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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凤岐全文阅读

作者:我欲成儒     剑出凤岐txt下载     剑出凤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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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与诸君说的一些话

    不知为啥,我码字也像妹子一样,每个月有那几天。

    这两天的章节,159.160.162写的很不满意,这种状况之前也出现过,就是在昆仑秘境出现的时候。做的铺垫我觉得还是勉强可以的,但到了收尾、清点战利品,真正爽点到来的时候,总觉得有几分虎头蛇尾的意思。

    这种状况我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继续写,把这段难啃的,不再状态的那一段情节写掉,写着写着自然就有状态了。或是休息个两三天,看一看书,充一充能,状态自然而然也就有了。

    但是不写不行,从发书开始,一直到现在一百多天了,我的规律都是每个月休息一天。本来开书的时候存稿有一百多万字,那个时候雄心万丈,有存稿就有安全感,说话有底气,走出去鼻孔朝天。后来前文有几段不满意,从徐来去救雷孤衡那里小改,昆仑秘境那里又大改了一次,大大小小,推掉了差不多有几十万字。

    现在不行了,没底气了,萎了。

    现在又快到一个**,就目前来说,状态和灵感感觉都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下一次例假啥时候来,但这段时间会多看书,尽量避免这种状况。

    新书发到现在,一百多天,成绩惨不忍睹,不忍直视,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对我的栽培,我有罪。

    后面的章节我会尽量写好,写爽,写快。

    至于太监和断更的问题,请诸君拭目以待,

001三河小镇

    大周朝繁衍千余年,靠的是三样底牌……

    历代人皇的励精图治;

    两百四十万所向披靡的平定军;

    以及小皇叔功参造化的不世修为!

    ……

    ……

    对于大周朝的修行者来说,今天是个很值得悲伤的日子。这种悲伤值得他们花费数天的时间中止一切的劳动和修行,去祈祷人族皇朝中那唯一的一位归元境修行者能活着回来。

    被祈祷的人……正是那位小皇叔。

    小皇叔既是他的身份,也是他的名字。他平生只亮剑过一次,那是两百多年前,三皇子和他的乱党勾结鬼族人,从金马门攻入皇城,紫皇身死,如今的人皇当年尚且是二皇子,实力和威望俱不足以登基。

    于是小皇叔选择了亮剑。

    平生唯一一次众目睽睽下的亮剑。

    归元境修行者的亮剑。

    然后再无人敢反对人皇登基,大周朝开启了两百多年的人皇盛世。

    但是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祈祷,哪怕他是归元境的大物。

    因为出手的,是同为归元境的当代鬼王和那位祖巫。

    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他祈祷。比如说,还有和小皇叔一同去了狄荒,同样是生死不知的王玄策将军。

    这个结果,对大周朝的百姓和修行者来说是很沉重的。小皇叔功参造化,修为盖世,他在一日,便如百姓头顶上空的骄阳一般,能驱散所有的寒冷。但是这次,在同为归元境修行者,当代鬼王和那位祖巫的合力一击下,没人敢保证他能活着回来。

    剑修者们的飞剑虽然锋利,有开山倒海之威能,但是他们的身体,却是所有修行者里面最为孱弱的。

    于是大周朝便下了一场大雨……

    ……

    ……

    北渊行省,是大周朝最北边的一个行省。这个行省的作用不言而喻,他扼住了狄荒的咽喉,只要北渊行省四十万平定军尚存一息,狄荒便不敢南下一步。

    河镇,是北渊行省内一个并不起眼却又有些出名的小镇。不起眼,是因为它跟其他的小镇一般平平无奇,有些出名,则是因为三河小炒这道特色菜的缘故。

    今日里,三河镇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似这种位于大周最北端、再往北一点就已经抵达了狄荒边界的小镇,寻常时日里是很少有人往这边过来的。哪怕是一些浪迹天涯的游侠儿、或者是一些随波逐流的道士,也晓得这种一旦开战,瞬间便会流血三万里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

    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刻!没有人不知道,大周不仅仅失去了一位小皇叔,还有那位两百四十万平定军的最高总指挥,小皇叔的关门弟子,被大周人皇拜为天策上将军的王玄策大人。

    一夜之间,大周朝倒下了两根擎天柱。

    这位新来的客人看起来着实有些惨,他的衣裳很破烂,不是那种材质不行的破烂,是真的已经快要烂掉了。很难想象,究竟要穿多久,才能把衣服穿烂成这样?

    三年?或者五年?

    不过,这些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更大的问题是,这位新客人的衣裳早已经被鲜血染遍。干涸已经凝结了的鲜血让原本破烂衣服的颜色变的更加的黯淡。这件衣裳看起来本来就很大很不合身,也不知道究竟是这位新客人偷来的还是怎么弄来的。再加上有些地方,衣裳因为鲜血的缘故紧紧的贴在客人的肌肤上,就更让这位新客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古怪之色。

    可别忘了,他是从北边来的。北渊行省是大周朝最北边的一个行省,而三河镇是北渊行省最北边的一个小镇。如果再往北边去,那可就是长达千余里的无人区蛮荒之地了。

    相对于大周内部,在两百四十万平定军保护下的国泰民安,蛮荒之地这片纯天然为了杀戮而诞生的土地,似乎连天空都是血红色的。

    能从蛮荒之地活着回来的人,都不会是简单人。

    徐来的喉咙动了动,他的嘴里早已干涸的没有一丝的水分,想咽一下唾沫,却发现似乎更加刺激到了火烧火燎一般的咽喉。

    在经过短暂的失神以后,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回来了。

    他终于,成功的再次踏入大周的土地。

    然后,他倒了下去。

    一头栽倒!

    这位三河镇的新客人,在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栽倒在地上后,很快便引起了人们的主意。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在往常的时日里,不管是想去蛮荒之地寻宝,或是去历练厮杀的人们,很多回到了三河镇之后通常只剩下了一口气。

    从徐来的体型上来看,人们认得他并不是巫族人。

    很快,一个农妇模样的老妇人走上前来,开始给徐来喂第一碗水!

    ……

    ……

    徐来醒来的时候,他只察觉到唇边有些温暖。农妇模样的老妇人正端着一碗水往后退去,看见徐来醒来,老妇的脸上明显绽放出了笑容。

    “你醒了!”

    徐来本能的便想扩散出神识查看四周,刚一动念头,只觉脑海中阵阵剧痛差点没让他晕过去。眼前一黑,半晌后才恢复过来。这才想到如今的神识已不比从前,只好老老实实将屋内全打量了一遍。

    “你救了我?”

    徐来当时的情况极其恶劣,体力耗尽,神识枯竭,飞剑受损,境界破碎。全凭借一口气吊到了三河镇。虽说修行者的身体远非寻常人可比,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若是一口气没接上来,说不定还真要驾鹤西去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我见过不少孩子,为了搏一个好前程,不管不顾一头闯了进去,最后白白丢掉了性命。”

    老妇人说的地方,自然就是大周和狄荒之间相隔千余里的蛮荒之地了。

    蛮荒之地虽被称作无人区,但是并不是没有人。

    也不是仅仅只有人。

    如果你运气够好,你才可能会遇到人。

    徐来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不擅长说话。事实上别说是和凡人了,就算是和修行者之间,他的话也很少。老妇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状态不大好,柔声道,“你睡了整整七天,先别下床走动,我熬了点汤,你喝上些许好了。”

002 妇人、狗剩和徐来(上)

    汤很淡。

    并不是味道淡,而是几乎没有什么肉,只相当于比较有味道一点的热水。

    修行者达到合一境之后,便可以不食五谷,靠汲取天气灵气为食。但是现在徐来身体严重受损,别说汲取天气灵气了,就连动弹一下,说上那么几句话,他都觉得极为困难。

    食物,现在是他恢复身体的唯一途径。

    “我欠你一个人情。”

    徐来放下了手中的碗,虽然几乎没吃到什么肉。

    老妇人并不知道徐来是个修行者,自然也就对他的这个“人情”没什么概念。见徐来把满满一碗热汤全喝的干干净净,她显得有些高兴。“狗剩出去参加考核了,今儿应该就能回来。等她回来我让她出去给你抓些药吃吃,应该能好些,你先歇息,我还有些活儿要干。”

    徐来这才知道老妇人并不是一个人住,原来还有一个儿子。但是这小的如同巴掌一样大的地方,整个家里只能摆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黑不溜秋的圆形物体,汤应该就是从那里面熬出来的……

    这样的地方,如何能够住得下三个人。

    别忘了,徐来可是睡了整整七天,而且睡在那唯一的一张床上。那么老妇人和他的儿子是睡在哪里的。

    等狗剩回来,等了一上午。

    一直到日行正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才火急火燎的出现在徐来的面前。她很是兴奋,还没进门就大喊道,“母亲,母亲,我拿了一甲,我拿了一甲……”

    徐来这才知道,所谓“狗剩”,竟然是一个皮肤黝黑,有着浓浓小镇气息的乡土少女。

    老妇人原本在屋外织草鞋。屋子里面的空间很小,光线又很暗,徐来在这里休息,她自然要把足够的空间留给他。此时突闻声音,原本有些行动不便的身体却一下子弹了起来。

    这一天对于狗剩一家是很值得纪念的,不是因为徐来醒了过来,也不是

    因为狗剩拿到了平定军考核一甲的好成绩。

    而是因为这是这对师徒的第一次相逢。

    却说狗剩拿了第一归来,母女两相拥而泣。徐来这才透过那扇几乎快要被雨水腐烂了的窗户看见这个孩子的面孔,他有些奇怪,好好的一个妙龄少女,为什么要叫狗剩这种名字?当然,狗剩现在并没有关注自己名字的问题,少女笑的极为灿烂,拥抱过后,她摊开手掌,几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元赫然躺在狗剩的手心。

    “嘿嘿,那些军官老爷们跟我说一个姑娘家的,就算拿到了考核一甲也不能参军,不过我没告诉他们,我也不打算参军,反正拿到银元就行了。”

    徐来眼神动了动,周朝军方的选拔流程分为初试、复试和终试。复试和终试都需要体试,只有初试是大致测试根骨。然而纵然只是初试一甲,那也说明这少女资质是极好了。

    像这种官方、正式的考核,通常都是有一些财帛奖励的。当然,几枚银元,或许对于城内那些达官显贵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狗剩这种农家,那可不亚于一笔横财。

    老妇人显的极为高兴,给了狗剩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才说道,“客人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你去徐大夫那里,给他抓一点补身体的药吃一下。”

    透过那扇半半掩着的门,狗剩发现徐来早已经醒了过来,正准备去拿药的时候,徐来说话了。

    “再买些牛肉,要瘦的。还有茯苓果,也买一点。”

    牛肉,当然是吃的。至于茯苓果,他需要恢复伤势。

    而且,他的时间不多。

    狗剩原本正要迈开的双腿,却忽然间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眼神中出现了不小的挣扎,望向了陈母。

    陈母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却又不敢和徐来对视。到最后还是徐来先打破了沉默.

    “有什么问题?”

    徐来问道。

    “客人,茯苓果很贵。”

    那意思很明显,我们买不起。

    事实上,别看狗剩拿到了平定军考核第一只奖励了几块银元,对于狗剩家这种特贫户来说,往常一个月的花销,最多只需要几十个铜板。

    几块银元,对他们家来说已经不亚于一笔巨款了,如果光是吃牛肉的话,足够他们吃上半年有余。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买不起。

    这也就是三河镇这样位于周朝和狄荒边界缓冲地带的小镇,往日里多少总算来过一些修行者,老百姓们也多少和修行者打过一些交道。要是换在其他的小镇上,像狗剩母亲这样的农妇,大多根本不知道茯苓果是什么东西。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徐来本能的转身去摸着什么东西。摸了片刻后没摸到,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了活着回到大周,能丢的东西早就丢完了,又哪里会带一些金银财宝。

    茯苓果对他后面身体的恢复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现在他的神识几乎残废,所以只能通过进食的方式慢慢恢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食物起到的作用会越来越低。

    这次轮到徐来沉默了。

    “那就只买牛肉吧。”

    ……

    ……

    从徐来吃第一口牛肉,到他能成功走路,又花了七天时间。

    他整整吃了七天牛肉。

    至于为什么不继续吃牛肉了,当然不是因为现在他就可以汲取天地灵气恢复伤势了,而是因为狗剩家,被他吃穷了。

    当然,他们家本来就很穷。

    原本那几块银元,要是让母女两用,省着点估计能用上一年。但是现在仅仅七天,竟然全进了徐来的肚子里边。天知道他多能吃,他的肚子简直像个无底洞一般。

    到了后来,狗剩看向徐来的眼神中,总是带有几分惊悚的感觉。

003 妇人、狗剩和徐来(中)

    七天时间,徐来恢复的很艰难,也只是刚刚好能够自己行走而已。

    但是问题来了,他没牛肉可吃了。

    狗剩家没钱了,被他吃穷了。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陈母搓了搓手,脸上有些紧张,说出来的话也变的有些吞吐,但是态度很坚决,“客人,您也知道,我们家很穷。我们并不介意您暂且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但是既然现在您恢复了一些,恐怕就得自己靠劳动获取食物了。”

    通过劳动,获取食物,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没有什么毛病。

    但他不是普通人。

    但现在他就是个普通人。

    这样的事实当然极其不利于他的伤势恢复,但以他现在的体质,若要强行回去,极大的可能是要死在半路上的。

    于是徐来的嘴唇动了动。

    但是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点了点头。

    ……

    ……

    徐来虽然能吃,但是陈母很快发现了徐来的第一个优点,那就是力气奇大。于是这也为徐来带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工作”。

    镇东头李管事家做木工的下人。

    话说李管事在三河镇那可是个风云人物,据说他大姨太太的二舅老爷的三姨妈的小外甥曾经是个修行者,家族里出了个修行者,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情。这也就是狗剩这次拿了平定军的考核一甲,让三河镇都震上了一震。李管事觉得狗剩这孩子以后有几分前途,这才给了徐来这个机会。

    徐来本身话就极少,再加上力气又奇大无比,一个人能干三五个人的活。虽说吃的有些多了,但是能干事的人谁都会喜欢。

    于是干了一个月,李管事放话了,见徐来模样生的清秀,打算与徐来说门亲事。

    距离徐来来到三河镇,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零七天。

    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于徐来

    来说不过是犹如沧海一粟。茯苓果他还是买不起,但是靠着识海的自愈机能,他现在已经可以主动的去修行了。

    狗剩也逐渐接纳了自家突然多了个“徐大哥”的事实,陈母对于徐来的称呼也成功的客人转变成了他的名字,一切都在缓慢而有序的发展。

    ……

    ……

    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三年已过。

    其他的事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那李管事对徐来似乎真是王八看绿豆看上眼了。原本大家伙儿以为不过是说笑的“亲事,”现在看起来竟然还真有了几分可行性。

    对方是李管家家的一个远房侄女,据说做的一手好刺绣,做菜也好吃,就是身子骨胖子些许,早被李管事手底下那些个小喽给夸上了天。

    忙完了当天的活儿,徐来回到陈家,还是那一张小床,巴掌大的地方。不过自从身体好了些许之后,他便主动将床让给了陈母和狗剩,他一个人睡地板。

    “徐来啊,你就不要固执了。你这孩子,怎么和狗剩一样倔强,那李管事家的女儿哪里不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

    在这里住了三年,陈母早就把徐来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三河镇的众人也早已经习惯了陈家多出来一个男丁,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狗剩,也已经到了十五岁的年纪。

    陈母叹了口气,又缓缓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些就是心比天高,总想着搏个好前程。可是李管事,那放在这方圆数十里的三河镇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族中更是出现过仙人那般人物,按理说也能配的上你这孩子了。”

    陈母话说的比较委婉,其实不管徐来还是狗剩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何止是能配得上徐来而已,简直是徐来祖坟上冒了青烟。

    陈母身体越来越差了,每说几句话便得歇息上一阵子,还有肩膀疼的老毛病。狗剩插不上嘴,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要娶李管事那远房侄女,那肯定是要做上门女婿的,徐大哥话又不多,谁知道去了会不会被那个女人欺负?

    现在的陈家,在

    三河镇绝对算个名人了。前几年出了个狗剩拿到了平定军北渊行省的考核一甲,震惊了不少人。而后又有个徐来,无论李管事对这门亲事怎样示意,徐来就是死活不表态。

    尤其是徐来还是出名的能干事,谁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力气大不惹事的男人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上很多,这也正是李管事中意徐来的原因。不过徐来沉得住气,不代表所有人都沉得住气,终于,这个沉默开始被打破了。

    被打破的原因,是因为人们的好奇心。

    没有人认为,李管事的远房侄女配不上徐来。

    于是,一些传言就开始流传了出来……

    “徐来这孩子,看起来挺正常的,没想到那方面有问题,这是个可怜的娃。”

    “你咋知道他那方面有问题?”

    “李管事的远房侄女,这么大个馅饼都摆在了眼前,那你说人家徐来为啥子不同意?依我看,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就是有龙阳之癖啊。”

    “我说呢,难怪那孩子整天到晚不说话,兴许是因为自卑呢。”

    徐来当然对这些流言无所谓,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三河镇这种小地方。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却是李管事本人。

    没过几天,李管事带着浩浩荡荡的大批人马开到了陈家的面前。

    徐来沉默寡言声名在外,指望徐来主动是不可能的。李管事已经逐渐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甚至决定动用了一辆马车。

    在三河镇这样贫苦的小镇上,马车是极其罕见的。只有在上次平定军三番五次来寻狗剩时,曾经出现过这样的画面。

    随着马儿的嘶鸣声逐渐停止,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往陈家门前聚集了起来。人们虽不敢当着李管事的面议论,但是背地里难免有些流言蜚语传到了他耳朵根子里。流言传的一多,就容易变味。

    徐来能等的起,他等不起,他的远房侄女更等不起。

    更何况,这一等,便是三年。

    “徐来,你给我出来。”

004 妇人、狗剩和徐来(下)

    李管事为徐来说亲,想的自然是徐来一直以来勤恳做事的态度。

    至于徐来为什么始终对这门亲事不表态,没有人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整整过去三年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但是境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三年的时间,也堪堪让他恢复到洞幽境修行者的实力。

    洞幽境,在修行者中,是最为低微、最为底层的修行者。

    徐来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虽说实力低微,但是那也是相对于那腾云驾雾的大能者而言。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一个洞幽境修行者的威能,便犹如沧海与蜉蝣的区别。

    徐来目光平静,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是目中却明亮出奇,神采飞扬。

    虽说话很少,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河镇的居民越来越觉得这年轻人与众不同,他只是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便是不一样的。

    徐来低了低头,上半身却纹丝不动,笔直的如同最坚硬的松柏一样。

    “李管事!”

    李管事对徐来是越看越中意,只恨不得自己再多生个女儿出来。可是偏偏这小子对自己那个远房侄女愣是不瞅上一眼,没好气的哼唧了两声,“徐来,老夫问你,这三年来,老夫可有亏待过你。”

    “未曾。”

    “我可对陈家少过一点照顾?”

    “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那远房侄女如此不屑一顾,莫非,你觉得我那侄女配不上你?难道,你还把你的这个徐当成了陛下的那个徐?还非得达官显贵不娶?”

    世上姓徐的,有很多。

    古往今来,将“徐”这个姓氏发扬光大的也不少。

    但若说最出名的“徐”,那毫无疑问,在当今周朝,任凭其他什么姓氏也比不上这个姓氏尊贵。

    徐,是当今大周朝,皇族的姓氏。

    说到后面,似乎连李管事本人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玄乎了,不由得哑然失笑。皇族,那是

    何其遥远而朦胧的概念。“小子,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能让我看中的年轻人不多,你算是独一份。我那侄女虽然生的不算清秀,但是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刺绣也会做,比你一个人整天孤苦伶仃岂不是好上多少?”

    徐来沉默。

    他没有说话,但是似狗剩和李管事这种熟知他性格的人,却是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

    李管事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面色缓缓的变冷。

    狗剩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却深知李管事的能耐不是徐来所能招惹,于是悄悄拉了拉徐来的袖子,“徐大哥。”

    拖了三年,回避了三年,恢复了三年,对于这个问题,徐来一直没有给出过明确的答案。

    但是今天,他是时候觉得要给出一个答案了。

    “抱歉,我做不到。”

    他给出了答案。

    李管事点了点头,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语气反而轻松了不少。“为什么这样急着给出答案,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了。”

    “为什么?”

    徐来认真的想了想,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思去思考一件事情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以至于他的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而在外人眼中,这个动作恰好意味着他此时的不开心,也就等于变相表明了是对李管事远房侄女的不喜。

    李管事没有生气,徐来在他府上干了三年的木匠,他清楚徐来的性格。

    想了片刻,徐来给出了一个自己还算满意,又比较中肯的答案。

    “我要走了。”

    “走?”

    李管事眉毛挑了挑,他年纪大了,但是脑袋却依旧活络,很快便明白了徐来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他才有些苦涩的道,“什么时候?”

    “很快。”

    直到此时,人们才知道李管事今天似乎并不是来上门问罪的。同时他们也想了起来,徐来,他并不是三河镇的人。

    徐来在三河镇上生活了三年有余,

    他话不多,存在感不是很强烈。但是人们早已经习惯那个白天去李管事府上做木工,傍晚回来帮着狗剩娘亲一些织草鞋卖草席的年轻人。

    潜意识中,人们早已把他当成了三河镇的一份子。直到此时,才有人从记忆深处回想起来三年前的那一幕,徐来浑身是血的倒在了三河镇的街上。

    狗剩张大了嘴,明显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很显然,这个消息,徐来连他也没有告诉。

    李管事再次沉默。

    他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一个小布囊,然后双手有些颤抖的,将那个小布囊放在了徐来的手中。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我大概能猜到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这里是三河镇,我见过的年轻人不多,优秀的年轻人却不少,但是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死了。有的是因为军功战死,有的是为了因为巫族战死,有的是一时意气之争,好勇斗狠,最终死于非命。我一直都觉得这些年轻人是很优秀的,因为这里是三河镇。”

    三河镇,外来的人口很少,能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我这么多年所见过的年轻人中,你是最有定力,话又最少,却最能干事的。话多了,有时候会招来祸患,这样很好,可以走的更远。我本以为,凭借我那远房侄女,再加上一些嫁妆,可以把你给留下来。你被狗剩和他母亲抬回去的时候我是看见了的,我见过太多的年轻人死去,所以我不忍心你也死去。”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去哪里,是蛮荒之地还是别的地方,但是肯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你为了我做了三年活,这些财帛,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三年木匠,徐来从来没有主动要过工钱,李管事也从来没有主动拖欠过工钱。不过即便是三年以来所有的工钱加在一起,都没有手里这一个小小的行囊多。

    他的神识能感应到,那里面,是金币。

    当然,在这一瞬间被他感应到的不仅仅是金币……

    还有两道,破空而来的,几乎要将空气都给撕裂开来呼啸之声。

005 归元剑派

    他神识的感知距离,自然要比常人的听力远的多。

    他感知到的时候,其实破空声应该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于是他很快做出了一个决定。

    三年以来,他第一次动用体内的真气。全力一掌拍在了刚刚转身欲上马车的李管事的背部,旋即又抓住了狗剩狠狠的丢了出去。尔后,他的身体飞速的朝着后边退去。

    徐来的脚尖在地上轻点了两下,身体便已从原来的位置离开了数丈。

    居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李管事下马车后对着徐来窃窃私语了几句,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上车后竟然被打了个狗啃泥,连门牙都磕掉了几颗。而狗剩更惨,被他直接丢到了一户人家的门板上,连门板都直接给撞穿了。

    “徐来,你要做什么?”

    有人厉声问道。

    但是有些脑袋瓜子反应快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虽说徐来力气大是不假,可是力气再怎么大,能把两个人像扔小鸡一样扔出去?更何况,他那一步跨的,比最健硕的马儿都要远。

    人们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过他们没有问出去的机会了。

    破空之声,到了。

    飞剑似乎把空气都割裂了开来,三河镇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是其实街道并算不上宽广,街上还有不少看徐来热闹的贩夫走卒。于是乎,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直到飞剑钉在了地上,不断的嗡鸣的时候,那些可怜虫的脸上还保持着生前的表情。但是很快,他们的身体逐渐分为两半,大批的脏器和血液开始将街道染红。

    死的人并不算很多,但是冲击力却很巨大。

    飞剑划过的地方,正好是方才徐来等人站着的地方。

    目标当然不是徐来,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

    有人开始发出第一声惊呼。

    旋即,便是惨叫。

    那些先前被剑芒殃及到的普通人,他们

    此时还没有死透,身体也感觉到了痛楚,自然要用惨叫来表达内心的恐惧了。

    紧接着,便是一个怒不可遏的大喝,“想不到归元剑派的弟子竟然如此卑鄙?只能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

    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中气不足的意味在里面。

    这人,受伤了,而且是重伤。

    归元剑派?徐来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狠狠的朝着地面上砸了下来,溅起了漫天的沙尘,旋即又是一声闷哼,那人影猛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看起来伤的不轻。

    很快,第二个人影落了下来。长发长袍,衣冠如雪,这是标准的归元剑派的装束。

    那剑派弟子只是招了招手,先前钉死在地上的飞剑便自然而然的朝着他手上飞了过去。

    眼见面前突兀的出现了两个人,三河镇的居民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仙人?归元剑派弟子的眼神朝着四周转了转,先前为了追杀苏溃之,他误伤了不少凡人。虽说有个归元剑派的招牌顶在了前面,但是要是被荡寇军追查下来,也说不得是个麻烦事儿。此时见周围众多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不由得更是烦恼,冷冷的哼了一声,气势顿时席卷而出。

    “看什么看?都滚。”

    他倒不是怕被人看,主要是今天伤及了凡人,记住他相貌的人越多,荡寇军事后追究他责任的可能性就越大。

    虽说只是个洞幽境的修行者,但是毕竟是修行者,其气势如何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这气势一扩散出去,几个离的近的居民纷纷当场倒飞了出去。就连一些离的远的也是接连倒退了好些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先前感知到了飞剑,徐来第一时间推开了李管事和狗剩,却无暇顾及到狗剩母亲。再加上他并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归元剑派的修行者出现后便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哪知道,这竟让这一对母女成为永别。

    事实上,狗剩的母亲原本身子就不太好,这几年来,因为长期辛劳的原因更是每况愈下。徐来原本还打算离

    开的时候给陈母留点钱财。不过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这个机会了。

    看似只是几步远的距离,但是徐来却根本连救援都来不及。那气势一接触到陈母的身上,她登时像是被一锤狠狠锤在了胸口之上,脸色瞬间一白。等被徐来接住的时候,脸色已苍白若纸,胸口以一种速度极快却并不剧烈的幅度狠狠起伏着。

    速度快,是因为肺部遭受重创无法大口的呼吸,所以只能加快频率。

    不剧烈,不是因为不想剧烈,而是因为疼痛。

    只顷刻间,原本想着看徐来和李管事热闹的居民纷纷作鸟兽散。即便是原本受了伤的,只要还能动,哪怕嘴里还在哀嚎,也不断的像远方爬去。

    杀人,是要犯|法的。但是修行者杀人,自然与普通人不可相提并论。

    唯一没动的,只剩下原地接住了陈母的徐来。

    归元剑派的修行者眼皮眯了眯,目光在徐来身上不断的打量,似是在考虑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半晌后没从脑海里找出徐来这么个角色,却又不好过于得罪对方,这才缓缓一抱拳,“在下归元剑派昌修明,敢问道友何人?”

    归元剑派的名头,自然是很大的。敢不在乎这个名头的人,实在很少。

    昌修明不傻,从徐来接住陈母的那一刹那,他便明白徐来应该是与陈母多少有些关系,说不定还是母子。

    所以,他报出了归元剑派的名字。

    事实上,他是不太愿意这么做的。即便伤了人,倘若不是邪修恶意害人,又没人认识他,他又是归元剑派的弟子,只要荡寇军不是死查到底,多半是没什么事情的。

    自报家门,亮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底牌,还有自己的小辫子。

    但关键的就是这个小辫子足够粗,所以昌修明自信一般的人抓不住。

    “归元剑派?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归元剑派的弟子,昌修明,你这个无耻小人,不要脸的东西,剑尊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个弟子给他在外面丢人现眼,不知道会不会活活剐了你。”

006 剑修者

    剑尊,自然就是归元剑派的掌教至尊陆青山了。

    大周朝修行者很多,但是以剑入道的修行者却不多。归元剑派,是当今之世,唯一一家以剑入道的修行者宗门。在整个大周朝,归元剑派的实力都能排的上前十。

    整个天下的剑修者,一百个里面有九十九个是出自归元剑派。这个宗门的名字本来就很霸道,以修行者的最高境界归元境来作为宗门的名字,本身就足够说明很多事情。

    但是陆青山,作为归元剑派的掌教至尊,外人却只送他一个剑尊的名头。而不是叫什么剑圣,或者剑神……

    他的实力很强。在归元剑派,陆青山的的确确是实力最强的剑修者。但是放到整个大周朝的剑修者里面,他的实力只能排到第三……

    更关键的是,排第一和第二的那两个剑修者是一对师徒,并且还不是归元剑派的。

    ……

    ……

    昌修明脸色一沉。

    这是他如今最为顾忌的事情。

    误杀了凡人,他不怕,因为他是归元剑派的弟子。

    荡寇军来查,他也不怕,因为他是归元剑派的弟子。

    但是若是被有心人以此事做文章,师门长辈到时候认为他败坏了归元剑派的声誉,那到时候他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在劫难逃了。

    于是,昌修明识海再次发力。

    力道汇聚到手腕。

    手中的飞剑再次开始嗡鸣了起来。

    苏溃之伤的本来就很重,刚才又吃了昌修明一击,此时正在不断的咳着血,哪里还有反抗的能力。更何况,剑修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不管他反抗与否,都只是一死而已。

    飞剑出手。

    破空呼啸。

    眼见那飞剑便要来到昌修明脖子前时,一把黑黝黝的,如同匕首一样不起眼的东西将那飞剑给截了下来。

    众多三河镇的居民虽然身体后撤,但是目光还汇聚在这里。神仙打架,那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眼见那匕首凭空挡住了昌修明的飞剑,不由得发起阵阵惊呼。

    这匕首有些人并不陌生。

    徐来是在李管事家做木工的。

    事实上在这之前还有过不少人好奇,人家劈柴烧炭,都是大刀阔斧,为什么徐来会用一把小小的匕首?

    昌修明脸色更冷,望向徐来,“道友,你这是何意?”

    苏溃之和误伤平民的事情加在一起,让他觉得十分头疼,他不愿意再多生事端。

    所以先前他自报家门。

    归元剑派,便是他最好的保护符。

    狗剩三步作两步冲到徐来身边,一把抢过徐来手中的母亲,陈母不断的吐血,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内脏的碎片。她已经很难讲清楚完整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狗剩,缓慢而坚定的摇着头。

    那意思不言而喻。

    不要争一时之勇。

    “娘!娘!娘……”

    烈日之下,狗剩的悲呼确实令人同情,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做出表示。哪怕是犹如李管事这般在三河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放在修行者面前,也不过是蜉蝣与沧海的区别。

    修行者与凡人,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救过我,对我有恩。”

    徐来说道。

    昌修明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哦?你想要多少赔偿?十枚灵玉?够不够?”

    “不。”徐来摇头,“杀人……偿命。”

    陈母还没死。

    但是不论徐来还是昌修明,他们都知道,陈母,死定了。

    心脉断裂,五脏俱损,这种伤势,哪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救不了的。

    昌修明脸上的嘲讽突然变成了荒唐,徐来认真的表情告诉他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偿命?你要我给一个凡人偿命?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荡寇军会让我偿命?谁敢去我归元剑派抓人?”

    徐来没说话。

    回答他的,是一把黑黝黝的匕首。

    匕首看起来很普通。

    徐来看起来也并不像什么厉害的修行者。

    然而当昌修明的飞剑刚和匕首接触到的时候,他便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普通。

    “剑修者?”

    昌修明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剑修者之所以极为擅长一击毙命,是因为他们将所有的真气都放在了进攻上面,相对于其他的修行者,他们的身体是孱弱的,这也是他们为了极致攻击力所付出的代价。

    所以在祖巫蚩尤和当代鬼王的合力一击之下,没人认为小皇叔还能活着回来。

    小皇叔,便是位剑修者。

    但是,这还不是让昌修明感觉到不可置信的地方。

    众所周知,天下剑修,九九归元。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百个剑修者,有九十九个是出自归元剑派的。

    在剑修者本来就极少的情况下,见到一名剑修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见到一名还不是归元剑派的剑修者,那就更难了。

    昌修明很确定,对方绝对不是自己的同门。即便在诸多师长的手中,他也没有见过如此迅捷而凌厉的法门。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很多问题。

    他究竟是谁?

    他的功法究竟是哪里来的?

    他明知道自己是归元剑派的弟子,为什么会还敢为了一个老妇人跟自己作对?

    还有,那匕首的材质,究竟是什么?

    昌修明有很多疑问,但是他都问不出来了。

    匕首刚一和飞剑接触,便毫无意外的穿透了飞剑。是的,穿透。

    就像,穿过一张纸一般。

    “这不可能!”

    ……

    匕首和飞剑接触。

    昌修明惊呼出声。

    匕首穿过飞剑。

    昌修明的表情凝固,再次惊呼。

    然后……匕首刺在了昌修明的心口。

    这……便是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

    快速,而简洁。

    很符合剑修者出手的特征。

    现在,胸口起伏并且呼吸急促的不止陈母一人了。昌修明身体抽搐了两下,唯一的表情只剩下不可置信。那可是师父亲自替自己挑选的飞剑,怎么可能,在那黑黝黝的匕首面前,便脆弱的如一枚鸟蛋一般。

    其实匕首本不是黑的,之所以变黑,自然是因为徐来这三年来用匕首劈柴烧炭的缘故。

    昌修明的心底,还有很多疑问。

    但是他的生机已断绝,他问不出来那么多问题了。

    于是,他只问了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凡人,不惜杀我?

    陈母被狗剩抱在手中,他现在自然知道,这个老妇人应当不是徐来的母亲。

    为了一个凡人和归元剑派结怨,哪怕你有些实力,但显然,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剑修者向来有仇必报。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昌修明话音落下,飞剑碎裂。至于匕首,则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徐来的手中。

    “她对我有恩。”徐来说道。

    昌修明懂了。

    剑修者向来有仇必报。

007 带你去修行

    然后……他闭上了眼。

    昌修明死了。

    陈母也要死了。

    但是还剩下一口气。

    还能勉强说几句话。

    陈母从未想过,这个被自己所救,和狗剩一起生活了三年多的“徐大哥”,真实身份竟然是一名仙人。

    对于上仙,她是敬畏的。

    但是人之将死,她只能挑选最重要的话讲。

    “上仙……您……说……过……欠我……个……人……人……人情。”

    徐来点头,他确实是被陈母所救。

    一句话,似乎用完了陈母全部的力气。

    她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直直的盯着狗剩,脸色由苍白变的潮红,胸口不断起伏,眼中的期盼之色……越来越浓。

    徐来点头。

    “我答应你。”

    陈母笑了。

    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娘!”狗剩紧紧攥住陈母的双手,梨花带雨,不断抽泣,但是却只剩下哽咽的力气,说不出一句话。

    徐来没有再打扰他,他知道,狗剩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他将剑别在腰间,看起来依旧是最不起眼的黑色短匕,但是没有人再认为那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匕首。

    虽然徐来用它烧了三年的木炭。

    苏溃之走了过来,他伤得很重,走的有些吃力。然后抱拳,致谢,“多谢道友,此人在蛮荒之地和我一同盯上了一头妖兽却迟迟不出手,在下先行出手击杀妖兽,他却趁我重伤之时偷袭于我。若只是夺宝也就行了,他却想要我的性命。今天若非道友,我怕是非得死在这小人手里不可。在下也是散修,道友愿意为一凡人得罪归元剑派,实在是了不起。”

    沉默片刻,徐来说道,“我杀他,与你无关。”

    苏溃之有些尴尬,讪讪的笑了两声。

    大周朝的剑修,若非是归元剑派出身,那么百分百是散修或者邪修。只是徐来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邪修,既然同为散修,他便存了几分结交的意思。

    没想到,徐来拒绝的如此干脆。

    “不管怎么说,道友救了我一命。日后若有事,只需告诉一声,苏溃之必然相助。只是提醒道友一句,你杀了昌修明,他日要小心因此与归元剑派结怨。”

    ……

    ……

    苏溃之走了。

    徐来也要走了。

    三河镇

    里的人对他来讲,不过是一个个过客而已。他迟早是要走的,不过因为归元剑派的事情,他需要早走一些。

    当然,有个人不一定是过客。

    “你想好了吗?”

    狗剩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些,但是要让她彻底接受这个事实,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辈子。

    “徐大哥,归元剑派在哪里?”

    “凤岐。”

    凤岐,是大周朝的都城。不仅坐落着数个当世第一流的宗门,更有当今人皇坐镇。

    当然,曾经也有小皇叔坐镇。

    “我想要报仇。”

    报仇,自然不是向昌修明一个死人报仇。

    是找归元剑派报仇。

    “有些难。”

    徐来老实说道,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是也不是太难。”

    归元剑派在宗门里的实力,可以稳当当的排进前五。即便是放眼整个大周朝,也可以排进前十。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不过在徐来看起来,也的确只是有一点难度而已。

    “我需要怎么做?”

    “先将你母亲葬了,然后,我会带你去修行。”

    将母亲安葬后,狗剩的身体依旧有些轻微的颤抖。她今年十五岁,丧母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人生中最重的一次打击。事情忙完,她才老老实实的站在徐来身边,似乎在听候着徐来的发落。

    “你母亲临终前的意思我知道,我会带你去修行。你如今的年纪有些晚了,不过问题也不大。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得办了。”

    “什么事情?”狗剩奇道。

    “先把名字改了,这个名字太难听。”

    狗剩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之色,“狗剩”这个名字,她这名是小时候父亲随口喊的,后来父亲去世,这个名字便用到了现在。改名这件事,似乎对她有一点遥远。

    不过,她很聪明,于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请师父赐名。”

    徐来并没有对他把对自己的称呼由“徐大哥”变成“师父”表示明确的反对。

    既然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了。

    不过起名这件事情,徐来着实不是很擅长。

    徐来眉头再次罕见的蹙了起来。

    短短一天内,他已经蹙眉两次。

    “随便……算了,就叫陈随便吧。”

    ……

    陈随便!便是狗剩今后的名字。

    李管事走了上来,风中他的身体似乎有些摇摆。走到徐来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多谢上仙救命之恩,恭祝上仙喜得爱徒。”

    所有敢去蛮荒之地的人,都不简单。

    他也曾想过徐来的身份。

    在他的推断中,多半是某个出身贫苦,不甘命运的少年,又无法加入军伍,只能试着去蛮荒之地看看能不能杀掉几个游荡的巫族人,或者捡到什么宝贝!

    但是他没想到,徐来是个修行者。

    他的眼里不仅有沧桑,还很复杂。

    这是一道鸿沟。

    “我要走了,也不会回来。”

    李管事的身体,摇摆的更厉害了。

    他已经老了。

    人一老,就容易想得多。所以之前他才会对徐来生出怜惜之心,企图用自己的远房侄女留住他。

    李家曾经出过一个修行者,还只是个半吊子出身,跟李管事八竿子才打到一起的修行者。但就是这个修行者,才让他有了如今的地位。

    李管事嘴唇动了下,终究还是只说了一句。

    “上仙走好。”

    越来越多的三河镇的居民开始聚集了过来,修行者寿命悠长,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修行者。

    尤其是,在想到徐来隐居在三河镇三年竟然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的人内心便更是苦涩。若是当初……

    但是最终,他们也只吐出了一句话。

    “上仙走好。”

    ……

    ……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

    陈随便在马车上摇摆,他没骑过马儿。连摸都没摸过,马儿每天吃的,可比人吃的要贵多了。

    这辆马车,先前是李管事家的。

    然后他送给了徐来。

    这份礼对徐来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对李管事来说,需要很大的魄力。

    事实上,陈随便的心底有很多疑问,比如说徐大哥的身份,徐大哥为什么会去蛮荒之地,徐大哥看起来并不像是个随便的人。但是她很聪明,不该问的东西他都没问。

    她只问了这最关键的一个。

    “凤岐。”

    徐来答道。

008 皮皮虾和裹脚布

    凤岐,是大周朝的都城。

    也是大周朝最繁荣昌盛的地方,远非三河镇这种偏远小镇可以比拟。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三河镇上根本看不到几辆的马车,在这里变的随处可见。

    陈随便抬着头,看着那城门上巍峨的两个大字,不由得感慨万千。

    徐来也有些感慨,他没想自己会差点殒命,更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

    ……

    徐来说,要带陈随便修行。

    不错,是“带”,并不是他教,所以陈随便这一路上叫了这么多声师父,徐来其实是占了便宜的。

    国子监,是大周朝学员最多,实力最强的学府。当朝太傅,徐半儒老先生便是国子监的夫子。

    除了这三个身份之外,他还有一个另外的身份。

    通玄境巅峰的修行者。

    他和天策上将军王玄策,一儒修一剑修,被誉为当代人皇的两只臂膀。

    让陈随便加入国子监,便是徐来要将这个便宜给还回去。

    ……

    ……

    孔师皱了皱眉头,这个消息让他觉得着实有些奇怪。

    一对师徒,师父看起来比徒弟年轻。

    要来参加考核,徒弟却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师父倒是认识字,更是已经洞幽了,可是既然洞幽,那你来国子监干什么?

    孔师甚至想到,莫不是那些宗门又不安稳了?甚至想往国子监里面派些细作?不过旋即他又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既然是细作,那么自然是越不惹人注意越好,哪有这样招摇的道理。

    “他们怎么说?”

    “他们要求见您。”下人道。

    孔师眉头又是一皱。

    大周立国千余年,国子监的考核流程已经很成熟了。不管是文试还是武试,都有各自的标准。通常情况下,

    只需要等考核结束,讲师汇报一下成绩就行了。

    当了多年的讲师,孔师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激情。他知道,天才是极少的,傻瓜也是极少的。傻瓜少,他就不容易出纰漏,天才少,他就不容易有资历。

    像这样直接要求和考核的讲师见面,那更是少之又少。人皇极重国子监,别说一般人,便是将军大儒的儿子,若没有资质,想要花财帛买进国子监,那也是难之又难。

    孔师放下了手中的笔,激情虽然没有了,但是长久且乏味的工作,让他总会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他决定给那对师徒一个机会,或许能给自己个乐子呢?

    于是,徐来和陈随便被召见了进来。

    下人在前面开门,孔师的目光便落在了两人的身上。他打量这对师徒的同时,对方似乎也在打量他。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女孩只是与他目光触碰了下便很快收回,旋即低头,师父却是平静的与他对视。

    “长话短说。”

    孔师虽然有些乏味,但是依旧不想在这对师徒上浪费过多的时间的,即便可能会有些乐子。

    “我们要参加考核。”徐来道。

    “那考便是了。”孔师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徐来又道,“她不会写字,也不认得字,不过识字后面可以再学,所以我打算让你给她看看。”

    孔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有些意兴阑珊,本以为这对师徒还有些不一样,却不想和从前的那些想走后门的达官显贵一个德行。看什么?看根骨?根骨也最多就是说的过去的水平,就是懒的一塌糊涂什么底子都没有。然后再塞些金子,这样就想过考核?我给你看书院的后门还差不多。

    心里这般想着,孔师却没将鄙夷的神情表露出来,作为国子监的讲师,他这点修养还是有的。只是淡淡的道,“没什么好看的,既然这般,那便请回吧。”

    国子监下分四大学院,分别是问天学院、百步书院、道院和分光学院。然而不管哪一座学院,入门的考核却都是一样。

    一类文试

    ,一类武试。

    徐来就当没听到一般,“还请你看看。”

    孔师看倒是没看,但是脸色却不太好看了,反而冷笑一声,“我辈修行者,早已不将世俗财帛放在眼中,即便你拿出灵玉来,我也不会收的。若是今天看一个,明天看两个,后天看三个,以后我百步书院就别叫百步书院了,不如改名叫看看书院算了。”

    徐来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没有说清楚,于是补充道,“麻烦你看一下他的身体。”

    孔师心道这人好生麻瓜,讲话讲的莫名其妙,连个您字都不会说,若不是自己这些年火爆脾气收敛了,非得把老奶奶的裹脚布给塞你嘴里不可。

    徐来却又心道这讲师好生磨叽,自己已经说了一个请,又说了一个麻烦,已经这般客气了,这人却还是摆着这一番臭脸。昔日里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自己那徒儿和小侄子便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哪里用得着废这么多唇舌。要不是自己现在不方便多生事端,日后非得把淮河里淤泥下的皮皮虾给塞到他嘴里。

    这一瞬间,双方都觉得对方的脑子有些问题。孔师更是接连冷笑数声,他之所以态度有些恶劣,主要不是因为陈随便不识字。就像徐来说的那样,识字倒不是个大问题,若是陈随便根骨确实上佳,他就是破例那又如何?夫子就算知道了,反而会觉得他不拘一格用人才。

    问题就在,陈随便的年纪太大了。

    他虽然不知陈随便具体年纪,但是便只是扫上一眼,也知道应该已经成年了。

    大周朝,十五岁便算的上是成年。

    修行者,修的是道,争的是时间,自然是越早修行越好。即便是一些根骨不错的,最迟也是十二三岁开始打根基。像有些资质驽钝的,便是十来岁就已经踏入了修行之路。以陈随便的年纪,基本上这条路早已经堵死了。

    “那好,那我便让你死了这条心。”孔师说着,神游境的神识开始扩散到陈随便的全身。旋即,他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惊呼出声。

    “这……这怎么可能?”

009 天命者

    “天命者?”

    徐来的判断很少出现误差,至少在陈随便身上不会。

    陈随便只是平定军初试的一甲,虽只是初试,但堂堂甲士百万的平定军的一甲,是那般好拿的?

    三年前,他便发现了这点。倘若陈母临终前不会说出那句话,他也会教陈随便修行,不过却只是最基本的养气吐纳之术,两人也不会有师徒关系,可能就此山高水长,天各一方。

    这并不能够让陈随便腾云驾雾,但却可保她一生无病无痛,百年之后,寿终正寝。

    ……

    天命者,顾名思义,就是替天行命的人。

    通俗一点,他们被老天眷顾,所以他们的根骨很好。

    但是不只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

    天命者平均下来差不多百年才能出一位。大周朝立国千余年,自然是出过天命者的。

    不过被世人所知的只有两位。

    那位王玄策大人,便是其中一位。另一位则是七星宗的掌教至尊,公顺一成。

    陈随便是第三位。

    至于为什么一千多年才出了三位天命者,并不是因为天命者只有三位。这便要说到天命者的另外一个特点,天命者的筋脉要比常人宽上许多,汲取灵气和修行的速度远非常人可以,但是这种能力,却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有的。

    有的天命者是刚成年觉醒,有的天命者是三十岁觉醒,有的天命者是四十岁觉醒。觉醒之后,他们的筋脉会在数年至多不超过十年内迅速拓宽,修行速度突飞猛进。

    天命者觉醒的时间有早有晚,但是最早都是成年之后。而且大周朝人口众多,不知多少有修行天赋的人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泯然众人矣。如此一来,一千年只出了三位天命者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也正是为什么陈随便从小家境贫寒,却能拿到北渊行省平定军考核一甲的原因。当时她虽然已经峥嵘初显,但是还仅仅是处于起步阶段。平定军也只是觉得陈随便根骨比常人好些而已,若是知道她是个天命者的事实,别说是女子,就算是不男不女,平定军恐怕也非得抢过去不可。

    孔师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一个已经觉醒的天命者。

    他已

    经用神识感知到了陈随便的骨龄,十五岁。对于常人来说,这个年纪才修行确实是晚了些。

    但是对于天命者来说……

    天策上将军王玄策,前半生碌碌无为,穷困潦倒,靠着捕获秦淮河里的皮皮虾度日。一直到垂暮之年,当时已经问鼎归元境的小皇叔偶游秦淮河,被王玄策烹煮的皮皮虾的香味所吸引,品尝之后餐不绝口,更是发现了王玄策是天命者的事实,于是当即宣布收王玄策为关门弟子。

    就这样,原本在秦淮河岸卖了几十年皮皮虾的垂暮老者,仅仅用了不到一甲子的时间,修为突飞猛进,一直到通玄境巅峰,最终被人皇拜为天策上将军,两百四十万平定军的最高统帅。

    这段历史,被大周百姓口口相传,也吸引了无数不得志的年轻人去秦淮河岸卖皮皮虾企图得到小皇叔的青睐。当然,他们都没有王玄策那么好的运气。

    “你叫什么?”

    “陈随便。”

    陈随便老老实实的答道,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陈随便这个名字的含义,不过既然师父说叫这名字,那她应了便是。

    “好,好,名字随不随便不重要,修行不要随便就行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国子监的童生了。你不是凤岐人吧?以后你就要住在书院了。你喜欢吃哪种口味的伙食?近秋来天气会有些寒冷,我会让下人给你多添两床被子。”

    孔师一口气说完,丝毫不觉自己前后态度的巨大反差有何不妥。直到孔师神情激荡的看着陈随便的时候,她这才有些不安的道,“天命者?那是什么东西?”

    对于她这样生活在三河镇的贫苦少女,天命者,便犹如修行一样遥远,可望而不可即。

    孔师一窒,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目光先陈随便身上扫了下,然后扫到了徐来,待得发现徐来面无表情之后又回到了陈随便身上。是了,天命者的数量几乎跟归元境的大能一样稀少,这年轻人不过是个洞幽境的小修士,哪里想的到自己的徒儿便是传说中的天命者。若不是他在书籍上看过这样的先例,就连他都不敢随便断定。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你只需要记住你是国子监的童生,你以后将会在国子监修行即可。”

    前几日,修行对陈随便来说还曾是很遥不可及的事情。

    巨大的变化让他有些迷茫,她本

    能的点了点头,旋即醒悟过来,又点了点头。

    “我会把这个消息汇报上去,书院会为你安排最好的讲师,你若愿意,只要你在春夜宴大比上拿到名次,你甚至可以亲自挑选自己的师父。”

    陈随便一滞。

    旋即摇头。

    “不。”

    孔师皱眉。

    “我已经有了师父。”

    孔师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望向徐来,说道,“你也要加入国子监?”

    徐来点了点头,“不错。”

    事实上,孔师现在的内心是有些不喜和纠结的。一开始,他以为徐来只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所限,所以才打算将徒弟送进国子监。

    国子监作为人皇钦点,徐半儒坐镇的一流修行势力,自然是很有资格的。哪怕是如七星宗这般的一流宗门,在说到修行方面,也不一定比得上国子监。

    以陈随便是天命者的资质,只要得到了上面的确认,国子监绝对会将最好的讲师和资源倾斜到她身上。将来有资格做她老师的,甚至不仅仅是单个书院的院长,而是国子监的夫子,大周朝的鸿儒徐半儒老先生。

    作为当朝太傅,又是通玄境巅峰的修行者,他来当一个天命者的老师,自然没人能说什么闲话。

    当然,也不排除徐半儒醉心修行或者因为其他的事情,以至于并不一定会亲自教导陈随便。但是一个天命者的师父,最起码也得是合一境的修行者吧。

    孔师望着徐来,眼神在这个洞幽境的小修士身上流走,眼神有些复杂。他不禁这样想道,先前不知道自己的徒儿是个天命者,现在知道了这个事实,这个洞幽境的小修士会不会死死的抓住这根稻草?

    这是他如今最担心的事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不仅是国子监的传统,更是大周朝的传统。人们称颂王玄策将军,不仅仅是因为他天命者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三年前那场变故中,他拼死为了小皇叔,为了自己的师父挡住了鬼王的一击。

    徐来一日不跟陈随便解除师徒关系,陈随便一日就不能拜别的师父。

    于是,孔师再次看向了徐来。

    那意思很明确。

    他说的话更明确。

010 陈随便的选择

    凡人不知天命者,但是修行者,不可能不知道天命者。

    于是孔师决定付出一些代价,哪怕出点血。

    “他的天赋很好。”

    孔师说道,旋即又道,“你的师父没跟你说过,你是个天命者的事情吧?”

    陈随便老老实实的摇头,“没说过。”

    孔师又道,“以随便的根骨,只有在国子监,她才能得到最好的有关于修行方面的知识。我不知道你之前知不知道她是个天命者,或许曾经知道,同时也知道以自己的能耐并不能教导一个身为天命者的弟子,所以将她送到了国子监企图交换一些东西。”

    “或者,你曾经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所以你的弟子可能会成为你日后冲击那遥不可及境界的一丝指望。不过你更要知道,天命者就是天命者,她与普通的修行者是不同的。”

    其实,孔师觉得自己有很多种方法。他是不太相信以徐来一个小小的洞幽境修行者便能看出陈随便的根骨这件事的。之前他完全可以不当众说出陈随便是天命者的事实,虽然他着实也很心情激荡。

    但是身为国子监的讲师,他也是不屑于用这种方法去诓骗徐来。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陈随便现在不知道天命者意味着什么,不过以后他会知道的。到时候她便会发现,一个洞幽境的修行者,别说当她的师父,便是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到那时,她只能自己选择主动退出师门。

    不过大周朝对于师门的传承如同父子传承一般看重,为了前途而主动退出师门,将有可能成为陈随便一生的黑点。

    所以孔师决定,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孔师说道,“论到修行之法门,天下无人能出国子监其右。她能加入国子监,是她的幸运,也是天命者的幸运。但是即便是天命者,也是要有师父的。”

    孔师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徐来点了点头,对孔师的意思表示赞同。

    虽然徐来没有明确表示赞同,但是起码没有反对,孔师对徐来的态度也算是勉强满意。于是手腕一翻转,原本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桌子上接连出现了一枚又一枚的灵玉。

    似孔师

    这般国子监的讲师,基本都有单独存放物品的法宝。不过一百枚灵玉,也着实让他有些肉痛。旋即又想到陈随便这个天命者,他才觉得好过了些许。故意露了一手,用眼神的余光扫了陈随便一眼,这才缓缓的道,“一百枚灵玉。”

    徐来问道,“什么意思?”

    “算是对你的奖励。”

    “奖励?”徐来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这个词语,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不是那种居高临下,上位者给予下位者奖励的不舒服。

    而是奖励这个词语,本身就包含了一种交换的意思在里面,是那种带有你做的很好,所以我才给你奖励的意思的。

    孔师这句话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拿陈随便跟国子监交换了一百枚灵玉一样。

    这个词语,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事实上,徐来根本就没有想死死抓住陈随便这个“师父”的名头。带陈随便来国子监,然后给她找一个好的师父,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不,其实根本不用他找,国子监自己会主动给他找一个最好的师父。

    陈母死后,徐来说要带陈随便去修行。

    是“带”,不是“教”。

    一百枚灵玉,别说是对一个小小的洞幽境修士,就算是如孔师这般的神游境修行者,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横财了。

    当然,与天命者“师父”的这个名头相比,一百枚灵玉还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的。

    不过,既然徐来觉得不舒服,那么他就会拒绝。

    于是他说话了。

    “不。”

    声音很平静。

    孔师甚至感觉不到什么情绪波动。

    事实上,从徐来和陈随便进来之后,只在方才孔师说出了奖励二字的时候,徐来才微微皱了皱眉头。

    孔师当然也捕捉到了那个皱眉的瞬间。

    他有些不太明白,本来都已经快要谈好的事情,你拿到了灵玉,我得到了天命者,这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为什么会发生变故?

    为什么?”

    孔师问出了疑问。

    “这是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的事情,我想不到你拒绝的理由,除非,你并不关心你这位徒儿的前程。一百枚灵玉,我可以再加上一支判官笔,你需要做的,只是让出你这个师父的位置,仅此而已。”

    如果徐来对陈随便有感情,那么为了陈随便的前途着想,他肯定明白让陈随便拜师在国子监是最长久的选择。反之,若是没感情,那么拿到了一枚灵玉,自己又割舍了一件法宝,徐来断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从来没问过陈随便的意见。”

    顿了顿,徐来又道,“为陈随便找师父,你要问的自然是她,而不是我。不管你相不相信,虽然她称呼我为师父,我本来就是带她来国子监拜师的。只要这名老师能够让他满意,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一百枚灵玉,看起来是奖赏,其实是和我的交易。我把我的弟子卖了,于是我得到了一百枚灵玉。我不会做卖弟子这种事情,我的弟子也远远不值一百枚灵玉。而且……要买她,你也没有这个资格。”

    孔师忽然生出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徐来从进来开始,一直表现的极为平静。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这不是以往那些年轻人的故作老成,刻意镇定。

    是真的漠不关心的那种平静。

    然后,徐来问了陈随便一句。

    “我是你的师父,所以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你现在可以选择继续做我的第二个弟子,或者,另投他门。”

    陈随便愣了一下,虽然没料到自己竟然是徐大哥的“第二个”弟子,徐来一直也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事,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给出答复。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陈随便张口便道,“我愿意继续留在师……”

    “等等!”

    孔师急了。

    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还有一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焦虑。

    所以他喊的很急迫。

    “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

011 文试考核

    天命者这三个字,值得陈随便得到任何的资源倾斜。

    包括最为优秀的师父。

    而身为挖掘出陈随便的孔师,随着陈随便日后修行境界的增长,他在国子监的地位也必然水涨船高。

    事实上,他觉得很荒谬。

    明明是看起来两全其美的事情,最后被拒绝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这个在他看来,带有一些赌气的味道,甚至是很不成熟的理由。

    没有问过陈随便的意见。

    与国子监的大力扶持和那些合一境、通玄境的师长们相比,徐来这个洞幽境的小修士,可以说什么也不是。

    这也就是陈随便未曾修行,若是换个修行者来,他自然明白天命者的厉害,也自然会做出最为明智的决定。

    想到这里,孔师觉得稍稍有些心安了些。

    于是,他的语速自然也放缓了。

    “这可是你说的,日后你这弟子若是想另投师门,你决不可阻挠。只要你答应,这一百枚灵玉和判官笔也照样赠与你。”

    方才心急,孔师一时之间有些失态,如今回过神来,他却是抓住了徐来话语中的小辫子。

    “不要。”

    孔师气极反笑,“好!好!好!有志气,只希望片刻后在考核的时候,你的实力也能与你的志气一样让人敬佩。”

    若说一百枚灵玉对于洞幽境的修行者来说是笔巨款的话,那么再加上一件法宝,可就不仅仅是巨款那么简单了。

    苏溃之在三河镇在昌修明手上一败涂地,究其根本,剑修者的实力出众是一方面,而苏溃之身为散修没有任何法宝来抵御昌修明的飞剑却是另一方面。

    孔师可没忘记,徐来也是要加入国子监的。若说原本为国子监贡献了个天命者,他不介意在徐来的考核上放放水的话。那么现在徐来死死咬住陈随便“师父”这个名头不放,则是让他的态度彻底翻转了

    过来。

    他还不至于给徐来穿小鞋,他也不屑于给一个洞幽境的修士穿小鞋。但是不管是文试还是武试,有很多考题,他都是可以凭主观感受给分的。

    如果这个小修士不能进入国子监,师徒二人不能相遇,陈随便对于徐来这个“师父”的印象,应该会很快模糊掉。

    陈随便的事情既已确定,那么接下来,便是徐来的考核了。

    孔师坚定的认为自己绝没有给徐来穿小鞋,因为这与自己刚正不阿的性格不相符,他只不过是把难度系数提升了那么一丁点儿。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以往前来考核的,尽都是未曾修行的普通人,一个修行者来考核,还真是头一遭。

    这个难度系数的提升体现在哪里?比如说原本的文试卷宗是十八道题,孔师不辞辛苦亲自又加上了十道题,并且把考核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对于自己的杰作,孔师还是相当满意的,这些他亲自出的题,有些是刚好卡在洞幽境巅峰的卡点上,有些是他这么多年闲来无事在典籍中发现的问题,有的更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答案了。他自信,世间能将这些题全答出来的不是没有,国子监和皇宫内那些老教习或许可以做到,但是一个年轻人绝对不行。

    既然徐来自己不知道知难而退,那么他就要给徐来一点苦头尝尝。

    进入不了国子监,待得你那徒儿忘记了你,然后再随便给你点灵玉打发掉。到时候你是从也得从了,不从也得从了。就算有朝一日天下大白,大不了自己背上这口黑锅便是。

    孔师说这般话,并没有刻意回避陈随便,只不过想让他知道,天命者与普通修行者的距离,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得到了“特殊待遇”的结果就是,徐来拿到了一份比寻常考生大的多的卷宗,并且考核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他才缓缓入场。

    但是交卷的时间却与其他考生是一样的。

    考场很安静,国子监的入门级考核其实并不难,很多知识相当于简单的理论知识以及稍微深厚一点的常识。徐来入场的时候

    ,已经有几个天资聪慧的考生开始交卷了。

    众多考生有些疑惑,不知向来以不近人情著称的孔师为何在考核时间进行到一半又放了一个学生进来。徐来走到了一个最靠边角的位置坐下,先前坐这里的考生已经交卷了,然后开始做第一道题。

    又有考生开始交卷。

    徐来只是闷头做题,他几乎从未停下,只是偶尔间才会眉头微蹙,看起来似乎是遇到下扎手的钉子。不过很快,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等到徐来起身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偌大的考场只剩下他一人,其余交了卷宗的考生却没有走开,留在考场外驻足观看。

    “做出了几道题。”孔师问道,同时忍不住有一点的好奇。虽说对于这个洞幽境的小修士不喜,但是不得不说,天命者师父的这个名头还真是有点唬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出的题难度确实有点过大。若是徐来连三五道题都做不出来,日后传了出去说不定连陈随便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不过题目既然已经出了,他现在却是突然希望徐来要稍稍争气一些了。

    “时间不够,最后一道题没来得及做完。”

    孔师眉头一挑!

    最后一道题没做完,那就是其他的题目都做完了?

    旋即,他本能的便觉得这考生有些浮躁,至少说话不太诚信,当即内心对徐来的评价立刻就差了三分。这些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才弄出来的题目,别说是徐来了,有些题的答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本来就没指望徐来能答出来多少。

    但是现在徐来说除了最后一道题,其余的全答出来了。

    现实和他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所以他脸上有些嘲弄,准备从徐来的试卷中把那些滥竽充数的答案给揪出来,然后再劈头盖脸的把这个不诚实,不够资格做天命者师父的小修士给狠狠训斥一顿,让他彻彻底底断绝了加入国子监的念头。

    不过,随着他逐渐看去,孔师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012 小皇叔临死前

    脸色严肃当然不是因为徐来做的不够好,事实却正好相反。

    就比如说,这个第八题。

    “面对同级别的真修者,儒修者在战斗中应该如何取胜?”

    大周朝修行者众多,可以让凡人开始修行的法门也是数不胜数,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得分为五个流派。

    分别是以百步书院和稷下学宫为代表的儒修者,以七星宗等宗门为代表的真修者,以归元剑派和分光学院为代表的剑修者,以巫族和问天学院为代表的巫修者,以鬼族为代表的鬼修者。

    大周朝极重教化,况且文官治国,所以儒修者的基数自然是极为庞大。但是同时,以七星宗为代表的宗门势力,向来是和朝廷的关系不怎么和睦的。

    本身便不对头,再加上修行的法门不同。如何能够恶心到七星宗的那些臭道士一把,是国子监这些整天只会修行的糟老头子们最关心的问题。

    徐来的答案并不是很详细,但是却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真修者最致命的弊端。因为功法的原因,真修者虽然神识要比其他修行者强大,但是**却是极为脆弱,更是一连列举了数种克制真修者天人合一的法门。

    这些方法,就连孔师都只见过其中的三种。一种是早年师门传授,一种是先前夫子来国子监讲学所说,至于另外一种,则是他在书院的书房内,一张被垫在了桌子底下无数年,已经被蒙上了厚厚灰尘的典籍里无意中面翻到的。

    这些法门,知道一种并不稀奇。但是能如数家珍的全部列举出来,就连孔师自己都做不到。事实上,若不是此次徐来提起,有些法门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再比如,第十八题。

    问:“而今小皇叔下落不明,我大周朝失去了唯一一位归元境的大能。在巫族和鬼族的虎视眈眈下,我大周朝该如何自处。”

    徐来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在出现另一位归元境的修行者之前,夹着尾巴做人。”

    这道题,原本也是其他考生卷宗里的最后一题。事实上,从国子监内走出去的年轻人,不少人日后都会成为对抗巫族和鬼族的中坚力量。那些多次考核都没通过的倒霉蛋便会发现,卷宗的最后一题往往问的都不是

    跟修行有关的问题。

    支撑大周朝走了千余年的,不仅仅是人族层出不穷的修行者,还有历代人皇步步为营的大局观。

    类似于这种问题,进入国子监后有可能还会被问到。当然,那些如烈火一般的年轻人,多半会回答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又或者什么拼尽十万头颅血,须将乾坤力挽回之类的让人听了热血沸腾的话语。

    这时候,师长多半会鼓励他们一番,然后让他们好好修行,日后才能在和巫族、鬼族的对抗中为我们人族发挥出一丝微薄之力,总不好浇灭了年轻人的这番热血吧。但是事实上,师长们其实都知道。

    小皇叔去世的这三年,大周朝已经将边关上的平定军,整整后撤了八百里。

    这道题的回答,让孔师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洞幽境修行者能有着这般见识,所以便不由得想的深入了一点。一深入,他便想到了三年前小皇叔尚在的时候,拥有一位归元境剑修者的人族皇朝,是如何的横扫**,雄心勃勃。

    孔师继续往下看去。

    一炷香过后,他合上了卷宗,然后点了点头。

    除了最后一道题时间上不足之外,其他的题目,他只找到了一处可以挑剔的地方。

    于是他提醒道,“三年在狄荒,小皇叔临死前斩杀的是一个通玄境的鬼族修士,不是三个。”

    对于徐来的卷宗,孔师相当满意,即便是那些他从不知道名字里找出来的问题,徐来都答了出来。但是对于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小问题,徐来却出了漏洞。

    这是玉上的一块瑕疵,很难容忍。他觉得是徐来记错了,或者笔误,所以才出声提醒。

    当然,这个提醒是善意的。

    但是徐来的脸色却变的有些难看,他的眉头微蹙了起来。

    这是他跟孔师对话这么多次,第一次,有明显的脸色波动。

    “小皇叔临!!!死!!!前!!!杀的是三个。”

    孔师开始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旋即释然,想必又是一个对小皇叔崇拜到极点的年轻人,自然是把小皇叔的成就说的越高越好。虽然自

    己也觉得小皇叔是大周朝的擎天之柱,但是一个就是一个,这是不打诳语的问题。

    “这是最前线的平定军甲士传回来的消息,你记错了,小皇叔临死前杀的就是一个通玄境鬼族。”

    徐来:“临!!!死!!!前!!!杀的是三个。”

    这下孔师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以小皇叔在大周朝的声望,自然不乏一大批人将他视为精神支柱。说实话,即便到现在,也依旧有很多人执着的坚信小皇叔并没有死去。

    他没死,他只是受了伤,于是先隐藏了下来。

    孔师曾经是这样觉得,但是随着对那场战斗了解的越来越深入,他便越觉得触目惊心。一个归元境的祖巫和一个归元境的鬼王,再加上数十个通玄境的巫族人和鬼族人。

    这样的阵容,若说有谁杀不了的,怕是只有老天爷了。

    如果说徐来先前不愿意让出陈随便师父的位置让孔师心生恶感的话,那么在看过徐来的卷宗之后,孔师的这份恶感已经减轻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即便这小修士境界低下,但是见识和知识还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果他能潜心学习或者修行,日后即便不能成为一名厉害的修行者,也必将是一位名震朝野的大儒。

    对于读书多的人,国子监向来是喜欢。

    所以此时,孔师对于徐来恶感再次减轻了不少。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对于小皇叔“他年我若修剑谱,列作天下第一锋”的豪气无与伦比崇拜的年轻人。

    自认为徐来作为“曾经的自己”,孔师理所当然的觉得要开导一番对方。

    于是,接下来孔师用了半个多时辰,例举了无数本典籍,反复举例推敲论证,旁敲侧击推举。从上古到前朝,再从前朝到周朝。各个朝代风流人物在他口中逐一登场,引出了神话终究会落幕的观点。再叙述了大周朝前线甲士传回来的消息,结合当下王玄策将军至今被囚禁在巫族的地牢里,最终得出了小皇叔已经惨死的事实。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这个结论。年轻人,你……明白了吗?”

013 我怕打死你

    孔师惜才了。

    是的。

    孔师是个很严谨的人,所以他不会去收别人的钱财。

    孔师是个很严谨的人,所以他表明观点的时候必然要例举证据。

    徐来的脸色很难看。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

    一种狠狠的把孔师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给爆锤一顿的冲动。不过在考虑到国子监的讲师最低也是个神游境的修行者之后,他很明智的把这个冲动给暂时按捺了下去。

    不过,孔师自己却给了他发泄这个冲动的机会。

    文试之后,自然是武试。

    关于武试方面,国子监倒是和平定军那边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考虑到徐来已经洞幽的事实,原先的考核内容自然便已不再适合他。

    再加上先前文试中徐来的经验表现,自然也让孔师对徐来武试的表现更加期待了起来。

    于是孔师跳过了原先武试中有些繁琐的测试臂力、体力以及骨龄的流程,带着徐来来到了原本武试的场地上,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到了洞幽下境,又让下人把那些已经考核完毕的考生驱散。

    做完这一切后,孔师这才对着徐来点了点头,“现在我的境界跟你一样,我不会动用法宝。如果你能在我手底下撑过十个回合,那么我就承认你有加入国子监的资格。”

    徐来懂了,孔师这是要测试他的实战经验。

    毕竟,纸上谈兵也算不得什么太难的事情。

    徐来说道,“我建议你用法宝。”

    孔师又道,“我不会以大欺小。”

    徐来掏出了短匕。它虽然外表上像是一枚匕首,但是实际上它的身份是一把飞剑。

    孔师眉头一挑,作为一个小小的洞幽境修士,徐来先前文试中所展露出的实力已经很让他震惊了,但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也会有法宝。

    孔师不再承让,手腕一翻,一枚判官笔出现在了手中。

    “请!”

    “请!”

    孔师话音刚落,徐来率先出手,既然是实战,先下手不一定为强,后下手却肯定容易遭殃。

    匕首似乎成了一个小黑点,又像是一条黑线,撞在了孔师的判官笔上。

    事实上,孔师先前还在好奇徐来究竟是怎么洞幽的。凡人想要修行,

    要么加入国子监,稷下学宫这些学府,要么是加入七星宗、太玄派这些宗门,或者加入行伍也可,然后生生的熬资历和军功,有朝一日上面也会赐下修行法门。

    但是不管哪一方,都很少有用匕首作法宝的。

    不过现在,孔师却是知道徐来的身份了。

    “剑修者?”

    孔师惊呼出声。

    匕首和判官笔刚一接触,“砰!”一声,清脆无比。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瞬间从匕首上传来,孔师手腕一颤,差点没拿稳判官笔。

    他的脸色严肃了许多。

    匕首被阻,却没有回到徐来的手上,而是半空中调转方向,再次朝着孔师奔袭而去。半空中呼啸而过的破空声,似乎要刺穿人的耳朵。

    孔师没有和匕首多作纠缠,他知道剑修者的弱点所在。他的脚步轻点,身体开始朝着徐来疾掠而去,但是匕首的速度却要远快于他,很快,匕首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

    孔师后背恍若生了眼睛一般,脚尖再次一点,人在空中,身体一个翻转,那判官笔直直的便和匕首对了上去。

    匕首的冲击力是很大的。

    但是就目前来说,这种冲击力对孔师而言也并不是全是坏处。

    就比如说,他打算借助匕首的力道,再次拉近和徐来之间的距离。

    十个回合的时间其实不算长,虽说孔师将实力压低到了洞幽下境,但是本就是一个神游境的修行者,且又在国子监担任讲师多年。倘若换成一个普通的洞幽下境的小修士,别说十个回合,恐怕三个回合便会胜负分晓。

    胜负确实是要分晓了。

    孔师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匕首的冲击力也确实很大。

    但是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更出乎他的意料的,还不是匕首的冲击力。

    不可能。

    判官笔再次迎上了尾随而来的匕首!

    孔师的打算是很好的。剑修者的肉身防御能力之低是众所周知,只要能近身到徐来身边,他便有把握在瞬间结束战斗。

    匕首的冲击力,是他拉近和徐来距离的一大帮手。

    想要利用上这冲击力,自然还需要判官笔。

    先是一声轻微的声响。

    这声

    响便让孔师感觉到了几分不妙。

    声响刚刚落下,或者说还没完全消逝!判官笔……碎了!

    是的,碎了,一如昌修明的飞剑。

    快速……而简洁。

    “这不可能。”

    孔师发出了和昌修明一样的惊呼。

    但是他没时间感叹,如果他不想和昌修明一样,被匕首刺穿的话。

    匕首来到了他胸前。

    危急之中,他双手化掌,猛然夹住匕首,同时身体被匕首猛的往后推了数步之远。他甚至隐约感觉到了胸前的一丝凉意。

    不过,也仅仅是凉意而已。碎裂判官笔之后,又被孔师双手夹击,匕首上的力道终于耗尽。

    这短短片刻,孔师终于将身形移动到了一个对徐来来说并不安全的距离内,判官笔被毁,他来不及肉疼,于是干脆化拳为爪,目标自然是徐来的咽喉。

    眼看就手爪便要接近徐来的咽喉时,徐来自然率先出手,双方手掌一接触,孔师心中一惊,微觉凉意,“你竟然还有余力?”

    剑修者肉身防御力低下,自然不是因为其他的修行者皮糙肉厚他们皮薄,而是因为剑修者需要用全部或者大部分的神识去控制飞剑,如此一来,他们也自然就顾不上肉身的防护。

    一个剑修者出剑的时候,是他最可怕的时候,同时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孔师只觉徐来手上力道大的出奇,短时间内竟然僵持不下,并且隐隐反倒被他压制,越想越是心惊。方才徐来匕首力竭之后,他只以为徐来是神识枯竭,没想到徐来竟然还藏了一手。

    双方僵持之时,孔师背后一凉。

    他心中也是一凉。

    他知道那是什么。

    徐来出匕首,孔师判官笔格挡!

    孔师拉近和徐来的距离。

    匕首来到孔师身后,孔师判官笔格挡,笔碎!

    孔师夹住匕首,再次拉近距离!

    孔师出掌,却和徐来陷入胶着。

    匕首来到了孔师的身后!

    整整……**回合。

    感受着背后的那丝凉意中的微微触痛,孔师的声音很苦涩。

    “我输了!”

014 欢迎加入国子监

    “为什么不出全力?”孔师问道。

    “我怕打死你。”徐来答道。

    这个回答是很不给孔师面子的,但是孔师却知道这应该是最真实的答案。先前他夹住匕首的时候匕首刚好力尽,如果徐来再多动用一份神识,或许他能急中生智,及时应变。

    但是,如果他不能呢?

    那么答案,可能就是他所承受不了的。

    也是徐来承受不了的。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问了一个看起来跟考核结果不太相关的问题。

    “陈随便是你的第二个学生?”

    “是的。”

    “我很好奇,你的第一个学生是谁?莫不成也是天命者?”

    “跟他一样优秀。”

    孔师笑了。

    天命者是最上上等的修行资质,能跟陈随便比较资质的,当今之世恐怕只有同样身为天命者的王玄策大人和七星宗的掌教至尊公顺一成了。

    这两位,可都是通玄境巅峰的大能者。

    他知道徐来可能是在说笑,可能也不是,不过他现在关心的其实不是徐来有几个徒弟的问题。

    “我必须承认,你很优秀,无论是文试方面还是武试方面。如果这孩子不是天命者的话……但是我还是会记住你先前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哪句话?

    自然是陈随便自己可以选择做徐来的第二个弟子,或者是另投师门。

    “我也记得。”

    “很好。”孔师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屏住呼吸“还有一句话我也要告诉你。”

    徐来等待着他的下文。

    顿了顿,孔师这才缓缓的道!

    “欢迎加入国子监!”

    ……

    ……

    “依您看,我们需不需要对这两个孩子的家世和背景查看一番?毕竟这些时日,那些宗门派来的细作可是越来越多了。”

    下人循例问了一句。

    孔师脸上还有着一丝肉疼之色,这支判官笔陪了他几十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

    风雨雨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栽在一枚名不见经传的匕首身上。

    剑修者的法宝不是飞剑,却是匕首,不可谓不罕见。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小皇叔,小皇叔昔年名动天下的时候,使用的法宝也是一枚匕首。那枚匕首是公认的天下最锋利的东西,精金灵玉,飞沙走石,天材地宝,就没有那把匕首切不开的东西。

    这小子果然是对小皇叔仰慕至极,就连法宝都是模仿小皇叔的,反应速度和实战能力以及理论知识倒是他在洞幽境修士中仅见,就是根骨差强人意了点,却是不知他以后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孔师心中暗暗对徐来下了定论,方才交手的时候,他已经查看过徐来的根骨,别说跟陈随便这种天命者比了,最多只能算个中等偏上。恐怕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要摆脱散修的身份从而加入国子监吧。

    下人的话语,将孔师从神游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调查就不用了,没有人会舍得将一个天命者送去别的势力当细作。别说他公顺一成没有这样的底气,就是人皇都不会舍得,对了。上面回话了没有?”

    “回了,说是明天换最好的讲师。”

    孔师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眼中又是一丝寒芒一闪而过。

    宗门势力……又开始不安稳了么?

    ……

    ……

    徐来来出名了。

    出了一个大名。

    他为什么会出名?当然不是那些说书先生口中常用的套路,孔师将境界压制在洞幽境之后和徐来交手反而被击败,最后孔师惜才将徐来这个名字给大肆宣扬一番。

    是这样的么?当然不是。

    没有人觉得败在对方手中是一件光荣无比的事情,所以也就更不会拿出来宣扬,孔师当然也不会。除非他徐来是个归元境的大能。

    那徐来是怎么出名的?

    当然是因为陈随便而出名的。

    准确的说,徐来现在的心情,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小不爽的。

    他在被人议论。

    被议论的中心主要有两点。

    首先是因为他是陈随便的师父。天命者这个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响亮到

    陈随便前脚刚刚踏入国子监,旋即整个国子监都震了一震。就连平日里大部分监生都没见过的徐半儒老先生都传下话来,要陈随便在书院好好修行,万不可耽误了天命者的资质。

    第二……

    自然是因为徐来已经洞幽了。

    世间的修行者,大部分是被皇室和宗门势力所把持。那些根骨还算不错的,能加入前两者自然早就加入了。只有剩下一些极小部分的散修,根骨实在是不行,又机缘巧合之下闯入了修行界的大门,或者是因为着实不努力被后来被踢了出去,这才铸就了散修的身份。

    只是这样的散修,以他们的根骨,国子监这种人皇钦点、徐半儒坐镇的庞然大物实在是看不上眼。没人知道徐来是怎么以洞幽境修行者的身份挤进了国子监,最后自然是归纳到借着陈随便这个徒弟的脸面上了。

    徐来的名气……现在很大。

    陈随便敲了敲木门,得到徐来的示意之后这才走了进来。木门吱呀一声,窗外的阳光斜射在他的身上,虽然有采光,陈随便又看了一眼窗户,这个窗户比她居住房间的窗户可是差得远了。

    一张床,刚好够徐来一人睡,一张小几,上面可以放一些茶杯和典籍,这便是徐来房间里的全部了。

    下人给他安排的住处,并不好,陈随便很不满意。

    于是秀眉便微微蹙起。

    不得不说,国子监对于陈随便是极为看重的,不仅给她安排了最好的住处,连身上的衣裳都换了一套新的。原先在三河镇,少女家境贫寒不加雕琢,此番打扮之下,自然就显现了不俗的色彩。

    “何事?”

    “师父,他们又在议论您了。”

    “我与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可是他们有些人说的话真的很难听。”

    陈随便咬住嘴唇,她知道说这些话会让徐来不喜,但她还是要说。

    徐来摇了摇头,“你现在的心思不应当放在这些童生上面,通过金谷园的考核,成为国子监的监生,然后再加入下面的学院继续修行,这才是你的目标。”

    “那我要加入哪座学院?”

    “随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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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凤岐介绍:
这个世界,有人族,也有妖族,然而总有些张牙舞爪之辈不时觊觎大周朝锦绣的河山和黎民。于是便有了那位皇叔的只身北上,剑出凤岐。剑出凤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出凤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出凤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