方大刀也是豪爽不拘小节之人,就直接把这名字给儿子用了。”

    月珩唏嘘不已,又拿起几颗枸杞果往嘴里放,沾了夜露的红果子冰冰凉凉的,咬开汁水迸溅的感觉还真有些让人上瘾。

    凤九卿知她为那女子不值,怕她思虑伤神,指了指她手里的红果子,“你可知这是什么?

    “自然知道,枸杞果子么。”

    凤九卿凑近点又问,“这果子还有个别名。”

    月珩眨眨眼,想起张子全也说起过这事,却似乎并未说起到底是什么别名,便摇摇头。

    凤九卿又靠近了些,小声道,“这果子有个别名,叫死人坠子。”

    月珩险些没把嘴里的果子喷出来,看着已经凑到跟前的凤九卿,赶苍蝇似的拍开他,“好好的果子,红彤彤的喜庆的很,怎么有这么个怪名。”

    “据说多长在坟地里么。”凤九卿被月珩嫌弃的拍开,假装委屈的撇撇嘴,见月珩不吃这一套又厚脸皮的凑上前,“那你可知道,这里叫坟村。想必你也看出不寻常了吧,这里曾经修葺了一座坟墓,还安排了守墓人,设置了**阵法以防外人闯入。而这里其实原本是没有这么个村子的,后来因为一个传说,也陆陆续续引来了一些不速之客,而这些人勾结外族,却是有谋反意图,这才终于揭开了这村子的迷雾面纱。”

    月珩撇嘴,“什么人的坟墓这么神神秘秘的,能和谋反扯上关系?”

    “青云寺那老和尚讲的故事你可还记得?”

    月珩想起什么来似的睁大了一双猫儿眼,“明灵公主?!”

    凤九卿赞许,“正是。”

    ……

    方捕头已然问清了案情,衙门的人也陆续到了,听到凤九卿和月珩说起明灵公主,也跑了过来,“你们也知道呀,这些人正是为了多年前明灵公主的秘宝而来。”说着突然气愤起来,“他们利用迷阵还拐卖了许多妇女到此处,可恶至极,罪不可恕!”

    月珩看着方晓蝶,却想起来刚刚听到的这段传闻。

    “不错。”张子全远远应道,看来是已经从地宫回来了,“说来,已然是近百年前的旧闻了,明灵公主和亲蛮族,本就陪嫁了许多金银财宝,加上当时蛮族势力庞大,得到秘宝无数,其中据说有一套武功秘籍,练成可令天地变色呢。公主私心里知道与外族怕难以长久和平共处,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把东西带回来,就想法子把秘宝藏匿起来,地图绘在骨片上,分成了六份,分别给了当时的几位王爷,以期若当国难之时,大家可以合力度过。”

    张子全苦笑,看了一眼凤九卿似乎意有所指,“如今,边塞稳固,他们也是处境艰难,就打起了这宝藏的主意。”

    月珩摸摸手腕上的珠串,“她自是用心良苦,只是如今那些骨片却不知散落到何处了。”

    岳琪只比张子全晚了几步,此时也已把险些在地宫中迷失的众将士带了回来,他上前几步,“将军,多亏了张公子熟悉机关之术,只是在地宫中不曾发现骨图。”

    凤九卿看张子全,张子全忙摆手,“祖父当年领旨在此看护骨图,只待时机交予朝中便也算了结了。”

    凤九卿不置可否,看月珩专心听着,便忍不住戳了她小脸一下,月珩气恼的回头,凤九卿挑眉,“看来,咱们还得去青云寺走一趟了。”

    知道这些人只是喽,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没有露面,凤九卿也懒得多管,正好有方大刀带着衙门的人扫尾,顺便看看能不能多问出来点什么,岳琪也带着士兵回去,该包扎包扎该休息休息,只剩了凤九卿带着月珩和张子全一起,连夜便赶去了青云寺。

    ……

串珠与骨图

    净和方丈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似的,笑呵呵的摸着肚子迎出来,“这几天倒热闹,来了这么多位贵客。”

    凤九卿也不跟他客气,一闪身就进了屋子,看桌上已然备下了点心,茶也正煮的香醇,月珩跟着进来,提鼻子嗅,冲凤九卿眨眼,“好香!”

    老和尚拿起小壶给几人斟茶,“是千两茶,已存了二十余载啦。”

    月珩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一口就饮尽了杯中的茶水,烫的伸出一截小舌头,“这茶不是要趁新的才好喝?”

    “也不尽然。”老和尚笑呵呵的又给她斟上茶,觉得这丫头活泼的讨喜,“百样茶百样品,新下的春茶自带着一股子新鲜甘甜,但经过揉炒火气也盛,你自品得了这份鲜甜,就难免上火。春茶好好存到秋日,待火气褪去再品,又是不同滋味。”

    “好茶么,是值得多等待一些时日。不过之前却从没听过原来春茶留待秋日来喝才更好的道理。”

    老和尚含笑点头,“刚刚说的是绿茶,咱们今天喝的这是黑茶。黑茶不比绿茶细致,叶子粗大些茶梗也甚多,很多人会挑出去茶梗,却不知失了一大半真味。这茶有个特点,起初的新茶自有一份如青草一般鲜嫩醇香的口感,但随着时光岁月,这茶却是越来越香醇回甘,便是久煮也不会褪色淡了味道。”

    月珩细细观品着水中的杯盏,嗅着满室茶香,确实觉得不凡,这老和尚好像话里有深意似的,“竟然如此。岁月会抹去很多东西,但也有些东西是随着岁月流逝,方才能真正显露出来的。”

    凤九卿拿帕子轻轻擦她抿嘴品茶时沾在唇角的水珠,笑的像只逮着胖耗子的猫,月珩正想事情,没顾上他的小动作,反应过来脸红了红,正色问道,“大师,您可知道那骨图的事情?”

    “该来的总是要来。你且仔细看看你手上那串珠子。”

    月珩疑惑,这珠子她时常拿在手里把玩,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呀,“这上面的暗纹有什么蹊跷么?”

    凤九卿凑过来仔细看,皱眉,将串珠递给了张子全,“似乎是某种文字?”

    张子全接过去将每一颗珠子都细细打量了一遍,“传闻中,明灵公主是把骨图给了当时的几位王爷,看来传闻不尽不实之处颇多。”说着恭敬的捧着串珠问老和尚,“大师,这上面的暗纹其实是古梵文吧。”

    老和尚赞许的点点头。

    张子全接着道,“一共六颗珠子,写了六个地方,怕不就是骨图所在?”

    “难得施主竟然识得此文,正是如此。施主可能看出是哪六个所在?”

    张子全蹙眉,声音低沉了几分,“青云寺、水岛山庄、鬼寨、西陵川、皇宫、蛮荒山。”

    老和尚叹口气,把那之前装珠串的盒子拿出来交给张子全,示意他打开,张子全打开盒子见是空的,正准备问老和尚,手上却感觉这木头似乎比看起来的大小要轻一些,在盒子上摸索了一阵子发现有机关,打开之后果然见夹层中有一枚骨片。

    月珩凑上来看,“这就是骨图的其中一片吗?看着倒没什么稀奇。”

    老和尚笑呵呵点头,凤九卿和张子全却没说话,一脸的凝重。

    月珩看看凤九卿,又看看张子全,事情如此顺利却不知二人在担忧什么。

    月珩眯着眼睛戳戳凤九卿,张子全苦笑,“是应该想到的,明灵公主最后心心念念的除了家国天下,最放不下的还是青云寺的一段往事吧。”

    几个人叙完话,天已经蒙蒙亮了。

    “女施主颇具慧根……”

    凤九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珩儿可没有明灵公主那觉悟和造化,自然也没有那么大的慧根。”说着很顺手地一搂月珩,立马被月珩暗捅一记又占便宜!

    “我哪儿说错了,你看佛经读不了一页就要瞌睡……”

    月珩恶狠狠的踩了一脚过去还说!

    张子全好笑地看着两个人这俩人一

    股子别扭劲儿。

    ……

    “呼……”几个人道别净和方丈,凤九卿伸个懒腰,长长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张子全倒依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书生样子,“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凤九卿一把拽住他胳膊, “往哪去告辞,你先祖遗训是什么?”

    “把骨图交还给朝廷。”

    凤九卿很欠揍的伸伸懒腰,一只胳膊搭在月珩肩上,还没站稳就被月珩飞起一脚,他也不在意, “这么说,当年旨意是说让你把骨图交给我们。”

    “嗯。”张子全老老实实点头。

    凤九卿抓住月珩腕子,月珩抬脚要揣,却听他指着那串珠子接着问,“那这是什么呀?”

    “这……”张子全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这人,阴险!”

    凤九卿笑得人畜无害,撇撇嘴发出“滋”的一声,“不过嘛,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和你一起去找齐这六块骨图,也算了了你先祖一份心愿。”

    张子全气的跳脚,却说不过他,一拂袖走远了。

    凤九卿笑的欠揍,看张子全走远了,这折腾了一夜,他肚子也有些饿了,便拉着月珩往灶房拐,想找些吃的,却被月珩一把拽住了。

    “对了,你带银子没有,我还有点小事要办。”

    凤九卿摸摸怀里,拿出个小荷包来,看起来是用的顶好的布料,针脚却是惨不忍睹,他好像用的极爱惜似的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了看,抬头看月珩,“一万两。”

    月珩倒吸一口气,“你哪儿弄来这么多银子?”

    凤九卿愣了良久,似乎在思考,回过神来冲月珩眨眼睛,“岳父大人给的。”

    月珩惊讶,“我父皇为何给你这么多钱!”

    凤九卿十分老实的回道,“你夫君我战功赫赫,光封赏都不止这些,何况这些年在边关也没什么花销,又没什么不良爱好……”

    月珩突然反应过来,抬脚又去踹,“谁是你岳父大人!”

    ……

    月珩带着凤九卿晃晃悠悠下了山,回到了前几日吃面的那家面馆,却见门关着还上了锁。

    天色虽然还早,路上也已有些卖早茶的铺子开张营业了。

    月珩拉着凤九卿找了间离得最近的馄饨铺子,“小哥,要两碗馄饨!”

    “这就来!”

    凤九卿看她吃个早饭还东张西望的,觉得奇怪,“你这是找什么呢?”。

    月珩一边等着馄饨一边四处看着,随口答道,“你不知道,我之前白白吃了人家的面,说好了送银子来的。”

    闻到馄饨的味道,月珩才把眼神挪回来,一副猫儿看见鱼的表情,“好香!是荠菜猪肉馅的!还加了笋丁儿和香菇!是顶考究的江浙吃法!”

    凤九卿忍笑,“呵,你这鼻子。”

    月珩得意的戳戳桌上的一小盘腌黄瓜片,挑眉。

    看那小哥手里忙活不停,月珩凑过去靠在灶台边上问他,“小哥,你可知道旁边那家卖面的婆婆去哪儿了?”

    那小哥看了看月珩,又看看凤九卿,“姑娘找那婆子做什么?”

    月珩眼睛笑眯眯,“上次吃面没带钱,这不一得空就赶忙给送过来呢。”

    那小哥叹口气摇头,“那姑娘不必寻了,那婆子家的小孙子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吓人的很,说起来也有段时间了,前几天看着好像是病重了些,这已然两三日没开门了,应该是去寻医问药了,看这情形,估计是不会再回来咯。”见锅里的馄饨已然打着转飘起来,小哥便接着回灶台给两人盛馄饨。

    月珩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一个手托着腮,一个手拿筷子戳盘子里的腌黄瓜片,“他们看病也要用钱,我这平白的欠了份还不上的人情,这可如何是好。”

    九卿把腌黄瓜拿开些,给那小哥多放了些银子,接过馄饨碗给她推到跟前,“我就说你不是个有慧根的吧,若有缘,自会有机会的。”

    这小哥也是个实在的,忙擦干净手想把银子送回来,“可使不得,两碗馄饨哪用得着这么些……”

    “拿着吧,若是那婆婆回来,便替我们把那碗面的钱结了,算是麻烦你给费费心。”

    “这……”那小哥还要推辞,凤九卿摆摆手,让他拿着就行。

    那小二小心的装好银子,又给两人盛了几份小菜端过来。

    月珩看着小菜精致,碗里的一个个小馄饨更是和小元宝似的圆润饱满,一点香菜和油葱丝点缀着甚是诱人,还加了蛋皮和葱花,正经讲究,吃得开心,不开心的事情好像也忘记了许多,笑眯眯乖乖低头吃馄饨。

    “你为什么一定要拉上张子全同行啊?”

    凤九卿凑过来欠揍的笑,“你希望就咱俩一起嘛,他在也不碍事的,反正咱俩一屋睡么。”

    月珩抬脚便踹,“谁和你一屋睡。”

    凤九卿被踹了一脚之后好像浑身都舒畅了,“子全啊,他祖父可是当年的国师张江,他精通机关算数,也算尽得真传,岂是池中之物,若不是领了皇旨和先祖的遗命,必不会拘泥于此处。”

    月珩张张嘴,有些惊讶,“难怪。那你求人家还这么横!那你说,刚刚子全该不会真生气了吧。”

    凤九卿望天,“不知道。”

    “啊,那快去找找看么,别回头人跑了,事情岂不麻烦。”月珩赶紧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拽凤九卿衣脚,起身就要走。

    “着什么急嘛。”

    月珩紧赶着往前走,没提防凤九卿一把搂住她腰,“不过,咱们这趟婚前旅行,是不是也该多亲近亲近……”

    月珩一巴掌拍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从地上捡了根最粗的树枝子便抽过去,凤九卿一边跑一边嘴欠的逗月珩,还不忘躲闪着抽过来的树枝子。

    张子全刚补了个觉,一出门,就看到月珩拿着根树枝正追打凤九卿,嘴里还不停骂着,“再占本姑奶奶便宜,打死你!”

    他无奈扶额,好歹是个知书达理的公主,大概也就面对凤九卿的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吧。

    ……

    “咱们收拾收拾,晚上启程,坐船正好。”凤九卿躲过气呼呼的月珩,一巴掌拍在张子全肩上,大笑着迈步进了屋子。

    张子全看看青色衣衫上的一个手印,用力拍了几下,“我可不曾说过要和你们一起去。”

    “其实,你和我一路同行倒也不用自卑,虽然我是比你强些,但你也不差啊……”

    “对,你哪里都比我强,特别是脸皮厚、嘴巴贱,我是实在比不上。”

    月珩笑眯眯一挑嘴角,“那水岛山庄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倒像个好玩的去处。”

    张子全想了想,“水岛山庄地处扬州,碧水环绕,确是好地方呢。”

    凤九卿看着月珩坏笑,“美食也甚多。”

    月珩吃饱喝足也不和他计较,转身回屋子收拾东西去了,凤九卿也起身,对张子全说道,“子灵送到太学了,平日起居有皇后帮忙照拂,你也可放心了。”

    张子全点点头,有些忧虑,“此行怕是危险重重,皇上皇后当真同意公主一起前往么?”

    “且行且看吧,事情早晚都要了结。”

    “凤将军!”

    只见一个黑点由远及近飞速而来,月珩正背着个小包袱几步跳出来还站稳,又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却见那人已经到了近前行完了礼,依然是那大嗓门,“将军,外族虎视眈眈,寻骨图一事事关重大,在下奉命随行!”

    果然是那方神捕。

    凤九卿拍拍他肩膀,“甚好。”

水岛山庄01:鱼水节

    次日清晨,月珩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的走到船头上伸个懒腰。

    只见船正破江而行,江面上一片烟波浩渺,映着晨光煞是好看。

    她鼻子极灵,吸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子葱花香气,便顺着味道的方向转到了船尾的灶房。月珩好奇地伸个脑袋往里张望,却见一袭红色衣衫的背影正在忙活着凤九卿?

    月珩倚着门框没出声,看他挽着衣袖正在做饭,两只胳膊露在外面,许是常年习武的关系,即便在暗处也能看出分明流畅的肌肉线条,干净利落。

    月珩伸长脖子往锅里看,只见里面似乎是清炖的几只鲫鱼,放了些葱姜,也没什么多余的调料,闻起来倒丝毫不显得腥气,反而有一股鲜美的浓香,“你这么早起啊?还自己做饭?”

    凤九卿早知后面有人,没听见月珩出声便由她看着,这会回过头来只见月珩穿着件鹅黄色堆锦的小褂,随意披着件毛茸茸的白色披风,正懒洋洋的斜倚着灶房的门框往里看呢。

    凤九卿把手里的活干完,晃悠到她身边伸手欲挑她下巴,“我不像这么早起的人么?”

    月珩侧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探头往锅里看,“船上又不是没有厨子,你这笨手笨脚的,可不要白瞎了这么好的鱼……”

    这时候丫鬟小厮和厨子也都起来了,见两人已经起了锅灶,掌事的大厨吓了一跳,“哎哟我的爷,怎么好让你们忙活,饿了叫我们一声呐。”

    一个小丫鬟掩嘴笑,“就是,再把灶房烧了,咱们在这大江上往哪儿跑。”

    那大厨瞪了她一眼,小丫鬟吐吐舌头,挽起袖子干活去了。

    灶房本来就小,这些人进来忙活不开,愣是忙把两人撵着出了灶房。

    凤九卿乐呵呵拽着月珩往船头走,给她找了张软塌躺下,又拿了个毯子给她挡风。清晨的阳光不毒辣穿透力却强,月珩眯着眼睛看太阳,转脸便见着凤九卿正瞧着自己笑。

    月珩看着有一刹那晃神,凤九卿本就五官端正,平日里有些放荡不羁的模样倒多了几分邪气,如今映着朝阳霞辉,他虽然坐得慵懒,毕竟常年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骨子里自透着一股子正义凛然的不俗英气。

    月珩脸微微红,思量着这会子该说点什么。

    “公主!凤将军!”

    月珩吓了一跳,侧头看到方晓蝶“嗖”的一下冲过来,掩着嘴笑。

    凤九卿也笑,“方神捕这嗓门比腿还快呢,不过,咱们出来不宜暴露了身份吧。”

    月珩突然想到自己是溜出来的,确实应多加几分小心,“我想,方神捕出来查案想必是知会了地方的,也不用遮遮掩掩,我且称你一句大哥,你便叫我妹子即可,至于……”

    凤九卿挑眉,假装无奈的摊手,“我便是你妹夫。”

    “万万不可!”方大刀板着脸一本正经,“尊卑有别,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与我等粗人……”

    “有何不可?咱们便正式结拜,也不算诓骗别人啦。”

    说着月珩起身,便跳起来嘱咐人摆香炉去了。

    凤九卿愣了一下的功夫,两个人都腿快地跑没影了。张子全正

    过来叫他们吃早饭,就看到凤九卿一脸苦哈哈的正一脸无奈的表情,头一次看到凤九卿吃瘪的他捂着肚子笑得别提多开心。

    ……

    船行几日,终于到了扬州府。此时节正值阳春三月,江南水景如画,不知从哪艘画舫飘出哼唱之声,当真是吴侬软语,婉转悠扬。

    江都县城热闹非凡,凤九卿斜倚在船头看水面上画舫如织,指着县东首的一家茶楼和张子全说着什么。

    月珩正准备凑过去听听,刚走到船头就听“啪”的一声,脑袋一痛!仔细看看刚刚砸到自己的是个木牌。

    她低头捡起来看上面写得似乎是个生辰八字,“这是什么鬼东西?”月珩正疑惑,便听到船头有人在喊,“穿红衣服的这位公子,我家钱小姐家境殷实、貌美如花,乃是良配啊!”

    月珩看向河岸,只见一小厮正冲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红绸,旁边有丫鬟支着柄油纸伞遮阳的那位小姐想必便是钱小姐了,她此刻略显娇羞地低着头,却总忍不住往船上望着。在油纸伞的阴影里看不太清面目,但看穿着不凡、身材窈窕,想必也是佳人。月珩拉拉凤九卿的衣角,凤九卿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也冲着河岸挥了挥手。

    只见那小姐满眼喜色,似乎给旁边小厮吩咐了些什么。

    旁边张子全看着只觉胡闹,便紧着安排几人赶紧下船,找地方先填填肚子,好做正经事,瞥了凤九卿一眼,“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无端端又要图惹事端。”

    张子全是顶细致的人,安排得也很周到,他引着几人到了一间名曰灵水阁的酒楼,这酒楼看气派也知其在江都县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服务周到装修讲究,关键是占据地利,凭湖而坐,不仅能看到河中画舫,亦能看到河对岸热闹的街景,且隔河而坐并不觉喧哗,如果仔细看还能遥遥看清远处的城门,不论是闲坐聊天或是等人吃茶都是极好的。

    月珩有些惊讶,“想不到此处风气竟然如此开化,当街看到喜欢的人直接丢牌子就可呢。”她想了想,话锋一转,坏笑着看凤九卿,“只是咱们提前也没做什么准备,不知回头你要如何与那钱小姐再联络了呀。”

    “几位是外地人吧。”酒楼的小二看几位衣着不凡,便引上了二楼雅间,“咱们这几日正赶上鱼水节,算是个由来已久的相亲活动吧,所以但凡家里有适龄子女又能拿出点钱来的,这时候都会租上艘画舫彩船到河面上来过过时候,期盼着能觅得佳偶呢。”

    月珩眨眨眼,拍手,“这样的活动甚好啊,我回去一定要告诉父……告诉爹爹,女孩子们闷在家里头着实不是办法,一个个的性格都扭曲的不行,说话阴阳怪气的,有机会咱们也这么弄弄岂不好玩。”

    小二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那相貌好家世好的自然是开心,那些相貌平平的出来却往往无人问津,可怜的是贫苦人家为了给孩子找个好归宿砸锅卖铁也要去租上艘画舫,更苦的人家连艘最普通的彩船也是租不起的……”

    张子全点点头,“这倒也是,原本便不该只是以貌取人的,这活动都是有钱人家的游戏,初衷许是好的,却是让情爱之事变了味道。”

    那小二也是叹气点头,“这位公子高见,许是这个原因吧,最近也出了不少怪事。”看几人落座,小二忙跟着介绍,“咱们这儿最有名的便是鱼水节

    特有的几样点心,鱼儿酥、桃花甜酪、八宝玫瑰果茶,都是这几天才能吃到的精致式样,几位点点什么?”

    “你看着有特色的,你们做得好的,掂对一桌即可。”月珩是第一次下江南,想着吃点没吃过的,又听那小二说起怪事不免好奇,“小哥刚刚说的是什么怪事?”

    那小二拍拍自己的嘴,“看我这嘴,胡说八道的,别凭白扫了几位兴致,您几位先喝壶茶,我这就去安排给您上菜。”说着便跑下了楼。

    张子全摇摇头,“这种活动一般是地方乡绅号召举办的,说起来最终目的还是赚钱。”

    月珩心心念念刚刚那小二说的“怪事”,满心的好奇,“那小二说话怎地说一半便跑了呢,也不知此处有发生什么怪事。”

    很快各种菜式都摆上了桌,凤九卿一边给月珩布菜,一边劝她,“咱们才刚到这儿,有的是机会听故事。你若有兴趣,吃饱了咱们去茶园子逛逛。”

    月珩乖巧点头,大快朵颐。

    ……

    几人正吃着,突然听得锣声四起,有人大喊,“不好啦!妖怪又出来吃人啦!张府的画舫出事啦!”

    听到“出事”两个字,正埋头苦吃的方神捕立刻放下筷子,耳朵动动听着外面的动静,拿起刀几步便冲下去出了酒楼。

    月珩听到“妖怪”两个字也是猛地抬头,却见他这刚认的大哥已经快到河岸边了,起身跟着往下跑,“哎呀,这是怎么练得飞腿,跑得这样快!”

    妖怪吃人?凤九卿蹙眉,大白天的什么人又在装神弄鬼。

    张子全看他神色便知他不信这些,“正好算是吃的差不多了,这边的骨图一事暂时毫无头绪,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几个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有巡街的衙役把张府的画舫进行了封锁,正疏导周边的船只,劝大家先回去,暂且缓一缓这鱼水节之事。

    江都县的县令很快就赶到了现场,方神捕显然已经和对方进行过一轮交涉,大踏步就要进画舫,几个人赶忙跟着凑过去。

    刘大人看了看这几人皆是衣着不凡的俊品人物,却是眼生的很,疑惑道,“这几位是……”

    月珩正要开口,张子全先说话了,“我是跟着方大人的师爷,略通医术,不知方不方便跟着一起验尸。”

    那刘大人忙不迭感谢,最近怪事频发,他们查着毫无头绪,一方面是地方有钱有势的乡绅老爷,一方面是此等怪异事件破案压力极大,正踌躇该如何是好。这有了京城的神捕到访,他赶忙甩这烫手山芋,“哎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那就有劳方神捕和这位……”

    “张子全。”

    那刘大人连忙点头,“有劳张师爷!有请有请!”

    “刘大人有请。”

    刚一踏上画舫,几人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方晓蝶已经把船上随侍的几个人带到一边问话了。

    画舫里的软塌上斜斜躺着一具尸体,还能看出是名妙龄女子,只是惨不忍睹,血一直流到了软塌旁的地上……张子全走到尸体旁边查看,月珩也凑上去看,一把捂住嘴巴,险些叫出声来。

水岛山庄02:猴子会作诗?!

    月珩自幼调皮无状惯了,也算是胆子极大的,只是这张小姐的尸体死状太惨,整张脸都模糊了,看起来实在恐怖。

    凤九卿知道她的性子即便是怕也是要逞强的,便只是上前几步微微挡在了月珩和那尸体之间,他本就魁梧,一时间月珩倒是全然看不到那尸体了。凤九卿是见惯了战场厮杀的,一般来说,刚上战场的人也好,普通人也罢,不管是看到活人的伤口,或者看到死人的尸体,都会受到极大的恐惧刺激,这是生物在观察到同类受到伤害时候的正常反应,见多了也就慢慢克服了,月珩毕竟很少见到死人,而且死状如此凄惨诡异,这会子怕是要留下点心理阴影。

    刘大人进来看了一眼张小姐的尸体,一个劲地摇头叹气,“哎,又一个。”

    凤九卿听他话里有话,“刘大人的意思是,此事已经发生了多起?”

    那刘大人又叹一口气,“最近县里也不知是怎么了,发生了不少怪事,先是有幼儿失踪,再就是像这样的惨案……大家都传,说是,说是有妖怪出来吃人了,专吃貌美女子的脸!”

    凤九卿嗤之以鼻,“此话荒谬,哪里来的妖怪。”

    刘大人神色复杂,犹豫着,“话虽如此,可查探起来,真是毫无头绪啊,毫无头绪。若不是妖怪,不知何人能做到啊。”

    方晓蝶继续查探着,询问着附近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张子全则是满心疑惑,正好跟着刘大人和衙役回了趟衙门,协助验尸,顺便也探探实情。

    从张府的画舫出来,凤九卿见月珩面色有些发白,想着时候还早,也不急着回住处,便带她四处逛逛散散心。

    月珩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手里卷着缕发丝歪着脑袋思考着,“这事当真蹊跷,水面上当时这么多人,那女子面目全毁岂不是痛到极致,咱们离得这样近,却不曾听到呼救的声音。不仅如此,那女子身上全无挣扎的痕迹,虽看不到表情,可看她的体态,倒像是在很放松安逸的情绪中……被害的。”

    “或许是先把人迷晕了再动手的吧,等子全验尸回来便知道了。”凤九卿虽然也觉奇怪,却不忍看她忧心,正巧看着前面不远处围着群人热热闹闹,便拉她过去看。

    走近了看是有杂耍的艺人表演,一只小猴子正在表演,那人瞧着铜锣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咱家的灵猴可是顶顶聪明,算数识字作诗样样都会啊!”

    凤九卿拉拉月珩,“咱们去瞧瞧,我莫不是在边塞待太久了,都不知道这如今的猴子已经会作诗了?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月珩也好奇,她在京城虽看过不少有名的杂耍,不过也不曾见过会作诗的猴子。很快人就聚集了起来,看得出这杂耍应当是挺热闹,里三圈外三圈的被围观的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月珩和凤九卿兜兜转转了半天还没挤进人群。

    “姑娘,买个护身符吧。”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挡住月珩,清瘦的几乎挂不住衣服,看起来还有些

    弓腰驼背的。

    月珩一边张望着里面的杂耍把戏一边随意摆了摆手,“不要不要。”

    那道士不依不饶的挡在前面,满脸堆笑,“最近县城里不太平啊,姑娘长得美,买个护身符保平安。”

    月珩想往前走一直被挡住,瞥了这道士一眼不太高兴,她一向觉得道士多是弄虚作假的,十分不喜,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时倒是僵住了,那道士拿着个黄纸包做的护身符,就想往月珩手里塞。

    凤九卿看月珩没跟着,回头叫了她一声,月珩冲那道士摆摆手,“谢谢您啊,我真用不着。”说着就赶紧跑了两步追上凤九卿。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到前排,杂耍节目已经演出过半了,他们凑过去的时候,就见那只小猴子正从地上的一堆纸片中挑拣着,挑到满意的就拿过去给那杂耍艺人,杂耍艺人接过那张纸片,把上面的字给大家展示,然后贴在后面的木板上,只见木板上已经贴了一行多字,月珩看着明白,这小猴子是在拼“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这首诗,虽然是拼字写诗并不是自己作诗的,但也已算是前无古人了,月珩高兴,忍不住拍手称奇,“果然聪明!”

    随后小猴子又表演了几个节目之后在一旁休息,那杂耍艺人又牵出只小狗来,一身白色的毛看起来没什么光泽,但胖乎乎的很可爱又很灵活,关键是这小白狗竟能算出加减算术,月珩惊奇不已,连连拍手叫好,白天看到那女尸的事情也暂时忘记了一些。

    一圈表演结束,那小狗嘴里叼着个盘子到人群里来收赏钱,那小猴子也从个箱子里拿出几枝花来跟在后面,看谁给的赏钱多,就会献上枝花。

    “他们竟然能识得钱数多少,当真是顶顶聪明的。我在宫……”月珩惊讶不已,拉着凤九卿的衣袖,“以前在家里也不曾见过这么灵透的小动物。”

    旁边的人听见月珩说话,接口道,“这算什么呀,吉庆班绝活多着呢,听说还有人鱼唱歌的表演呢,不过大户人家才请得起,咱们是无福得见咯。”

    正好那小狗走到月珩身边,看月珩和凤九卿穿的富贵,还站起来伸出两只前爪来“拜拜”。

    月珩笑眯眯戳身边的凤九卿拿钱!

    凤九卿拿出那荷包来掏出一大锭银子,小狗摇摇尾巴去接,许是银子有些重,它接了银子却没咬住那盘子,哗啦一声银子铜板撒了一地,那小狗似乎吓得哆嗦了一下,赶忙用爪子把地上的银子往盘子里拨。

    那杂耍艺人看见了,跑过来几下把银子收回盘子里,手起鞭落便抽那小狗,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我买了你下来,供你吃喝,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小狗浑身发抖缩成一团,嘴里呜呜的声音像极了小孩子的哭声,旁边人群的人看着都不忍心,纷纷劝阻。那杂耍艺人又狠狠抽了几鞭子才收手,嘴里嘟嘟囔囔,“没用的东西。”

    月珩几次伸手想去拦那鞭子,都被凤九卿拽住了,这会看表演结束那艺人也开始收拾家

    当了,围观众人便纷纷散去了。

    “你为何要拦我。”月珩气鼓鼓得拿眼角瞥了凤九卿一眼,没好气的甩着手走在前面。

    凤九卿看月珩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知道她是心疼那小狗,只是他总感觉有些奇怪,便想看个明白,可惜并没有看出什么来,这会也不好向月珩解释了。他看旁边有卖草莓的,想着月珩爱吃这个,就跑过去买了一小筐,手里挑出两个最大最红的回头叫月珩,“阿珩,这你爱吃的。”

    月珩她正想着刚才的事情满心的心思都没在这儿,回头就见两个草莓冲自己飞来,连伸手去接都忘记了。

    只听“啪”“啪”两声,两颗大草莓直接砸在了月珩的脸上,草莓砸一下虽说是不会疼到哪里去,只是汁水迸溅糊了个满脸满目。

    凤九卿看着月珩呆萌的傻样,哈哈大笑,“你这脑门也是硬,可怜了这两颗草莓熟得这样好!”

    月珩先是愣了一下,赶忙拿出帕子来擦了一把脸,气得跺着脚挥舞着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凤!九!卿!”

    凤九卿赶忙躲开,一边跑着躲闪还一边笑个不停,把个月珩气的脸都青了,可恶的是他功夫好,每次她将将追上看着人就在跟前一拳挥过去,却发现那人又在前面一步的地方了。月珩这边气得跺脚,又逮不住人,活像只炸了毛的刺猬,上蹿下跳的,凤九卿越看越觉得可乐越是想逗她,两个人追追打打就是一路。

    ……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月珩与凤九卿追打了一路已经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是跑又是喊叫,她只觉得此刻嗓子着火了似的在冒烟,刚进屋子就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凉茶咕嘟嘟两口喝完,又紧着去倒第二杯,恨不得直接端起壶来往嘴里倒。

    凤九卿看她心情还好,倒像是把白天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觉得放心了些,这会也不敢再惹她,殷勤的在旁边伺候着给倒上壶热茶放在一边,又给她拿水果。

    刚刚好,张子全也回来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月珩看张子全回来了,往他身后看,方晓蝶却是不在,便问道,“子全,我大哥呢?”

    凤九卿无奈扶额,她这样擅自认了亲,不知道回去皇上皇后知道了会怎么想。

    张子全好像正想着什么,被月珩一叫回过神来,“哦,方神捕还在衙门里,说是下午探访到了一些事情,要去找刘大人详细问问。”

    月珩点头,“还没吃过晚饭吧,我去叫人送些菜过来。”说着便跑下楼去了。

    凤九卿看月珩又蹦蹦跳跳下了楼,心里好笑,这丫头有时候乖顺的像只猫,有时候又满身是刺的像只刺猬,刚刚还跳着脚要报那两只草莓的仇,这会这么快就又歇过来了,他坐到张子全身边,“那女尸到底是什么情况,该不会真有妖怪吃人脸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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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介绍:
公主月珩逃婚,将军凤九卿一路追妻,谁知竟搅入了诸多诡异案件之中,虽惊悚却也不失欢乐,两人见招拆招,结交了不少性格各异的好友,也渐渐找回了昔日朦胧的情愫……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军溺宠:逃嫁公主太顽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