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家族的矛盾
“砰！”
一只粗糙又布满老茧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真皮沙发上。
那里，放着一张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有两行醒目的大字：“周不器同学，通过全国普通高等学校入学考试，你已被燕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专业录取，请于2004年8月29日至8月30日之间到学校报到。”
燕京科技大绝对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学府了，却引来了东北春城万潮集团的周家上下的强烈不满。
坐在书房沙发上大怒发作之人，正是周不器的爷爷，万潮集团董事长、周家家主周广山。
围着周广山的是四个男人。
大儿子周建国，以及他的儿子周不比。
二儿子周建军，以及他的儿子周不器。
周广山六十多岁了，是个老派的老顽固，严禁女人参与家族会议，认为女人会带来霉运。他指着周不器，怒吼道：“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都白费了！”
一声怒喝，周建军的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地站在儿子旁边，恨不能把儿子直接打死。不过在老爷子面前，他连一根小手指都不敢乱动。
周不器则不同，腰板挺得笔直，微微低头，脸色不见愧色，神色平常，眼角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坚定。
对他来说，这是必须要闯的一关、必须要走的一步。
这是重生两个月以来，所能找出的跳出这个牢笼般的封建式家族的唯一方法！
没错，他是个富二代。
万潮集团资产接近两个亿，是春城知名的民营企业。爷爷周广山又极具手段，多年经营、广积人脉，让他在东北各界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不过，周不器却知道，万潮集团现在的繁花似锦，只是烈火烹油，上演着最后的辉煌。
万潮集团经营的是外贸行业，主要是从山里收购些松茸、木耳、松子、蘑菇之类的野货，向韩日和欧美出口。因为收购价格压得很低，外国人开价够高，以及出口退税政策的补贴，毛利率超过80%，大赚特赚。
可辉煌是短暂的，随着周广山相交甚好的老领导调离，他没了最大靠山。再加上国家加入世贸后外贸产业越来越兴旺，竞争者越来越多，万潮集团每况愈下。
周广山年轻时受过重伤，肾脏被打坏了，身体一直不好。公司效益的急剧下滑，加速了他的死亡。
他有两个儿子，周建国和周建军。周建军很无能，四十多岁了还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万潮集团的大权，自然落在了大儿子周建国头上。
周建国是个狠人，打算独掌万潮集团，把周建军一家赶出去。
这样的家族里，没什么兄弟亲情，更何况由于时代的原因，兄弟二人十几岁了才第一次见面，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就这样，周建国一点点地蚕食周建军在集团中的股份，就在即将把周建军彻底清除时，却发生了意外。
因为万潮集团的外贸生意每况愈下，周建国掌权后改变了集团的运营方向，瞄准了正热的房地产市场，利用老爷子留下来的人脉遗产，以较低的价格拍下了一块土地，打算建立一栋贸易大楼。前后累计贷款超过一个亿。
结果监管不力，施工过程中发生了火灾，烧毁了大量财物，还烧死了两个建筑工人，震惊全省！
巨大的负面口碑和经济损失，让老爷子留下的那点人脉都指不上了，万潮集团陷入破产。
这个时候，周建国想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周建军。
糊里糊涂地一纸合同签下来，周建军成了万潮集团的法人，成了唯一的股东。
破产清算，周建军背上了巨额外债。
当银行、法院和公安机关找上门来那一刻，周建军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结果，周建军跳楼自杀。
可以说，上一世的周建军一家下场很惨，惨到周不器的母亲娄芳菲要跑回娘家摆地摊，才能维持生计。
好在周不器还算争气，随着年龄的增大，在社会上磨练多了，摸索出了一点经商的门道，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事业。不过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娄芳菲已经肝癌晚期。
母亲的葬礼上，悲痛的周不器无休止地海饮，可酒精也难以麻醉他一生坎坷的痛苦。
直到醉死，直到重生。
周不器重生了，他绝不会让上一世的家族悲剧再度发生。
这两个月来，他努力学习，参加高考。
然后，他没有遵从家里人的意志报考本地的大学，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首都。
前世，他读的是吉大，毕业后回家“接班”，结果……当然，重活一世，即便周不器再读一次吉大，他也有信心能扭转万潮集团的未来。
可又能怎样呢？
这辈子就坐镇东北了吗？
投资不出山海关啊！
万潮集团在春城有点名气，放在全国，那就屁都不是，山货的外贸生意更是毫无前途。
而且，周家是个封建大家长式的家族，家主周广山管着一切，他的话就是周家的圣旨。而他又思想僵化、性格顽固、刚愎自用，一味地宠信、培养大儿子周建国。
想要改变这样一个老顽固，那真是难上加难。
有这样的时间、精力，周不器早就在外面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了，盘子不知道比万潮集团大多少倍。
借着上学的名义进京，是他逃离这个牢笼一般的家族的最佳选择！
至于万潮集团……周不器不稀罕！
周建国很满意周建军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可周不器的平淡冷静，却让他不太高兴。
老爷子发火，你小子一点认错态度都没有，干什么？想造反？
不过，他是接班人，在老爷子面前，总要表现出长辈的关切之意，就一脸痛惜，恨铁不成钢地说：“不器啊，大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家族！家族！家族最重要！你从小成绩就好，不像你大哥那样，高考才70来分……”
“爸，你说这个干啥？”周不比一下就不高兴了，“我分数是低，但我不是白眼狼，我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肯定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我上大学时候不就出来帮爷爷管理公司吗？”
周广山脸色稍霁，“不比做得不错。”
周不比顿时大喜，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周不器一眼，嘴角边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不屑和嘲弄。
学习好有个屁用？
在老爷子面前，你算哪根葱？
燕京科技大学？
笑死个人！
万潮集团里的大学生员工还少吗？清华北大的也有呢，不也一样要乖乖打工？有个好出身都不知道好好利用，还考什么科大？学习学得脑子傻掉了吧？
呆瓜一个！
周建国也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尤其跟周不器对比起来，那就太优秀了，心中欣慰，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厉喝一声：“滚一边去，有你说话的份吗？”
周不比马上乖乖地溜到一边站着去了。
周广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一年中至少有三个月要住在医院里，也有点老糊涂了，就觉得周不比的恭顺模样很有家教、很有德行。
至于周不器……大概是随根儿了，跟他那个熊包老爸周建军一样，没什么出息了。
不过，到底是亲孙子，周广山也不忍就这么放弃。
长叹了口气，周广山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报考就报考了。我这张老脸还有点用，在省里能说上话，回头你直接去吉大报到吧，反正你也过了吉大的分数线。”
周建国心头微沉。
对他来说，周不器肯定是滚得越远越好。要是周不器真读了吉大，有周家的扶持，说不定还真让他玩出花来。
毕竟，周不比大学念的只是春城工程学院。
不过，周建国的表面功夫玩得极好，笑眯眯的说：“老爷子愿意出面，那肯定没问题。不器去吉大挺好，咱老周家也能出个重点大学生了，在各个场合提起来，脸上也有面儿。”
这个时候，周不器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能站出来说一句话啊！
周家的规矩森严，没有大人的允许，小孩是不能乱说话的。
不过，看看周建军那副唯唯诺诺的熊包样，别说开口了，大概屁都不敢放一个，根本指望不上。
没办法，周不器只能奔赴第一线直面炮火了，大声道：“爷爷，我不读吉大！”
“嗯？”
周广山先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是被反驳了？
在周家，竟然有人敢反驳自己？
这是作死啊！
随即，他那双浑浊又饱经风霜的眼睛猛地一瞪，不怒自威：“你说什么？”
周不器深吸了一口气，道：“爷爷，我不读吉大，我要去读科技大。”
“你……”
周广山伸手指着周不器，对这个孽孙似乎要赶尽杀绝，怒吼了一声：“周建军！”
“啊？”
周建军茫然地抬头，有些错愕，“爹，你叫我？”
周广山差点没气死，直接把手边的老头乐扔了过去，砸在了周建军脑袋上，厉声道：“又在想哪个野女人呢？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周建军额头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叫惨，小心的抬眼飞快的瞟了一眼老爷子，又赶快低下了，嘟囔道：“我……我……我当年就说过，别叫不器，别叫不器，这不就是越长越不成器吗？怎么样？应验了吧？”
周不器直接捂脸。
别人是坑爹，你这是坑儿子啊！
老爷子给了你说话的机会，你可倒好，不帮忙圆场也就罢了，还火上浇油。你不知道“周不比”、“周不器”这俩名字都是老爷子起的？
算了算了，靠人不如靠己。
还是我自己来吧！
第2章 君子不器
周不器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郑重地道：“爸，你说错了。《论语》上说，君子不器。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不器’二字，说明了爷爷对我寄予厚望，舍器而寻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可是经验之谈了。
这种又空又大又漂亮的话，看似无用，实则大有用处。
就像“马杀鸡”。
按摩不能让人延年益寿变得更健康，但是，按摩能让人舒服啊。
话术的本质就是按摩。
周广山自诩很有文学修养，伤痕文学时期写过小说，诗歌热的时候写过诗。有钱之后，还出版过诗集，现在甚至还挂名了市作协的副主席。
当然，以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不过是暴发户附庸风雅的沽名钓誉而已。
他两个儿子出生时，受时代原因，名字比较大众，一个叫建国，一个叫建军。不过孙子出生时，时代就变了，老爷子的艺术才华就有了发挥空间。
周家第三代有三人，周不比、周不器，以及妹妹周楠，都是老爷子亲自起的名。前两个取自《论语》，周楠则来自《诗经》。
果然，这句话搔到了周广山的痒处，他神色一怔，脸色稍缓。
哪知周建军根本没领会他的意思，还以为儿子在教训老子呢，登时大怒，抬脚就踹：“《论语》个屁，我让你天天跟我扬了二正五迷三道的……”
还没踹过去，老爷子周广山就气炸了，勃然道：“周建军，滚出去！”
周建军如蒙大赦，闷头跑出了书房。
周建国看也不看那个废物弟弟一眼，眼神锁定周不器，忽然笑道：“看来，不器遗传你爷爷的文学细胞呢。那你说说，你大哥的名字是从何而来？”
周不器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也是取自《论语》。我猜测一下……爷爷是希望大哥能够不分彼此地照顾后面的弟弟妹妹吧。”
这话暗损了周不比一下。
因为他的行为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名。
不过，周不比不学无术，也听不太懂，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原来是子曰过的，这下他们在笑话我的名字，我可有的说了。”
周广山眉头微皱，面露不悦。
周建国直接气炸。
你个蠢货，给老爷子上眼药吗？
好在他经验老到，马上就转移焦点，笑着说：“不器啊，大伯看你对文学这方面挺有天赋的，不如就去吉大读文学吧，刚好替你爷爷完成他年轻时的梦想。说不定将来咱家还能出个文学家呢。”
周广山果然意动，眼含期待。
周不器就叹了口气。
这老爷子的控制欲太强了，我是你孙子不假，不是你的替身啊。我想要的是站在这个时代之巅，俯瞰天下！
周家这座小庙，装不下我周不器！
“爷爷，我要读北科大！”
“放肆！”
周建国严厉起来。
周广山却摆了摆手，没有了最初的愤怒，布满褐斑的老脸平和下来，出神地说：“理由呢？”
周不器心中大喜，轻声道：“不飞出鸟窝的鸟，永远是雏鸟。我长大了，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不是含沙射影吗？
周建国有些生气，却不好以长辈的身份欺压，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却发现周不比压根就没听出什么，一副看戏的模样。
周广山嘴角含笑，“翅膀硬了？”
周不器道：“我想试试。”
周广山眯着眼睛，定睛看他。浑浊的双眼，好似能穿透一切雾瘴，看透他内心似的。
周不器毫不退缩，迎着他的目光。
半晌之后，周广山就好笑地摇摇头，转头看向周建国：“你们爷俩先出去吧。”
“爹！”
周建国一下急了。
这啥情况？
老爷子要和那兔崽子单聊了？不是家族会议的一致声讨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广山脸色一沉，“出去！”
周建国咬咬牙，深深地看了周不器一眼，带着儿子离开了。
书房内，只剩下了周广山和周不器爷俩。
“坐吧。”
周广山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周不器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就坐了过去。
不就是盘道嘛！
就不相信自己两世经验，还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却没想到，周广山根本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目光悠远，说道：“鸟窝也有鸟窝的好处，至少安全，衣食无忧。飞出去了，谁知道外面遇到的是刮风下雨，还是猎鹰猛兽？爷爷老了，不想让你们像我年轻时候那样了。那是用命在搏啊！”
周不器马上就明白了老爷子的深意，非常惊讶。
这就是老爷子强势地把子孙后代都“捆绑”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害怕子孙后代吃苦？真的假的？
不会是《资治通鉴》看多了，对家族企业施展帝王术吧？
周不器试探着说：“爷爷，时代不一样了，国家在越来越好。”
周广山道：“在家有在家的好处，就算圈成了废物，也比野心勃勃在外面胡作非为好。就你爹那样的，只要在春城，约束着，就犯不了大错，周家就能保他。”
周不器道：“爷爷，周家再大，也架不住坐吃山空。”
周广山一挥手，摇头道：“你大伯能力不错，万潮集团交给他，只会越来越好，你家的分红也越来越多。”
周不器撇嘴，心想正因为你要把集团交给大伯，我才更要出去呢。
“是那块料，放在家里也成，放在外面也成，哪都成。不是那块料，放哪都没用。”周广山见他不以为然，语气微微加重。
周不器笑道：“温室里长不出好料，好料都是野生的。”
周广山愣了一下，顿时笑了，虚指着他，“你小子跟谁学的？嘴把事厉害。”
周不器笑嘻嘻地说：“爷爷，这么说您同意了？”
“翅膀硬了，想飞就飞吧。”周广山气哼哼地摆了摆手。
周不器大喜，猛地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爷爷！”
周广山拿起沙发上的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语重心长的道：“如果飞不动了，就赶快回来。要是在外面掉了地，想回家都难。”
周不器接过通知书，重重点头：“嗯，我知道了。”
心中却深深地不以为然。
飞不动了？怎么可能？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飞不动了，也不能回来。在外面还有条活路，回来就等着被大伯一家摧残吧。
不仅不能回来，还要想办法把爹妈都接走。
周不器离开后，周广山坐在书房里却迟迟没动，手里熟练地卷起一根旱烟，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盯着门口。
那是周不器离开的方向。
很快，旱烟燃起，刺激的烟味布满了整个书房。
紫色的烟气映衬下，周广山的神色愈发厚重，默默沉吟，似有所思。
……
“哥！你真要去首都上大学？”
一个十三四岁的精致丫头，猛地推开了门，小脸兴奋地大叫。
她是周不器的妹妹周楠。
准确地说，她是周不器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妈刘秀慧是周建军的小老婆，没领证、没名分。豪门嘛，尤其是暴发户的豪门，都不干净。别说周建军了，周建国父子在外面也养了一大堆女人。
不同的是，刘秀慧登堂入室了，得到了周广山的认可，还给周家生了个女儿。她和周不器的妈妈娄芳菲相处得也很融洽，从未闹过矛盾。
其实也没什么矛盾点，争宠吗？周建军天天在外面胡搞乱搞，晚上很少回家。钱财就更不必说了，都是老爷子按家族规矩统一发放的，谁也不敢反对。
尤其是这几年，大老婆和二老婆都年纪渐大，对周建军失去了吸引力，二人一合计，索性就搬到一起住了。
平时，周不器叫刘秀慧为“刘姨”，对她很尊敬。
对周楠这个妹妹，也像亲妹妹般地对待。
“是啊。”周不器放下笔，转身对她微笑。
周楠欢呼一声，“哇，哥你太厉害了！”
“等你高考了，也去外地念书。”
“啊？我……我不行……”
“放心，还得好几年呢，到时候哥给你安排。”
“行……行吗？”
周楠眨了眨大眼睛，流露着隐隐的期待。
周不器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当然行，你现在才初二，四年以后……我说的算！”
“吹牛！”
周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轻哼了一声，眼睛随即落在了写字台上，“哥，都写什么呢？创业计划……哇！哥，你要创业？”
“嘘！”
周不器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点声，不许乱说。”
周楠则兴奋雀跃，“哥，你要创业？去首都创业吗？”
“当然。”周不器拍了拍胸口，“天天啃老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哥去外地上学，就是去建功立业打江山的。”
“哥，你真厉害！”
小姑娘眼里充满了崇拜，随即就扁嘴鄙夷道：“周不比就天天啃老，我妈说，大伯要提他当采购部的经理呢。”
她是大家族的小姐，远比同龄人成熟，知道大哥周不比对自己不好。
周不器告诫道：“楠楠，我去首都念书了，你在家要懂事，尤其在大哥面前，千万别露馅，否则你就麻烦了。”
周楠娇笑道：“你放心啦，他跟个大傻子似的，每次我说大哥好厉害，他就乐得屁颠屁颠的，昨天还给了我1000块钱呢！”
周不器心中微沉。
周不比的私生活混乱，花销更大，要不停地从家里拿钱维持。他会给周楠零花钱，只能说他的采购部经理是稳了，在得意呢。
看来，随着自己的“崛起”，周建国攫取万潮集团的速度也加快了。
第3章 熊包老爸也有柔情
“对了，这个给你。”
周楠偷偷摸摸地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张卡，压在了周不器的稿纸下边。
“这是干啥？”周不器连连推辞。
周楠压低声音，闷闷不乐地说：“我妈说你的账户被冻结了，以后在首都念书，把学费、住宿费和餐饮费什么都算上，一年才一万块钱。爷爷也太抠了。”
放飞的鸟嘛，总不能还靠家里养着吧？
所以老爷子的态度很坚决，每年一万块，能活就活，活不下去就转校回吉大。
周不器哭笑不得，指了指桌上的银行卡，“这里是你的零花钱？”
周楠轻轻“嗯”了一声，得意的说：“有十五万呢，都是我攒的，给你了，上学用。”
“全部都在？”周不器心中有些感动。
周楠点了点头，“嗯，就这些。”
作为家族成员，大家都有分红。像周不器这样的学生，每月分红一万，周不比这种毕业工作的，每月有五万。周楠这种未成年少女，每月也有五千块分红。
不过小姑娘没有乱花钱的习惯，都积攒着呢。见到哥哥有困难，就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
周不器心中暖洋洋的，揉了揉她的秀发，笑道：“哥不用，这是你的钱，你自己留着，等十八岁了，可以买辆跑车。”
主要也是看不上，没觉得一万跟十五万没啥区别。有了两世为人的经验还要啃老靠家里，那真是太吊丝了。
周楠噘嘴，“不嘛，给你！爷爷太抠门了，你都是大学生了，一万块钱够干什么呀，谈恋爱都不够用……哎呦，疼！”
周不器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骂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快收好吧，哥真不用。一万块钱还少呀？你知不知道，全国有多少大学生，拿着几百块钱就去外地读大学了？”
“啊？”周楠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几百块钱读大学？哥，你骗我吧？”
周不器轻叹了口气，这大概也是“豪门”的一大弊病了，优渥的生活环境，让他们缺少对民间疾苦的了解。
“是真的，全国有半数的大学生都在领助学贷款、贫困补助，或者依靠业余兼职来赚钱读书。楠楠，答应我，大学一定不要留在春城了，离开家族，出去看看更真实的世界。”
“哦，这样啊……”
周楠似懂非懂地挠挠头，然后还是把银行卡推了过去，“你不是要创业嘛，没有启动资金怎么行？给你！”
周不器道：“楠楠，你愿意把这些年积攒下的压岁钱和零花钱拿出来，哥哥很感动。但是，这张卡你拿回去。我既然跟爷爷说好了，就不会毁诺。”
“可是……”周楠苦着小脸。
“好了，就这么定了。”周不器拿过银行卡，塞进了她的裤兜里。
“可是……”
周楠欲言又止。
“嗯？”周不器挑起眉头。
周楠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咬牙道：“哥，你上大学了，总要找女朋友吧？没钱怎么行？”
“谁说交女朋友要钱了？”
“啊？”
周楠愣了一下，奇怪地说：“爸爸说的呀，找……找女人的时候，用钱……用钱就行了……”
周不器顿时气炸，“别听他胡咧咧！最劣质的女人才用钱砸，优秀的女人都……呃，你现在学习为主，没事别瞎想。”
周楠歪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惊奇地看着他，“哥，你刚才谈论女人的样子，感觉……感觉比爸爸经验还丰富呢。”
周不器老脸一热，推了她一把：“滚滚滚，别打扰我写创业报告！还有，我的事不许跟别人瞎说。”
……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周不器的选择是低调。
最大限度地低调。
最好什么事情都不发生，平平稳稳地渡过这段时间，直到进京求学，天高任鸟飞。
他甚至把高中同学的聚会和升学宴都全部拒绝，从头到尾一个人闷在屋里，看书、读报，上网、写报告。
现在是2004年，他对当前的国内形势有了大致上的判断。随着世贸条款的签订，国内消费市场受到了剧烈冲击，诸多民族品牌被外企并购，外资成了国内市场的风向标。
股市进入大熊市。
网络三大巨头BAT也都已起飞，想靠着搭乘顺风车站上时代之巅，已经不大可能。
换句话说，短时间内周不器根本没资格靠拢BAT。等他创业成功，有资格了，BAT已经火箭升空、君临天下了。
到时候再凑上去，别说当大哥了，连当合伙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当小弟。
重回一世的周不器肯定不愿意。
唉，压力好大！
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8月27日，周家吃了送行饭，连几个外嫁的姑姑也回来了。
8月28日，龙嘉国际机场，周不器准备登机。
没错，坐飞机进京！
虽说被冻结了银行卡，但他到底还是富二代，家庭条件极好。除了每年一万块的定额花销之外，家里还给他配了手机、笔记本电脑、iPod随身听，以及一块价值不菲的萧邦牌手表，还会报销他上学和回家的往来机票。
周不器是头等舱，也不用着急排队，就和父母、刘姨、妹妹进行最后的道别。
母亲娄芳菲眼睛红红的，妹妹周楠更是梨花带雨。
就好像他不是上学，而是上刑场。
让周不器惊讶的是，熊包老爸周建军，脸色也夹杂了几分淡淡的离愁。
这让他心中温暖极了。
再熊包的老爸，也是亲爸！
登机提示响起的时候，周建军还鬼鬼祟祟地把周不器单独拉到了一边，把随身背着的公文包递了过去，很大气地说：“这是爸给你准备的，上学用，拿着！”
周不器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熊包老爸转性了？
“不不不，我和爷爷都说好了，就拿一万块……”周不器以为藏着现金呢，毕竟银行卡这种东西都是老爷子发的，能随时监控，给现金则不会被发现。
周建军打断道：“放心吧，不是钱，我能违背老爷子的话吗？”
“那是什么？”
“好东西。”
“什么啊？违禁品可不能过安检。”
“放心吧，没问题。”
周不器不怎么信任这个不靠谱的老爸，还是打开了公文包查看，脸都绿了。
周建军很是得意，老神在在的指点道：“臭小子再怎么长大，也是你爹的种，在外面总要找女人吧？这些就够了。嘿嘿，前儿还光腚跑呢，一眨眼就上大学了。”
周不器快疯了。
这是整整一兜子杜雷斯！
我要用不会自己买？还用你给我带？
嗯？等等！
周不器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盒杜雷斯，“这怎么回事？拆封了？”
周建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门，大咧咧的道：“哦，这个啊，前几天买的，号大了，秃噜扣。扔了也是浪费，你拿去用吧。”
周不器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这也行？
这老爸也太极品了吧！
周建军摇头晃脑得意地笑，又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道：“儿子啊，这女人啊……趁着年轻，尽可能的多睡几个，免得老了后悔。你爹我年轻时候没赶上好时代，现在是有心无力……咳，不说这个。那个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护措施！切记，切记！这是你爸我四十来年的人生经验，懂了吗？”
周不器就想争辩几句，可是看到老爸诚恳的眼神和从“教导儿子”中获得的虚荣感，又不忍去破坏。
他这个熊包老爸没什么大能耐，这大概是他唯一能给儿子传授的人生经验了。
“嗯，我懂了，谢谢爸。”周不器深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
周建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儿子会是这样的态度，眼眶立时一红，抬手就在周不器肩膀捶了一拳，掩饰着大笑道：“去吧！登机吧！”
“嗯，那爸你保重身体。”周不器张开手臂，狠狠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VIP登机口走去。
周建军半晌没回过神儿，眼睛模糊，就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田溢出，洋溢进了四肢百骸。
“臭小子。”
……
第4章 跟空姐搭讪
头等舱中，一共就两位客人。
除了周不器之外，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约三十五六岁，戴着一个金丝框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他似乎看出了周不器是个学生，不想跟这个太过青涩的年轻人交流。
周不器则眯眼盘算，怎么能搭上话呢？
这个年代，能坐头等舱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尤其从春城到京城这个短程，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商人。
看对方的样子，应该不是当官的，那就是经商的。
周不器去京城读大学，最大的目标就是创业，那里是华夏北方的创业圣地。如果认识了，交好了，说不定日后会有帮助。
可是，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地上来就开聊，就太平淡了，即便整个旅程聊得很开心，也只能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无法建立更深刻的联系。
跟美女搭讪的套路，周不器会一堆。可是跟男人搭讪，最合适的场合还是酒桌上。
有点麻烦。
这时，西装革履的眼镜男挥了挥手，“乘务员？”
一位短裙制服、身材热辣，大眼红唇，肌肤胜雪的漂亮空姐俏盈盈地走了过来，双手交叠在腹部，稍稍欠身，露出了一个满分甜美的笑容：“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呃……咳咳……”
眼镜男似乎有些尴尬，神色很不自然，勉强才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个……我在这儿观察你很久了，能……能跟你要个电话号码吗？”
这话一出，周不器差点笑出来。
妈呀！
碰见了个直男癌！
这是什么鬼魅的搭讪方式？
坐头等舱就了不起呀？人家是头等舱空姐，什么人没见过？能答应你才怪呢！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了空姐的委婉拒绝，“很抱歉先生，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定。请问您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眼镜男耳根有点泛红，有些尴尬，“没……没了，谢谢。”
“那好，祝您旅途愉快。”
空姐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美丽笑容，俏盈盈地转身离开了。
把这一幕全部落在眼里的周不器，强忍着笑意，十几分钟后才舒缓下来。
这个年代的撩妹方式真是太傻雕了，就差点说我想睡你了。
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跟眼镜男攀上交情的机会。
周不器坐没坐样，随手一挥，“服务员……呃不对，乘务员，美女空姐……对，过来一下呗？”
旁边的眼镜男就皱皱眉，神色不悦。
空姐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欠身弯腰，展颜笑问：“先生，有什么吩咐？”
周不器就嘟囔道：“把窗户开下呗，透透风，太闷了。”
“咳咳！”
过道的另一侧，传来了眼镜男很不正常地咳嗦声。
漂亮空姐也差点没忍住，嘴角都弯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还好强忍住了，抿嘴道：“抱歉呢先生，飞机是不能开窗的。”
“哦，这样啊。”周不器一脸无知的样子，苦恼的皱皱眉，“那能前面停一下吗？我有东西落家了，我让我爸给我捎来。”
眼镜男转头，愕然看他。
这不是个傻子吧？
谁家的家长这么不负责任，把傻小子一个人扔飞机上了？
空姐也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客人是智障人士吗？
如果是这样，需要跟机长报备，需要航空公司那边提供专项服务的。
“呃……先生，是这样的，飞机在飞行途中是不能停的，如果您遗落东西了，可以让家人通过快递邮寄。”空姐的服务态度无可挑剔，看向周不器的眼神却有些怪异，是在审视他、观察他。
如果真是残疾人，就必须汇报上去。
周不器就不高兴了，气哼哼地说：“嗯？你们怎么回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先生，真的抱歉，真的不行……”空姐都快哭了，就想回头找乘务长帮忙。
“算了，算了。”周不器很大度地一挥手，“不过，这第三个要求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再一再二不再三呢。”
空姐弱弱地看着他，“先生，您……您说？”
“把你手机号码给我。”
“嗯？”
空姐愣住了。
怔怔地呆看着周不器，就见他嘴角边挂着一抹坏坏的笑，顿时就“噗嗤”一笑，宛若牡丹盛开，极具绚烂。
这哪是智障残疾人啊？
分明是个套路满满的小坏蛋！
反应过来之后，空姐捂嘴娇笑，蹲在了地上。
周不器就笑嘻嘻地冲她挤眼睛，“给不给？”
空姐就娇媚一瞟，嘴角含笑，羞中带嗔，也没回应，转身去了班台。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张折好的纸，弯腰递了过来，含笑附耳，低声说：“你可真会捉弄人，我刚才都吓死了。”
周不器笑道：“你的脸蛋像桃花。”
空姐抿嘴强忍着笑意，双眸都水汪汪的，娇俏地翻了一个白眼，“没有事我走了啊，还要工作呢。”
周不器摆摆手，“嗯，工作要紧。”
空姐冲他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扭动着纤腰，一步三晃，转身走了。
在她转身那一刹那，周不器脸色热情的笑容就消失了，平静自然，又撇了撇嘴。打开美女空姐送过来的纸一看，又顿时笑了。
嗬！这妞可够辣的！
上面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是用口红写的。
满满地暗示。
再一抬头，就看到了隔壁眼镜男那一脸崇拜又震惊的模样。
周不器冲他笑了笑，也不开口。
眼镜男则忍不住了，主动找他说话：“哥们，你拿到她手机号码了？”
周不器晃了晃手里的纸。
眼镜男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说：“这……这怎么可能？”
“嗯？”
“我是说，为……为啥啊？”
眼镜男表示自己的人生观有点崩溃。
自己西装革履，三十来岁，彬彬有礼，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结果要电话号码却没成功。
那个学生模样的毛头小子，青涩稚嫩，更是提出了两个啼笑皆非的荒唐要求，像个二傻子。结果他竟然成功要到了空姐的联系方式。
要知道，他也就十七八岁吧？那空姐至少二十五六了，论匹配度，也是自己更合适才对。
周不器笑着解释道：“其实只要弄清楚了其中的原理，就容易了。”
“原理？”
眼镜男睁大眼睛，泡妞还有理论教程？
周不器道：“要想获得女人的认同，首先是要能带动对方的情绪，划重点，是情绪！悲伤、同情、激动、开心、害怕、慌乱、紧张、担心、崇拜，甚至生气，这些都可以。只要你能在短时间内引来对方情绪上的变化，你的搭讪就基本上成功了。相反，如果对方一直平平静静、公事公办的态度，那就没戏。”
“是……是这样吗？”眼镜男张大嘴巴，直呼不可思议。
周不器笑道：“你没发现，很多女神身边的男性，都是些混蛋吗？甚至是些社会混混。”
眼镜男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
周不器道：“这就是因为老实人太老实了，身上缺少了一点特殊的能够吸引女性的气质，也就是生活方式太单调无趣了，无法让女人有持续性的情绪触动。相反，很多坏坏的、痞痞的男人，甚至是混蛋，因为经常欺负女孩儿，甚至不惜羞辱打骂，从而带动她们的情绪变化，反而成了一种魅力。”
眼镜男呆若木鸡地想了好一会儿，心悦诚服地点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哥们，你是大学生吧？心理系的？爱情专家啊，太厉害了！”
周不器顺势推出了自己，伸出右手，“认识一下，我叫周不器，燕京科技大学的新生，工商管理系。”
眼镜男跟他握手，一脸惊诧，“大一新生？不像，真不像。哦，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房启文，燕京人。”
周不器接过名片，暗暗点头。
猜对了！
名片上的头衔很大，燕京乐佳饮料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
只可惜，是饮料公司，跟周不器的短期创业规划挨不着。
周不器暗叹了口气，脸上却热情洋溢，笑着说：“原来是房总！幸会幸会！”
“别别别，你是老师，我还得跟你学习呢。”房启文连连摆手，“我就开了一个小厂子，都快经营不下去了，你可别抬举我。”
“那就叫你房哥吧，呵呵。”周不器笑了笑，然后眉飞色舞起来，“对了房哥，你刚才……你是看上那个空姐了？”
房启文打了个哈哈，“是挺漂亮的。”
周不器就把刚刚要来的小纸条递了过去，“那给你吧。”
“给我？”
“给你呗，我还是学生呢，要专心学习。没精力，也没钱扯那些有的没的。”
房启文就笑笑。
他才不信呢！
你小子撩妹手段这么高明，一看就是老手！还专心学习，糊弄谁呢？大概是看不上这种外表光鲜的空姐，想去撩拨清纯鲜嫩的女大学生呢。
房启文则无所谓，他都进社会了，口味早就没那么挑了，反正又不是冲结婚去的，漂亮就够了。
第5章 第一桶金的商机
房启文心情极好，跟周不器的聊天也越来越投机。
经过聊天周不器知道，房启文的厂子是三年前创办的，制作、生产、营销、销售瓶装饮料。不过，效益一直不好，别说走向全国了，在燕京地区都很难覆盖。
因为过去这几年，乐哈哈纯净水风靡全国，大卖特卖、大赚特赚，所以房启文盯上了饮用水市场。
纯净水市场被乐哈哈和乐百事给霸占了，近乎垄断，房启文就另谋出路，打算走矿泉水路线。
这次来东北，他就是去长白山考察矿泉水源地的。
结果却不甚理想。
长白山水质最好、采水效率最高的几个点都已经被霸占了。
摆在房启文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去水质较差的地方，一个是采集深层水源。
水质差肯定不行，没有前途。
至于深层水源……水质极好，甚至比其他几个水源处的水质都好，几乎是全国最好的矿泉水了。
然而，成本太高，效率太低！
从深层水源采水，需要极复杂的工艺，需要大规模投资，不是房启文那个小小的饮料厂能承担起的。
“其实还有两个选择。政府那边没办法，可以从商家手中承包，或成为他们的下线。”周不器知道矿泉水市场的前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房启文惊讶地看他，“你还懂商业？”
周不器笑笑，“纸上谈兵罢了，这次上大学，准备创业试试。”
房启文点点头，“行，需要帮忙就说话。”
“暂时不用。”
“嗯。你说的两条我都考虑过，不行。”
“哦？”
“先说承包，承包年限就是个大问题，我问了，承包三五年就算多了，长管区对这类合同管理很严。三五年时间够干什么？失败了也就罢了，万一成功了，岂不是要受制于人？到了那时候，对方肯定要狮子大开口。”
周不器当然知道这个理由，他只是试探性地问问，测测对方的商业视野。
房启文继续道：“发展下线也很难，矿泉水的利益我算过了，毛利70%都不算高。你觉得他们要抽多少？归根结底，这是个受制于人的事。我要是愿意打工，就不会出来创业了。我29岁的时候，就是乐哈哈集团的副总了。”
周不器很惊讶。
没想到竟是个大咖！
不过，商业上的事，单有能力是不够的，还要有跨越时代的眼光，以及一点运气。
周不器想了一下，笑道：“反正我觉得，押注矿泉水市场，肯定是没错的。房哥，说不定等我创业成功，咱俩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是么？我也期待着那一天，呵呵。”
房启文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了他的敷衍。
很简单，他不认为这个“搭讪高手”能闯出来。
搞商业可不是追几个女人那么简单，这里面复杂着呢。
周不器也不在意。
没关系。
咱们拭目以待！
……
从机场到学校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科技大位于四环内、海淀区，靠近中关村，相当于半个市中心了。尤其周围有一大堆顶级名校、清华北大人大北理工都在附近，是名副其实的大学区。
明天才是正式报名，周不器在校外找了家廉价宾馆，简单地吃了个午餐，体验很糟糕。
科大教学水平不知道怎么样，可是这学校附近的衣食住行，比吉大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校外的小吃铺，脏乱差得不忍直视。
吃过午餐去科大校内参观，就又无语了。
这大学也太小了！
两条交叉的主道下来，前后左右一眼望到头，好似眨眼工夫就能从这个角走到另一个角了。他前世在吉大南校区读书，单是那一个校区，就能顶上七八个北科大了。
校内的氛围倒是不错，很多学生会的高年级学长在挂欢迎新生的条幅。
总体来说，条幅内容还是比较严肃的，没有出现“硬盘里的都是小三，你们才是真爱”、“麻生希都弱爆了，我们只要你”、“学弟，请不要背对学长捡肥皂”这种勇敢的爱的宣言。
半个小时后，周不器就摇摇头，离开了科大，坐上公交去人大。
这一路，被晃得差点吐出来，心中直骂这首都的公交司机跟春城的一个吊样，把公交车当飞机开。
人大的校园就大气多了，天高云淡、敞敞亮亮，至少不像科大那么压抑。
简单转了半小时，他再度离开，去了北理工。接下来，是民族大学、舞蹈学院，清华北大，林业大学。
等返回科大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有点累，但周不器心情不错。
因为他顺利找到了获取第一桶金的商机。
现在是2004年，手机还不够普及，尤其是大学校园之中。每家校园内，路上都安装了IC电话机，像个路边的小亭子似的，一幢幢地整齐排列，还挺好看。
使用的时候，需要插入IC卡，或者输入IP卡的账号密码。
这就是机会呀！
IC卡和IP卡都有地域限制，必须要在本地购买。
现在是大学开学季，光是海淀区，外地来的大学生就要数万人之多。这些新生，大都有购买电话卡的需求。
周不器也不迟疑，直接来到了学校侧门外的电信营业厅。
果然，门口外就竖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招聘校园代理”的字样。
“买卡？”
售货员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态度不算客气。
周不器笑笑，指了指门口的牌子，“这校园代理是怎么回事？”
“自己看！”
售货员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扔了过来。
周不器接过一看，文件上写着《燕京电信关于招聘校园代理的重要须知》。
他也不客气，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头也不抬的道：“劳驾，有咖啡吗？”
“啊？”
售货员愣了一下，回头睁大眼睛。
她在这干了七八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学生。
而周不器翘着二郎腿，沉吟看文件的样子，好像比店长还有派，跟区域经理似的。
售货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没有咖啡，矿泉水行不？”
周不器头也没抬，淡淡的“嗯”了一声。
售货阿姨就去倒水了，嘴里嘟嘟囔囔：“现在的学生都怎么了，派头比总经理还大。”
归根结底，她只是这里的服务员。
而周不器一旦真的成为代理了，是能够跟店长直接沟通的，地位比服务员高多了。
文件的内容很空洞，只是说明一些在招聘校园代理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所谓的校园代理，就是学生从电信手中预先拿到一批电话卡，卖给别人。等收拢资金后，才补足欠款。
这就可能会出现“卷卡潜逃”的结果，给电信造成损失。
为了避免损失，通知中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每个学生一次性最多只能代理100张卡，总价值不得超过3000元，并且需要用学生证和身份证进行抵押。
“你们店长呢？”
“出去了。”
“回来吗？”
“关门之前会回来查账。”
“那我等他。”
周不器点了点头，“我能看下你们的卡吗？”
售货员不太痛快，就觉得这毛头学生的架子太大了。想拒绝又张不开嘴，总觉得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间都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面向大学生的有三种卡，IP卡有两种，201卡和200卡，201卡是我们今年主打的校园卡。IC卡就这一种，成本高、折扣少，大学生买不合适。”
“这200卡带芯片不？”
“什么？”
售货员没听懂。
周不器就摆摆手，不问了，这是个棒槌。
有一种200卡是有芯片的，可以当IC卡用，相当于一卡双用，看来目前还没出现。
他手中的IC卡正面写着“售价29元，附赠1元，一共30元话费”的字样。
“我从你这拿卡，要多少钱？”
“这你得跟店长谈。”
过了一会儿，店长回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姿色一般，身材却保持得不错。相比于售货员，她的态度就热情多了。
经过寒暄，知道她姓赵，叫赵悦红。
“今年我们主打的是201校园卡，分为30元、50元和100元的面额。这三种卡都有相应的话费馈赠，分别是5元、10元和25元，优惠力度非常大，只有开学季才有，比铁通那边实惠多了。”
“赵姐，我的拿货价是多少？”
周不器微笑地看她。
他的坦然镇定、从容自若，赵悦红也很惊讶，好一会儿后，才笑着问：“看量，你要拿多少？”
周不器不疾不徐的喝了口水，笑着说：“那要看赵姐帮不帮忙了。”
“怎么说呢？”
赵悦红觉得这个大学生很有趣。
周不器把那份通知文件递了过去，“这上面说最多才100张卡，太少了。”
赵悦红道：“野心不小，你以为这校园卡这么好卖啊？”
周不器笑笑，“赵姐，天晚了，我明天再来谈吧，不打扰你下班了。”
然后，不理对方讶异的表情，直接走了。
电信营业厅里，店长和售货员对视一眼，都一脸迷糊。
第6章 传单
离开了电信营业厅，周不器直奔校园里的一家打印店。
因为大学生的素质普遍较高，尤其是这种高等学府，所以校园里的商铺大都比较自由。前世在吉大时，他还见过无人售货的小卖铺呢，有一个装满零钱的钱盒子，买完东西后自己交钱、自己算账、自己找零。
进店后，周不器见老板在忙着给别人复印，也没客气，直接在电脑前坐下。
打开word文档，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
“二十一世纪，信息交流日益广泛，知识更新大大加快，国家也早已取消了分配制度，开展市场化经济，形势逼人自强……”
“大学的意义不是学习，而是成长。知识的提高只是个人成长的一小部分，新时代的大学生，不能眼高手低。泡图书馆不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大学生活动中心才是提升大学生综合素质的核心所在。”
“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我们不能躲避。现在，由经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系的周不器同学，组织了一场有意义、有思想、有追求、有担当、有修养，社会性与学术性并存的大规模的大学生社会实践活动，邀请所有的愿意实现自我价值、完成自我提高的同学们共同参加。”
“当然，我们只是大学生，我们还没有能力做一些太过复杂的社会工作。不过，大学也是个小社会，不离开大学，我们一样能成长。新生季又来了，我已经与电信部门取得了联系，并获得了独家的IC卡、IP卡的销售代理，为每一位科大同学争取到了最大的折扣、最大的福利。”
“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我诚挚地邀请更多的同道中人加入。能否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综合能力，增加社会经验，同时还能为大一新生提供帮助，让他们能够在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的时候，感到温暖、感受关爱……”
“请于8月29日上午9点，在万秀园食堂门口集合，欢迎有志之士加入。组织者：周不器。手机号：XXXXXXXX。”
周不器的打字速度不慢，半个小时就搞定了一篇1000多字的“忽悠”稿，检查了两遍，比较满意。
大学生嘛，大都比较单纯、天真，对虚假营销啥的也没什么概念。
尤其是这个年代。
周不器打印出来一张，又拿签字笔写下了“周不器”三个字，算是盖章，送给了打印店老板：“复印1000张。”
老板接过很多论文打印，对这种大规模打印不陌生，笑着说：“也别1毛了，给你8分。”
“成！”
周不器拿出80块钱，递了过去。
很快，打印完毕，周不器抱着厚厚的一摞宣传单向万秀园食堂走去。
这时的天色已经有点黑了。
食堂门口进出的同学很多，周不器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发放完所有的传单。
“同学，能帮个忙吗？”
“什么事？”
“一会儿你进食堂的时候，帮我发一些传单。”
结伴来用餐的两个女同学对视了一眼，有些为难。
周不器盛意拳拳的道：“我这是做好事，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对我们全校学生都是有好处的，是福报啊。”
“是么？”
两个女大学生接过传单看了一会儿，好像还真挺有意义的。社会实践，锻炼能力，还能帮助大一新生，挺好的。
“那行吧。”
“那给你们200份。食堂里要是发不完，可以回寝室后继续发。”
“行。”
那个脸上满满雀斑却心地善良的女大学生点了点头，疑惑地抬头，“你是周不器？”
“是。”
“你真棒。”
“谢谢。”
周不器吹着口哨，又向鸿博园食堂走去，心情不错。他成功找到了帮手替自己发传单，还受到了对方的夸赞，这感觉没谁了。
在鸿博园门口，周不器故伎重施，又成功送出去200份传单。
接下来，又去教室、超市门口等地堵门，很快，1000份传单任务结束了。
至于那些大学生们会不会接受任务不办事，直接把传单扔垃圾桶，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大学生的素质他前世在吉大的时候就见过，科大在首都，学生素质只会更高。
……
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十年、二十年后的大学生，也与社会严重脱钩，沉浸在书本、爱情或者游戏之中。
所谓的大学生创业，更是一纸空谈，绝大多数大学生想都没想过，一点念头都没动过。
不过，总有例外。
计算机与通信工程学院信息工程系的风云人物郭鹏飞就是一个。
他大一加入院学生会外联部，因为特别突出的拉赞助能力，让他在下学期就升任了副部长。今年升到大二，拿下部长的位置没什么悬念。
更重要的是，他的专业技术极强，软硬件都强，还擅长沟通。大一时就搭上了长江学者、博导副院长的路子，参与了波分复用的校园局域网的搭建和维护工作，发挥了一些作用，为此获得了数千元的特殊奖励。
要不是他长得太丑，全校女生恐怕都要追他。
此时，郭鹏飞回到寝室，非常恼火。
“妈的！这个周不器是什么来路？传销的都没他能忽悠！还电信电话卡的校园独家代理权，放屁都不打草稿吗？草！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老子去年就代理过IP卡！那东西，是个大学生都能去代理，去年的校园代理，有七八个！”
郭鹏飞手中拿着四五张传单，狠狠地揉成了一团，扔了出去。
他本想今年继续代理电话卡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锻炼自己。
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叫周不器的莫名其妙的家伙，还发起了传单！
不过，气愤归气愤，郭鹏飞心中是有敬畏的。
至少他从未想过用发传单的这种方式来营销组织，搭建团队。
室友张强拿过传单看了一遍，皱眉道：“也不一定呢，说不定今年政策改了，有独家代理权了？”
郭鹏飞撇嘴，“别扯了，可能吗？谁有能力吃下整座大学？要是能做大，校园营业厅不自己搞了？还用招聘校园代理了？”
张强想了一下，“也对啊，那这小子就算不是骗子，也是夸大其词了。呃……不过这上面的话说得倒是没错。”
郭鹏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拿起一张新的宣传单，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妈的！占线！”
第7章 周师兄？
回到了破旧老气的宾馆，周不器就给房启文发了条短信。
人脉的维持需要细水长流，要阶段性地保持联系。
虽说对方的饮料产业目前跟他关联不大，但毕竟在一个城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发了几条短信，周不器的手机就炸了。
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来。
“请问你是周不器吗？”
“周不器同学，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会组织大家代理电话卡吗？”
“你是大几啊？怎么没听说过？”
“明天到底是怎么安排啊？”
……
这就是宣传单的作用。在网络还没普及，手机还是奢侈品的年代，传单当真是社会宣传的一大利器。
周不器不厌其烦地回应着一个个来电，就跟移动客服似的，态度好得没边。
心态平静，身体轻松。
对付这些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大学生，其实很简单。
直到来了一个电话。
“喂？你是周不器？”
“是我。”
“春城师大附中的周不器？”
“嗯？”
周不器的情绪终于生出了一些变化，“你认识我？”
对方是个女生，声音很优美，继续追问：“万潮集团的周不器吗？”
“我是。同学，请问你是？”
“真的是你呀，我叫伍雨，听说过吗？”
“伍雨……”
周不器眉梢一挑，有些耳熟。
伍雨娇笑道：“咱们是校友啊，我是比你大一届，是学校的广播员。你肯定听过我的广播吧？”
“哦！哦！是你啊，原来是伍师姐！”
周不器拍拍脑门，恍然想起来。
在曾经的高中，这位伍雨师姐可了不得，号称师大附中的校花！人长得极美，声音也甜腻，每次课间操学校广播里都会响起她朗诵一小段诗歌，或者散文的声音，那是全校所有男生的福音。
周不器当时也听得如痴如醉，想入非非。
不过因为是不同的年级，不同的教学楼，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交集。
没想到，在大学竟联系上了。
“伍师姐，你是也在科技大学？”
“是啊，我是文法学院的，法学系。”
“真巧啊。”
周不器打了个哈哈，吃不准对方的意思。这位伍师姐，高中时就是风云人物，身边追她的海了去了，怕不是简单货色。
伍雨问道：“那个什么电话卡代理，真是你弄的啊？”
“对。”
“真厉害。”
“谢谢。”
“要不出来见个面？”
“现在？太晚了吧。”
周不器直接拒绝，他还得接电话当客服呢，哪有时间出去鬼混？
伍雨就拉着长音说：“哎呀，不晚，大学和高中不一样，现在正好呢，一起去吃夜宵？”
“算了，我还有事，再见！”
周不器一点没客气，直接挂掉电话。
又接了几通电话之后，出了点小意外。
“周不器？”
“是我。”
“那传单是你发的？”
“嗯？”
周不器听出了对方语气不善，带着很深的质疑，不由得提高警惕，说道：“是我发的，怎么了？”
“宣传单上说，你从电信营业厅那里拿到了电话卡的独家代理权？”
“你谁啊？跟你有关系？”
“我是郭鹏飞！”
“啥意思？”
“我说了，我叫郭鹏飞！”
周不器就有点来气，“谁特么管你郭鹏飞还是郭鸟飞的，我卖我的电话卡，跟你有关系？”
“你不知道我？你是科大的吗？”
郭鹏飞立刻紧张起来，别是社会里的小混混跑到学校里诈骗吧？这可严重了，得赶紧跟校方举报。
周不器道：“老子就是科大的，咋地，科大的还都得认识你啊？你算哪根葱？”
郭鹏飞道：“我是计算机与通信学院学生会的外联部副部长，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法分子来我校施行诈骗，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会向保卫处举报。”
周不器道：“举报吧，我是大一新生，王长乐副校长是我大舅，教导处孟主任是我三婶，你去举报吧，我举双手欢迎。”
“啊？”
郭鹏飞愣了，竟然校领导的关系户？
对方语塞，周不器心中好笑，大学生终究是大学生，经验欠缺，还是嫩啊，随便忽悠，淡淡地道：“郭鹏飞同学，现在还有问题吗？”
“嘟嘟……”
电话直接挂断了。
“没经过征询就挂断电话？没礼貌！素质太差！”
周不器表示，要狠狠地鄙视这种行为。
……
8月29日，科大的迎新开始了，这种活动通常是由大二的学生会成员主持。
校园内，已经布置好了很多桌椅，有的甚至还搬来了电脑、音响。到处都竖立着大牌子，“数理学院”、“化学与生物工程学院”、“自动化学院”、“机械工程学院”等等，每个大牌子旁边，还有许多个小牌子，标注着不同的专业系。
经管院的位置有点偏，迎新人员不多。
尤其是工商管理系，只有两个女生负责，其中一个还是大三的系学生会副主席。
“陈师姐，你来了？”
工商管理系二年级的董小雨苦着脸，看着前来帮忙的学生会副主席、陈燕师姐。
“就你一个？”陈燕皱起眉头。
“还有两个，去厕所了。”
“就三个？”
“呃……他们都走了。”
“去哪了？”
董小雨奇怪地说：“陈师姐你不知道吗？咱们系有一位师兄，叫周不器，搞了一场社会实践活动，号召着有志之士的大学生跟他一起行动，去代理校园卡，为新生送温暖呢。”
陈燕愕然，“他们都去了？我不是安排了十几个人来迎新吗？”
“都去了。”
董小雨苦起脸，心中却在嘀咕，要不是她还想着在学生会里往上爬，她也早走了。
陈燕也很无奈，“怎么跟追星似的，这个周学长可够厉害了。”
“陈师姐，你也叫学长？”
董小雨愣了一下。她很清楚，整个工商管理系的大二年级，没有叫周不器的，还以为是大三的师兄。毕竟大四的师兄都要忙着实习和毕设。
没想到，陈燕师姐也叫学长！
陈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三年级没有这个人。”
“还真是大四的师兄！”
董小雨惊吸了一口气，“陈师姐，你以前认识周师兄吗？他能号召全校组织一场这么大的社会实践活动，应该很有名吧？”
“没有。”
陈燕摇头，陷入沉思。
她是工商管理系学生会的副主席，对系里的知名人物，应该不会陌生才对啊。
董小雨就试探着说：“陈师姐，你说……那个周师兄是不是混校学生会的？他那么厉害，只有校学生会那种大舞台，才能体现他的能力吧？”
“应该……也许……可能吧……不过校学生会的主席和部长们，好像没有这个名字。”陈燕神色迟疑地说。
董小雨一脸崇拜的样子，双眼冒光，美好地想象道：“不管怎样，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周师兄太厉害了，这也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独家代理电信校园卡的销售，真气派。”
这一点，陈燕倒是深以为然，“嗯，是很厉害。”
她从万秀园食堂那边过来，食堂门口有上百人之多。
绝对是有组织、有规模的大型活动啊。
“咦？好像有新生来了，拿着通知书呢。”董小雨眼见，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高一米八，身形结实的阳光帅小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陈燕转头看了一眼，“嗯，接待吧，应该是咱们系的。”
董小雨就站起来，笑盈盈地摆手，“同学，你是工商管理系的新生吗？”
“我是。”
“那就对了，在这里报名，你的材料都在这里呢，来这里领取完，再去那边的教务楼交学费和住宿费，你就算是一名正式的科大学生了。对了，你需要办理助学贷款吗？如果需要，流程会不太一样。”
“不需要。”
“那好，呵呵，学弟你叫什么啊？”
“周不器。”
“好的，嗯……嗯？你……你叫什么？”
“我叫周不器。”
董小雨呆住了，陈燕也猛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好像白天见了鬼。
“学弟，你……你别开玩笑。”
“你们怎么了？很奇怪吗？”
周不器把自己的通知书和身份证递了过去，“你们自己看。”
董小雨连忙接了过来，陈燕也凑过来，然后，在一摞新生档案袋中，果然发现了写着“周不器”名字的个人材料，里面装着他的学生证、校园银行卡和校园一卡通。
二人对视了一眼，脸色惨绿。
“可以把材料给我吗？交费完了，我还有事呢。”周不器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她俩。
“哦哦哦，好的。”
董小雨把档案袋抽出，“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你……呃，你要是着急，明天再去交费也是可以的，正事要紧。”
周不器顿时笑了，“谢谢。”
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二位师姐，你俩要来参加我组织的服务新同学、造福老同学的电话卡送温暖活动吗？”
董小雨脸色嫣红，紧紧地抿着嘴唇，兴奋又期待。
陈燕则稍显平静，浅浅一笑，“下次吧，我们还要迎新呢，一样是很有意义的重要任务。”
第8章 有人想摘桃子
交完学费和住宿费，周不器拿到了一张收据，凭此收据可以去后勤处领取被褥和其他寝室用品。他没着急去取，看看时间，已经快9点了。
就向万秀园食堂走去。
食堂台阶前，就像开派对似的，好不热闹。
有的三五一伙，放肆地笑；有的形单影只，在翘首以盼；有的聚在一起却都闭口不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不器出现了。
可惜，没人认识他。
他直接走到台阶上，站在最高处，居高临下，深吸了口气，大声道：“科大的同学们，大家静一静！安静！安静！”
很快，食堂前的闹哄哄的小广场，就平静下来。
上百道目光，同时盯上了周不器，上下打量。
说实话，这种感觉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了。
有一颗能够应付大场面的大心脏，是成大事的基础。
好在前世他就练出来了。
“大家都是来参与电话卡校园代理的社会实践的吧？我就是周不器，大家好！”食堂前的占地面积不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被他的传单吸引来的，当下又骚乱起来。
周不器皱皱眉，心想这样乱哄哄的肯定不行，就大声道：“安静！请同学们保持安静！我们要做的是一件有意义、有追求的好事，这会让我们的大学生涯，更加地充实。十年二十年后回忆起来，点点滴滴都会丰富多彩。不过，请大家保持秩序！现在，我请同学们自行列队，朝向我，排成五个纵队站好。”
他信心满满，可接下来却失望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行动。
你谁呀你？
凭什么听你的？
就算那些工商管理系的同学想配合这个系友列队，却不好意思出头。
科大的核心是理工科，工商管理系只是边角料。
周不器心一沉，不对！
有问题！
这样的场面，不符合常理。
他们既然都来了，就说明他们都是有一定志向的，是愿意实现自我价值有追求的大学生，完全没有故意找别扭的必要。
“郭鹏飞！哪位是郭鹏飞同学？”短暂的迟疑之后，周不器大声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果然，走出来了一个黑色大裤衩、蓝色短袖，穿着拖鞋的邋遢丑男走了出来，扬头看他，“你找我？”
眼神锐利，掺杂着不屑和讽刺。
周不器心中骂了一句，表情平和，朝他走过去，笑了笑，“咱俩聊聊？”
郭鹏飞神色冷淡，“跟骗子没什么好说的。”
“骗子？”
“我们学校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王长乐的副校长。今早我也专门去电信营业厅问了，根本没有什么独家代理权。”
“就这点事？”
周不器嗤笑一声。
郭鹏飞皱起眉头，“你骗了所有人！”
“营销，懂吗？包装，懂吗？你是个理工宅男吧，懂市场吗？”周不器反唇相讥。
郭鹏飞眼神狐疑地看他，“你是科大的吗？你是大学生吗？”
周不器把刚领到的学生证亮了出来。
郭鹏飞表情变化，却依旧倔强，“骗人总是不对的。”
“我这是有大计划，是要带着同学们一起社会实践，以后甚至还要大学生创业。没有点特殊的手段，能成吗？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这个时候，周不器也品出来了，这个郭鹏飞看样子是个人物。
周围的那些大学生，都在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
真没想到，这家伙组织能力这么强！
郭鹏飞的脸色已经不似最开始那么冷淡了，问道：“你要怎么做？”
周不器道：“去营业厅领卡，然后让大家一起卖。”
“嗬！”
郭鹏飞不屑地冷笑一声，“你以为卖卡那么容易？你看那边！大二、大三的早就盯上了，还能轮到你？”
周不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边路口的交叉处，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两个书桌，三个大学生坐在那里。
书桌上挂着一张手绘的海报——出售IC卡、IP卡。
“那又怎样？”周不器神色平淡，有竞争对手出现，他早就预料到了。
郭鹏飞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中间那个女生是校学生会内务部的部长，马上就要竞争副主席了。她组织了二十多人，在全校布了五个销售点。要人脉有人脉，要渠道有渠道。你拿什么跟人家争？”
周不器眉梢挑起，“你什么意思？”
郭鹏飞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可以！”
“噗！”
周不器直接笑喷出来。
哈哈哈哈！
太有意思了。
大学生涯的第一次创业，竟然有人跳出来想摘桃子！
他好不容易印传单、发传单，把这么多有志向的同学们聚集起来，没想到竟然有人想半路截胡。
郭鹏飞面如锅底，忍着怒意，“你笑什么？”
周不器摇摇头，好奇地看他，“你想怎么做？怎么跟校学生会竞争？”
郭鹏飞傲然道：“我郭鹏飞的名字，就是一块招牌！校学生会有资源，我郭鹏飞有名气！”
“大一新生也认识你？你以为你是刘德华？”周不器嘲笑了一声。
郭鹏飞老脸一红，又说道：“这里有一百三十多人，就算一会儿有人打退堂鼓，也能剩下一百人。我们人数比学生会的多。他们能布置五个销售点，我们就能布置十个、二十个销售点！”
周不器摇摇头，“愚蠢啊愚蠢。”
“你骂我？”郭鹏飞大怒。
周不器冷笑道：“说你愚蠢都是夸你！定点销售的方式如果可行，营业厅为什么要外包业务？为什么要找校园代理？他们的营业点不比校园里摆两张书桌好太多？”
郭鹏飞眨眨眼，愣怔了一下。
他是计算机和通信技术的高手，对市场、运营方面确实了解不多，看向周不器的眼神就变了，至少对方的思维方式和看问题的角度，更敏锐、更刁钻。
“那……那你说怎么办？”
“相比于社会群体，大学生群体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更容易得到全社会的支持、信任和好感。我这么说，你懂吗？”
郭鹏飞摇头。
周不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记住，大学生和大学生之间是有亲和力的，这份亲和力，无可阻挡！”
说完，就反身又走到了台阶高处，抬头挺胸吸气，大声喊道：“同学们，请排队站好，我们要统计人数。工商系的同学们，请帮忙维持纪律。”
郭鹏飞抬头看着周不器站在高处指点江山的样子，心头起伏。
迟疑了一下，他终于一咬牙，转身张罗起来：“排队！排队！都排队！这次，咱们要干次大的！”
看着郭鹏飞组织队伍的样子，周不器嘴角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个人，很优秀！
虽然他曾有摘桃子的想法，但能明是非、懂退让，为了一个共同的追求，甘心放下脸面。这是成大事者的必备素质。
有郭鹏飞的协调组织，同学们很快排成了五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学生选择了退出，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加入，是来看热闹的。
经过报数，一共95人。
足够了！
“我先说下流程，一共三步。第一，咱们现在去营业厅领卡；第二，咱们去鸿博园食堂，我给大家开个会，教大家怎么销售；第三，上门推销。大家安静，现在，我们出发！”
周不器给郭鹏飞打了一个眼神，他就心领神会，告诉大家不要分散、不要散乱，要有组织、有秩序。
还真别说，二人第一次见面，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默契度却极高。
在去电信营业厅的路上，周不器的手机响了，接通一听，竟然是伍雨。
她似乎刚起床，声音懒洋洋的，很有女人味，“今天是周末啊，你有安排吗？一起吃个饭？”
“没空！”
周不器直接挂线。
心中很是奇怪，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一个高中学姐给缠上了？
不过他心里不太爽。
老子在创业呢！
传单都发出去了。
她也知道。
结果呢？作为高中校友，她竟不来帮忙，还在宿舍睡懒觉，想倒贴，一点诚意都没有怎么行？
到了电信营业厅，店长赵悦红都吓坏了，还以为是砸场子的呢。
这么多人，也装不下啊。
好在周不器一挥手，说让大家在外面等着，叫上了郭鹏飞，进屋谈判。
“赵姐，我来了。”周不器笑吟吟地把自己的学生证递了过去。
赵悦红吓了一跳，“你才大一？”
“不像？”
周不器反问一声，笑了笑，“赵姐，这次时间充足，咱画出个道来吧。这批发价是怎么算的？肯定是阶梯式吧？”
赵悦红心想，这大学生也太猛了吧？
有点混不吝呢！
不过，这不是贬义词。
在社会上，尤其是相对底层，混不吝往往更能吃得开。
“你要什么卡？”
“201卡和IC卡，一半一半吧……”
话音未落，静静地站在一边的郭鹏飞就打断道：“IC卡要少，甚至不要也可以，主要是201卡。”
周不器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那就全要201卡好了，先来5000张！”
第9章 大学生都这么野了？
“5000张？这不可能！”
赵悦红吓了一跳，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
5000张201卡，哪怕是最低的30元面值，那也是15万！
这么一笔巨款，要是出了差错，她这个店长就得下台。
郭鹏飞更是瞪大了眼睛，看向周不器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大一的学弟，你到底懂不懂啊？
科大每年的统招生，也才3000人左右！
你这是要干啥？
卷卡跑路吗？
周不器却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正色道：“赵姐，你先回答我问题，假如我从你这代理5000张201卡，你能给出什么价码？”
“卡值面额的七五折吧。”
赵悦红的话，吓了周不器一跳。
优惠力度这么大？
一个校园代理，都能拿到25%的毛利？真的假的？
果然是通信垄断行业啊，绝对的暴利！
“不过5000张卡是不可能的……”
“赵姐，你别急着拒绝啊。你们代理标准，不是每个大学生100张卡、3000元面额的上限吗？我都知道。”
“那你？”赵悦红有些惊讶。
周不器笑笑，对郭鹏飞说：“你去外边，看看谁带身份证和学生证了，把话讲清楚，代理电话卡需要抵押，最少收集50套。”
郭鹏飞脸色难看，却没有拒绝。
十分钟后，郭鹏飞回来了，抱着一大兜子证件，往柜台上一甩。
赵悦红的脸都黑了。
哪有这么干的？
这是钻政策空子啊！
现在的大学生，怎么都这么野了？
“赵姐，这下行了吗？”
周不器笑嘻嘻地看她。
赵悦红一脸为难地说：“不行，这太……5000张卡太多了，你们卖不出去的。”
周不器知道，她这是风险管控，5000张卡她承担不起，就打开了随身背着的书包，从里面的夹层中，拿出了五千块钱。
交完学费后，他只剩下这点钱了。
“这些是订金，你看行吗？”周不器定睛看着对方，“赵姐，你应该清楚，我们的身份证、学生证都压在这里，我大学所有的生活费也压在这里了。我承担的风险，比你大！”
这时，郭鹏飞也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他竟然从屁兜里也拿出了一叠钱，“我这也有五千块订金。”
周不器惊讶看他。
郭鹏飞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知道校园代理的规矩，这笔钱我本来就是用来交定金，代理更多IP卡的。”
两人相加，这就是一万块了！
“赵姐，这下行了吗？”
“嘶……”
赵悦红觉得压力巨大。她都快四十了，论年纪，给这俩大学生当妈都不过分。可眼下却被他俩的气势给震住了。
她还想拒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这俩大学生都不一般，有手段，有魄力，跟普通的大学生一点都不一样。
尤其那个周不器，那神态，那语气，那眼神……就跟社会里的那些老油条似的。
“店里库存没那么多，还要预留一些零售，最多……最多给你们拿3000张。”赵悦红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周不器笑道：“3000张，没问题！不过，我要七五折。”
“可以。”
“30元、50元和100元的面额，各1000张吧，这样好算账。”
“行。”
“我需要你们提供一份委托书，表示我们确实是电信的校园代理，而非骗子。”
“好！”
赵悦红一一答应，感觉身体被掏空，“还有别的要求吗？”
周不器哈哈一笑，“没了。哦，最后提一个建议，要尽快补充库存，说不定下午我们还要补充新卡。”
……
代理过程很顺利。
接下来，是第二步。
周不器先是去复印店，把营业厅开出来的委托书复印了50份，带队去了鸿博园食堂。
还没到饭点，所以食堂内很空，正适合开会。
“一会儿，咱们就化整为零，两个人为一个小组，分头行动。平均一下，任务不算重。”
周不器的话引来了郭鹏飞的不满，好在他还会顾忌对方的脸面，委婉地问：“这么多卖给谁啊？大一新生还都没来报到呢！”
“大一群体，等明天再说。咱们的目标，是大二、大三、大四，以及研究生和在校老师。”
“你开……”
郭鹏飞差点被他逗笑，强忍着问：“行，你说吧，怎么卖？我可告诉你，这里是科大，有经验的学生，几乎都不需要IP卡，有一张IC卡就够了。”
马上有人附和，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周不器很费解。
郭鹏飞顿了一下，就压低声音对他说：“IC电话机的bug太多，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打免费电话，尤其我们学院，除了有钱人和白痴，大家都在钻漏洞。”
“啥漏洞？”
周不器是富二代，十年前就开始用手机了，还真不了解这种事。
郭鹏飞就告诉他，IC电话机的构造很简单，就算更新了好几代，也难不倒这些专业的大学生。
准备一张IC卡，拿个挖耳勺，套把钥匙，相当于导线一样地连接起来。再把挖耳勺插到卡槽，要找准电话机芯片的位置。
然后，用另一端连接着的钥匙在电话机金属部分来回摩擦，擦出电流，这个时候，IC电话机的芯片就被触发了，就可以免费打电话了。
听到这个说法，周不器呆若木鸡。
我去！
这也行？
这帮大学生太野了吧？
果然是民间出高人啊，他这种没经历过民间疾苦的“富二代”，完全没听说过。
郭鹏飞就他发呆，就挤眉弄眼，得意的笑道：“其实这种电话卡的bug还有一大堆，有一些被电信修复了，有一些还没有。上学期我就发现了一个新的bug，一样打免费电话。不过我有手机，也不缺钱，不占国家便宜。”
厉害厉害，真尼玛厉害！
周不器想哭。
市场调研不够啊！
他此前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
这给他的电话卡销售制造了天大的麻烦！
“郭学长，你把大家安抚住，我出去一趟，最多半个小时。”
周不器沉吟片刻，作出决断。
走出食堂，他马上去打印店。
“老板，电脑能上网吗？”
“干什么？”
“下载一张照片，然后打印，呃……打印50张吧。”
“行，你试试吧。最近校园网总是断网，不知道又出什么问题了，前段时间才维护过，估计又得修了。”
周不器运气不错，成功上网了，然后搜索留守儿童照片。
翻看了几张，就找到了一张背景是坍塌破旧、漏雨漏风、连门都没有的危房教学楼，前面是十几个捧着书本的黑黢黢的孩子的照片。
“老板，打印！就这张照片，清晰度不用太高，速度要快。”
“50块钱。”
在打印照片的时候，周不器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收到了好几条短信，都是高中校友伍雨发来的，内容唧唧歪歪。
周不器随意地回了一下：“有时间约你吃麻辣烫。”
……
大半个小时后，周不器拿着一叠照片，返回了鸿博园食堂。大家都很平静，在耐心地等待，看来郭鹏飞的组织能力真的不错。
“我忘拿东西了，把最重要的照片落在营业厅了，呵呵。”
周不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照片？什么照片？”郭鹏飞觉得很奇怪，在营业厅谈判的时候，他就在场啊，压根就没提到过什么照片。
周不器就把照片发了出来，神色凛然，沉声道：“这是西部地区的留守儿童，照片里的是他们的学校。教育从娃娃抓起，可是这样的学校，能读书吗？这次，我和电信营业厅取得了联系，达成一致，会把这次代理销售校园电话卡的利润捐献给他们，尽一点微薄之力。”
郭鹏飞倒吸一口凉气。
彻底傻眼！
看向周不器的眼神，好似吃人，眼睛红通通的。
疯子！你是个疯子！
这种瞎话都敢乱编？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你是魔鬼啊！
周不器不动声色，趁着大家看照片时，他一把拽住郭鹏飞，把他拉到了角落里。
“你疯了吗？”
郭鹏飞压住自己的声音，却怎么都压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看出了周不器的用意，这是要利用大学生们的善良和对贫困地区孩童们的关心来赚钱！这是一笔消费慈善的黑心钱！
周不器压低声音，怒意道：“你以为我愿意吗？谁知道你们那些狗屁大学生那么野，连IC电话机的bug都能找到？不这么做，咱们的卡怎么卖？”
“那就退回去！”郭鹏飞毫不示弱。
“放屁！”
周不器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辛辛苦苦搞出来这么大个场面，光是打印费就花了好几百，你让我退？我往哪退？”
郭鹏飞道：“那你也不能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去赚黑心钱，你的良心能安吗？”
“停停停！”
周不器很是不悦地打断他，神色奇怪，“什么黑心钱？谁赚黑心钱了？你把话说清楚！老子除了营销方式上略微夸大，可也从未突破过个人底线，你给我扣什么帽子？我做的明明是好事，怎么到你嘴里我就十恶不赦了？你有毛病吧？”
第10章 消费心理学
郭鹏飞像个正义斗士，情绪激动地说：“你不就是想消费大家的同情心吗？我说得不对？”
周不器惊讶看他。
郭鹏飞深吸了一口气，就觉得正义感爆棚，还念起了诗，深感痛惜地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周不器，你的价值观太扭曲了！”
周不器就叹了口气，“活在象牙塔里的傻小子啊。”
“你说谁傻？”
“你呗。”
“是，我承认你懂的东西不少，手段也厉害。但是，论做人，我比你强一万倍！”郭鹏飞的脸上写满了鄙视。
周不器道：“你说得没错，在这种被动情况下，消费慈善的确是我选择的营销手段。不过，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郭鹏飞不屑地嗤笑一声，“你在为你的无耻找借口吗？”
“你有病吧？首先，我没有坑他们。他们买到的电话卡，一定是一年之内优惠最大的，这没错吧？”
“嗯。”
“第二，我又没说把这笔钱都揣进自己的腰包，肯定要把大家的爱心捐献给西部的儿童。”
“啊？”
郭鹏飞愣怔一下，“你真要捐款啊？”
“废话！”
周不器气得狠狠瞪他，“我这是夸张营销，不是虚假营销，你搞清楚了没有？我这是生意，不是诈骗！我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你懂不懂？”
郭鹏飞脸色茫然。
周不器道：“我把优惠力度最大的校园卡卖给他们，让他们获得好处。我会拿出部分利润捐献给西部儿童，改善他们的环境；我会赚到一笔创业的启动资金，为接下来的大事做谋划。蠢货，你懂不懂？”
“什么大事啊？”
郭鹏飞的气焰一下就消了，神色尴尬。
周不器道：“我会拿出10%的利润捐出。剩余的资金，我会创业，我会开公司，我要为社会解决巨大的就业人口，为国家创造巨大的税收来源，甚至改变某一个行业的经济环境，跟国际接轨。所以啊，与其说我这是消费慈善，不如说我这是提前支取所有科大师生的爱国情怀。”
“妈呀！”
郭鹏飞都快晕了，感觉上了堂传销课。
良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他，“你真要创业？大学期间创业？”
“当然。”周不器笑笑，“你不相信？”
郭鹏飞沉默许久，叹了口气，给出了肯定的回复，“我相信了。你这人很不一样，我看不透。手段太厉害，口才也厉害。传销的都不如你。”
周不器哈哈笑道：“各有所长嘛。”
“卖完电话卡呢？你有什么打算？”郭鹏飞抬头看他，问道。
周不器意味深长地看他，“要不你跟我一起，咱俩一起努力？”
郭鹏飞脸色涨红。
他是大二啊，还是科大最厉害的风云人物之一，几乎是传奇般的存在。
却要给一个大一学弟当跟班，这让他很下不来台，脸色难看。
不过，片刻犹豫之后，他还是重重地点头：“行，那就一起。”
……
有身份证和学生证的抵押，不需要担心谁会跑路。
201电话卡很快就分配完毕，剩下500张卡，由周不器和郭鹏飞负责销售。
别人都去了图书馆、教学楼、宿舍这种便于推广的好地方。
周不器的任务虽重，却很有信心。
连500张电话卡都推销不出去，那就别混了！
第一站，就是食堂！
销售方法很简单，一共四步。
第一步，亮照片，让对方心疼；
第二步，亮委托书，获得对方信任；
第三步，阐述电话卡的优惠力度，让对方产生占便宜的心态；
第四步，借着校学生会和电信营业厅合作集结善款的名义，发出致命一击，交货收钱！
短短一个小时，二人就在鸿博园食堂里卖出去了160多张电话卡。
郭鹏飞都看傻眼了。
卖卡什么时候这么容易了？
去年他代理校园卡的时候，三天才卖出去了70多张。
尤其是食堂里炒菜、摘菜的那些大爷大妈，一个个都红了眼，跟抢似的。有一个大妈一口气买了8张卡，总价值500元！
“看懂了吗？”
走出了食堂，周不器笑着看郭鹏飞，“掌握了消费心理学，是成功的基础。”
郭鹏飞感叹了一声，“佩服！”
“你觉得他们错在了哪里？”周不器指着远处摆摊卖电话卡的校学生会成员。
郭鹏飞试探着说：“他们没理解消费者心态？”
“不仅于此。”周不器顿了一下，“传统的消费模式，是‘消费者想买了，商家才会卖’。这必然导致我国是全球存储率最高的国家，老百姓把钱都存起来了，他们不想买，商品就卖不动。这会严重地制约内需，客观导致我国必须依靠政府和大型国企投资来拉动内需、提高产能、制造GDP，这是畸形的市场。”
郭鹏飞心中大受震动，看向周不器的眼神，都有点仰视了，“所以呢？好的消费模式，应该是怎样？”
周不器笑笑，“当然是我们的模式。”
“我们卖卡的模式？”郭鹏飞大惊。
“我说了，这是消费心理学。通过对消费者心理和消费习惯的掌握，来进行一步步的营销推动，最终完成……嘿嘿，就是‘我想卖，消费者就会买’的模式。”
经历过大数据推荐和直播带货时代的周不器，对此深有感悟。
郭鹏飞低着头，沉默不语。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好无知。
……
去万秀园食堂转了一圈，又卖了100多张卡。500张卡的销售任务，已经完成一半。
二人在万秀园食堂吃过饭，打算再去校内的几家商铺去逛逛，洗劫一圈。
又卖了30多张后，郭鹏飞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导员打给他的。
校园网出故障了，邀请了一堆博士后、博士过去检查。因为郭鹏飞也曾多次参与校园网络的搭建和维护工作，所以主导这个项目的李副院长也通知他过去看看。
现在的校园网技术还不算成熟，每学期开学都要进行一次大规模地维护和重新搭建，以便在新学期为全校师生提供最稳定的网络服务。
应该问题不大。
“你竟然能参与到校园网的维护工作？跟博士后、博士们一起？你技术这么好？”周不器非常惊讶。
郭鹏飞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小技术而已，没法跟你的大理论相比。”
“那倒是。”周不器颔首，深以为然。
郭鹏飞脸一黑。
周不器笑道：“那就走吧，咱们一块去。”
“你也去？”
“嗯。”
“你去干什么？”
“卖卡！”
第11章 民间出高手
郭鹏飞和周不器去的是最早的。
网络中心里，有几个维修工人正在那边抽烟吹逼，身着统一的制服衫。
不过，这次校园网故障不是施工问题，而是技术问题，这几个维修工人处理不了。
“小郭，你来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站起来，笑着跟郭鹏飞摆手。
“刘哥，查出来了吗？哪边的问题？”郭鹏飞显然跟他认识，然后就跟周不器低声介绍，“这是施工队的刘队长，光纤就他们铺的。”
“不是我们的问题。”
刘队把手中的烟头随意地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地一踩。
周不器就暗暗皱眉。
这工作风格可真够野，这里是IP端的监控室啊，是实验室级别。
郭鹏飞去检查路由器了。
周不器不懂技术，则嘻嘻哈哈跟这些维修工人打屁，讲了两个荤段子，没一会儿就打成一片。有人给他递烟，他迟疑了几下，还是拒绝了。
前世他习惯抽烟，这世的他还没染上烟瘾。未来有大把的美好时光等着享受呢，没必要为了一时爽快影响了健康。
等差不多聊熟了，周不器就露出了獠牙，开始推销电话卡。
英雄每多屠狗辈。
这几位维修师傅从照片中看到山区孩子的可怜样子时，都有些动容，长吁短叹。听说周不器和营业厅合作会捐赠善款时，又都纷纷叫好。听说这种校园卡的优惠力度极大，100元的面额足足有25元话费的额外赠送时，又都心动。
然后，六位维修师傅一口气就买了20多张。
要不是身上现金有限，他们可能还会买得更多。
郭鹏飞蹲在那边检查路由器，同时耳朵竖起，听着周不器和这些社会人毫无隔阂的聊天，一阵阵地心惊，愈发觉得这小子有前途。
见他随随便便又卖出20多张卡，又忍不住哭笑不得。
真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啊。
“怎么样？查出来是什么故障了吗？”
卖完卡，周不器就笑嘿嘿地走了过去。
郭鹏飞道：“前天我来过一次，当时放流量跑的时候，一切都没问题。结果昨天就断了，我认为是光口down了，就告诉你工作人员重启下，果然好了。没想到，今天又断了……”
周不器一时头大，“少跟我说这些，我又不懂技术，问的是结果。”
郭鹏飞鄙视的看他一眼，“我推测，应该是DDN和中心交换机这边的光功率不匹配。不过这只是推测，需要把数据拷出来，跟那边的参数比照。”
周不器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简单的计算机知识他明白，这就不懂了。
没一会儿，来了四个大牛。
一个是博士后，三个是在读博士。
其他人都靠后，只有郭鹏飞过去跟他们介绍了情况。
没一会儿，一位李姓博士就断言：“应该没错，是光功率的问题，我这边有数据，对照下。”
然后，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一顿操作。
查探下来，还真是！
那端用的长征科技的光通信，功率比较大，但也没大太多，所以启动的时候能够运行。不过运行时间长了，负荷大了，就把路由器光口搞死了。
问题找到了，该怎么解决？
博士后和博士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郭鹏飞也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你怎么不去讨论啊？”周不器推他一把。
郭鹏飞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神啊？我只是一个大二学生好不好？他们说的什么光传输的理论，我根本听不懂。”
周不器就笑笑，“你不懂，我也不懂，看来咱俩的水平差不多。”
郭鹏飞不想跟这个无耻的家伙说话。
五分钟后，讨论结果出来了。
李博士说道：“需要跟学校里申请一笔经费，购买一台光衰减器，在这端把传输过来的信号强度降下来就好了。”
“光衰减器？国内没有吧？”
“嗯，需要进口。”
“多少钱啊？”
“不贵，5000美金吧。”
王博士后想了一下，说道。
周不器和郭鹏飞就对视一眼，“嗬”了一声。
不愧是博士后，口气可真大！
5000美金，这可是外汇啊，申请难度得多大？
可是不申请购买，这学期的校园网就要频出故障，那就麻烦了。关键是就算经费申请成功了，订购成功了，从国外运回来，前前后后也得半个月。
学校都已经开学了！
很多课程是需要网络服务的。
这时，维修队的刘队长走了过来，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问：“那啥，我就是个大老粗，初中没毕业，不懂啥高深理论，我听说是这两边的功率不匹配？”
博士后、博士们都闭口不答。
周不器则没什么身份歧视，笑道：“是，差不多就这意思，咱们这边的功率小了，传进来的功率稍微大了一点，时间长了就扛不住。”
“那还不简单？”
刘队嘿笑了一声，露出了一嘴大黄牙。
“简单？”
几个高材生都嗤笑一声，面露嘲弄。
郭鹏飞也皱皱眉，感觉刘队口气太大了，跟周不器似的。
王博士后带着三个博士，都查验了这么久，你个维修工，懂光学原理和网络数据传输协议吗？
真要那么简单，还需要斥巨资买光衰减器吗？
周不器则表情不同，看了他一眼，笑着问：“刘哥，你能搞定？”
刘队长大咧咧地一笑，“试试呗？”
“那就试试吧。”周不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许动！”王博士后觉得受辱，喊了一声，脸色阴沉，“这都是高科技产品，动坏了怎么办？还有，这里是网络中心，是实验基地，不能吸烟！”
刘队长愣了一下，打了个哈哈，“我就随便说说，呵呵，那就不试了，不试了。”
说完不停的挥手，一点也不恼。
周不器则不高兴了，一把拉住了他，“刘哥，你还是出手吧，说不定就修好了呢？还能给国家省下5000美元的外汇储备。”
王博士后觉得受到了冒犯，不悦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
周不器瞥他一眼，懒得回应。
什么是博士后？
就是博士毕业后，还没有工作，继续留在学校跟导师参与项目的一个特殊职位。
要知道，这可是2004年啊！
国家各行各业急需高端科技人才，像科大这样的顶级学府出去的通信行业博士，都是一方带头人的角色。
如果真有能力，有必要留在学校继续给导师打下手吗？
早就出去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郭鹏飞不想闹大，就打着圆场道：“王师兄，要不……要不就让刘队试试好了，他都从业十几年了，理论上可能不行，操作这块还是挺厉害的。”
王博士后就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郭鹏飞的面子很大，他的导师、长江学者、博导、副院长李正明就说过，这小子的未来不可限量。
在周不器和郭鹏飞的助推之下，刘队长还是出手了。
他似乎根本就没处理过什么高精尖的设备，歪着头、叼着烟，一只眼睛眯着，揣了几下光纤线，然后回头道：“老牛，记号笔呢？”
老牛过来看了一眼，憨憨的道：“用铅笔吧，这个妥。”
刘队长接过铅笔，把光圈在铅笔上绕了几圈，然后一伸手，老牛师傅就把黑色胶布递上去了。刘队长用黑胶布很随意地缠了几下，整套动作没有一点精准测算和高精尖的技术含量。
完全靠猜！
或者说，完全是经验。
“这下试试吧。”
刘队长把铅笔往墙根处固定住，然后就一挥手，“计算机那东西，我搞不懂。”
此时的网络中心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博士后、博士，包括郭鹏飞和周不器，都两眼冒光。
刘队长的处置方法，连周不器都能看懂。
这是最简单的初中物理就学过的啊，是变压器原理啊！
靠谱！
郭鹏飞知道这是扩大光衰，迫不及待地去操作笔记本电脑，对比参数，测试光功率……一切正常，搞定了！
“刘队长，你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下不用采购光衰减器了。”
郭鹏飞很兴奋，回头一看，却发现王博士后和三位博士，脸色都很难看。
周不器嘴角一勾，又开始卖卡，“几位学长，我这里有一批校园卡，优惠力度极大……”
“不要！”
话未说完，就被王博士后打断了。
周不器又道：“我们和电信取得了联系，所筹资金会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买卡就等于献爱心……”
“没兴趣！”
王博士后又直接打断了他，脸色阴沉，大手一挥，“我们走！”
然后，几个高材生直接离开了。
郭鹏飞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挂满了失望。
维修队也收拾东西离开了。
周不器拍拍他的肩膀，“这次的事，你看懂了吗？”
郭鹏飞有些沮丧，“王学长的技术可高了，我一度特崇拜他，没想到……没想到他们都没法解决的技术难题，却被一个维修师傅解决了。”
周不器道：“理论的高深，不能等同于能力的高低。事实上，你看全世界的商业大鳄，没几个是高学历的。博士、博士后，少有创业成功的，知道为什么吗？”
“要走出象牙塔。”郭鹏飞眯起眼睛，感叹了一声。
“是这里。”
周不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思维方式要跳出来。”
第12章 许师姐
这一次，郭鹏飞是心悦诚服的。
几个博士后、博士都没解决的问题，却被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维护工人给搞定了，这对一个钟情于技术的人来说，很受打击。
可周不器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为受伤，“我虽然不懂技术，但我知道人情。你以为那个博士后为什么要力主从国外进口一台光衰减器？采购环节猫腻最多。如果不出意外，如果真的把报告打上去，想必采购的任务也是由那位博士后主导。这个过程……哼哼，运作空间不小呢。”
郭鹏飞睁大眼睛，“真的假的？”
周不器冷笑道：“说不定……这就是他们故意设的局，为了赚学校的钱呢。否则以他们那么高的水平，早在搭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两端的功率不匹配才对，或许根本就不应该采用长征的设备。”
郭鹏飞喃喃失语，“好像是啊。”
周不器又道：“要不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刘队长给咱们学校节省了一大笔钱，他没一点高兴，反而一脸憎恨，你看不到？”
郭鹏飞挠挠头，“我没注意。”
“呃……”
周不器有点无语。
是啊，郭鹏飞虽然很优秀，是少见的人才，可他到底也只是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大学生，在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这方面，很难和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的维护工人相比较。
“走吧。”
“去哪？”
“继续卖卡，还有两个小时。”
周不器和大家约好了，下午两点在鸿博园食堂见。
走出了网络中心，迎面就走来了六七个人，雷厉风行的，看起来很急迫。
带头的是个女生，离着老远就喊：“郭鹏飞，我正找你呢！”
郭鹏飞一愣，抬头一看，“许佳宁？”
这时，周不器也想起来了，前面的这个女生，就是当今校学生会内务部的部长，即将接任副主席的学生领袖。
许佳宁长得还算不错，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一件红色短袖衬衫，短发齐耳，显得很干练，愤愤不平地说：“郭鹏飞，你又给我捣乱！”
郭鹏飞可不怕这个许师姐，别说她了，就算校学生会主席，他都不惧。他可是在校领导前挂名，跟一堆博士、博士后有过共事经历的技术达人。
“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装？你说，电信校园卡是不是你代理的？”
“是又怎样？”
“我就知道！”许佳宁咬着嘴唇，气哼哼的，“亏你也是名人，懂不懂大局观啊？去年你大一也就算了，你是新人，我不跟你计较。今年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校学生会组织代理校园卡，是为了筹集经费搞迎新晚会的！你这是搞破坏！”
郭鹏飞撇嘴道：“许师姐，你卖你的卡，我卖我的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啥意思？还想搞垄断？”
许佳宁气道：“郭鹏飞，你是故意的吧？你天天跟着导师做项目，一学期下来有好几千吧？你又不缺钱，跟学生会抢什么？”
郭鹏飞道：“什么叫抢了？你卖你的，我卖我的，大家各凭本事。”
许佳宁也不是不讲道理，也知道理亏，可是她是在学生会那里立过军令状的。
如果这次校园卡代理销售不力，没有筹集到足够的迎新晚会资金，那么她在接下来的选举中想晋升为学生会副主席，就不可能了。
“郭鹏飞，你就一点组织性纪律性都没有吗？你还想不想入党了？”许佳宁放出了大招。
科大这种高等学府，学生会通常分为三级，校学生会、院学生会和系学生会。
其中，以校学生会的规模最大、权力最大，堪称全校学生的最强组织。如果没能得到校学生会的支持，很多事都寸步难行。
郭鹏飞被对方的官僚主义给惊到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周不器对这位许师姐的印象开始还挺不错，这下就迅速恶化。
这只是学校里的学生会啊，就开始这样了吗？可想而知，将来这位许师姐毕业从政了，只会变本加厉。
不过，周不器只是一个大一新生，没资格跟校学生会叫板，就笑呵呵地站出来，说道：“许师姐，你别着急，我觉得这件事还有解决的办法。”
“你是谁？”
“周不器。”
许佳宁睁大眼睛，“传单上的那个周不器？”
周不器微微一笑，“是我，我……我就是给郭师兄打打下手，呵呵。”
这个时候，必须拿郭鹏飞当挡箭牌，否则天平立刻倾斜。
“我知道。”许佳宁不耐烦地一挥手，似乎早就认定了郭鹏飞是“主谋”、周不器是“从犯”，丹凤眼乜斜了他一下，“你有什么办法？”
周不器问道：“许师姐，你们为了迎新晚会代理校园卡筹集资金，是好事，你们需要筹集多少钱啊？”
“多去了！”许佳宁撇撇嘴，“不过我们的指标是5000元，现在还差几百块，只要把这批电话卡卖掉就够了，结果你们搞出来了一场大戏，现在全校都是你们的代理下线，跟安利似的到处推销。”
几百块，不是太多。
周不器心里有数了，又问：“许师姐，你们手里还有多少张卡？”
许佳宁奇怪地看他一眼，“还有200多张，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不器笑道：“不如这样吧，我帮你们卖。把这批卡卖掉，你的指标就应该差不多了吧？”
“你帮我卖？”
许佳宁和她身边的学生会成员，都不太相信。
周不器道：“对，跟你说实话，我和郭师兄也在忙着推销电话卡呢，既然这么巧，咱们碰到了，不如就一起推销卖吧。”
“我们这有200多张卡呢，怎么卖？”许佳宁不敢相信。
周不器心中好笑。
哥这里也剩200多张呢！
要是不想出点特殊方法，恐怕真就卖不掉了。
正如许佳宁所说，现在整个科大，到处都是推销校园卡的，学生群体几乎都饱和了。要想卖卡，就必须改变思路。
校学生会，就是最大的名义。
只可惜，前面这几位校学生会的干部，似乎不太懂得合理地运用资源。
“我有办法。”周不器说道。
“你？”
许佳宁不信。
郭鹏飞肯定要站在周不器这边，说道：“行了许佳宁，你快别装了，我们帮你卖卡，你偷着乐吧！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许佳宁脸色顿时一红，瞪了他一眼，然后和颜悦色地看着周不器，“周……周学弟，这些卡真的都能卖掉吗？”
周不器笑道：“可以，不过需要许师姐和我们一起，人多力量大嘛，呵呵。”
“没问题！”
许佳宁小手一挥，很有魄力的样子。
“行政楼在哪？”
“那边，跟我来。”
许佳宁前面带路，脸上疑惑，“去行政楼干什么？那边没什么学生，主要都是老师。”
周不器道：“找的就是老师。”
许佳宁脸色大变，“你要把卡卖给老师？”
“不行吗？”
“老师都有手机。”
“不耽误。”
周不器信心十足，许佳宁神色狐疑。
郭鹏飞则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发跟不上周不器的思路了。也不知道他脑袋是怎么长的，总是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果真和校学生会闹翻了，校园独家代理、慈善捐赠的营销手段被捅出来，名声会受影响。
周不器帮她卖卡，就等于是把隐患排除了。
有校学生会背书，一切都不成问题。
去了行政大楼，在公示栏中就看到了主要校领导的照片和一些简单介绍。
周不器看了一会儿，问道：“许师姐，你去过校长办公室吗？”
许佳宁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校长多忙啊，你可别瞎闹。”
“谁胡闹了，咱们是为了卖卡。再说了，我带队你怕什么？出了问题我负责。”周不器义正词严道。
许佳宁脸色一白，差点晕倒。
去给校长推销电话卡？你疯了吧？校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见她在权力面前就掉链子，周不器愈发失望。刚才在郭鹏飞面前卖弄权力，不让他入党的气势哪去了？
在领导面前卑微谄媚、奴颜婢膝，在普通人面前颐指气使、滥用职权，真没想到这种官僚主义的作风已经蔓延到高校的学生会里了。
见她没用，周不器就不指望了，直接去找门口保安。
保安此前看了他们的校学生会证件，也没怀疑，就说校领导都是在六层办公。
“开路，去六楼！”
周不器前边带路，一点不打怵。
许佳宁腿都软了，脸色发白，“周……周学弟，要不……要不咱们别去了？可……可以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周不器笑着说：“你想啊，全校教职工多少人？要是由校方出面买咱们的卡，得多少收入？”
“可是……”许佳宁害怕啊。
周不器压低声音，说道：“许师姐，今天的事我来负责，你就看着就行。办砸了，我扛着。办好了，好处给你。你想啊，在校领导面前露脸，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你下一步就不是学生会副主席了，可能一步到位就是一把手了。”
这么一说，许佳宁脸上就惊喜起来，眼放光彩。
第13章 胡校长
“你们是哪个学院的？”
刚上六楼，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国字脸男人撞上了。
“老师好，我们是校学生会的。”
周不器抢答道。
“学生会的？”
“对。”
周不器给许佳宁递了一个眼神，她无奈，只好把证件拿了出来。
男老师脸色好看了许多，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这里是校领导办公的地方，没事不要打扰。”
周不器道：“我们是来找校长的。”
“找校长？”男老师愣了一下，神色警惕地上下打量他，“干什么？”
周不器道：“跟校长汇报一些情况。”
男老师神色不愉。
就觉得这届学生会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校长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有什么事先跟你们辅导员说，在院里先行解决。”
“这件事比较大。”
“嗯？”
“老师，您肯定知道，最近的校园网出现了一些故障，经过我们的排查，确定是光传输的问题，需要向国外采购一台光衰减器。”
男老师皱皱眉，看他一眼，“校长不在，回去先跟你们院里打个报告上来，我会看的。”
看样子，是个权力不小的领导。
周不器却不想退让，“我能跟校领导当面汇报吗？这件事好像另有内情，我觉得是有人故意破坏校园网，让学校花外汇进口设备。”
这话一出，男老师脸色直接就变了。
这性质就严重了！
科大是理工科大学，校园网存在的意义极大。校园网的故障，会严重地影响到学校的授课。为此，校长在上午的办公会议上还特别地做出过声明，要尽快的解决问题，以最好的软硬件环境迎接新生。
没想到，还有内情？
“有证据吗？”男老师神色严肃起来。
周不器摇头道：“没有，但是我参与校园网的维护工程了，所以想找校长汇报一下。”
男老师深深地看他一眼，“校长不在，你等下，我看看胡校长有没有空。”
等这位男老师走后，大家就炸了锅。
“周学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咱们不是卖卡吗？怎么又扯上校园网了？”
“校园网真是被人为破坏的？”
……
尤其是郭鹏飞，仰头看着顶棚，欲哭无泪。
妈的！
这下要惨！
周不器这王八蛋胆子太大了，连校长都敢坑，这特么是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啊。你是新生啊，还没正式进入科大呢，就不怕被直接开除了？
没一会儿，那位男老师就回来了，神色凝重，直接找上周不器，说道：“胡校长要见你们，记住，长话短说，不要乱讲话，只有五分钟时间。”
周不器干脆利落地保证：“没问题！”
胡校长是副校长，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教授，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穿着一件白衬衫在看文件。
周不器他们进门后行礼问好，胡校长特别温和，起身迎接，还跟他们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官架子。
“你们参与到校园网项目了？看你们年纪不大，应该是本科生吧？”胡校长很慈祥地问道。
别人都不敢开口，周不器这个混不吝才不在意，回应道：“是的胡校长，我们是校学生会的。”
胡校长颔首，赞许道：“嗯，不错，都是好学生啊。”
眼睛却上下打量着周不器。
这种要学术有学术、要行政有行政、要政治有政治的大学副校长，水平之高要胜过大多数的官员，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才是这些学生中的主心骨。
“校长，你这有茶水吗？”
就在胡校长观察他的时候，周不器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有点渴了。”
这话一出，许佳宁差点吓死，就感觉自己的学生会官位要泡汤。
胡校长也微微一怔，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随即大笑，“有，呵呵，我给你倒。”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呵呵。”
周不器拿起了一个纸杯，然后又在胡校长的办公桌上，拿起了他经常喝茶用的大白茶缸。
胡校长本想起身帮忙，见到他这个动作，反而不动了，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忙活着泡茶的周不器，眼神已是越来越欣赏。
很快，周不器就用桌子上的茶叶罐和热水器的热水，泡了一大茶缸的浓茶，双手捧着递给了胡校长。自己则是胡乱地接了一杯水，放上了两片茶叶。
这一下，许佳宁和郭鹏飞等人就看出来了。
周不器根本不是为了喝茶，而是找个借口来给胡校长泡茶。
“厉害。”郭鹏飞越来越佩服。
“马屁！”许佳宁暗暗鄙夷，同时心中也暗暗记下了，以后也要学习这种方法和领导打好关系。
“说吧，有什么事？”
茶水有点烫，不过胡校长这个年纪，就喜欢喝热茶，品了一口，微微颔首。
这时候，周不器就不能打马虎眼了。
他的这点手段，不可能瞒过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就直话直说：“胡校长，我们代理了一批校园电话卡，却有点滞销，学生会还等着靠这笔资金来举办迎新晚会呢。”
“你有什么想法？”胡校长没觉得意外，头也不抬地说。
周不器道：“我觉得可以用学校的名义吃下这批卡，然后以学生奖品或者教职工奖励发放下去。我们和营业商都谈好了，绝对是一年之内的最大优惠，100元面额的201卡，会额外赠送25元话费呢，这是我们为全校师生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不过大家购买的热情不太高。”
胡校长“嗯”了一声，抬眼看他，“滞销了多少？”
“3000张。”
周不器轻描淡写地说。
“咳！咳！”
许佳宁那边实在忍不住了，猛地咳嗦两声，又恍然知道露馅，赶紧正襟危坐，脸色涨得紫红。
妈呀，今天碰上了个妖怪！
在校长面前信口开河，真是胆大包天。
她手中滞销的卡也就是200多张，没想到周不器这家伙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来了一个狮子大开口。
胡校长眼睛一眯，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不器。
周不器心中大骂，这学生会的老娘们净给老子拖后腿！就你这熊样还想往上爬？做梦去吧，一点定力都没有！
好在他够混不吝，反应也快，就笑嘻嘻地搓了搓手，挠头道：“胡校长，那个……2500张也行，要不……2000张？”
胡校长喝了一口茶水，十几秒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才开口道：“学校帮你们解决1000张卡，总价值不超过5万元。”
他只是副校长，可批复的资金有限。
周不器立刻道：“谢谢胡校长，我们校学生会感谢您的支持！”
胡校长摆摆手，就好像他处置了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起身回到了办公桌，拿笔写条子，随口道：“校园网是怎么回事？”
周不器站起身，站在他的办公桌旁，看着他写批条，说道：“故障挺严重的，主导这个项目的博士后王学长的意思是从美国购买一台光衰减器，要申请5000美元的经费。不过被我们阻止了，只用了最简单的几个设置，就可以解决问题。王学长和其他几个博士学长，好像不太高兴。”
他说得很轻松，其他的学生们听不出来。
可这些话在胡校长耳中，无异于钉子，眉梢深沉，抬头看看他，表扬道：“嗯，你做的很好。该圆滑的时候可以圆滑。可是，该坚持原则的时候，就一定要坚持原则。”
周不器明白他的暗示，轻声道：“我明白了，胡校长。”
胡校长把批条交了过去，“回头我跟财务处说一声，你拿着条子去就行了，你们是学生，他们不会为难。”
“谢谢校长，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周不器手在背后挥了挥，示意大家起身离开。
胡校长却笑问：“你叫什么名？”
“周不器。”
“不器……君子不器，好名字。”
周不器苦着脸道：“从小到大，没少人笑话我这个名字。”
“连你的名字都看不懂的那些人，就没必要在意了吧？”胡校长面带笑意，指点了一句。
周不器面色一整，正色道：“校长说得对，我也早就想清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胡校长点点头，“你大几？”
“大一，经管院的。”
“大一？”
胡校长愣了一下，“新生？”
周不器没有说谎，诚实地说：“嗯，大一。这次主要是帮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来卖卡的。”
关键时刻，肯定要让校学生会来背锅。要不让许佳宁他们来干什么？看戏？
“了不起。”
胡校长由衷地赞赏了一句。
周不器阳光而自信地微笑。
“打算创业？”胡校长似乎想跟他多聊几句，对这个特殊的大一新生很感兴趣。
周不器道：“有这个打算。”
胡校长想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过来，说道：“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来找我，咱们一起商量。”
周不器感动得眼泪差点落下来。
有人说，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几个贵人。
抓住了，就一飞冲天。
抓不住，就泯然众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运气爆棚。
“对了，下月1号学校要开新生欢迎仪式，你代表新生讲话吧。”
“啊？”
周不器惊了个呆。
第14章 曾经的高中校花
下午四点，周不器回到自己所住的宾馆，随行的还有郭鹏飞。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整理，账目算出来了。
总共66200元。
因为代理校园卡的性质属于学校活动，并不属于商业经营，所以不需要报税。
忙碌了一天，净赚6万多块，收获颇丰。
要不是还报销了校学生会的200多张卡，赚得只会更多。
当然，若是没有校学生会的名义，也不可能完成向校方推销1000张电话卡的壮举。
“这么多钱……”
郭鹏飞有些失神，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他是科大的风云人物，因为他从大一开始，就能够参与研究生级别的项目了，跟院士都有过多次接触。一年下来，拿到了近万元的津贴。
自力更生的传奇故事，让他成为了全校学生的楷模。
可是在周不器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完美光环破碎了。
一天！
确切地说，仅仅6个多小时，周不器就带着团队，赚了6万多块钱。
一个小时赚的钱，就比他一年赚得还多了！
相比起来，他觉得自己是那样地渺小。
“真没想到，科大全校师生3万多人，才卖了4000多张卡，现实果然是比理想骨感太多。”周不器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
郭鹏飞看他摇头晃脑欠揍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两耳光，闷哼哼地想到哥去年卖了70多张，哥骄傲了吗？
“任务取消，明天不卖卡了。”周不器做出了一个决定。
“啊？不卖了？”郭鹏飞有些惊讶，“明天才是新生报到的主要时间啊，说不定还能赚一万呢。”
周不器瞥他一眼，“不要太贪。”
“什么意思？”
“咱们吃肉，总要给别人喝点汤。”
“你是说……校学生会？”郭鹏飞试探着说。
周不器道：“咱们今天光是校方那边就卖了1000张卡，你说许佳宁眼不眼红？别看她说迎新晚会的经费筹集已经差不多了，但我保证，她一定不甘心、不死心。明天的校园卡代理市场，一定会更加火爆。”
“怕她干什么？”郭鹏飞撇撇嘴，“校学生会好几次邀请我参加，还说只要我去，就是副部长起步，我都懒得搭理他们。校学生会里的阶级太明显了，太官僚气氛太浓，没意思。”
周不器道：“不是怕，这叫退避三舍。”
说着，就拿出手机，拨通了许佳宁师姐的号码。
“喂？周不器？有事吗？”
“许师姐，迎新晚会的资金筹集够了吗？”
“呃……差不多吧，怎么了？”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师姐是为了迎新晚会去筹集资金，我们肯定不能跟你去抢生意了，明天我们不卖卡了，都交给你们了。”
“真的？”
许佳宁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惊喜。
明天是大一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啊，按照往年的行情，是电话卡销售最火爆的时候。
当然，今年比较特殊。
周不器的电话卡都卖到全校师生那里了，只剩下了半块大一新生市场。
“是真的，我也是科大的一份子，愿意为学生会出一份力。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让师姐你多募集一些资金，在学生会里的竞争更占优势。”
“那就太感谢了，周师弟，以后在学校，师姐关照你！”
许佳宁原本烦躁和不甘的心情荡然一空，就觉得这个周师弟太会做人了。
周不器半开玩笑道：“那就谢谢师姐了，嗯……要是能给我介绍个对象就好啦。”
“哈哈！”
许佳宁娇笑了两声，“行，没问题！包在师姐身上！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
周不器大言不惭道：“颜值高，身材好，性格乖巧会撒娇，清音体柔易推倒，妖艳浪货都不要，完璧之身最美妙。”
“噗！哈哈！”
许佳宁被逗得不行，笑个不停，“哪来的顺口溜，笑死个人。行，我知道了，帮你留心着。”
结束通话，郭鹏飞就一脸鄙视。
“干啥？”
“你可真够无耻的。”
“啥？”
周不器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郭鹏飞哼道：“就你这样的，肯定不是处男了，还要求这要求那的，我看你就是标准的渣男。”
“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
周不器勃然大怒，哼了一声，“这次赚了点小钱，本来还想给你一点分红，不过鉴于你刚才出言不逊，免了！”
“啊？”郭鹏飞傻眼，不过他性格也倔强，“谁稀罕要似的。”
周不器就叹了口气，“留下六万，作为咱们以后创业的本钱。剩下的钱，拿出5000块当作善款，再拿出1200块钱，今晚上请大家出去聚餐，你看看能联系上谁。”
临近饭点，他又接到了伍雨的电话，她的声音有点幽怨，“喂？你在干嘛？忙完了吗？”
周不器有点摸不清高中时期的学姐校花是什么套路，就模棱两可的道：“嗯，有事吗？”
伍雨甜腻腻的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呗，都是校友。”
周不器想了一下，“行，你在北门等我吧。”
看样子，她是想吃麻辣烫了。
……
北门，出现了三十多张熟悉的面孔，都是今天帮忙销售电话卡的。
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伍雨！
在场的所有男生几乎都在偷偷地看她，连女生也忍不住瞟着她。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连衣裙，花片点缀，清新典雅。长发烫得微微弯曲，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棕黄色的高跟皮质凉鞋，把腰臀曲线恰到好处地呈现，看起来格外精致，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跟高中时期相比，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浅浅的淡妆和大方的气质，多了几分女人味。
“嗨！好久不见。”
伍雨早就对这种集体注视的感觉免疫了，笑盈盈地走到周不器身前，开心的打招呼，就跟老熟人一样。
周不器则暗暗撇嘴，姑娘，咱俩熟吗？
他点了点头，冲大家一挥手，“走！去吃饭！坐公交吧。”
虽然是2004年，但这里是帝都啊，物价很高。这么多人去聚餐，一旦开吃，1200块钱肯定不够。所以郭鹏飞做出了一个很好的选择，吃自助！
每人38元，刚好差不多。
伍雨愣了一下，“他们也去？”
她还以为是和周不器的二人约会呢。
周不器头也不回，“嗯，集体聚餐。”
伍雨在他身后就噘噘嘴，不太高兴，不过很快，脸上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快步走上去，跟他并肩而行，歪头笑道：“他们是今天一起代理电话卡的吗？”
“对。”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出了？”
“赚点零花钱。”
“噗嗤！”
伍雨忍俊不禁，还以为他在逗自己呢，娇俏地白他一眼，“你可真会开玩笑。”
周不器扭头看她，“我没开玩笑。”
伍雨抿嘴道：“嗯嗯嗯，你没开玩笑，周二公子。”
“你对我家的情况挺熟啊？”伍雨奇怪地看他。
伍雨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爸是采购部的副总。”
原来如此！
难怪高中时候大家没什么交集，上了大学她忽然就亲热起来。
这是要钓凯子啊！
知道了内情，周不器就不客气了，一伸手，直接向她腰间搂去。
嗬！
又软又细又棉弹，青春逼人。
伍雨花容一变，赶紧跳开了，娇嗔着白他一眼，“你不老实。”
周不器打了个哈哈。
还挺能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贱人就是矫情。
不过伍雨欲拒还迎的功夫也厉害，又主动靠近了他，轻笑着问：“你大学准备恋爱不？”
“可能吧。”
周不器随口敷衍，心中琢磨着怎么尽快上手。重生两个多月，还没开过荤呢。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伍雨歪头问他，“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
周不器上下打量她一下，“大波浪的长头发。”
“就这一个要求？”
“不，这是三个要求。”
“嗯？”
伍雨有些茫然，想了一下，随即“噗嗤”一笑，白嫩的小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可够坏的。”
然后，大家一起上公交。
空座很多，伍雨就想靠窗坐下，却被周不器一把拉住了，正色道：“大家都辛苦一天了，帮了我很大的忙，把座位让给他们吧。”
“我……”
伍雨有点欲哭无泪。
她以为是和周不器单人约会呢，所以穿得比较正式，又是连衣裙、又是高跟鞋，还把自己花大价钱买的平时都不舍得用的香水喷了两下。
结果要坐公交车，还要站着，这也站不稳啊！
果然，当飞机……公交车启动的时候，伍雨一下就扑到了周不器的怀里，撞了个满怀。
还别说，前凸后翘，身材是真好。
周不器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在他耳边低声道：“还别说，这三个条件你都满足。”
伍雨气得咬牙，高跟鞋却很难站稳，只能靠在他身上，哼道：“我不浪！”
“那可不一定。”
周不器嘴角微微一勾。
伍雨双手紧握着扶手，让自己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不至于紧紧挨着，瞪他一眼，“你故意的吧？”
周不器一脸无辜，“什么啊？”
“你……哎呦！”
司机一脚急刹车，伍雨就又撞了过来，整个人飞进了周不器的怀里。他又是抱了个满怀，香气扑鼻。
第15章 智计百出的周二公子
公交车上呆了15分钟，周不器磨磨蹭蹭，偶尔还不小心胡抓几下，占尽了便宜。
下车的时候，伍雨脸蛋殷红如血，双眸水汪汪的，嗔恼地瞪着他，气鼓鼓的样子。
周不器吹着口哨，完全视而不见，大声道：“别走散了！郭鹏飞，你组织好！”
郭鹏飞早就恨得牙痒痒了，觉得这周不器是混蛋，实打实的渣男。
都有女朋友了，之前还让许佳宁帮忙介绍对象，这啥意思？
想脚踏两条船？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郭鹏飞鄙视地吼了他一声，带着大家去自助餐厅。
周不器吹着口哨哼着曲，快走了几步，跟上了伍雨，伸手就去牵她。
小手很软，很温暖。
“你干什么？”脸蛋儿上刚刚退热的伍雨，又小鹿乱撞起来。
周不器一本正经地道：“我带你去吃饭啊，你不吃？”
“我还用你带？这家餐厅我都来过五六次了！”伍雨想抽回小手，却被紧紧拉住。
周不器耍无赖道：“那不正好嘛，我没来过，你带着我。”
“那你松手。”
“我怕走丢了。”
“你……”
伍雨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样啊？”
周不器嘿嘿一笑，凑过去低声道：“我相中你了。”
伍雨脸蛋“腾”的一下宛若火烧，赶紧扭过头去不敢看他，“信你才怪，一点没正行。”
说是这么说，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了。
看着她一脸娇羞的模样，周不器心中一哼，就算你是白骨精，我也是耳朵里藏着秘密武器的孙大圣，看谁厉害！
吃自助餐的时候，周不器没一点收敛，胡吃海塞，吃得特爽。
伍雨则一直端着，动作缓慢故作优雅，别人吃牛排都直接用筷子，她非要用刀用叉玩仪式感。
没吃多点就不吃了，对周不器的吃相错愕不已。
这是周家的周二公子？
怎么跟饿死鬼转世似的？
“晚上别吃那么多，对身体不好。”伍雨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
周不器嘴里又塞了一块牛肉，含糊着说：“得多吃点牛肉，要不晚上没劲。”
“嗯？”
伍雨脸色茫然，没太听懂。
吃吃喝喝差不多一个小时，周不器撑得够呛，其他人却没有急着走的迹象。
自助餐嘛，又都是大学生，谁都不想浪费。
“大家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对了，这次比较特殊，大家都当作慈善了。下次，下次我再请大家帮忙，一定付酬劳！”
周不器的话引来大家的哄笑。
大学生都是成年人了，这都晚上八点多了，孤男寡女要去哪？
“去吧去吧，别管我们。”
“没事，下次有事叫我们就行，校园实践嘛，挺有意义的。”
“请一顿自助餐就够了，要啥酬劳啊？”
“周学弟，晚上注意点啊，外面不太安全。”
“对，别搞出人命。”
这话一出，顿时又哄笑起来，氛围极其暧昧。
伍雨自然也听懂了一些潜台词，脸蛋发烫，转身就走，周不器赶紧跟上。
“去哪啊？”
出了自助餐厅，伍雨就警惕起来，故意跟他保持距离。
周不器死缠烂打地贴上去，伸手搂她的腰，“去看电影吧。”
“手！手！”
伍雨扭了几下，却没挣脱。
周不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搂着她，很随意地道：“大晚上的天气凉，靠着我点，别感冒。”
伍雨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要回学校。”
“回学校干什么？”
“太晚了。”
“这才几点？你不是说了嘛，现在是大学生了，跟高中时候不一样。走吧，去看电影，听说《十面埋伏》挺好看的。”
“那……那看完电影就回学校。”
“没问题！”
周不器大声地保证。
最近的电影院在商场中，去了之后，周不器让她先等着，他去买票。
因为是周末，人数不少。
排队二十分钟，周不器买完票回来了。
“买到了？”
“嗯。”
“那走吧。”
周不器却没动。
“不是看电影吗？”伍雨奇怪地看他。
周不器轻咳了一声，“要不咱们先逛逛商场吧。”
“不看电影了？”伍雨很不解。
周不器把电影票亮出来，“电影太火了，前几场都没票了，我买的是午夜场。”
伍雨脸一黑，“几点？”
“十点四十。”
“我要回学校！”
“不行！都买完票了……哎呀好了，走，我带你逛商场，看看你喜欢什么。”
后半句话，给伍雨回学校的热切心思降了温，警惕地看着他，“你可别动什么坏念头，咱俩是高中校友不假，可咱俩才第一次见面呢。要是……父母那边也不好看。”
“你想哪去了？我是那种人吗？”
周不器满嘴花花，随口应着。心中却暗想，要是让我那熊包老爸知道了，不知道得多支持我呢，说不定连我的房费都能报销！
……
“这条裙子好看吗？”伍雨笑靥如花，换上了一条白色的雪纺衫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飘飘欲仙，来一阵雾就能飞起来的。
着实惊艳！
看这架势，这位伍学姐说不定在科大都能荣膺校花呢。
周不器凑近看了一下，法国牌子，价格588元！
“不行，这料子也太差了，跟麻袋片似的，这要传出去了，人以为你是叫花子呢，不行！不行！”周不器的脑袋都快摇成了拨浪鼓。
“那换一件吧。”
伍雨也没多想，又换了一件蓝色短裙，穿上以后宛若国民妖精，闪闪发光，长腿白嫩，双足晶莹，很是吸睛。
再看吊牌……又是法国的，600多块！
“怎么这么难看？算了算了，咱还是换家店吧，这法国佬的品味太寒酸，做的东西都跟没吃饱饭似的。”
周不器骂骂咧咧，一脸痞相。
这让售货员想开口反驳都不太敢了，心中大骂：“哪来的穷逼？没钱就别来这种高档场合装逼！你丫是骗财骗色的吧？”
接着，二人又转了七八家店。
有两次周不器运气不错，伍雨换上衣服，主动表示不适合。其他时候就要由周二公子出面了，口吐莲花，舌战群儒，硬是把所有衣服都贬得一无是处。
银子终于算是省下了。
学姐也得罪了。
大眼睛水汪汪的，一脸幽怨地看他，那意思很明确，周二公子，你怎么这么抠！你可是富二代啊，你家资产好几亿！
周不器没办法，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只能咬牙出血一次了，看到了一顶红色的女士太阳帽，价格99元，还勉强接受。
“嗯，这帽子不错，挺好看，平时戴着，还能防晒。款式新颖，质量上乘，好东西！买了！”周不器大手一挥，很是气派。
伍雨一脸无语地看他。
周二公子，这都马上9月份了。
秋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