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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全文阅读

作者:潇湘冬儿     11处特工皇妃txt下载     11处特工皇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处特工皇妃全文阅读

第1章

    时间定格在2009年5月12日凌晨两点,地点为上京市,国家心脏外的一处荒郊。

    七辆黑色轿车在荒郊上极速的行驶着,两辆在前,两辆在后,两辆靠在两侧,护着中间的一辆黑色奔驰。军用的大功效引擎发出流畅的声响,车身完全由高性能铝合金所造,挡风玻璃上隐隐可看到呈螺旋状的防弹图痕,没有车牌照,没有特殊军用标识,不禁让人怀疑,这样的车队是怎样从那座森严的首都大门里走出来的。

    一个小时之后,车队驶进了城郊一处并不起眼的土黄色建筑,四名身着迷彩服的士兵走上前来,示意车上的人停车接受检查,前方的一辆车门打开,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下了车,递过一张深红色的牌子,士兵检查了半晌,沉声说道:“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男人眉梢一挑,口气急迫,微微带着丝怒气,压低声音说道:“这上面有华司令的签字,你还需要向什么人请示?”

    士兵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少校,上级刚刚下达命令,除了首长本人亲至,其他人进入军事禁地一律需要华司令和张参谋长两人的共同署名,否则一律不予放行。”

    “你……”

    “李阳。”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的车内响起,黑色奔驰缓缓开上前来,司机摇下车窗,露出里面一张略略有些疲倦的苍老面孔,士兵看了一惊,猛地立正站好,敬了一个军礼,说道:“首长好!”

    华司令淡淡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士兵微微有些迟疑,说道:“报告首长,张参谋长命令说军事禁区内不得行车,一律步行。”

    华司令眉头轻轻皱起,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我也需要步行?”

    士兵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眼神透过车窗在华司令的那条伤腿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木头一般的沉声说道:“对不起首长,上级指示,任何人都不得行车,一律步行!”

    李阳面色一变,顿时大怒,华司令轻轻摆了摆手,转过头来对着李阳沉声说道:“李阳,你自己进去吧,带着我的文件,一定要将005完好无损的带出来,军情局再也不能承受像003那样的损失了,她们都是国家的财富。”

    李阳顿时动容,面对着面色疲惫白发苍苍的老者,崇敬的行了一个军礼,坚定的说道:“首长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爆破声轰然传来,刺眼的火光上一朵漆黑的蘑菇云在黑夜里顿时升腾,李阳双眼圆瞪,额头青筋甭现,一言不发的转身就向军事禁区奔去!

    这个夜里,首都的人民还在安静的沉睡着,但是在城外的第四军事监狱里,却发生了一件足以震撼世界的巨大爆破。黑暗中,各国的视线全都暗暗的凝聚在一处,等待着几个小时后的天明。

    四个小时之前。

    国家第四军事监狱的审判大厅里,端坐着七名穿着军装的高级军官,肩章上将星闪耀,表示这些人都是上将级别。审判席上,是五名军事法官,这五人分别来自各大军区,并不隶属一个军事系统。下面是二十多名手持柯尔特MOD733型5。56毫米突击步枪的国家一级特种兵,神情戒备,如临大敌。

    整个审判厅内气氛肃穆森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被告席上,身穿军装的审判长清了下嗓子,沉声说道:“姓名。”

    “楚乔。”

    一个清淡冷静的声音低沉的回应,音色虽然有些沙哑,但是一听就可以判断出此人的性别。

    果然,只见一名下身身穿浅绿色军裤,上身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白皙小臂的清秀女子坐在被告席上,面色冷静,眼神纯粹,看不出半点紧张的情绪。

    审判长继续枯燥的流程:“性别。”

    “女。”

    “出生年月日。”

    “1982年10月8日。”

    “籍贯。”

    “吉林省安图县。”

    “从军履历。”

    “1999年考入中央军事学校,2001年被抽调入中央军事指挥所第五情报处学习,2001年下半年进入飞鹰组第七部队接受训练,2003年8月27日正式加入第五情报处,被编入第二小组,从事情报分析和调配工作。2003年12月被调入新疆情报科,和军情9处配合执行扫突计划。2004年6月出境潜伏,07年回国进入11处指挥所,担任副指挥官,直到现在。”

    “在你任职期间,执行过什么行动?”

    “从07年到09年四月,11处共执行大小事务97件,经我手共有29件,其中五星级十一件,四星级九件,三星级五件,两星级四件,一星级无。”

    “请据实上报你执行过的两星级任务。”

    “2007年8月军情7处提供情报,军情9处出面行动,由我和9处李上校共同策划了‘海盐计划’,成功获得了三百吨铀矿石。2007年11月,11处和境外6处合作执行了诱捕方略,擒拿了号称米卡半鼠的叛国将领,炸毁了F国的核反应堆。2008年4月,计划策反了E国的异能者,夺回中央银行的漏洞密码。2008年6月,在X国的帮助下,由11处策划,异能者协助,9处特工003为主的西莫行动成型,成功取得HK47的制作图纸。”

    审判长推了推眼镜,一边对照着文件,一边沉声说道:“请详细说一下,你和军情9处的特工003之间的关系。”

    女子闻言微微扬眉,长久不改的面色略略有些冰冷,她的眼神在七名陪审的军官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沉声说道:“2001年在第七部队受训期间,我与特工003、11处参谋官黄敏锐少校共同住在一个寝室里,04年3月,003到新疆情报科执行东突恐怖分子剿灭计划,我们合作了两个月。08年,与003合作执行了西莫行动。”

    审判长沉声说道:“你们的关系如何?是战友,同事,还是点头的泛泛之交?”

    女子面色沉静,微微扬眉,许久,才沉声说道:“我们是朋友。”

    陪审团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哗然,女子的眉眼朝着其中两人看去,眼神锐利的瞥见他们嘴角处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笑容。

    “也就是说,你和003交往密切,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对吗?”

    一名身穿墨绿军装大约四十多岁的女法官沉声问道。

    女子转过头来,眼神在女法官貌似和气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沉声说道:“法官,我和003都是受过国家专门训练的高素质军人,我们很明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所以,对于你审问词中无话不谈这四个字,我觉得是对我们专业素质的漠视和对已壮烈为国家利益牺牲的烈士的最大的不敬。”

    女法官面色一白,抿紧了嘴唇,不再发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审判长继续说道:“楚乔,现在,请你对M1N1号行动,进行简单的陈述和辩护。”

    话到此处,总算是问道了重点和关键,两名五十多岁的陪审长官闻言略略探前身子,神情十分专注。楚乔低下头,许久才仰起脖子,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我要求见我的上级,或者是接受最高人民法院下属军事法庭审判,在这之前,我不会对M1N1行动做任何陈述。”

    审判长闻言眉头一皱,声音里明显带有一丝怒意,缓缓说道:“你这是在质疑由五方军区共同派遣的,并且由最高法律专家组建而成军事法庭的权威吗?”

    “我不是。”楚乔仰着头,重复道:“我只是要求见我的上级,在没有华司令亲笔签署的解密文件之前,请恕我不能透露M1N1行动的资料和内容。”

    审判长眉头紧锁,继续说道:“那么,请你对下令爆破总务大楼,致使二十多名各国人质遇难事件,做出你自己的辩护和阐述。”

    “他们并不是人质。”

    楚乔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我所下的命令都绝对符合军部的各项条令,没有枉杀一个人,只要见到我的上级和华司令的签署文件,我自会向军事法庭做出最完整的口供。在这之前,我将不会接受任何审判。”

    审判到此进入僵局,将楚乔带下去之后,所有的法官和将领鱼贯退出大厅,严密的监控装置拍下他们的全部影像,但是,在刚刚坐着军部高级将领的一角长凳下,一个闪烁着红光的细小装置,在静静的跳跃着。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楚乔坐在铁床上,低着头,静坐不语。她所在的监舍四面都是特质的钢化玻璃,外面可以完全看到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却丝毫看不到外面的半点动静,毫无任何**可言。而这里的玻璃的僵硬程度,即便是你拿着德国M7KB号大口径冲锋枪持续不断的射击一年,也只能开一个小小的弹口,想要打破玻璃逃生,可能需要原子弹的帮忙。

第2章

    即便看不到听不到,但是作为国家最为机密情报处的高级指挥官,她清楚的知道外面的全部布置。手摸着脉搏,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她知道,吃饭的时间,就要到了。

    果然,咔嚓一声脆响,玻璃下方被开了一个角门,一只手端着一个托盘,缓缓的放了进来。

    楚乔坐在床上,动也没动,可是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石子突然飞出去,精准且无声的打在手腕的表扣上,只听呼啦一声响,手表就掉在了监舍之中。

    门外的士兵一惊,伸出手臂在里面摸了两下,竟没有够到。楚乔听到声响,貌似无意的转过头去,疑惑的皱起眉头,她知道,除了这个,外面还站着一个人,正在严密的监视着她。

    按照常理,送饭期间犯人是不可以接近牢门的,但是此时此刻,楚乔却伸出手来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门外的士兵看的清清楚楚,又伸了两下手,仍旧没有够到,就伸出拳头在地上捶了两下,表示同意。

    楚乔跳下铁床,捡起地上的手表,交到士兵的手中,对着看不到外面的钢化玻璃轻轻一笑,就端起饭菜,回到床上。

    外面,很快就安静下来。

    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没有一丝异样。

    楚乔吃完饭之后,走到简易的卫生间旁边,拉开了门。

    政府还算人道,卫生间设置还算私密,除了肩膀以上,下面全部用不透明的塑料制成。楚乔坐在坐便上,头微微低下来,她知道,外面有人在看着她,而她上厕所的时间,绝不能超过二十分钟。

    在别人无法看到的卫生间里,轻轻的伸出白皙的手掌,在刚刚触碰过那名士兵手指的指尖处,有一个透明的薄膜,上面,有对方不慎被她提取的指纹。楚乔知道,时间不多,她该行动了。

    午夜一点二十分,楚乔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她走到洗脸池旁,洗了洗手。

    监舍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这个时候,是人一天之中最为疲劳困顿的时候,即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警觉性和体力都会较平时略略下降。楚乔面色沉静,洗好手之后,拿起架子上的毛巾,仔细的擦干,抽水马桶的声音哗哗的响着,楚乔的手指搭在脉搏上,默算着时间。

    十、九、八、……五、四……

    时间到,楚乔冷静的转过身来,向着床边走去。

    轰的一声闷响突然响起,巨大的水花猛地爆裂开来,细微的火光从下水管的管道里冲击而出,楚乔的身体不远不近,被水花生生击中,整个人弹身而起,软软的趴在了地上。

    门外的狱警顿时一惊,只见监舍内水管爆裂,犯人被爆炸击中,生死不知。顿时慌了手脚,两名狱警迅速的按下开关密码,一手持冲锋枪一手持对讲器就冲了进去。然而,短暂的管道爆破破坏了信息的传送,五秒钟之内,总台的方向,只能听到沙沙的不明信号。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在两名狱警跑到卫生间查看爆破原因的时候,原本昏厥过去的女子顿时睁开雪亮的双眸,身躯瞬时间好似狸猫一般,猛地窜出监舍的大门。两名狱警大惊,然而,还没等他们喊出声来,监舍的大门轰的一声就被关的严严实实。

    楚乔看也没看里面暴怒的两人,疾步走近监控室。将一个小时前的录像迅速提取传送到小型DV之中,做简短的剪切和删除,拖着椅子就爬上了位于监舍外的针孔摄像头之前,将DV中画面倒转,正对着摄像头开启了播放影像,然后回到监控室切断了对讲机的信号传播。

    时间刚刚好,五秒钟刚过,硫化简易爆破器开始了爆破之后的自我修复,水管的漏水处被迅速的粘合。全封闭的监舍里,两名狱警的怒吼声蚊蝇一般,根本穿不透这座密封的牢笼。监控器恢复正常,总台的画面里呈现出一小时前的图像,女人犯正在床上静静的坐着,两名狱警在外面来回的巡逻。一切,都是这样的平和和安静。

    楚乔眼神锐利,四下查看一番,安全。

    回到监控室,打开狱警的储备箱,换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穿上了第四监狱狱警的服装,戴好帽子之后,拿起武器库里的HK手枪,装上消音器,别在了腰间,转身就走了出去。

    两名狱警敢于打开监舍大门,并不是毫无顾忌的莽撞。

    第四监狱比邻首都,地理位置偏僻隐秘,所关押的,都是将要被国家高级军事法庭开庭审理的重犯,重要程度不言自明。每一座监舍的防御和严密都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监舍独立,武器配备高端,监控力度强大,人员调配完善。每座监舍都有三名国家特种军人看守,分里外两座大门,像楚乔之前的监舍,只要有开启密码,就可以打开,可是外面的监狱大门,却需要最近一次锁门人的指纹才可以开启。

    三人的监守,是轮换制,如今监舍内已经有两个人,楚乔拿住事先准备好的指纹薄膜,对着扫描仪对接了上去,很快,就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楚乔穿着一身标准的军装,在两名国家军人的怒视下,堂而皇之的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出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她此时处于地下监狱第四层,要想完成目标,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监控录像只有一个小时,她必须抓紧时间。

    四层所关押的,全都是等待军事法庭裁决的国家高级军官和秘密特工,三层则是重大要犯,一层是第四监狱官员办公的所在,而二层,则是第四监狱接待外来宾客的会客之所。楚乔此行的目的,就是那里。

    走了大约两分钟,离开了监舍群,外围的走廊尽头,是四十名手持冲锋重机枪,全副武装的高级战士。第四监狱里,没有空调管道,没有空无的下水管道,除了这一条走廊,只能挖开混凝土打洞逃窜,想要安然无恙的逃出生天,概率几乎为零。

    守卫的士兵们看到楚乔这个生面孔,顿时紧张了起来,为首的一名战士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喝道:“站住!什么人?口令!”

    楚乔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背脊挺的笔直,手里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我是军法处的刘思维上校,奉12658号文件命令进驻第四监舍查探一宗军火走私案,请立即给我接线谭宗明中校,我有重要文件要向他传达。”

    士兵一愣,随即疑惑的皱起眉头,说道:“报告长官,谭宗明中校今夜不当职,他的线路属于私人保密线路,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军法处在第四监狱从不需要出示证件,我是应第四监狱李狱长的邀请前来协助办案,三天前由吕方浩上校亲自送进监舍审理馆的,你难道不知道?”楚乔皱起眉头,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守卫的士兵,沉声说道:“你是哪个军队的,有没有熟读军事守则,把你的编号、部队编码告诉我。”

    士兵闻言一惊,军中级别鲜明,此人谈吐不凡,开口间和谭中校李狱长都这般熟络,顿时生出一丝敬畏感。沉声答道:“报告长官,我的编号是0475,隶属于南方第八军309军团571旅特遣组,不在正规军的编制之下,我们是两天前刚刚调驻过来的,所以不知道您是由吕方浩上校亲自送进监舍的。”

    楚乔闻言眉头轻轻舒展,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南方第八军的?你们刘副军长还好吗?你们是由他带进来的吧,这次进京公干,应该会多住些时日吧?”

    小兵听了顿时肃然起敬,暗道军法处果然不同反响,回答道:“报告长官,刘军长一切安好,我们小组是调遣来第四监狱的,不会随军长回南方。”

    “哦,”楚乔点头道:“我也是第八军出身,曾经在第八军情报检察旅任职,说起来我们还是战友。见到你们军长,代我问一声好。好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你去传送站将这份文件传真出去,一式两份,通知张参谋长和华司令的秘书室,就说明早六点,军法处刘思维上校有事来访。”

    说罢,转身就向着前方走去。

    士兵愣在原地,捧着一大堆上面标注绝密的文件档案手都有些发软。

    张参谋长……华司令……

    走出第四层监舍的时候,楚乔背脊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她靠在墙壁上,缓慢的喘着气,然后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十分钟已经过去,时间,所剩无几,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站直身体,继续前进。

    指纹解码器,红外线扫描仪,视网膜对接主频,经过层层搜索和监控,她终于来到了第二层外宾室。看着挂着军法处牌子的房间,楚乔的嘴角轻轻的牵起。

    很好,冤有头债有主,她终于找到正主了。

第3章

    轻松的破解了密码锁和读码器,楚乔轻轻的转动门把手,侧身就走了进去。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走廊里灯火通明,仍旧有很多人在来回走动,楚乔面色自如,昂首走在外宾部的走廊里,对着过往的每一个第四监狱办公人员点头打着招呼。工作人员虽然不认识她,但是见她神色平静,身着军装,还真把她当成了第四监狱的内部人员,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五分钟之后,离开了办公主廊,军法处的员工休息室就映入眼帘,闻着空气里飘散着的清酒味道,楚乔知道她没走错地方。

    一旁的卧室突然有了动静,楚乔反应迅速,机敏的窜身紧贴在客房的门边,修长的手掌迅速的摸上腰间的HK。

    一名一身黑色西装的矮个男人探出头来,他很是机警,似乎也察觉到走廊里的动静,但是他的反应却是愚蠢的探出身来,向楚乔的方向看了过来。迎接他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消音器的处理下,子弹迅速的冲出枪口,在他的心口上炸开一个大大的血洞,男人的瞳孔顿时睁大,楚乔手疾眼快的扶住他的身体并捂上他的嘴,直到他的脉搏停止跳动,才扶着他走了进去。

    人多胆量大,在这间不足百平的两进房间里,竟然住了十六个人,除了之前死去了的那一个,其余的全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有内部人线人的照顾,有伪造的合法身份,有高级的装备精良的武器,还有这么多的同伴,这些人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够胆闯入他们的卧房,可是就是此刻,死神已经大摇大摆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并且没有任何偷偷摸摸的觉悟。

    对待敌人,楚乔向来缺乏同情心,她这些年虽然一直从事幕后策划的工作,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开枪的勇气。稳稳的端起大口径的HK手枪,楚乔眼睛微眯,现出一丝冷血的色彩,枪口瞄准了床上的一名中年男子,噗的一声闷响,熟睡中的男子身躯陡然一震,额头血洞洞开,白红迸溅。

    女子并没做过多的停留,她迅速的向前走去,噗噗声不绝于耳,十秒钟之后,外面的房间里已经再无活人。

    开打里面的房门,只见五名男子躺在里间的床上,睡得很沉。没有丝毫犹豫,杀人在很多时候,比吃饭洗澡都要简单的多,五声枪响顿时响起,声音沉闷,带着鲜血潺潺涌出的细碎声响,空气里霎时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从最里面一名男子的皮包里找出一个小型的DV,楚乔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之间,打开开关,细细的观看了起来。

    确认没串后,女子将DV装在宽大的衣兜里,然后将从死者皮包里找出的超强C4爆破专家安装在房间里,开启了启动装置,黑匣子上的红色光标开始迅速的闪烁了起来。

    楚乔最后看了一眼室内的死者,确认一番之后,开门就走了出去。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寒芒突然紧贴着她的脖颈擦了过来!

    楚乔身形陡然矮了下去,迅速的翻身倒地,向后滚去,堪堪躲过了子弹的进攻,寒芒斗闪,射击毫不停歇,楚乔一脚踢在门板上,内间的房门嘭的一声关的严严实实,楚乔半跪在地上,听着对面低沉的呼吸声,她知道,她已经暴露了。

    楚乔的肌肉绷得很紧,呼吸缓慢,双眼紧紧的盯着对面的门板。她不是003,不是行动9处的超强特工,她在军校学习的是爆破,是策划,是怎样利用有利的环境、高明的情报、和有限的人员进行最大规模最大利益最大收益的击杀,此时此刻,面对着那些距她不足三米的危险,她清楚的明白,硬碰是不狼的。

    眼神,缓缓的瞄上了那名在睡梦中死亡的可怜男子。

    嘭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女子站在门前,神情倨傲的看着隐藏在外间客房里的两个男人。

    两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自己走出来,神情顿时一愣。

    噼啪两声响,楚乔神态蔑视的将手中的匕首、HK通通扔在地上,后足微侧,双手前推,做了一个太极的起手式,然后对着对面的两个男人冷冷的哼了一声,轻轻的招了招手,意思很是明显:一起上!

    两名手握能接连打出160发子弹的大功效冲锋枪的男人顿时暴怒,刷刷扔掉枪支,摆了个日本拳术的姿势,目光凶狠,身形猛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顿时冲上前来。

    狭小的房间里仿佛顿时刮起了一丝腥臭的寒风,窗帘晃动,灯光阴暗,巨大的杀气平地而起,随着两名男子的身形迅速的向着楚乔迫进。只看两人那一身纠结的肌肉和出手的狠辣,就可以预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的结局。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面色深沉的女子突然轻轻一笑,她的嘴角冷冷的牵起,化作一丝得意却又寒冷的笑容,仿佛是变戏法一般,一把日本造的M609小口径炫发弹手枪突然出现在她的手上。M609,近距离杀人利器中的王者,不是洞穿,永远的直接爆头!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顿时响起,0。05秒的秒杀让这两人连一声惨叫都无法发出,近距离的射击直接爆掉了他们的脑袋,脑浆迸溅,喷了楚乔满身。

    厌恶的一脚踢开挡路的男人,楚乔迅速的打开卫生间的门,虽然照预期多出两个人,但是行动进行的仍旧非常顺利,比原本估计节省了二十分钟,完全足以她做一个简单的清洗。

    十五分钟之后,一身军法处黑色西装的女子走出了军法处的休息客房,她走在二层外宾部的走廊里,对着过往的第四监狱员工们和善的微笑,三分钟之后,她从容的打开了二层的大门,走了出去。

    夜风清凉,柔和的吹在脸上,楚乔走在第四监狱的地上一层大厅里,周围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都是国家的精锐军人们,抬起手腕,照爆炸时间还有十秒钟。

    楚乔神色不变的继续走,一边走一边从一旁的报栏处拿了一份昨天的报纸。

    10、9、8……

    “5月11日,我国内地又有一例感染了M1N1甲型病毒的患者在上京确诊,目前,这已经是我国确诊感染了此类病毒的第四十七人,港口和部分航班已经宣布暂停,旅游业遭受严重冲击,股票下跌惨重,京沪大盘一片愁云惨淡……”

    7、6、5……

    “鑫华社报道:目前统计,摩西歌已确诊感染M1N1甲型病毒的人数为六百八十九人,疑似感染病毒人数为一千二百七十二人,死亡人数六十八人,目前死亡人数仍在不受控制的攀升之中。硒班牙确诊感染人数三百五十二人,疑似人数五百六十一人,死亡人数九十七人。埃及……”

    4、3……

    “M国丑联社报道:经M国专家研究,怀疑此次M1N1甲型病毒是由Z国传播而出,因为Z国的大地震破坏了大气的均衡,引发病毒的滋生,Z国政府对于此次天灾无法做到迅速有效的处理,致使传染病的迅速散播。M国政府有意向短期内拒绝和Z国的贸易往来,驱逐M国内的Z国人,禁止Z国人入境,参谋议院目前正在紧张的商讨之中,相信很快就能有一个妥善的处理方法。”

    2、1、0!

    突然,整个大地顿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巨大的爆破声冲击耳鼓,红色的警报器尖锐长鸣,浓烟滚滚,火光崩现,整座第四监狱在这场爆炸中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浓烟迷眼,所有第四监狱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的拿起了武器,井井有条的向着爆炸发生处奔去。楚乔满身尘土,神色惊慌的一把拉住一名身着军装的男子的手臂,大声叫道:“同志!出了什么事?”

    男人看了眼楚乔身上狼藉一片的军法处西装,知道她不是第四监狱的人,一把扶起她,说道:“你是军法处的?你先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忙着护送其他部门同事的国家军人根本不知道,此时自己手上扶着的,正是这场爆炸的始作俑者,不仅如此,还有十几名“军法处”的同志丧生在她的手上。

    跟着混乱的人群奔出一层大厅,正要继续向前跑,两人突然和一个慌忙奔进大厅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啊!对不起,啊,是李上校!”男子扶住了对方,连忙抱歉说道。

    “里面出了什么事?”李阳紧锁眉头,目光向侧一瞟,正好看到楚乔瞪大的双眼,手指着楚乔,登时张大了嘴:“楚……”

    “你是来找我的吧,里面发生了大爆炸,我们有话出去再说吧。”

    楚乔连忙打断李阳的话,军人一听说道:“那我就不送两位了,里面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我要赶快回去看看。”

    李阳点了点头,见那名军人走远,一把拉住楚乔,沉声说道:“怎么回事?军事法庭为什么要审判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第4章

    “M1N1病毒并不是天灾,而是**。M、R、鹰、F、等十几个西方国家高层都有牵涉,就连我国内部也有人利欲熏心的涉足其中。上次擒拿X部队,被X部队抓走的那些人质根本就不是人质,而是隐藏在各**事研究所的病毒专家,他们想要在全世界散播这种病毒,打击敌对国家的经济,并且在最后关头由一家上市公司拿出防治M1N1型病毒的抗生素,谋取暴利。我的人拿到了他们犯罪证据,在这。”

    楚乔一边说一边拿出那只DV交到李阳的手里,继续说道:“上次小诗去东京击杀X部队的高级领导,最后要带回来的东西,就是我们内部的线人用生命换取的证据,可惜小诗死在东京街头,这件事不了了之。此次M1N1甲型病毒的幕后主使之一,就是这个表面上倒卖人体器官,私底下秘密研制致命流行病毒的X部队。他们派人潜入我国,在高层叛国领导人的掩护下,伪装军法处同事,进入第四监狱偷走了我的证据,现在已经都被我除掉了。”

    李阳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说,杀死小诗的人,就是?”

    “对!”楚乔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下令放弃003的人,就是隐藏在国家高层的敌国特务。也是他下令将我关在第四监狱,夺走各国的犯罪证据,企图掩盖他们的滔天罪行。”

    李阳仍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双眉紧锁,眼神漆黑愤怒,沉声说道:“M国的炮弹专家今天还要到上京来参观学习,京华部队的钱参谋和我还做了那么多的迎接工作,没想到他们……”

    “你说什么?”楚乔突然扬声说道。

    李阳一愣,反问道:“什么?”

    “你说M国的炮弹专家要来上京?”

    李阳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昨晚就到了。”

    楚乔面色大变,匆忙在他身上翻找道:“带没带军火启动定位仪?”

    “你找那个干吗?”

    楚乔顿时大怒,厉声道:“你带没带?”

    “我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见楚乔面色焦急,李阳连忙说道:“你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有。”

    两人上了一辆电瓶车,迅速在人来人往的大院里发动起来,两分钟之后,当楚乔看到定位仪上那不断闪现的小红点的时候,她只感觉整个头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安装在二层外宾部吗?怎么会在四层的审判厅?”

    楚乔站起身来,迅速的在仓库内寻找趁手的武器装备,一边急速的往外走一边沉声说道:“M国根本就不信任R国的X部队,他们害怕R国不能得手,将事情暴露出去,所以在审判厅内安装了导航定位仪,只要时间一到,炮弹就会发射,到时候整个第四监狱都会被夷为平地,包括证据,也包括我。”

    “那现在怎么办?我马上去通知排弹专家,通知特种部队派兵增援,控制住M国的来使。”

    “来不及了,”楚乔面色深沉,沉声说道:“马上给我准备一架直升飞机,驱散人群,你现在最主要要做的事,就是将这个证据交到华司令的手上,小诗的命,11处14名异能者特工的命,全世界丧生和将要丧生在M1N1型病毒上的人命,都在你的手上,一定不能出半点差错。”

    李阳神情一愣,远处烟尘滚滚,人群躁动,他看着女子坚定的眼神和消瘦的脸孔,突然觉得心内一阵酸楚和震撼,许久,才坚定的沉声说道:“我一定做到,楚乔,你要保重。”

    “你也一样。”

    说完,女子头也不回的冲出仓库,向着她之前千辛万苦逃出的四层监舍迅速的奔去。

    十分钟之后,一架直升飞机从第四监狱的广场上起飞,以极快的速度迅速离开第四监狱的上空,向着荒无人烟的城郊飞掠而去。

    坐在前往司令府的轿车上,李阳捧着军火启动定位仪,看着那个小红点从四层的审判厅一点一点的移动,来到广场,然后迅速的飞上上京郊外的上空,突然,巨大猛烈的爆炸声顿时从上空传来,定位仪上的红点瞬间消失,化作一个黑色的骷髅图案。

    坐在车上的李阳没有回头,只是一行从不示人的眼泪,在黑暗中缓缓的流了下来。

    上京的夜,一片宁静。

    大夏的发祥地在衡水上游的红川东岸,自先祖开始,就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式生活,民风尚武,彪悍强兵。夏地苦寒,生活环境限制了夏人的发展,又屡屡有犬戎叩关饶边,千百年来,夏人在红川以东这片艰苦的土地上艰难的生存着,直到培罗真煌的现世,建立了大夏政权,才使这个与天争命的民族得到了喘息和发展。

    大夏的历史,几乎每一个字都以血泪铸成。游牧民族的天性使得他们和土地的关系淡泊,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使他们在种族问题上相较于南方卞唐、东方怀宋更具有兼容并蓄有容乃大的广博姿态。几百年来,夏人不断的向西移民,和异族杂居斗争,国土日益广袤,如今,隐隐已经超过了拥有三千多年历史的卞唐和商贸最为富饶的怀宋,成为大陆第一军事强国。

    水涨船高,巍然矗立在红川平原上的真煌城,赫然已经成为了整座大陆的经济政治中心,高楼比邻,商旅往来,繁华锦绣,各国权贵、富豪商人,穿梭在九崴主街上,林茨比肩,极为热闹。

    清晨的第一声长钟奏响,声音悠远,浩荡传播,城门在钟声中缓缓开启,阳光普照,真煌城新的一天,再一次在帝国的铁血秩序下,缓缓开始了。

    “驾!”

    一声清厉的声音突然响起,黑色的骏马扬起雪白的马蹄,踏在真煌城外的雪地上,雪花飞溅,蹄声铿锵,将十多名随从远远的甩在后面。

    “燕世子,你来的晚了!”

    诸葛怀长笑一声,驱马上前,对着来人笑着说道。他声音暖容,面若春风,一双眼睛半眯着,闪烁着精明的光,一身紫金银线锦鲤华服,后披苍梧山银玉雪貂大裘,越发显得雍容华贵,风流倜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有超绝的风华和出乎年龄的睿智。

    站在他身边,还有四名少年,年纪小的只有十一二岁,大的也不过十三四,人人身着锦缎华服,背后随从围绕,面目英挺,器宇不凡。听到他的声音,齐齐转过头来,向着来人处看去。

    燕洵勒住马缰,吁了一声。逊烈垣雪蹄宝马蓦然人立而起,响亮长嘶,然后稳稳的停在雪原上。燕洵一身深紫华服,后披雪白长裘,沉声说道:“接到诸葛兄消息的时候八公主正在府上,想要脱身,实在有些困难,诸位久等了。”

    “原来是佳人有约,看来是我们扰了燕世子的雅兴才是。”一名松绿锦袍小公子走上前来,声音还带着软软的童音,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一双眼睛弯弯的,好似狐狸一般,笑眯眯的说道。

    燕洵面色淡然,说道:“景小王爷说笑了,前日国宴上,若不是景小王爷害的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盏,今日也不会有这般飞来的艳福,说起来,一切还要拜小王爷所赐。”

    小公子低低一笑,也不着恼,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的另一名苍青色袍子的少年说道:“看到了吧沐允,我就说燕世子不会善罢甘休,铁定要为这事和我理论的。”

    沐允微微扬眉:“这皇城根底下吃过你苦头的人还少吗?燕世子是好脾气,换了我,前日晚上就杀到你府上去了。”

    “到底还比不比了?要是想聊天还不如回去。”

    一名一身黑色锦袍的少年走上前来,腰间挂着一只明黄色的大弓,一看就是御用之物。燕洵似乎此时才注意到他一般,跳下马来,恭敬的行礼道:“原来七殿下也在,请恕燕洵刚刚眼拙了。”

    赵彻斜着眼睛瞥了燕洵一眼,嘴角淡淡一牵,算是打过招呼,径直对诸葛怀说道:“我和八弟晚饭时还要去尚书房,没那么多闲工夫。”

    诸葛怀笑道:“既然燕世子来了,咱们就开始吧。”

    景小王爷笑着拍手:“诸葛又找了什么新鲜玩意,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赵珏说道:“我看那边运来了一堆兽笼子,诸葛你不是找我们来打猎吧,那可没什么意思。”

    诸葛怀摇头神秘的说道:“今天这个我可费了不少心思,你们瞧着。”说罢,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两声,声音清脆,在苍白的雪地上远远的回荡了起来。

    远处用栅栏围起来的空荡围场被打开,诸葛怀的随从们推着六个大马车走进围场,在空地上一字排开六个巨大的笼子,上面用黑布蒙住,一丝不露,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景小王爷感兴趣的说道:“里面装了什么?诸葛你就别再卖关子了。”

第5章

    诸葛怀一笑,对着远处的随从一挥手,只听唰的一声,所有的黑布被齐齐拽下,景小王爷呀了一声,微微一愣,随即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见那巨大的笼子里装着的,竟是一群年纪幼小,不过七八岁大的女童,每个笼子里有二十人,人人只穿了一件粗布褂子,胸前的衣襟上好似囚犯一样写着大大的字,每一个笼子里的字都各不相同,有沐、有景、有燕、有诸葛,赵彻和赵珏则以“彻”和“珏”字区分。那群孩子被关在黑笼子里已久,突然见光,都顿时蒙住了眼睛,惊慌失措的挤在一起,眼神惊恐,像一群胆小的兔子。

    诸葛怀笑道:“前阵子府里来了一队西域的胡人商队,这个游戏是他们教我的。待会我会叫人把笼子撤掉,并放出兽笼里的狼,那些畜生已经被饿了三天,都红了眼睛。我们可以射畜生,也可以射别人笼子里的奴隶,一炷香之后,看看谁剩下的奴隶最多,就算谁赢。”

    景小王爷哈哈一笑,当先拍手道:“果然有点意思,好玩。”

    诸葛怀说道:“那就开始了,每人三十只箭。”说罢,转过头去对着一名下属说道:“朱顺,开笼。”

    下人们得到命令,将笼子撤去,就退出了围场。孩子们瑟瑟发抖的站在原地,好似仍旧有笼子将她们困住一样,动都不敢动一下。

    突然,只听嗷的一声咆哮,两侧的围栏闸门被打开,二十多只凶猛的恶狼登时冲进围场,张大血盆大口,咆哮着就向孩子们冲去!

    巨大的惊呼声登时响起,七八岁的孩童们齐齐尖叫,仓皇聚拢在一起,向着有人站立的方向奔跑而去。与此同时,围栏外的利箭猛烈的向着围栏里冲击而去。只是,去向却不是那些凶猛的恶狼,而是那些奔向自己的孩子。

    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凄厉的惨叫声和哀嚎声抨击天宇,利箭射穿了孩子们单薄的肩胛骨和胸腹,鲜血潺潺而出,在她们瘦小的身体上绽开一朵朵璀璨的红花。狼群被血腥味刺激,更加凶猛彪悍,一只通体藏青的野狼迅速跳起,一口咬断了一个孩子的脖子,那孩子还没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另一只恶狼撕去了一条大腿,脑袋也被咬去了一半,白花花的脑浆和鲜血混合在一处,喷溅而出,洒在雪白的土地上。

    天地间一片混沌,剧烈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肩膀上的疼痛无以复加,眼皮沉重好似千钧巨石,荆月儿小小的身体被利箭洞穿,狠狠的钉在地上,她的呼吸渐渐薄弱,好似已经死了,可是她的眉头却紧紧的皱在一起,越皱越紧。一只凶狠的野狼缓缓的靠近,睁着闪烁着凶光的狼眼看着这个孩子,腥臭的口水越拖越长,嘭的一声滴在孩子的脸颊上。

    冥冥中,似乎有上苍的眼睛在注视着下界的惨剧,就在狼吻落下的那一刻,孩子的眼睛猛地睁开,雪亮如刀,没有半分孩子应有的胆怯和软弱。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来,上下扳住了恶狼的上下颚,然后扬起头来,一口咬住恶狼伸长的舌头,用力一嘶!

    尖锐的嚎叫声登时响起,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那个眼神凶狠咬住狼舌的孩子,惊愕间,竟然忘记了射箭。

    赵彻最先反应过来,见那孩子身上大大的“彻”字,哈哈一笑,弯弓拉箭,嗖的一声就射在恶狼的咽喉上。

    野狼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围场上的惨剧仍在继续,其余的狼追袭在其他女童的背后,遍地都是被撕裂的尸体和残碎的断肢,充耳听去全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痛哭。荆月儿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小小的身体衣衫破碎,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满是血污,冷风呼啦啦的吹来,小小的她好像是一根孱弱的小草。

    嗖的一声,一只利箭突然射来,荆月儿身形灵活的向后一跳,躲过了致命的来势,但是人小力弱,还是被利箭射伤了小腿,鲜血哗哗的流了下来。

    景小王爷嘿嘿一笑,继续搭箭,再一次射来。

    赵彻眉梢一挑,冷冷哼了一声,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撞断了景小王爷的箭矢。

    身后的恶狼如影随形,腥臭气味顿时袭上,荆月儿来不及查看受了伤的小腿,向着赵彻的方向就疾奔而去。

    就是这个人,短短的这么一会已经救了她两次,头脑恍惚间,她迅速的选择了对自己对最有利的方向。

    然而,就在她刚刚上前了两步,一只利箭突然射来,狠狠的钉在了她的脚前。孩子一愣,就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来,皱着眉头,不解的看向那个骑在枣红色马匹上的黑袍少年。

    赵彻轻蔑的冷哼一声,眼角扫了她一眼,一箭射穿了另一名正在奔跑的女童的背心,那孩子还不过五六岁,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背后大大的燕字被鲜血染红,然后迅速的被恶狼撕破。

    时间无比急速,又无比缓慢。孩子站在原地,神情忡愣,突然,她抿紧嘴角,迅速的转过身去,她的速度极快,受伤的小腿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身体的灵活,一只恶狼追在后面,猛地扑上前去,竟然被她在毫厘间逃了去。

    围场的一角放着一堆木棍和喂马的杂草,孩子捡起一只棍子,头也不回嘭的一声,就重重的打开野狼的腰上。

    恶狼嚎叫一声,踉跄的向一旁跳去,显然受了重伤。

    “过来!都过来!”孩子大叫一声,蹲下身子捡起两块石头,噼啪的砸了起来,火星四溅,杂草呼啦一声就烧了起来。将棍子点燃,孩子举着火把,满场的跑,驱散正在攻击孩童的狼群,大声叫道:“都过来!都过来!”

    年纪幼小的孩童们大哭着向着荆月儿这边跑来,她们通通都受了伤,有被狼咬伤的,更多的却是箭伤。这么一会的功夫,剩下的就已经不足二十人。

    狼畏惧火,见荆月儿将孩子们护在中间,踟蹰的不敢上前,它们已经饿了很久,围着孩子们转了一会,就纷纷回头向着场中的尸体奔去,大肆的吞食起来。

    诸葛怀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轻声道:“没用的畜生。”搭箭就向野狼射去。

    利箭纷纷而上,狼群顿时遭到袭击,一阵血腥的惨叫之后,狼群纷纷倒地,再无一只存活。

    幸存的孩子们大喜,不顾满身的伤痛,竟然齐齐跃起,劫后余生的大声欢呼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们的声音发出喉咙,又一波箭羽密集而来,射在她们小小的身体上。天朝贵胄们眼神锐利,手段狠辣,毫不容情的瞄准对方的孩子,嗜血夺命而去。

    一只利箭呼啸而来,来势惊人,嘭的一声射穿一个孩子的脑袋,从右眼射入,穿透后脑,稳稳的停在荆月儿的鼻尖。白花花的脑浆渐了她一脸,孩子张大了嘴,手上仍旧拿着那只燃烧着的木棍,木头一般的再不会动。孩子们的哭喊声回荡在她的耳边,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箭羽渐渐稀疏,景小王爷和沐允齐齐一笑,搭上弓箭,瞄准女童,迅猛绝伦的射了过来。

    赵彻眉头一皱,驱马上前,手摸箭壶,却只剩下一只,他冷哼一声,一把将箭羽折断,双双搭在弓上,手法妙到巅峰,****而来,登时就将景小王爷和沐允的弓箭打落。

    诸葛怀大笑一声,叫道:“好箭法!”

    话音刚落,所有的惨叫声全部止歇,北风扫过白地,血腥的味道充溢在空气之中。猩红一片的围场之内,只剩下荆月儿一个孩子,她满头乱发,中间夹着稻草,衣衫染血,面色苍白,拄着一只木棍站在原地,神情木然的望着这边,好像已经被吓傻了。

    赵珏说道:“七哥好厉害,我已经没箭了,今日看来是七哥大胜了。”

    景小王爷眉梢一挑,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沐允,最后转头望向诸葛怀。

    诸葛怀面容清俊,笑眯眯的说道:“我早就没箭了。”

    “燕世子不是还有呢吗,时间还没到,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沐允突然说道,所有人的目光登时全都转到燕洵的身上,赵彻冷冷的看向燕洵,不咸不淡的说道:“燕世子总是能出其不意的给人以惊喜。”

    一炷香的时间刚刚过去一半,所有人的箭羽都已经告销,只有燕洵的箭壶里,还插着一只雪白的翎羽箭。

    燕洵端坐在马上,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是背脊挺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眼神锐利,一身深紫色华服熨帖的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卓尔不群,英俊冷冽。他面色淡然,缓缓驱马上前,拉满弓箭,对准了那个围场中央的孩子。

    长风呼啸吹来,卷起了孩子破碎的衣衫和凌乱的头发,她年纪还很小,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像是一只刚出生还没长毛的小狼,手臂、脖颈、小腿全是伤痕,肩膀上的伤几乎靠近心脉。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修罗场中央,遍地的残肢断臂,遍地的尸体鲜血,血腥的臭味四处飘散,残忍的力量像是绝望的惊魂,撕扯着孩子脆弱的眼球。

第6章

    一只闪动着嗜血寒芒的利箭缓缓对上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在马背上,眼神锐利,双眉紧锁,手臂上青筋崩显,慢慢的拉满了弓。

    她已经避无可避,纷乱的念头从脑海中呼啸奔腾,那么多的不解和疑惑在突如其来的屠杀面前全都塌了下去。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森冷,带着冷冽的仇恨和厌恶,冷冷的看着那个正对着她的少年,毫无半点畏惧。

    那一天,是白苍历第四百六十六年正月初四,真煌城的百姓们刚刚渡过了他们的新年,在真煌城外的皇家猎场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时间穿透了历史的轨道,划破了时空的闸门,将两个原本不该触碰的灵魂,摆在了同一个平台之上。

    燕洵眉头轻蹙,手指略略一偏,松开了那只利箭。

    长箭呼啸而去,带动空气里的寒风,发出嗖嗖的声响,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凝聚其上,向着那个站在原地的孩子望去。

    唰的一声,一道血线顿时拉长,利箭擦过孩子的脖颈瞬间而过,划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微微一晃,踉跄了两步,却仍旧站在原地。

    “哈哈!恭喜七哥!”赵珏大声笑道。

    赵彻轻蔑的看了燕洵一眼,冷笑道:“燕世子终日埋首于歌舞诗词,怕是已经忘了赵家的先祖是如何拿箭的吧。”

    燕洵放下长弓,转过头来,淡淡说道:“赵家的先祖如何拿箭,有赵家的子孙记着就好,燕洵不敢越俎代庖。”

    诸葛怀笑道:“如此一来,今日的彩头就归七殿下了,我府中已设下宴席,诸位一同去喝杯水酒吧。”

    众人答应,齐齐上马,好似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游戏。

    大风呼啸而过,卷起众人猎猎翻飞的大裘披风,空旷的雪原之上腥风遍布,远远的,燕洵回过头来,见那满身血污的孩子仍旧站在旷野上,眼神深沉的向着这边望来,久久一动不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北风呼啸的吹着,冷冽寒峭,刺入骨髓,大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漫天呜咽着,像是发了疯的怪兽。

    诸葛家的下人们正在打扫围场,他们将那些幼小的尸体用锹铲起来,然后一抛,就扔在了马车上。不远处已经挖好了一个不大的陷坑,蒿草在噼里啪啦的燃着,发出浓重的黑烟,那是用来掩埋这些孩子的,连同那些嗜血的畜生,也一同埋葬。这些草芥般的性命,就好比一只只皮球,有钱的主人们只玩了一次就腻了,于是,就统统扔掉。

    荆月儿披着一条破碎的麻袋,很安静的垂着头,靠着笼子静静的坐着。她受了很重的伤,即使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也未必做得到默不作声的忍耐,诸葛家的下人们以为她或许就要死了,可是来看了很多次,却仍见那孩子的胸脯在轻轻的起伏,他们知道,那是在呼吸,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支撑着这个眼看就要死了的孩子继续活着。于是,他们没将她扔进敛葬坑,而是在离去的时候,又将她装进了笼子里。

    之前看起来拥挤不堪的笼子此刻看起来有些空旷,孩子们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下人们在感叹这孩子好运气的同时,却忍不住悄悄的探过头去,小心的打量她几眼。

    即便说不出,但是他们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孩子,较之前来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了。

    真煌城城门大开,诸葛家在大夏拥有极大的势力和地位,守城的护军很是恭敬的查看了他们的腰牌,然后就点头哈腰的目送他们而去。

    荆月儿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直在晃动,她头也不抬毫无半点知觉,今日的日头很大,但是风却很冷,呼号的吹着,透过笼子的缝隙吹了进来,打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刀子刮过一般的疼。

    拐过九崴主街,就是内城的紫薇广场,这是以大夏的开国国母紫薇皇后的名字命名的,四百年来,已经隐隐是大夏的圣地,庶人经过,需对着广场中央的紫薇宫殿三拜九叩,以示尊崇。

    诸葛家的下人们纷纷下车,一丝不苟的对着宫殿叩首。

    这时,清越的马嘶声突然响起,一个清淡的嗓音在前方缓缓说道:“你们是哪家的下人,怎么挡在路中央?”

    朱顺连忙起身,见了来人,顿失趾高气昂的神气,连忙低眉垂首的恭敬说道:“原来是舒烨公子,我们这就给公子让路。”

    诸葛家的车队连忙闪开,让出一条路来,马蹄声渐近,经过荆月儿身边的时候,马上的男子突然咦了一声,随即就停了下来。

    “你们遭到狼袭了吗?”

    朱顺一愣,连忙答道:“回公子的话,没有,这只是一个奴隶,不碍事的。”

    舒烨没有理会朱顺,只是盯着笼子里的月儿,缓缓的弯下了腰,和善的说道:“孩子,你抬起头来。”

    唰的一声,一道鞭影突然而至,穿过笼子一下就狠狠的抽在荆月儿的身上。荆月儿浑身一震,顿时扬起头来,向鞭子的来处望去。

    “你干什么?”舒烨眉梢一挑,侧头沉声说道。

    朱顺顿时有些害怕,连忙解释道:“小的,小的见这奴隶大胆,竟敢不回公子的话……”

    “你叫朱顺对吗?”

    软软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稚弱,但却透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平和和冷静。朱顺和舒烨都奇怪的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刚刚挨了打的孩子。朱顺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你,你说什么?”

    荆月儿脸蛋小小的,满满的全是血污,一双大眼黑白分明,越发显得灵秀。她沉静的重复道:“我刚刚听别人叫你朱顺,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朱顺缓缓皱起眉来:“对,怎么了?”

    “没什么,”孩子摇了摇头,伸出一只乌黑的小手,轻轻的捂上刚刚挨了鞭子的手臂,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朱顺顿时大怒,刚想说话,舒烨却当先笑了起来,他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姿挺拔,潇洒磊落,一身月白长袍,上面绣着层层的祥云锦绣,即雍容华贵又不显张扬。他上下打量着荆月儿,最后笑着说道:“孩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月儿看了舒烨两眼,随即摇了摇头,声音仍旧带着几分奶气,但是眼神却极尽郑重,看起来有些滑稽。只听她认真的说道:“等我有一天不用在笼子仰视你的时候,再告诉你。”

    舒烨闻言眼睛顿时弯了起来,他回头对朱顺笑着说道:“这个小奴隶是我的朋友了,你可不要欺负她。”

    朱顺斜着眼睛看了荆月儿一眼,就点头答应。

    “小姑娘,我等着你告诉我你名字的那一天。在这之前,自己要保护好自己啊。”

    荆月儿点了点头,舒烨公子温和一笑,驱马就离开了紫薇广场。朱顺面色难看的命令众人继续走,半晌的功夫,就到了诸葛府。

    诸葛家占地极广,从后门进入,朱顺就将荆月儿交给两个杂役,吩咐了几句,冷冷的看了荆月儿一眼,就转身离去。

    咔嚓一声,打开了一间房门的锁,荆月儿就被一把推了进去,还没等她爬起身子,房门就已经被紧紧的锁上。

    四下里一片漆黑,角落里堆积着大捆的柴火,还能听到有老鼠爬过的窸窣声。孩子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叫喊,她坐在屋子中央,脱下肩上披着的破碎麻袋,用牙齿咬住,然后用力的撕成一块块布条,认真的包扎起身上的伤口,手法竟是出奇的熟练。

    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合格的特工稳定下来,以正常的思维和情绪来面对任何事情,哪怕,你所要面对的情况是那样的匪夷所思。

    的确,此时的荆月儿,正是为国捐躯的11处副指挥官楚乔少校,命运在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一深渊之下并不一定会隐藏着死亡,也许,会是另一段生命的开始。

    楚乔举起手来,借着外面的光,看着这只小小的手掌,一丝悲戚缓缓升上心头。只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自己悲哀,还是为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里没有人了,我可以允许自己难过和害怕,但是,请一定要将时间压缩到最短。”

    孩子低声缓缓的说道,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划过她尖瘦乌黑的小脸,她抱着膝,缓缓的垂下头去,将脸孔埋在双臂之间,无声的,但背脊却渐渐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楚乔来到大夏王朝的第一个晚上,在诸葛府冰冷透风的柴房里,她第一次因为软弱和害怕,失措的流下了眼泪。她给自己一个时辰的时间去诅咒命运、去缅怀过去、去担忧前程、和去适应新的生活。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她就再也不是11处的超级指挥官楚乔了,而是这个一无所有幼小无助的小女奴,要在这个毫无人道、嗜血无序的铁血王朝里艰难的求存。

第7章

    命运将她推进了一个泥淖,她跟自己说,她要爬出来。

    糟糕的处境完全不给她任何自怨自艾和痛苦担忧的机会,如果不振作起来,她可能活不过这个晚上。

    她伸出黑漆漆的小手,捡起一只小木棍,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起字来。

    朱顺、诸葛、景、沐、珏、彻。

    写到这里,她缓缓的皱起了眉头,外面已经黑了下来,别院的丝竹声远远的传了过来,间中还有歌舞妓女的浪笑。默默的回想了很久,她终于写下了最后一个字:燕。

    觥筹交错的诸葛大厅之中,燕洵的右眼,突然猛地跳了一下。他皱起好看的眉头,缓缓的转过头去,向着漆黑的夜色,深深的望去。

    夜色殡葬,寒鸦高飞,这浑浊丑陋的王朝,已经从里面腐烂了。

    旧的一切注定要毁去,让新的秩序在灰烬中重生。

    夜色渐浓,冷风如刀。

    即便周身伤口疼痛欲裂,楚乔还是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围绕着小小的柴房一圈一圈的来回跑动,偶尔停下来用双手揉搓着肌肤,以防冻死在这破烂的柴房里。

    三更的更鼓刚刚敲过,一个轻微的声音突然响起,孩子一愣,就停了下来,转过头去双目警惕的向发声处望去。

    一人多高的窗子被缓缓顶开,然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人眼睛明亮,谨慎的在柴房里转了一圈,看到站在地上的楚乔,喜悦的华彩一闪而过,连忙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手脚利落的翻身跃入柴房。

    夹带着外面的寒气顿时迫近,男孩子疾步跑上前来,伸出手臂,一把将楚乔抱在怀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却坚定的安慰道:“月儿不怕,五哥来了。”

    男孩子很瘦,年龄也不大,不过**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土灰色的衣裳,很不合身,越发显得瘦小。他的身量还未长成,只比楚乔高半个头,脸孔的轮廓却透着一丝莫名的坚韧。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别害怕,五哥来了。”

    不知为何,楚乔的眼眶突然湿了,似乎是这具身体的自发反应,大滴的泪珠止不住的掉了下来,打湿了男孩子粗糙的衣裳。

    皎洁的月光从微敞的窗子投射进来,照在两个矮小的孩子身上。天地间一片冰冷,唯有胸臆间有那么一丝微小的温暖。男孩子小小的身体像是一个坚韧的山,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即便也会害怕的轻轻颤抖,可是却仍旧坚定的抱着自己的妹妹,坚强的收紧双臂。

    “月儿,饿了吧?”

    男孩松开了手,伸出黑漆漆的手指小心的擦去楚乔脸上的泪痕,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笑眯眯的说道:“你看五哥给你带了什么?”

    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布包,孩子席地而坐,利落的拆开布包,好闻的饭菜香顿时飘散而出。他抬起头来见楚乔仍旧站着,扬眉疑惑的说道:“坐下啊。”

    一个粗瓷大碗,边上的青花已经被磨的失去了颜色,间或还有几个小小的缺口。满满的一碗粳米饭,上面堆着一些青菜叶子,没有多少油星,但散发的味道却那样香。男孩递过来一双筷子,塞到楚乔的手里,催促道:“快吃。”

    楚乔低下头,往嘴里拔了一口饭,嘴里很咸,还有眼泪的味道,嗓子很堵,她机械的嚼着,然后轻轻的抽泣一声。男孩眼巴巴的望着她,楚乔每张嘴吃一口,男孩就也要轻轻的张开嘴,似乎在教她如何吃饭一样,见她咽下去,就会开心的眯起眼睛。

    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突然插到一个东西,挑出来,竟是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

    拇指般大小的一块肉,被烧的有些焦,半肥半瘦,在这样漆黑冰冷的夜色里,竟显得是那般的诱人。

    一声响亮的咕嘟声突然响起,楚乔抬起头来向男孩望去,只见男孩尴尬的揉了揉肚子,故意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刚刚吃完饭,一点也不饿。”

    将筷子递过去,楚乔说:“你吃吧。”

    男孩顿时摇头:“我们今晚吃的特别好,四少爷给我们加菜,红烧鲤鱼、糖醋排骨、醋溜里脊、白板水鸭,好多菜呢,我吃的想吐,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楚乔固执的举着筷子:“我不爱吃肥肉。”

    男孩子微微的愣了一下,看了眼楚乔,又看了眼那块红烧肉,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好久,才伸出手来接过楚乔的筷子,小心的张嘴咬在肥肉上,然后将剩下的瘦肉又递回来,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月儿,现在可以吃了。”

    鼻子突然一阵发酸,楚乔迅速的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来回的滚动,却始终忍着没有掉下来。

    许久,她缓缓的抬起头来,冲着男孩一笑,张嘴吃了那块肉,一边嚼一边咧嘴笑。

    “月儿,好吃吗?”孩子的眼睛很亮,像是天边璀璨的星星。

    楚乔使劲的点头,嗓子很堵,声音哽咽:“五哥,好吃,我一生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这块肉。”

    “傻瓜,”男孩伸手摸着她的头,神色略略带着一丝悲凉,说道:“你才多大,就说一生这样的话。不说将来,就说我们小时候,就吃过多少山珍海味,你那时候还小,也许记不得了。不过你放心,将来总有一天,五哥要让你吃饱穿暖,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弄来给你吃,不止有红烧肉,还有人参、鲍鱼、燕窝、鱼翅、象拔,想要什么都有。到那时候,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们,月儿,你相信五哥吗?”

    楚乔点着头,低下头努力的将那些米饭通通都拔进嘴里,味道苦涩,但却那般温暖。

    “月儿,别害怕。”男孩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楚乔的肩上,声音稚嫩,却坚定的一字一顿说道:“五哥会保护你的,我就在这陪着你,别害怕。”

    月色凄迷,光影移动,透过缝隙照射在柴房里,晃出大片的白亮,如霜的月光下,两个孩子小小的身体紧紧的靠在一处,那般渺小,却又那般温馨。

    远处灯火鼎盛,丝竹长奏,酒肉味道悠扬四溢,不夜的真煌城终于来到了盛大晚宴的**。辉煌的灯火之下,没有人记得那个曾在今日围猎场上侥幸存活的女童,寒风呼啸,将大夏的烈焰旗卷的猎猎翻飞。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男孩已经离去,地上写着一排好看的小字:五哥晚上再来,柴火下有馒头。

    楚乔扒开角落里的枯枝,见一张油纸包着两个有些发黄的馒头,她握着它们,面色沉静,眼神却渐渐温和了起来。

    如此过了三日无人问津的日子,男孩每晚都会带着吃的来陪着她,第二日再悄悄离去。第三天,柴门的大门被哗啦一声打开,朱顺居高临下的看着在柴房过了三天仍旧活着的楚乔,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还是命下人将她放了出去。

    踏出柴房的那一刻,楚乔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破旧的房子,嘴角抿起,然后决然的回过头去。

    朱顺,诸葛,景,沐,珏,彻,燕……

    孩子缓缓闭上眼睛,扬起脸孔,阳光照在她的额头,幻化出一个明媚的光圈,金光灿灿,恍若凤凰于飞。

    越往前走,房屋越显破旧,随处可见大群的孩子小心的躲在树枝回廊之后,偷偷的望着她。走到一个小院之后,管事的下人刚一离开,一大群的孩子突然一拥而上,顿时将她抱个满怀。

    “小六,你可回来了。”

    “六姐,我们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月儿姐,呜……”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大叫,毫不掩饰的放声大哭,楚乔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只能愣在原地被她们团团围着,忍受着这群小萝卜头的眼泪和鼻涕。

    “好了,都别哭了。”

    一个男声突然响起,众孩子回过头去,顿时欣喜的大叫:“五哥!”

    男孩从外面跑进来,抱着一个布包,刚跑两步,哗啦一声全都洒在地上,竟是一兜的瓜子。孩子们顿时欢呼一声,齐齐松开楚乔,跑上前去。

    “别抢,每个人都有。”男孩一副大人的样子,说道:“月儿刚刚死里逃生,受了重伤,大家都不要吵她,这些天她的工作,大家都要帮着她做。”

    众孩子连连点头,一个刷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扬起一张白嫩的脸,笑眯眯的说:“五哥,你放心吧,我们会帮六姐的。”

    男孩说道:“小七,你的伤好了吗?怎么下床了?”

    “五哥,都好啦。”孩子笑着仰着脸,伸手撸起袖子,只见上面青青紫紫全是鞭痕,有些地方皮肉已经翻开,还没有完全愈合好。小七笑着说:“你拿来的药很好用,抹上就不疼了,小八昨天喂马的时候被疾风踢伤了腰,我得帮着她。”

    “临惜,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一个小女孩突然走上前来,拉住男孩的手。

第8章

    男孩回头看了眼楚乔,说道:“月儿,外面风大,你也进来。”

    破旧矮小的屋子,一张大炕,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十多套被褥。名叫临惜的男孩说道:“汁湘姐,什么事?”

    汁湘年纪也不大,十多岁的样子,她蹲下身子,打开黑漆漆的炕洞,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再有五天,就是荆家灭门的忌日,你要我们偷偷准备的香烛和纸钱,我们都准备好了。”

    临惜点了点头:“小心点,别被管事的发现了。”

    “恩,放心吧,没有人会来我们这边。倒是你,在四少爷身边服侍要小心,我前天还听浣衣房的四桃说四少爷房里又打死两个伴读的小斯,老爷不在家,怀少爷也不内府的事,他们越发没有顾忌了,老太爷上个月弄死了二十多个小女奴,和我们一同被买进来的杜家已经绝了,我真担心有一天会轮到我们身上。”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呼,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喊道:“好啊,你们这些下贱的奴隶,竟敢偷东西,不要命了吗?”

    临惜眉头一皱,就要出门,汁湘一把拉住他,小声说道:“快从后面走,不能让人看到你在这里,四少爷会打死你的。”

    “我……”

    “快走啊!”

    这样简陋的屋子竟然还有一个后门,将临惜推出门去,汁湘拉住楚乔的手臂,沉声说道:“发生什么事也别出来。”然后就匆忙跑出去。

    惨叫声和鞭子声顿时响起,满肚肥油的妇人甩开膀子,恶狠狠的叫道:“这不是当年荆家的千金小姐们吗?怎么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的姐姐们在识花坊做婊子,你们就在这里做小贼,真是一窝下贱的胚子!”

    “宋大娘,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汁湘挡在其他孩子身前,脸上被抽了几鞭子,血淋淋的全是血痕,她跪着拉住妇人的裙角,大声的求饶道:“我们再也不敢了。”

    “知错?我看你们是不打不长记性!”

    一道道鞭子狠辣的落在孩子们的身上,刷着两条辫子的小七本就受了伤,几鞭下去,竟双眼一白昏了过去。孩子们顿时大哭出声,妇人却越打越精神,吆喝一声,再一次高高的举起鞭子。

    唰的一声,却没有剧烈的惨叫声传来,宋大娘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身材瘦小,眼神却很冷冽,一双漆黑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鞭子,面色阴沉的沉声说道:“你够了。”

    宋大娘大怒:“死丫头,你找死是不是?”

    “月儿,月儿快松手!”汁湘跪着爬上前来,拼命的拉楚乔的衣角,一边哭一边大声叫道:“快给宋大娘赔不是。”

    楚乔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妇人,寒声说道:“你再打她们一下试试。”

    宋大娘眼梢一挑,大叫道:“我不打她们,我打你!”说罢,抡起鞭子就狠狠的抽过来。楚乔冷笑一声,一把拉住妇人的腰带,脚下一绊,妇人肥胖硕大的身体就嘭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杀猪般的叫唤登时响起,楚乔缓缓的走到妇人的身前,弯着腰冷笑着说道:“还不快去告状?”

    宋大娘腾的跳起身来,叫道:“你给我等着!”转身就冲出了院子。

    汁湘担忧的跑上前来,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月儿,你惹了大祸了,怎么办啊?”

    “你看着她们。”楚乔交代一声,转身就跟着妇人走了出去。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记清了道路,拐过两个回廊,就见那妇人正在石桥上急促的奔跑着。她身体肥胖,才跑了这么一段路就喘了起来。楚乔蹲在草丛里,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捡起一块石头,半眯着眼睛,对着妇人的脚踝就飞速的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石块重重的打在宋大娘的脚腕上,女人惊呼一声,脚下一滑,顿时就从桥上掉了下去!

    已经是隆冬,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她掉下去之后竟然没有杂碎冰层,只是四仰八叉的趴在那里,哎呦哎呦的叫唤着。

    楚乔从草丛里站起身来,缓缓的走上石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大喊道:“喂,用不用我帮你叫人?”

    妇人回过头来,立马和善的说道:“好孩子,快去帮大娘叫人,哎哟,疼死我了。”

    楚乔笑笑,笑容明艳,她弯下腰,抱起一块巨大的石头,费力的举过头顶。妇人见了,顿时大惊失色,叫道:“你,你干什么?”

    再不容她大吵大嚷,楚乔轻轻的松开了手,石头嘭的一声砸在冰层上,冰面顿时破碎,妇人惊呼一声,就被寒冷的湖水整个覆盖,只冒了几个气泡,就死死的沉了下去。

    楚乔站在石桥上,面色沉静,眼神平和,看不出一丝波动。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率先将吃人的野兽一口吞了。

    再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就往回走去。刚刚踏进院子,孩子们就齐齐奔上来,人人身上带伤,泪眼婆娑。楚乔伸出手抱住最前面刚刚醒过来的小七,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都不要害怕,没事了。”

    诸葛府最低等的奴隶院子里,一群猪狗一般生活着的小女奴们,再也忍不住的痛声哭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荆家的孩子们齐齐被管事的嬷嬷叫出去做事,即便是受了伤的小七和汁湘也被一同叫去,楚乔和伤了腰一直昏睡的小八留在屋子里,直到深夜孩子们才疲倦的回来。吃完饭,孩子们就懂事的爬上床睡觉,汁湘蹲在地上给火炕加柴,脸上的伤疤又红又肿,狰狞的像是一条小蛇。

    屋子里很安静,渐渐响起孩子们入睡的呼吸声,楚乔穿着汁湘刚刚给她的衣裳,爬起身来,轻声说道:“你的脸若是再不处理一下,会留疤的。”

    炕洞的火光照在汁湘的脸上,一张小脸瘦成一条,越发显得眼睛又黑又大,她抬起头来说道:“月儿,奴隶是不可以用药的,上次小七偷偷用了临惜拿来的药,咱们不知道担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被查出来,大家伙都要没命。我这伤是在脸上,可不能乱来。”

    正说着,炕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两人转过头去,发现是小七睡觉踢了被子。汁湘连忙跑上前去,为小七盖好,然后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继续回到炕洞前烧火。

    楚乔看着汁湘,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这个孩子才不过十岁左右,肩上却担负了这样重的负担,这一屋子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甚至只有五六岁,这个财大气粗的诸葛家要这么多五六岁的孩子做什么呢?

    “汁湘姐,”楚乔下了炕,坐在汁湘的旁边,轻声说道:“你去过江南吗?”

    “江南?”汁湘皱起眉头,转过头来:“江南是什么地方?”

    “那你知道黄山吗?或者,你知道长江在哪吗?”

    汁湘摇头说道:“我知道红川西面就是红山,红山下有一条苍漓江,月儿,你问这个干嘛?”

    楚乔神色有些忡愣,想了许久,摇头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对了汁湘姐,当今的皇帝叫什么,你知道吗?”

    “皇帝就是皇帝,我们怎么可以叫皇帝的名字。但是我知道经常到我们府上的那个黑衣王爷是皇帝的七儿子,叫赵彻,是我们大夏最年轻封王的皇子。”

    一张冷峻中带着嘲讽的脸孔登时闪入脑海,楚乔微微眯起眼睛,重复道:“赵彻吗?”

    “月儿,你怎么了?你这次回来就怪怪的,你到底跟宋大娘说什么了,她怎么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放过我们?”

    楚乔转过头来,淡淡一笑,说道:“我没什么,你别担心。那个宋大娘不是放过我们,而是掉进冰湖里淹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所以,宋大娘来过我们这里的事情,不要出去对任何人讲。”

    “死了?”汁湘大惊失色,顿时大声叫道。

    楚乔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一眼,见荆家的孩子都没醒,沉声说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往外说了,她心肠毒辣,死有余辜,死了就死了,不必理会。”

    “月,月儿,”汁湘哆哆嗦嗦的说道:“不是,不是你杀了她吧,是她自己掉进湖里的吧?她,她的儿子是前苑的护院领事,我们惹不起的。”

    楚乔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觉得就凭我能杀得了她吗?好了,不要多想了,她坏事做尽,就算没人杀她老天也会出手,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汁湘连忙摇头:“不行,我还要烧火。”

    “我来就好,我受了伤,明天可以偷懒,你快去吧。”

    楚乔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不时的往炕洞里加一块柴,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晃的她的脸孔一片火红。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一屋子的孩子,心底突然有些发酸。只可惜,她能做什么呢?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还被困在荆月儿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身手武艺全失,又是这么一个低下的身份,自顾尚且不暇,谈何解救他人?今日所做的一切,就当是还临惜三日送饭的恩情,接下来,她必须马上离开。

第9章

    楚乔缓缓闭上眼睛,做人做事,必须量力而行,现在的她,还没有背上这么一个大包袱的实力。

    晨昏之际,楚乔缓缓的摸出房门。

    雄鸡破晓,天色渐明,荆家的孩子们准时起床,穿上仆役的衣服,开始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楚乔目送着她们笑眯眯的离去,有些心酸。

    拿出刚刚偷来的盘缠和吃食,楚乔深深的看了一眼仍旧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八,决绝的转身而去。

    尽管矫健的身手已经消失,但是清醒的头脑仍在,楚乔虽不是如003般行动9处的超级特工,但是好歹也是受到过专业训练的国家军人,诸葛府占地虽大,人数虽众,但对一个身材矮小不足八岁但却有着超强的逻辑分析能力和空间感的人来说,仍旧像一个不设防的游乐场。

    不出半个时辰,她就悄悄走出杂役内院,来到前苑,戒备相对森严了起来,带刀的府中护院随处可见。诸葛家不同于普通的世家大族,只看诸葛怀能同赵彻赵珏等皇家子弟称兄道弟就可见一斑。楚乔挺直背脊,小小的身体像一株小树,整顿衣衫,挺胸抬头的就走上前去。

    “站住!找死吗?这是你能随便乱走的地方?”

    一名身材高大的护院突然上前,满脸横肉,身材肥胖。楚乔停下脚步,扬起头来,一张小脸嫩白可爱,秋水双瞳黑白分明,声音甜美,奶声奶气的说道:“这位大哥,我是奉命去老太爷的外宅的,传话的人说,一个时辰不到,就要我的脑袋。”

    护院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小的楚乔,暗道老太爷什么时候改了喜好,开始偏爱这样还没长成的女童?疑惑道:“谁让你去的?你知道老太爷的外宅在哪吗?”

    “我有地址,”孩子翻找着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一张白纸,白嫩的小手比划着,喃喃的说道:“从府里出门,到第三个路口左转,前面是浮香酒楼……”

    “好了,”护院不耐烦的喝道:“谁告诉你的,怎么没人带你去?”

    孩子老实的回答道:“宋大娘来告诉我的,她本来要带我去,可是刚刚经过石桥的时候她不小心从桥上掉下去了,砸碎了冰面,我看着她沉下去的,我猜她恐怕不能带我去了。”

    “什么?”护院顿时大叫一声,男人大惊,一把抓住楚乔的肩膀,大声叫道:“你说谁从石桥上掉下去了?”

    “宋大娘,杂役后院的管事。”

    啪的一声,男人的巴掌顿时重重的挥在孩子的脸上,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不早说?来人啊!跟我去救人!”

    楚乔被打倒在地,两耳嗡嗡的叫,看着众人一团乱的飞奔而去,孩子嘴角微微牵起,带出一丝淡漠的冷笑。

    这一巴掌,她会记住的。

    迅速站起身来,抱起手中的包袱,头也不回的就往大门走去。三人高的镶金朱门,两侧盘踞着威武的石狮子,朱漆点眼,诡异中透着一丝扑面而来的煞气,诸葛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刻在门辕之上,金碧辉煌,观之炫目。

    楚乔迈着短小的步子,费力的跨过门槛,一脚门外一脚门内的站住,明晃晃的朝阳照在身上,似乎连空气也清新了起来。从今往后,生命就会是另一个起点,受过的屈辱,流过的血泪,她会永远记着。她会慢慢的寻找利于生存的甜土,然后静静的等待拥有反击之力的那一天。

    孩子抿紧嘴唇,深吸一口气,抬起后脚,就要踏出这座腐烂的牢笼。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刺耳惨叫突然响起,声音凄厉,划破长空。

    楚乔浑身一震,顿时凌厉的回过头去!

    剧烈的惨叫声不断的从前苑右厢的天井处传来,间中夹杂着女子惊恐的大哭,右厢前后三进院门大敞,板子拍打在血肉之躯之上的闷响声传遍整座诸葛大宅,经过的仆从无不侧目,翘首观望究竟是谁人得享如此殊荣。

    人群渐渐聚拢,楚乔站在大宅门前,只一步就可以走出这座吃人的庭院,可是那些惨叫声不断的冲击着她的耳鼓,孩子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收回了小小的步子,转过身迅速的向着右厢跑去。

    命运在很多时候都会给人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一步之差,往往就会改变很多事情。

    诸葛玥一身淡绿色的锦衣华服,衣襟上绣着一朵朵深绿色的青莲,墨发披散在肩头,脸孔白皙如玉,眼眸漆黑如墨,嘴唇有一丝有异常人的殷红,虽然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可是看起来却邪魅且放纵。他侧躺在紫檀描金软椅上,手肘支撑着后脑,两旁相貌清秀的侍女捧着上好的熏香蹲在他的身侧,不时为他拨开一颗从卞唐千里快马运来的新鲜荔枝。

    在他身前二十步处,身穿仆役衣裳的孩子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连叫声都渐渐的微弱了下去。一名六七岁的小女奴跪在旁边,不断的磕头求饶,前额已经破了皮,鲜血横流,蔓延过孩子清澈带泪的眼睛。

    日头渐渐升起,真煌城地处红川高原,虽然已是隆冬,日头却仍旧猛烈。诸葛玥抬起头来,眉头轻蹙,微微眯起眼睛,两侧的侍女见了顿时紧张的打起伞,遮在诸葛玥的头上。诸葛玥烦闷的一把推开,坐直身子,对着两侧的侍从挥了挥手,就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两名孔武有力的大汉顿时恭敬小心的上前,一前一后抬起诸葛玥的软椅,就向右厢门外走去。

    跪在地上磕头的女孩子见了顿时大惊,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几步就跪着爬上前来,一把拉住诸葛玥的衣角,哭泣着说道:“四少爷,求求你放了临惜吧,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诸葛玥眉梢一挑,眼神微微下瞟,就向女孩乌黑且沾着鲜血的小手望去。

    孩子只感觉一股无法抑制的寒冷顿时袭上脑袋,只见诸葛玥那双皓白的靴子上,赫然有五个血污的手指印,看起来别样的醒目刺眼。

    孩子大惊,张口结舌,好久才惊慌失措的用袖子使劲的擦在诸葛玥的靴子上,哭道:“对不起四少爷,小七马上就给你擦干净。”

    嘭的一声,诸葛玥一脚将孩子踢翻在地,两旁的侍女顿时跪着上前,将那只脏了的靴子脱下来。诸葛玥厌恶的望了孩子一眼,声音低沉,淡淡的说道:“把她那只手给我砍下来。”

    孩子顿时忘记了哭泣,目瞪口呆的坐在地上,如狼似虎的侍卫迅速奔上前来,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只见一道血线霎时间冲天而起,一只白皙消瘦的小手,就被斩落在地!

    刺耳的惨叫声霎时间冲破了云霄,惊散满天狰狞嚎叫的秃鹫。

    楚乔愣愣的站在门口,像是一尊石铸的雕像,狂奔的脚步生生顿住,她的双眼大睁,紧紧的捂住了嘴,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四少爷,这小子没气了。”

    诸葛玥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临惜小小的尸体,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淡淡说道:“扔到后山亭湖里去喂鱼。”

    “是。”

    壮汉抬起诸葛玥的软椅,缓缓前行,经过之处所有下人慌忙下跪,连头都不敢抬。

    “慢着,”经过右厢院门前的时候,诸葛玥突然轻声说道,微微转头,向站在院门前双眼紧盯着自己的楚乔望去,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是哪个院子的奴隶,为何见我不跪?”

    楚乔深深的吸气,紧紧的咬住嘴唇,将满腔的惊怒都咽下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直直的看着青砖的地面,大大的睁着,以孩童的口吻惊慌失措的说道:“月儿是后院的杂役,请四少爷原谅月儿没有见识,月儿第一次见到少爷,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

    诸葛玥轻轻一笑,见这孩子雪玉可爱,年龄又小,说话间口齿还不太伶俐,笑道:“好个伶俐的小丫头,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回四少爷,月儿今年七岁了,姓荆。”

    “这样,”诸葛玥说道“那你以后改个名字跟着我吧,就叫,就叫星儿。”

    楚乔顿时叩首在地,大声说道:“星儿谢四少爷提拔。”

    诸葛玥淡淡一笑,下人就抬起椅子,转过回廊,就再也看不到踪影。

    热闹散场,不过是死了个低等的奴隶,诸葛府的下人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不消半晌就纷纷散开。几个打扫的下人抬起孩子小小的尸体,用一条麻袋一裹,拖在地上,就向着后院亭湖的方向而去。

    孩子还很小,浑身的血肉都已经被打烂,鲜血透过麻袋流出来,黏黏的粘在青砖的地面上,拉成一道长长的血痕。楚乔仍旧跪在地上,背脊一上一下的起伏,编贝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双目发直,两只小小的拳头紧紧的握着,她看着那只麻袋从自己的眼前被缓缓拖走,刺目的鲜血蔓延一地,沾满了肮脏的尘埃,一大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啪的一声,落在她的手背上。

第10章

    “月儿别害怕,五哥来了。”

    “我们今晚吃的特别好,四少爷给我们加菜,红烧鲤鱼、糖醋排骨、醋溜里脊、白板水鸭,好多菜呢,我吃的想吐,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月儿你放心,将来总有一天,五哥要让你吃饱穿暖,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弄来给你吃,不止有红烧肉,还有人参、鲍鱼、燕窝、鱼翅、象拔,想要什么都有。到那时候,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们,月儿,你相信五哥吗?”

    “月儿,五哥会保护你的,我就在这陪着你,别害怕。”

    满腔的悲戚和仇恨像是奔腾的海水一般汹涌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哭,不可以在这个时侯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怨恨。她用手背擦了一把脸,迅速站起身来,空旷的天井旁边,断了手的小七已经昏迷了过去,断腕处鲜血泉水般的横流,却无一人理会。

    楚乔迅速的撕裂衣裳,按住穴位,手法敏捷的为孩子包裹止血,做好一切之后,她将小七背在背上,咬着牙向后院走去。

    刚刚走出院门,一个寒冷的声音突然沉声说道:“站住!谁准你将她抬走的?”

    楚乔抬起头来,只见却是当日抽了自己一鞭子又关了自己三天的朱顺,孩子眉头轻蹙,冷静的说道:“四少爷没说要杀了她。”

    “主子也没说要放了她!”朱顺冷眼望着楚乔,不知为何,当日在九崴大街上的那一幕总是出现在梦里,这孩子被打之后语气平淡的的询问自己名字的画面总是让他坐立难安,他自己也觉得很可笑,竟会忌惮这样一个年纪幼小身份低下的小奴隶,可是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他这双识人无数的眼睛:如果不趁早将这个孩子除掉,早晚会成为心腹大患。

    “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简直不知死活,来人啊,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奴隶给我拿下!”

    两名家丁登时上前,就来拉楚乔的手臂,楚乔急忙后躲,拉扯间小七陡然闷哼一声,刚刚止住的鲜血又在一次流了出来。

    “谁敢过来!我是四少爷身边的人,你们都不要命了?”

    朱顺冷笑一声,说道:“还没拿到鸡毛,就已经当了令箭,明天一早四少爷记不记得你这么个人还是两说,竟敢拿这个来吓唬我!去,把这两个孩子拿下,狠狠的教训!”

    楚乔眉梢一挑,背着小七,顿时好似一只小豹子一般的向后退去,眼珠急转,眉头紧蹙。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朱顺身后响起。少年长身玉立,一身墨绿色蟒袍,背对着众人站在前苑壁照之前,身边跟着四名随从,为首的一个不过十一二岁,面色不爽的说道:“朱管家,你不是去为我家世子通报怀少爷吗,怎么在这里纠缠?我看你真是空闲的很。”

    朱顺一愣,急忙回过头去,狗腿子一般的将腰弯到裤裆下,点头哈腰的说道:“燕世子,实在是下人不听管教,让燕世子见笑了。”

    “到底是你管教下人重要,还是我家世子重要?朱顺,我看你是昏了头,胆子肥的可吞日月了。”

    朱顺大惊,一个头磕在地上,连忙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知错。”

    “知道错了还站在这里?”

    朱顺闻言,顿时站起身来,屁股着火一般的向着诸葛怀的书房奔去,诸葛府的下人连忙退到一旁,其中一个小心的说道:“请燕世子进花厅等候。”

    锦袍少年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眼神在前苑扫过,眼角看到楚乔的时候微微一眯,似乎想起了什么,径直就走上前来。

    楚乔眼神沉静,谨慎的向后退了两步。燕洵见她后退,就站住了身子,默想半晌,从衣衫的袖袋里掏出一个白瓷的瓶子,上面雕刻着兰草的图纹,显得十分精致,少年伸手递了过来,微微颔首,示意她接过。

    楚乔上下的打量着燕洵,当日围猎场上的一幕再一次晃过眼前,使得她的神智有些飘忽,谨慎间,竟没有上前。

    燕洵一愣,随即嘴角牵起,淡淡一笑,弯下腰将瓷瓶轻轻的放在地上,转身就带着随从走进了花厅。

    “呃……”一声轻微的呻吟在身后响起,小七迷迷糊糊的看到楚乔的脸孔,声音细若蚊蝇,带着说不出的害怕,哭着说道:“月儿姐……小七……小七要死了吗?”

    楚乔蹲下身子,将那个瓷瓶紧紧的握在手里,小小的身体绷得很紧,眼神阴沉的向着诸葛府的主宅方向望去,缓缓但却坚定的说道:“小七,姐姐跟你保证,你不会有事,再也不会有事。”

    楚乔背着小七跑回杂役后院,迅速进房,为她清洗上药包扎,燕洵的药十分好用,不仅有止血的功效,还有轻微的麻醉粉,小七只闷哼了几声就陷入沉睡之中。

    一直病在床上的小八醒来,已经勉强可以下床。这孩子前阵子受了惊吓,醒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楚乔忙里忙外的烧开水照顾小七,像个傻子一样。

    天色渐晚,楚乔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肩膀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靠在墙壁上,听着小七在睡梦中轻微的痛呼声,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的握住,然后决绝的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女孩子闭上眼睛,临惜的脸再一次回荡在脑海之中,那个面容清俊笑容纯粹的男孩子,那个口口声声说会保护自己的男孩子,那个被打的血肉模糊再也辨认不出头脸的男孩子。

    一行清泪从紧闭的眼中缓缓流下,蔓延过她尖尖的下巴,滴在粗布的鞋上。

    突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楚乔一惊打开门走出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院子里,见了楚乔顿时如见了救命稻草,几步跑上来哭着叫道:“月儿,汁湘和你们荆家的孩子都被朱管家派来的人抓走了。”

    楚乔闻言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抓走?什么时候的事?”

    “一大早就走了,我只找到临惜,让他去找四少爷求情,可是已经过去一整天了还是没有消息,怎么办啊?”

    “有没有说去干什么?”

    女孩子抹着眼泪,哭着说道:“说是,说是送到老太爷在外府的别院了。”

    “什么?”楚乔惊呼一声,女孩的话好似一击惊雷打在她的头顶,这些日子从临惜处听来的关于老太爷那种禽兽般嗜好的传闻龙卷风般在脑海中席卷而过,一张脸孔顿时变的雪白。

    小八站在门口,闻言傻愣愣的走上前来,拉着楚乔的衣角,声音小小的,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一遍一遍的问:“月儿姐,汁湘姐她们呢?她们去哪了?”

    楚乔登时反应过来,转身就向门外狂奔而去。

    “月儿!”女孩子在后面叫了一声,楚乔没有回头,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的盘踞心头,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将那些孩子救出来,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迅速的向前奔跑,一刻也不敢停。

    经过青山院、马厩、后花园、再往前,就是通往前苑的五曲回廊,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楚乔谨慎的停住了身子。

    “月儿姐?”小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楚乔一愣,回过头去,只见小八穿着一身宽大的短衫,可怜巴巴的站在她的身后,连鞋子都没穿,呆呆的问:“汁湘姐她们哪去了?”

    楚乔拉住小八,转身就蹲在一旁的花丛里。已经是冬天,百花早已凋零,好在是在晚上,这处灯火稀疏,不仔细看也很难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四个人,共同推着一辆车,一个人再推,三个人在一旁扶着。楚乔走的这条路已经十分偏僻,除了打扫的下人少有人经过,她拉着小八蹲在花丛里,静静的等待这些人离去。

    几人走到楚乔两人身前突然停了下来,小八显然十分害怕,身子都有些发抖,紧紧的抓着楚乔的衣衫,一动也不敢动。其中一个男人粗声说道:“哥几个歇一会吧,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也没歇一歇,好歹让我抽袋烟。”

    其他几人笑道:“老刘烟瘾犯了。”说着就嘻嘻哈哈的打火抽烟。

    楚乔心下着急,眉头紧锁。冷风吹来,小八衣衫单薄,抖的更加厉害了。突然,北风陡然大了起来,唰的一声掀翻了车上的草席,草席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黄色的草席一片暗红,竟满满的都是暗红色的鲜血。

    楚乔和小八一起向车上望去,顿时如遭雷击,楚乔一把伸出手来紧紧捂住小八的嘴!

    月亮穿透云层,将惨白的月光投射下来,只见不大的推车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孩子幼小的尸体,像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白菜萝卜。汁湘那干瘦小小的尸体**着,上面青紫一片,双眼大睁,眼角满是漆黑的血块,下体处一片狼藉,双手双脚仍旧被麻绳捆着,姿势诡异,以最屈辱的方式被摆在最上面。

第11章

    楚乔紧紧的捂住小八的嘴,另一只手死死的抱着她,那孩子似乎疯了,拼命的想要推开她冲出去,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楚乔的手臂上,牙齿毫不容情的狠咬下去,鲜血溢出,顺着楚乔洁白的手腕缓缓流下,滴在漆黑的泥土之中。月光穿过稀疏的花树照在两人身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不知过了多久,推车渐渐远去,四周一片死寂。楚乔缓缓松开了手,手腕上皮肉翻起,狰狞恐怖。小八似乎已经傻了,呆愣愣的不会说话,楚乔伸手拍在孩子的脸上,声音沙哑,好似鬼哭一般小心的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万籁俱静的夜晚,前苑主府的丝竹喧嚣声,好似从另一个世界缓缓传来。

    “杀了他们……”

    六岁的孩子突然眼睛发直的喃喃说道:“要去,去,杀了他们。”

    楚乔一愣,顿时停住了手。

    孩子双眼通红,前后左右的四处翻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突然从花丛里抓起一块石头,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楚乔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孩子,将她死死的抱在怀里。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孩子再也忍不住的嘶声大叫了起来,小小的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楚乔心痛如刀,紧紧的抱着怀里疯狂的孩子,眼泪终于滂沱而下。

    这些畜生,这些野兽,这些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洗清罪过的人渣。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好似将她整个人席卷,她好恨,恨那些人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怀里的孩子几乎崩溃的哭喊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心肺,如果此刻手上有一把冲锋枪,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前苑主府将那些人渣全部杀死。

    可惜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势力,没有背景,没有好的身手,没有精良的武器,她只是一个困在荆月儿小小身体里的异界幽魂,尽管有着超出几千年的知识和头脑,可是此时此刻,却也只能蹲在花丛里小心的隐藏着,连去见她们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楚乔缓缓的抬起头来,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孔之上,她暗暗对自己发誓,只此一次,她再也不要第二次,再也不要这样一无所有的活着,再也不要这样毫无自保能力的生存,再也不要!

    冷月如水,偌大的诸葛大宅里,两个弱小的低等奴隶蹲在后花园的花丛里,像是两只畏缩的小狗,紧紧的靠在一起,心里翻腾的,却是足以毁弃天地的仇恨。

    回到杂役后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还没走进院门,就发现房门竟是大敞着的。楚乔心里顿时一凉,放开小八的手疾步就跑了进去,只见房间里一片凌乱,炕上的被褥满是血污,地上也多了很多成人的脚印,可是却没有小七的半点影子。

    “月儿,你们回来了!”

    之前的那个女孩子突然从墙角的柴堆下钻了出来,楚乔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沉声问道:“小七呢?小七上哪去了?”

    女孩子哭着说:“朱管家带人来,说小七断了手,以后不能再干活了,叫人抬着小七,说是要扔到亭湖里喂鳄鱼。”

    楚乔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心脏一时之间几乎无法负荷,她紧紧的抓着女孩的衣襟,声音沙哑的一字一顿的问道:“走了多久,走了多久了?”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月儿,没得救了。”

    楚乔转过头去,看向站在门口的小八。孩子双眼通红,也抬起头来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刚刚对上,眼泪就潸然而下,可是却谁也没哭出声来。

    “月儿,我得回去了,你们自己也小心些。我听浣衣房的人说,朱管家是故意针对你们的,你们是不是什么事得罪了他?”

    屋子里渐渐的静下来,院子里是大片惨白的白地,两个孩子静静的站着,久久一言不发。

    三更的更鼓刚刚敲过,荆家最后剩下的两个孩子悄悄地穿过了青石林,来到了位于诸葛家后面的亭湖。冷风凄凉,竹林摇曳,亭湖中一片死境,波澜不惊,看起来和平常无数个日夜没什么差别。

    楚乔跪在一处高坡上,对身旁的小八说道:“小八,跪下来,给哥哥姐姐们磕个头吧。”

    小八还不到七岁,这个孩子今夜遭逢大变,一张小脸已经失去了孩童应有的天真无邪,她静静的跪在楚乔的身边,向着亭湖的方向深深的拜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八,你恨这个地方吗?”

    孩子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楚乔声音平和,淡淡的继续说道:“那你想离开吗?”

    孩子沉声说道:“想。”

    楚乔目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半点波动,她微微眯起眼睛,眉头轻轻皱起,缓缓说道:“姐姐答应你,姐姐很快就会带你离开。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等一切了结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孩子静静点头,叩首在地,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汁湘姐,你老是求神拜佛的保佑,却不知老天其实早就已经瞎了眼了,你带着哥哥姐姐们慢点走,等着看,等着看小八和月儿姐给你们报仇。”

    寒风肆虐,夜色漆黑,高高的青石林高坡上,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互依靠着,紧紧的牵着手。

    十二月,西方尚慎民乱,赤水风起,天狼肃杀,大金铺地。

    不出二十日,****加剧,上万尚慎黎民被卷入战火之中。尚慎郡地理位置特殊,位于西方封地巴图哈家族和燕北之地燕王的管辖夹缝之间,太平之年两方争抢,****灾年则相互推脱,如今虽然有真煌帝都的辖制,巴图哈家族和燕王齐齐派出精兵平乱,却也只是纸上谈兵,装腔作势。灾民暴动丝毫没被缓解,反而愈演愈烈,救急的文书雪花般的发往帝都,请求真煌长老会派兵平乱。

    十二月二十七日,破军星现,昭明归隐,钦天宫太祝昭示卜文:太合虚冲,赤水含冰,破军星现,大凶。

    七大门阀连夜商讨,决定派出煌天部前往尚慎,以平西北之乱。

    檄文发布之后,呈往盛金宫,帝阅,批复:准。

    一时之间,真煌帝都大乱风起,各大世家一派紧张,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激荡的暗流在厚重的冰层之下急速的涌动着。

    此时此刻,楚乔正在北亭的枯草丛中忙碌,小心的翻找那些猫冬的蛇窟。陡然听到响彻耳际的号角声,胜似白鹤长鸣,厚重雄浑。她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眼神半眯,缓缓的望向真煌之南。那里,是盛金宫的所在。

    夜幕浓厚,夜路,很不好走。

    第二日午后,大雪初晴,青山馆的琉璃瓦下,两只雪玉可爱的玉砌雪狗在晨曦映照下晶莹剔透、光洁璀璨。昨晚刚刚下了场大雪,雪花堆积了一尺多厚,打扫的下人经过雪狗旁,目不斜视,似乎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惹祸上身一般。

    锦偲穿着一身紫貂披挂的小比夹,撒花粉红罗裙,腰间扎着一条嫩粉色的绦子,站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之上越发显得灵秀美艳。这个终日在四少爷身边服侍的女孩如今才不过十三岁,但却出落的亭亭玉立秀色可餐,平日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灵巧温顺,此刻却有些飞扬跋扈,她语调冷清、眼神厌恶的对着一众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衫紧紧抱着玉砌雪狗的孩子冷声说道:“都抱紧了,少爷说了,这玉是活的,只要借了人气就会越发光洁剔透,你们这些下贱的奴婢今日有幸能为四少爷出力,可不准偷懒。要是待会我回来见谁不听话,就统统拉到亭湖去喂鳄鱼。”

    孩子们顿时畏畏缩缩的点头答应,锦偲冷笑一声,转身就向温暖的花房走去。

    雪后天气越发的冷了,即便是穿着雪貂抱着暖炉都有些不能受用,更不用说只穿一件薄衫站在雪地里。不出片刻,孩子们的嘴唇就被冻的铁青。

    楚乔端着一盘新鲜的桃子刚从蓝山院过来,锦偲见了连忙从花房里跑出来,招呼一声,楚乔转身停住,面色红润,形貌娇憨,歪着头说道:“锦偲姐,什么事?”

    “四少爷在午睡,桃子给我就好了。”

    楚乔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就将桃子交了出去。锦偲冷笑一声,转身就进了花房。谁知还没坐稳当,突然只听馆轩那边一声怒喝顿时响起,锦偲神色慌张的放下桃子,拔腿就跑。还没到门口,一道五彩斑斓的影子就从门内疾飞而出,唰的一声撇到她的脸上,触感柔软冰凉,还有一丝腥臭的滑腻。

    锦偲低头一看,竟是一条昂首吐信的小蛇,顿时魂飞天外,惊呼一声就坐在地上。

第12章

    楚乔跑进屋子,只见诸葛玥眉头紧锁,穿着一身湖绿锦衫靠在软榻上,手腕上黑血直流,显然已经被蛇咬伤。

    女孩子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诸葛玥的手腕,拿起桌案上削水果的小刀,对着伤口就划了下去。

    诸葛玥顿怒,刚想说话,却见楚乔只划了个小小的十字伤口,挤了几下之后低头就用嘴吸允了起来,然后呸呸的吐了两口,着急的说道:“少爷请千万别使力,不然毒会蔓延的更快的,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片刻之间,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奴才,锦烛惊慌失措的冲上前来,一把推开楚乔,跪在地上抓住诸葛玥的手叫道:“少爷,你怎么样?”

    “滚开!”诸葛玥眉头一皱,一脚踢在锦烛的胸口上,沉声喝道:“一群没用的废物!”

    锦烛触手摸地,顿时惨叫一声,只见满地的虫蛇爬行,足足有二十多条,看起来诡异可怕。

    楚乔翻出烛台,迅速点燃,以火驱蛇,虫蛇畏火,顿时就散了开去。

    诸葛家的大夫迅速赶来,人群被驱散,青山院的服侍下人们全都战战兢兢的跪在门口,一个个面如土色。

    不一会,里间的大夫走出一人来,对着一众下人说道:“谁是星儿姑娘?”

    楚乔自人后站起身来,身材矮小,面容稚嫩,小声的举起手来,说道:“先生,我是。”

    那大夫没料到竟是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微微有些发愣,沉吟半晌,沉声说道:“你进来吧,四少爷说你为他吸毒,要老夫为你也看看。”

    前后两侧百十多名下人们齐齐惊悚,抬头向楚乔望来。楚乔面色恐慌,跪地先磕了几个头感激四少爷的恩义,随即跟着大夫走进了馆轩。

    寒风料峭,迎高踩低的诸葛家下人们,心念迅速的转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楚乔就走了出来,面色恭顺,看不出任何趾高气昂的模样。大夫离去之后,锦偲锦烛两名丫头带着几个高等下人走进了诸葛玥的房中,诸葛玥靠在椅背上,眼睛半闭着,沉声说道:“今天是谁在屋里伺候?”

    锦烛看了锦偲一眼,面如土色,磕磕巴巴的说道:“少爷,是,是奴婢,奴婢刚才……”

    “不必说了,”诸葛玥声音冷漠的沉声说道:“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向来不养吃闲饭的闲人。自己下去领三十板子,然后拿着我的书信去安军院某个职位吧。”

    锦烛一听,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跪在地上大声哭道:“少爷,您就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诸葛玥眉头轻蹙,两名孔武有力的大汉顿时走上前来,一把架起锦烛就走了出去。

    “守门的是谁?”

    两名家丁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住的磕头说道:“小的有罪,求少爷放小的一条生路。”

    诸葛玥睁开眼睛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沉声说道:“是你们两个?”

    说完轻哼了一声,“你们向来都是打别人的,既然如此现在就去天井那边,拿着板子互相打吧,谁先死了,另一个就不用受罚。”

    屋子里死寂一片,诸葛玥手腕受伤,心烦意乱,皱眉说道:“都滚出去吧,看着你们就心烦。”

    众人如遇大赦,顿时齐刷刷的就要退出去。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说道:“少爷,奴婢可以把馆轩外的那几盆火烧藤角搬走吗?”

    诸葛玥眉梢一挑:“你说什么?”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那个前日刚刚进入青山院的小女奴站在人群之后,身材小小的,声音稚嫩的缓缓说道:“现在虽然已是冬天,但是青山院地理位置特殊,紧挨着温泉,气候温暖许多,多蚊虫飞蛾。藤类本就吸引这些小虫,火烧藤角更是散热,这样,就会吸引以蚊虫为食的鸟雀老鼠,进而更会引来以鸟雀老鼠为食的蛇类。这是很常见的常识,奴婢应该早就想到的。”

    诸葛玥紧皱双眉,半晌,转过头来沉声说道:“是谁将这几盆火烧藤角送来的?”

    锦偲面色发白,战战兢兢的说道:“少爷,这几盆花是昨个朱管家送来的,说是南疆特产,他说,说少爷也许会喜欢,特意让奴婢摆在房根底下的。”

    “朱顺?”诸葛玥冷哼一声,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寒,缓缓说道:“他这个管家真是当的越来越威风了,下次他若是从西域买来一把匕首,让你放在本少爷的床榻上,想必你也会照做。”

    锦偲大惊,急忙伏地磕头道:“奴婢不敢!”

    诸葛玥淡漠不语,下人们正要离开,诸葛玥突然说道:“你,以后在内房伺候吧。”

    众人一愣,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诸葛玥不耐烦的皱眉,指着楚乔道:“就是你。”

    各色目光顿时齐齐聚拢,楚乔垂首恭敬的答应:“奴婢遵命。”

    出了馆轩正室,下人们刚刚将满身鲜血的锦烛丢上马车,一个弱女子被打了三十板子,又将要被扔到安军院那种地方,哪里还会有命在?

    锦偲看的脊背发凉,手脚都几乎有些哆嗦。这时,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她转过头去,就见楚乔笑眯眯的望着她,面容甜美的说道:“锦偲姐姐,以后咱们就要在一起干活了,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可要照顾我啊!”

    不知为何,锦偲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慌,她看着楚乔,强作镇定的说道:“大家都是奴才,互相,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是吗?”楚乔一笑,说道:“那么那边暖玉的那几个孩子,锦偲姐觉得是不是该网开一面呢?”

    锦偲心下微怒,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她们时间也差不多了,也该散了。”

    “那我就替她们先谢谢你了。”楚乔笑眯眯的走过去,让已经冻得面皮发青的孩子们散去,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过身来说道:“要是当日锦烛姐也能像锦偲姐这样厚道,书童临惜就不会被少爷活活打死了,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心存善念。你看临惜才死三天,锦烛就紧随而去,想起来,真是令人脊背发凉。”

    锦偲已经装不出来了,面皮惨白,睁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楚乔,只觉得这小小的孩子浑身上下都冒着邪气,令人害怕。楚乔缓缓靠上前来,踮起脚尖趴在锦偲的耳边缓缓说道:“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报应没来,只是时间还未到而已,你说对不对呢?”

    锦偲一惊,顿时后退一步,转身就想离去。楚乔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少女大惊,猛的跳开,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楚乔冷冷一哼,面上再无半点笑容,沉声说道:“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想朝你要回那盘桃子罢了。”

    “桃子?”

    “你我现在同为内房丫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辛辛苦苦走到南苑拿来的桃子,你不觉得该由我自己亲自呈上去更加稳妥吗?”

    锦偲一听,顿时哑口无言。

    楚乔转身向花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青山遮不住,大江东流去,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有些话只能说一遍,有些警告只能做一次,以后该如何行事,如何为人,你自己思量吧。”

    冬日午后,阳光正足,明亮的阳光晃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睛发疼。

    这一天,并不是平静普通的一日,长老院下达了剿灭尚慎贼寇的檄文,煌天部马上就要出发平叛,七大门阀的各位家主们都在抢破头的争夺着煌天部统帅的这个位置。诸葛府的大家长诸葛穆青不在府中,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由诸葛怀主持,大夏朝堂之上,刀光剑影,一派峥嵘。

    也是在这一天,诸葛府上的四公子诸葛玥被毒蛇咬伤,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但是仍旧需要时日静养。诸葛玥年纪虽不大,但却是煌天部的少将,出身点将堂,曾经三次带兵前往西北沙曼平叛,武艺高超,是诸葛家除了诸葛怀之外的佼佼者。其他各大门阀消息来源极为灵通,迅速的掌握了这一消息,诸葛怀前脚刚刚为弟弟呈上了请战的折子,各家的反对之言就紧随其后的被送进了盛金宫。当天下午,宫里的太医就进了诸葛府小住,诸葛一族染指煌天部的这一念头,不得不悄然打消。

    牵一发而动全身,诸葛一族的旁系血亲族长齐齐上门,诸葛主府霎时间不胜其扰。

    同日,因为诸葛玥的伤势,诸葛府内上演着和平日一样的角逐戏码。向来仗势欺人的四少爷院内大丫鬟锦烛横尸仗下,而两名青山院的执杖家丁也互相痛打,一死一伤,伤者在第二日一早也重伤不治,撒手而去。诸葛府的大管家因为几盆惹起祸端的盆栽,被无端的打了二十大板,至今仍在房内唉声叹气的静养着。

    后山的温泉旁豢养鳄鱼的亭湖之内,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沉没了三具尸首,任由鱼虾啃食,却无人理会。

第13章

    夜色浓郁,星夜无光,楚乔接过小八手中的最后一串纸钱,放进火盆之中,喃喃低声说道:“你们看着吧。”

    这几日,锦偲一直心神不宁,每次看到荆家那孩子,就感觉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气从脚底板拱上来。茶饭不思,如鲠在喉。今天一早,天气晴好,收拾了庭院里的积雪,下人们井井有条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正准备传饭,红山院那边突然来了下人通报,说岭南沐府的沐小公爷、云绸封地的景小王爷、七殿下赵彻、八殿下赵珏、十三殿下赵嵩、还有燕王府世子一同在红山院的琉璃大厅,大少爷正在那里陪着,三少爷和五少爷都已经赶去,问四少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若是好了,也一同去热闹热闹。

    诸葛玥性格比较怪癖,就是在府内也少和几个兄弟走动,终日窝在青山院里,不是看书就是吃点心水果,毫无飞鹰走庐气,若不是性子太过残忍,为人也算安分守己。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听到通报之后对传话的下人说他身体不舒服,就不去相陪了。

    楚乔站在香炉旁拿扇子轻轻的扇着熏香,闻言眉梢轻轻一挑,面容淡淡,静默无语。半晌,饭菜呈上,楚乔跟在送菜侍女的身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锦偲微微侧目,暗自记在心上,不一会的功夫,也寻隙退了出去。

    琉璃大厅名为厅,实则不过是一座亭子,位于红山院正中的八角山上,下面是青色碧湖,如今正值隆冬,湖面冰封,积雪茫茫,两侧是红白相间的梅林,破寒怒放,鲜艳夺目。

    梅林外,是诸葛家跑马山,偌大的一片山坡种满了诸葛家从关外移来的上好牧草,专门用来圈养那些血统优良的好马。这地方地广人稀,下人们无事不可进入,十分僻静。楚乔人小,灵巧的避过看守的侍卫进入跑马山,一溜的爬上坡去,竟也没被人发觉。

    荆月儿这个小身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就比如现在,想要搬动一盆盆栽,就要废好大的劲。

    刚要离开,突然发现山腰处有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经过,楚乔小心的低下身子,等那人走后,才缓缓的接近。只见山腰处的一棵松树上拴着一匹黝黑的骏马,身材高大,通体没有一丝杂毛,看见楚乔过来也没有反应。楚乔心下奇怪,这样的好马是不应该不防备生人接近的,低头一看,果然雪地上还有一小巴没吃完的荞麦。楚乔踮起脚来,拉住马头,仔细看了半晌,眉头轻轻皱起,却并不理会。

    刚要离开,转头之间见那马身上的箭囊里放着几十只雪白的翎羽箭,拿出一支来,箭头银白,一个小小的燕字笔力雄浑的刻在上面。

    各府的主子们都在琉璃厅上吃饭赏梅,楚乔顺着偏僻的八角山崖壁小道跑过去,将那盆火烧藤角放置在崖壁的小道上,从身侧的一个布袋里倒出来几条小蛇。

    “哈!我就知道是你捣的鬼!”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楚乔回过头去,只见锦偲正站在她的身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她说道:“看我不告诉四少爷,你这回死定了。”

    “是吗?”楚乔歪着头,狡黠的撇起嘴角,耳廓微动,只听远处脚步声渐近,她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一定。”说罢,身子陡然向后倒去,顺着崖壁顿时翻转而下!

    “就在那!”一个稚弱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锦偲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一众大汉狠狠的扣在地上。

    朱顺冷眼看着少女,恨的牙根痒痒,沉声说道:“锦偲,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锦偲大惊,连忙说道:“不是我,是荆星儿,我是跟着她来的!”

    “胡说八道,我亲眼看到你鬼鬼祟祟的到朱管家那里偷了一盆藤角,还要诬陷别人!”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说道,锦偲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跟在朱顺的身边,样子竟是十分眼熟,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想通全局,大声叫道:“她和荆星儿是一伙的,朱管家,不能相信她!”

    朱顺坐在软椅上,由四个壮丁抬着,前几天的那二十大板打的他现在屁股还是肿的,闻言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说道:“你说你是跟着荆星儿来的,那她人呢?”

    “她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什么?”朱顺顿时大怒,厉声叫道:“你当我白痴吗?你的意思是荆家丫头为了陷害你,竟然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摔死了?”

    “我……”

    “一派胡言!”朱顺怒道:“你进府也有四五年了,我一直待你不薄。你和锦烛争宠,那也是你们青山院内部的事,何苦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如今你还想干什么?想在各家主子少爷面前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吗?”

    “朱管家,你要相信我。”

    “来人啊!给我狠狠的打!”

    刺耳的惨叫声顿时响起,楚乔抓着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用力一荡,就钻进了一个小小的洞穴。这八角山以墨岩堆砌而成,每到春季,墨岩上就会滋生一种紫色的苔藓,这种藓极为稀有,烧干烤熟之后香气独特,清雅静心,诸葛家的下人们每到春季就会在崖壁上采集苔藓,时间长了,竟然挖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洞来。楚乔终日在杂役后院生活,知道这个洞时日已久,她扒开几根枯草,小心的落在地上,缓缓收回带着钩锁的绳子,静静等待上面的人群散去。

    就在这时,一个温热的呼吸突然喷在耳畔,带着几丝好笑的男声低声说道:“你这小丫头,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楚乔一惊,猛的回过头去,仓促间还不忘一把抓起绳索上的钩子,对着对方的脖颈就狠狠的插了下去。

    “我见过悍妇无数,其中当以你为最,真难想象,你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对方身手敏捷,一把就紧紧的抓住了楚乔的小手,声音波澜不惊,淡淡的说道。

    楚乔人小体弱,被人单手压在地上,但却倔强的抬起头来,顿时一惊,眉心皱起,沉声说道:“是你?”

    男子似乎也是一愣,仔细的看了孩子几眼,随即顿悟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伤药还好用吗?”

    只见来人剑眉如飞,鼻梁高挺,眼神漆黑如墨,温和之下却难掩几丝刀锋般的犀利,赫然正是今日宴上之宾——燕北之地在京为质的燕世子燕洵。

    楚乔倔强的仰头,冷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你想怎么样?”

    燕洵轻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楚乔心念斗转,反复思量着在这里将这男人推下山崖能有几层的把握一招致命,一边想着,一边摸向腰间的匕首。燕洵却竖起手指,轻声说道:“你若是不想被人发现,就安分一些,脑子里不要打坏主意。小小的孩子,怎么这样狠毒。”

    楚乔眉梢一挑:“说到狠毒,我比照你们,相距甚远。你躲在这里,想必也不是在干什么好勾当,你我二人半斤八两,别一副帮我大忙的样子,假仁假义。”

    燕洵闻言,陡然站起身来,扒开蒿草,对着上面就大声叫道:“上面是什么人?”

    楚乔大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想到若是自己暴露,小八也定无幸理,顿时拔出匕首,向着燕洵的背心就猛刺而去。

    燕洵潇洒勾手,一把捂住楚乔的小嘴,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时,上面传来询问的声音,燕洵自洞中探出头去,扬声说道:“本世子在这里赏梅,你们在上面鬼叫什么?赶快散了。”

    朱顺被人抬到崖边,一见燕洵,顿时威风尽失,点头哈腰了半晌,就带人迅速离去。

    燕洵笑眯眯的放开了手臂,转过头来,对楚乔笑着说道:“这下我算是帮了你的大忙了吧?”

    楚乔个头小小的,站在燕洵面前还不到他的肩膀,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见上面真的再无动静。就将手中钩锁一把抛了上去,勾稳之后,翻身就向上爬去。

    燕洵眯着眼睛看着她,见她身手虽是比较敏捷,但却不像是会武艺的样子,只能算是胆大心细,动作利落。此处洞穴距上面不过一米多远,燕洵双手攀住岩壁,略略用力,就跳了上去。

    楚乔藏好钩锁,四下查看一番,确定安全之后,转身就要离开。听到燕洵的声音,回过头来,面色冷静的沉声说道:“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待会回去的时候,注意你的马。”

    燕洵微微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孩子的身影已经走的远了,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在崎岖的小路上上下攀爬,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少年的燕世子双眼眯起,轻轻一笑,说道:“有趣。”

    朝阳初升,积雪苍茫,耸立在湖心之上的八角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别样的瑰美。

    下了八角山,拐过一代小巧的假山,就进了梅林。

第14章

    今日真煌城各大世家的败家子齐齐聚集诸葛府,梅林一代被严加看守起来,十分安静。楚乔身材小小的,行走在梅林之中,不时的踮起脚来采两只梅花,十分悠然。

    “喂!你过来!”

    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童稚,语气霸道。楚乔抬起头来望去,只见却是一个十多岁的锦袍小公子,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外袍,衣襟上以金色的绣线细密的缝着一尾通体雪白的貂尾,貂尾蓬松,簇拥着他光洁如玉的脸孔,坚挺的小鼻子微微皱起,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瞪着她,大声叫道:“就是你,我叫你呢!”

    楚乔眉头轻蹙,心想还是不要惹事的好,有礼的一躬身,沉声说道:“奴婢还有事,请恕不能久留。”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小公子一愣,没想到这下人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小鼻子一皱,顿时挥起手中的马鞭,大叫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楚乔听声变位,猛地回过头去,伸出一双嫩白的小手一把就将马鞭的末梢抓在手里,目光凌厉的冷冷望过去。

    小公子哪里想到这诸葛家的小丫鬟这样彪悍,使劲往回拽了拽竟没拽动,小嘴一撅,怒道:“你找死吗?我让人砍了你!”

    楚乔冷冷一笑,握着鞭子的手灵巧一转,马鞭的把子顿时从小公子的手中滑出,落在楚乔的手上。女孩子还不到八岁,身材娇小,一张小脸粉嫩嫩的,可是那眼神却绝无半点孩子气。她面色沉静的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声音平淡的说道:“马鞭是用来赶马的,可不是用来打人的。”

    说罢,将马鞭倒着递到小公子的手中,转身就要离去。

    小公子见这小姑娘个头虽然比自己小,但却气势十足,身手也很是灵活,竟生出一丝亲近之心。见她要走,顿时有些着急,可是又拉不下脸来说好话,赌气的跑上前去拦在她的面前,大声叫道:“你是诸葛家哪个院子的下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真的找人把你拉出去斩了?”

    楚乔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小公子一眼,一把推开他的手臂,轻蔑的扬眉:“打不过别人就口口声声的要找人,算什么本事?你这样的人是什么身份,我一点想知道的兴趣都没有。”

    梅树轻摇,锦袍小公子站在梅林之中,看着楚乔小小的身子渐渐隐没在梅林的尽头,竟有些发愣。

    回到青山院,楚乔跟四周行走的下人们打了声招呼,径直就进了馆轩之中。诸葛玥半靠在软榻上,一副懒散的模样。见楚乔进来头也没抬,只用眼尾淡淡的扫了一眼。

    楚乔走到一只青玉花瓶之前,将昨日的花拿出来,然后将刚摘来的梅枝一朵一朵的插了进去。做完之后,就走到诸葛玥身边,蹲在小香炉前,将从梅花上扫下来的雪水和兰香混在一处,然后小心的倒进香炉里,拿小扇子轻轻的扇着。屋子里的味道顿时就清新了起来,诸葛玥长长的吸了一口,渐渐闭上眼睛。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诸葛玥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少年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眉头淡淡的皱起。

    “四少爷,外府朱管家刚刚派人来说,在八角山下抓到了锦偲姑娘,锦偲姑娘搬着一盆藤角,随身又带着大量的毒蛇,人赃并获,现在正在掌事院审着呢。”

    诸葛玥双眼微微眯起,慢条斯理的说道:“锦偲为人虽然跋扈,但胆子极小,她敢随身带着毒蛇?你们有没有听到她怎样说?”

    “她说……”下人声音顿时就低了下去,斜着眼睛瞥了安静坐在一角的楚乔一眼,小声说道:“她说她是跟着星儿后面去的,还说是星儿设计陷害的她和锦烛,目的是为前阵子荆家死去的那些孩子报仇。”

    “星儿,”诸葛玥说道:“自己解释。”

    楚乔跪在地上,声音平静的回道:“回四少爷的话,星儿没做。”

    “那你刚才到哪去了?”

    “星儿去了梅园。”

    “可有别人看见吗?”

    孩子歪着头,默想了片刻,说道:“星儿在园子里遇见一个小少爷,不是我们府中的少爷,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翠绿袍子,衣襟上有一只雪白的貂尾,星儿不知道他的名字。”

    “恩,”诸葛玥点了点头,对着传话的下人说道:“你下去吧。”

    那下人微微一愣,小心的疑惑说道:“那锦偲姑娘?”

    诸葛玥半仰起头,闭着眼睛靠在榻上,缓缓说道:“做错了事就要罚,让掌事院看着办吧。”

    那人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屋子里静静的,只有熏香的香气淡淡的飘散着,像是一团云雾。

    “星儿,你心里可会恨府上杀了你的亲人吗?”

    楚乔低着头,乖巧的回道:“少爷,星儿自懂事起就是府中的奴隶,是因为有少爷,星儿才能睡在暖床上,吃着热菜热饭,穿着暖和的衣裳,星儿还小,心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只想好好的服侍少爷,好好的活着。”

    “恩,”诸葛玥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你年纪虽小,做事倒还稳妥,以后馆轩内就由你来管事。”

    “是,谢谢少爷。”孩子恭敬的低着头,许久,突然开口说道:“少爷相信是锦偲姐陷害的锦烛姐吗?”

    诸葛玥轻哼一声:“锦偲能有多大的胆子,就算她有,她也想不到这样的计策。朱顺是府中的老人了,做错了事,挨了打,面子上过不去,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他不该将脏水泼到我青山院里来,做出一副院里奴才内斗的假象来洗清他自己。他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一点记性都不长。”

    “那少爷为什么不帮帮锦偲姐呢?掌事院会打死她的。”

    “事情若是真是她做的,我反而会救她。她这样轻易的就能中别人的圈套,可见心智愚蠢,这样的人,还留在我青山院有什么用。”

    正午阳光刺眼,从窗棱的缝隙懒散的射了进来,梅花味道清新,楚乔坐在小矮凳上,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时机,渐渐成熟了,她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朱顺毕竟在诸葛府待了十多年,年纪一把,并不是都活在狗身上的。

    尽管他在心底里已经认定是锦偲为了和锦烛争宠,故而做下这件事牵连了他,但是又怕诸葛玥不会真的相信,反而误会是他为了开脱罪责,而故意栽赃陷害锦偲。所以他留了个心眼,没让掌事院打死她,而是想等到明日大少爷有空的时候再向上禀报。

    夜里,掌事院一片死寂,黑漆漆的柴房里,锦偲浑身皮肉翻起,满是鞭痕,一看就是受了重刑。楚乔站在她的面前,舀起一瓢水,唰的一声泼到她的脸上。

    锦偲闷哼一声,缓缓醒来,一见楚乔,顿时大怒,恶狠狠的叫道:“小贱人!你还敢来见我!”

    楚乔面色沉静的站在她的面前,静静的听着女子大声的咒骂,许久,才淡笑着说道:“你若是真的想死,大可以继续叫下去。”

    锦偲衣衫染血,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满眼的怨恨。

    楚乔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我早就警告过你,奈何你还要屡屡与我作对,今日若不是你跟踪我,怎会落得这个下场?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得谁来?”

    “心肠歹毒的小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乔轻叹一声,说道:“你难道真的就那么想死吗?”

    锦偲一愣,楚乔继续说道:“我本没有害你之心,今日的一切,也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可惜四少爷不肯救你,看来你只能到亭湖下去陪锦烛了。”

    话音刚落,锦偲的面色登时又白了几分,她看着楚乔,双眼陡然现出一丝求生的**,紧紧的盯着楚乔,急切的说道:“星儿,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临惜的死,是锦烛的主意,我只是附和着说了几句,你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这,定然能将我救出去,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说到后来,忍不住浑身颤抖的哭了起来。楚乔轻叹一声,放下背上的包裹,沉声说道:“别哭了,你以为我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叙旧的吗?你罪不至死,既然是我害你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一定不会放手不管的,把这件衣服穿上,我马上送你出去。”

    说着就上前来解开锦偲身上的绳索。

    锦偲大喜,连忙说道:“能逃得出去吗?府里守卫那么森严。”

    “放心吧,我买通的后门的看守,老爷就要回府了,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不会有人大肆追究的,只要逃出府,就能保住性命。”

    锦偲跟在楚乔的身后,两人顺着窗户翻了出去,经过红山院的碧湖假山,突然只听远处脚步声响,正是前来盘查的护院家丁。两人一惊,就蹲在地上不敢继续走,楚乔回过头来,将一个小包袱交到锦偲的手上,沉声说道:“我去将那些人引开,你自己快到后院的西角门,那里的守门我已经打点好,你去了只要说我的名字,他们自会放你离去。这里是一些盘缠和衣物,都是以前汁湘姐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穿的下,我钱不多,也只能拿出这些了,你以后自己保重,好自为之。”

第15章

    说罢,转身就从另一侧离去,故意弄出声响,巡查的护院听到,顿时追随而去。

    锦偲打开包袱,见里面只有几个铜板,连买一只烧鹅都嫌不够,不由得皱起眉头。又见那些衣物一件件不是破的就是脏的,难看的要命,还散发着一种怪味,更是心中郁结。心想自己好好的丫鬟不当,偏要跑出去亡命天涯,一不小心被抓到了更是小命都难保,全都是这个荆星儿害的,现在她还假惺惺的在自己面前装好人,简直不要脸。

    拿出那几个铜板,将包袱一把扔在地上,丝毫不顾虑自己逃跑之后这些东西万一被人发现将会给楚乔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冷风吹来,吹在那几件衣服的衣角上,冷月如霜,洒下一地清辉。

    此时此刻,朱顺的房里,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子的****不断传出,淫邪浪语,听之浊耳。

    冬夜寒冷,守院的侍卫早已偷懒的找个暖和的地方打盹了,孩子小小的身体悄悄的摸进朱顺的门前,悄无声息,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布置了一番之后,楚乔蹲在朱顺的门侧,漆黑的夜色中,一双眼睛像是漆黑的宝石,闪动着睿智和冷静的光辉。突然,男子畅快的闷哼声登时响起,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楚乔握着一颗石子,对着房门就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可是却足以让里面的人听的清楚。朱顺扬声说道:“谁在外面?”

    楚乔并不答话,而是捡起一颗石子,又砰的一声砸在门上。

    “来啦来啦!”男人烦躁的说道:“大半夜的,是谁啊?”

    门板被拉开,却不见一个人影,朱顺诧异的皱起眉头,探出头来向外走去,谁知刚一抬脚,就被一条绳索一绊,登时轰然摔倒在地。

    “哎呦!”

    朱顺惨叫一声,下一句骂人的话还没出口,一个黑漆漆的袋子就兜头罩下,眼前顿时一黑。男人大惊,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大叫一声,伸出手来就向上胡乱的抓来。

    夜色浓郁,寒气逼人,楚乔握着锋利的匕首,眼神锐利,嘴角冰冷,对着他的那只肥手,瞬间挥下!

    杀猪般的惨叫声登时冲天而起,朱顺握着断腕,就地打起滚来。楚乔并不恋战,向着西面的花丛急速略去。

    身后,传来了护院侍卫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女子尖锐惊呼。

    “怎么回事?啊!朱管家,什么人干的?”

    女人衣衫不整,面色惊惶的叫道:“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只是身子不高,似乎,似乎是个孩子。”

    “往哪边去了?”

    “往西。”

    “追!”

    十多双脚从面前一一掠过,楚乔尽量的缩小身子,蹲在枯草丛中,人声渐渐远去,四周也逐渐的静了下来。孩子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慢悠悠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影竟是别样的从容。

    经过红山院的湖心假山处,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小包袱被凌乱的扔在地上。孩子冷笑一声,捡起包袱,就向青山院走去。小心的从后窗爬进房中,换了一身白色软绵的睡袍,自从进入诸葛玥院中服侍之后,她就搬离了杂役后院,住进了青山院的下人房。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火把长龙一般的闪耀,照亮了半边天。

    楚乔拆散头发,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打开门,正好碰上几名刚刚走出房门的小丫鬟。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小丫鬟都十三四岁,但是品级却没有楚乔高,一个个茫然的摇头。这时,只听馆轩那边响起了开门声,几人急忙跑了过去。

    诸葛玥面色阴沉,看了一眼披头散发刚刚赶来的楚乔等人,就对着一个从外面跑来的侍卫说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少爷,外府那边闹刺客,朱管家被人砍掉了一只手,侍卫在西角门抓到了刚要逃跑的锦偲姑娘,已经被押回掌事院了。”

    诸葛玥一愣,随即竟牵起嘴角轻笑了起来,说道:“俗话说狗急了还会跳墙,没想到锦偲性情倒挺刚烈。”

    那侍卫小心的看了楚乔一眼,说道:“锦偲姑娘被抓的时候大喊着,说是,说是星儿害了她,不是她做的。”

    此话刚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楚乔的身上,楚乔小脸顿时皱起,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委屈的眨巴着,险些就要落下泪来,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诸葛玥,难过的说道:“四少爷,星儿,星儿一直在房里睡觉,我,我没有……”

    “少爷,星儿一直在房里没有出去,我们都是看到的。”一名三等侍女突然上前说道。

    话音刚落,其他几名丫鬟也齐齐为楚乔作证。

    诸葛玥点了点头,对那下人说道:“告诉掌事院,要是那女人再胡说,就不必审了,直接扔到亭湖里去。星儿才有多大,越说越过分了。”

    下人连忙点头,就退了下去。

    诸葛玥看了小丫鬟们一眼,说道:“你们也回去睡吧。”然后转身就进了馆轩。

    楚乔仍旧面色委屈的站在原地,几名小丫鬟讨好的走上前来,拉住楚乔的手,说道:“星儿,你别害怕,我们都给你作证,她再冤枉你也没用。”

    楚乔点了点头,梨花带雨的说道:“谢谢各位姐姐。”

    已经接近三更,夜风呼呼的吹着,今日,是荆家孩子们的头七,害死他们的人,终于在这个晚上付出了血的代价。

    只是,这点血,还远远不够。

    刺客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天亮,朱管家断了一只手,损失惨重,暴怒下命人往死了打锦偲。锦偲之前本就受了伤,这般重刑之下,不小一个时辰,就香消玉殒,被人一条草席的抛到了后山,葬送于亭湖的鱼腹之中。

    诸葛玥好静,性格又孤僻,馆轩内原本只有锦烛锦偲两名丫头,几日之间相继死去,如今内轩之内就只剩下楚乔一人。她年纪小,还不到八岁,容貌稚嫩,平时说话声音里还带着几丝奶气,就算再能干,在外人眼里也多少有些诡异。不出半日,阖府上下,都在悄悄的传:府里的四少爷走上了老太爷的老路,也开始对没长大的幼女产生爱好了。

    如此一来,众人对待楚乔的态度就越发恭敬了。

    午后,楚乔穿着一身新制的染白海棠绵裙,白驼毛小靴子,头上插着两只翠绿的花玉,一跳一跳的走在后花园的湖边,样子娇憨可爱。她刚刚去外府领了新送来的沉水香,经过一处竹林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蹦到她的面前,来人哈哈大笑道:“我就不信我找不着你!”

    小公子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袍子,衣裳上绣着五彩的鸟雀,团团锦簇,五彩缤纷,得意洋洋的甩着手里的小鞭子,笑着上下打量着楚乔,说道:“你干什么去?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打鸟去。”

    楚乔皱着眉头,看着小公子兴冲冲的样子,摇头说道:“我可没你这么闲,我还有事要做呢,少陪了。”说罢,转身就想走。

    “哎哎,别走别走。”小公子连忙小跑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拦在前面,急忙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都在这园子里待了一上午了。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哪个院子里的,我去找诸葛怀将你要过来,你就跟我回去,怎么样?”

    楚乔眉梢一挑,转过头来,仰头说道:“你真的想把我要走吗?”

    小公子郑重的一点头:“恩,所有的丫鬟下人里,我就看你最顺眼,我封你做我的守门大将军,怎么样?”

    楚乔一笑,点头说道:“那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不过能不能从大少爷那将我要过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放心!”小公子一拍胸脯,大声说道:“别说一个小丫鬟,就是十个八个,诸葛怀也得乖乖的给我。”

    “那好,你听好了,我名字叫子虚,住在乌有院里,是窦大娘手底下的小丫鬟,每日的工作就是给少爷小姐们捏些泥人玩耍的,你要记住了啊。”

    小公子眼睛一亮:“你还会捏泥人啊?”

    “是啊,”楚乔憋着笑,见这小孩实在可爱,忍不住踮起脚来伸手对着他的脸蛋狠狠的捏了一下,笑着说道:“我的本事还多着呢,将来再给你一一见识。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记得去找大少爷啊。”

    “恩,你放心吧,”小公子点头憨憨一笑:“你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一会我就来接你。”

    楚乔走出老远,回过头去仍见那小公子站在大石头上冲着自己使劲挥手。楚乔忍住笑,拐过竹林,抱着沉水香就向青山院走去。

    “子虚名,乌有院,窦大娘手下捏泥人玩耍的小丫鬟,亏你想得出。”

    一个清越的男声突然在上方响起,楚乔一惊,抬起头来,只见燕洵青衫飘飘,眉目星朗,坐在高大的松树枝桠上,嘴角轻笑着看着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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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介绍:
楚乔——“你知道吗?这就是我的信仰。”诸葛玥——“当我转过身之后,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出了这扇门,一切都将陷入血肉白骨与烈火之中,骨肉离散,挚爱分离,家破人亡,霸业倾覆,但是我还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我要让这个天下苍生所有的鲜血来让你知道,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燕洵——“我以为,这样的生活永远不会结束,就像是燕北高原上中年游弋的风,龙脊山上常年不化的雪,但是我错了,我的眼睛被黄金的枷锁蒙住了,我看不见歌舞升平之后隐藏着的吞并天下的野心、伏尸百万的杀戮、诡异莫测的权谋,现在,我就要走进黄金的牢笼里,带着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姐妹兄弟们的血,但是我要对燕北的天空发誓,我现在走了,我总有一天会回来。\r\n11处特工皇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1处特工皇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1处特工皇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