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碗断头饭
青国。
隆兴23年6月15日。
阜阳城,监牢。
清晨六点的生物钟让韩靖准时睁开双眼。
熟悉的一堵黑墙映入眼帘,鼻端传来这些天早已熟悉的腐败酸臭味,他心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抛开脑子的繁杂念头,韩靖翻身站了起来,他走到监牢靠右的角落里,双手往背后靠拢,他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双肩向里挤压,同时用力的把脖子扬起。
背部和脖颈的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韩靖舒服的差点呻吟出声。
不过,他还是压住了这股冲动,瞅了一眼角落里还在酣睡的白老爷子,韩靖轻手轻脚的开始热身。
热完身后,韩靖脱掉了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衣衫。
十四岁的少年露出精干的身躯。
他的身形有些瘦弱,但胳膊、胸腹上已有初具规模的肌肉,虽然不太发达,但看起来却有一种凝实感。
韩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双脚,抵在墙上,开始做倒立俯卧撑。
“一个,两个……”
做到第八十个的时候,韩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的脸颊发红,汗液一滴滴的从脸上滚落至发梢,滴落在地画了一圈圆。
肩背和胳膊上传来一阵阵的酸痛感,让韩靖觉得畅快而舒服。
他非常享受锻炼所带来的肉体刺激感。
因为这种感觉告诉他,他能完完全全掌控着自己的身体。
“活着真好。”韩靖在心中低语,思绪一时有些恍然。
这是他来到异世界的第三十一天。
也是他进牢房的第三十一天。
上一辈子,二十一岁的韩靖躺在病床上近十年,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告别了人世。
他以为属于他人生就此结束。
但没想到的是,意识游荡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模模糊糊的听到过几句对话。
“山叔,你确定他不会乱讲?”
“老爷放心,我用巧劲击损了他的脑袋,等他醒了,就算不痴傻,也不会记得什么事情。”
“好,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给那边送去吧,你细心观察几天。”
“定不辱命。”
接着,韩靖便再度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等到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身处牢狱当中,有了一具完整而健康的身体。
除了脑部阵痛外,这对于久病难动的他来说,不啻于是天赐之喜。
至于原主之前的记忆,他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唯有一个很深的执念留存脑海。
“我要习武,我要成为大人物。”
白老爷子叫白彦景,是个草泽医人,简单来说,就是走江湖的郎中。
他比韩靖更先在这间牢房之中,起初,韩靖因为昏沉之前听到的话,对白老头甚是提防。
直到白老头出手医好了他的头痛,两人才有了交流。
韩靖从他的口中得知,这处异域名为天华,天华星类似于中华古代,诸国争雄时期。
但不同的是,这个世界以武道为尊,各国武力争雄。
其中至强者不受任何管辖,天下任尔来去自由,具备寿命悠长,容颜常驻,断肢重生等等神异,更有甚者,接近不死之身,滴血重生,战力超群。
还有白日飞升之说流传下来。
而武力最为强盛的有五方势力,称为四国一盟。
四国分别是青、赢、蛮、炎,一盟是武林盟,这五方势力都有至强者存在。
“一百六十一。”
浑身冒汗的韩靖数完这一下,双脚离开了墙面,落足于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韩小子,不错,短短半月,你光凭一门普通的吐纳法,就足足涨了七八十斤的劲道,是个练武的苗子,只可惜……唉,老头子没有多余的本事,帮不了你了。”
白彦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靠墙坐着,语气颇为叹息。
长久的未曾洗漱,使得他留着的半白胡须变得黑不溜秋,即便如此,他还是习惯性的捻须说话。
韩靖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白爷爷说的哪里话,您不仅出手治好我的头痛,还传我功法,这样的大恩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哪还能有其他的奢望。”
“那简单。”白彦景老眼放光的道,“等我们出去了,找个机会,把你说的那劳什子开水白菜、火牙银丝、佛跳墙还有那个文思豆腐做给我老头子吃就好了。”
“这可难倒我了。”韩靖苦笑着,“白爷爷,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些菜,跟您老吹吹牛皮,当不得真的。”
“这我不管。”白彦景吹胡子瞪眼,“韩小子,你跟我说的时候,可是绘声绘色的,你绝对是吃过的。”
吃,确实没吃过,现代人嘛,谁还不刷刷美食视频,更何况他床上一躺就是近十年,消遣无聊看的东西多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一点。
韩靖无奈的想着,岔开话题道:“白爷爷,你别想这些了,等会的早饭该没味道了。”
“你小子别打马虎眼,我就是不吃这顿早饭,你也得答应……”
两人正在争执间,幽暗的走廊里传来铁链锁撞击的声响,这是牢门打开的声音。
韩靖同白彦景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紧接着。
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在通道里传来。
数名狱卒手中各自拎着一份食盒进了牢房。
其中一名狱卒带着一位看起来四十几许,头发花白的老者在韩靖的牢门前停下。
此时,韩靖已经穿好了破烂的衣衫,靠墙呆坐着。
这名老者,韩靖认得,正是他意识将醒未醒听到的对话里的其中一人——山叔,全名徐山。
徐山来牢里看过他不下十次,口中称他为“少爷”,数次试探韩靖的口风,直到确认装傻的韩靖再也不记得先前之事,便很久不再过来。
“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韩靖心中疑惑,脸上没有的表情的望向牢门外的两人。
“白老,您老醒了啊,哈,刚好,给您换个住处。”狱卒笑着打开了牢门道。
“换什么牢房?我老人家住的好好的,不换。”白彦景顺势倒在茅草堆上,翘着脚,一晃一晃。
他在阜阳大狱待了三月,牢里一众狱卒的隐伤暗病全给他瞧好了,是以得到了众狱卒的尊敬。
狱卒摊手笑道:“白老,您不要让我为难,这是上边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抗。”
白彦景见事不对,随意瞟了韩靖一眼,坐起来对狱卒道:“小刘,不换行不行?我老人家老胳膊老腿,跟这小子相处的还行,去了别的牢房,指不定怎么受欺负呢!”
“那不会,白老,你放心,别的地我不敢说,可在牢里这一亩田三分地,有人敢对你不客气的话,众兄弟都不会让他好过!”狱卒拍着胸脯保证。
“必须要换?”
“白老,这是真的,上头要查的。”
“行吧,也不能让你难做。”白彦景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环顾了一眼牢房,看到韩靖的时候,无奈的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
韩靖眨了眨眼。
白彦景又转过头来,笑呵呵的望着狱卒小刘:“住了这么久,还有点感情了,这小子,你给我看着点,可别让人欺负他。”
“您老是重情之人,我们知道。”小刘含糊的说了一句,锁上牢门,又对一旁提着食盒的徐山道,“你尽快吧,半刻钟。”
“明白的。”徐山恭敬点头。
等到狱卒带着白彦景离开,徐山走到靠近韩靖的牢门外,蹲下身子打开了食盒,嘴上带笑:“少爷,我来看您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食盒的东西往出摆。
“少爷,我给您带了你喜欢吃的白斩鸡、松风肉还有麻油饼。”
“老爷和夫人太过悲痛,就不能来送你了。”
什么意思?
要送我去哪?
还是说要对我动手?
韩靖脑海里飘过诸多猜测,面无表情的试探道:“这位老伯,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我确定对你没有半点印象。”
“呵呵。”徐山放好了碗碟,筷子,抬起头,一双有些凶厉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韩靖,脸上露出些许悲伤的表情,“少爷,您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您一定在生气吧?可这件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老爷为了你,四处奔走,花费大量金银资源……”
韩靖直视着老者的眼神,打断他的话语:“老伯,都到了这一步,还有必要再演戏吗?这里没有别人,总得让我做个明白鬼。”
“少爷说的那里话,倘若我能代少爷受过,纵是死上十次也无妨,可上意难违,我也是,唉……”徐山一脸悲戚的模样,低下头,长长叹息。
“看来这顿饭是没问题,想来是官府要对我这个替死鬼动手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韩靖默默想着,“该死的,不给挂,也不给时间,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把握越狱。”
扑你啊母!
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拼一拼!
韩靖心中发狠,悄然握紧了拳头。
“少爷,好好吃了这顿饭吧,这是老奴最后的心意,待会等刚才那位差爷过来,您恐怕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说着,山叔站了起来,转过身子,背负双手,仰天叹息,做悲伤状。
韩靖盯着山叔的背影看了片刻,见他站姿虽然随意,脊背却挺立如枪,火光照在他背在后面的双手上,但见其上满布老茧,指节粗大,显然有着不俗的手上功夫。
“这老家伙不简单,不是寻常狱卒比的了的,得等他走了才有机会,好,断头饭是么?我先吃饱,想杀我,怎么也得让你们掉块肉!”
韩靖一言不发的拿起鸡腿就啃,在脑子里模拟着待会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早就试探过那些狱卒的口风,众人对他进入牢狱的罪责讳莫如深,所以,韩靖很清楚,自己是很难有平安出狱的那一天了。
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韩靖尽可能的让自己强壮起来,就是为了尽快逃出生天。
可没想到,断头饭来的如此之快。
正当韩靖把吃光肉的鸡腿骨藏起来时,一道玄之又玄的念头在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
“界源值已满,当前穿越界域——《笑傲江湖》。”
第二章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韩靖错愕的瞪大双眼,脸上的神情精彩万分。
不待他有所反应,眼前便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当中,没有声势浩大的神光,也没有空间波动的涟漪,他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如同只剩下灵魂。
而阜阳城的牢狱里,关着韩靖的牢狱空空荡荡,牢外站着的徐山浑然不觉,昂首而立,时间似乎静止在了这一刻。
……
“难道又是魂穿吗?”
韩靖的脑海里刚冒出这一想法,脚下便传来落在实地的感觉。
黑暗退却,天光微亮。
韩靖睁眼打量着四周。
这是衡阳城池内的一处湖边。
天边刚泛起些许白霞,街面上只有赶集的小贩匆忙奔行,一群游鱼在水面张圆了嘴,不停地吐着泡泡,晨风漾起,柳叶随风飘荡,轻轻拍打着韩靖的脸颊,带来丝丝痒意。
他抹开柳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至极。
水面倒影着他的影子,头发披散,衣衫的色泽早已斑驳,活脱脱的一个小乞丐模样。
紧接着,韩靖的脑海里多了一些关于穿界的信息。
一、从主世界穿越到笑傲江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即返,不容停留。
二、此地乃是衡阳城,离《笑傲江湖》林家灭门的开端之事还有两个月。
三、在笑傲江湖里闯出名头,会获得额外奖励,实际奖励视名气大小而定。
四、在此世界死亡便是真正死亡。
五、返回时限:2159小时。
六、个人信息:
姓名:韩靖
武道境界:不入流
武功:无
战力:1—7
而韩靖唯一能做主的,便是中断时限,不用这两千多个小时过完,就能返回青国穿越之地。
“竟然是真身穿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看来白爷爷所说的白日飞升之事,并非无稽之谈。”
韩靖心里喃喃念叨,“那个世界一定有玄奇如仙神般的存在!”
他有些震撼,消化着穿界而来的信息,激动多过害怕。
毕竟来的太突兀了些,没有一点征兆。
穿界、武能通神、长生久视、不死之身……
这简直是任何一个人的向往,韩靖又怎会例外。
他兴奋的浑身都有些颤抖,却又有些患得患失,怕的是这没头没脑的穿界,究竟是上天开眼给他的生路,还是恍然一梦,一触即碎。
良久,韩靖舌尖抵住上牙膛,让自己变得冷静,他瞧着战力那一块,清楚的认知到自己连战五渣都算不上,考虑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真真假假的先不考虑,起码我现在就是在真实的笑傲世界,与我而言,只要不是死路,就有机会。”
“三个月,差不多是13周,时间不多,我毋须尽快变强,只有这样,回去了才能在牢里搏得生机。”
“好在笑傲江湖的剧情,我熟透了,这是我最大的优势。”
先前他虽有越狱之心,但能逃出去的把握是一成也没有。
看守牢狱的狱卒人高马大,俱会功夫。
而且,他曾亲眼见到过,牢头单手抓着一个百十来斤的会武囚犯,如提棉花一般捏着那人的颈子把他拎起来。
这份力道与控制,即便是在《笑傲江湖》当中也属高手。
这还仅仅是一处城池的牢头,更何况其他强者?
以他现在这股子蛮力,即便成功越狱,也无法抵挡青国朝廷的通缉和追杀。
“我必须考虑短期内功力大增的路子,笑傲里奇遇不多,能短期提升硬实力的仅有四门武学。”
“辟邪剑谱、葵花宝典、独孤九剑以及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算是最佳的选择,可惜在梅庄的水牢里,就算我能混进梅庄,等碰到心狠手辣的任我行,被宰估计是唯一下场。华山也不行,我不是华山弟子,风清扬根本不会鸟我。”
“更甭说黑木崖。”
韩靖双眼眯起,低头看了一眼老二的位置,笑容苦涩。
“只有辟邪剑谱最容易得到,在福洲向阳巷内的林家老宅。”
“淦,把我送到这,就是为了在磨折我一回吗?”
韩靖闭上双眼,内心波涛重重。
“要去吗?”
“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现在用的上他吗?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白爷爷曾说,天华星的武功练到至深境界,能够断肢重生,就算我割了,迟早也能完璧归赵。”
“嗯,我才十四岁,忍忍几年又何妨?”
“先去福建,拿剑谱!”
韩靖霍然睁开双眼,心中已经有所决断。
他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病痛的折磨使他性格坚毅,也更果断。
来之不易的重活一世,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明白——生死之外皆小事。
“衡阳到福建,走路至少要个把月,要是有马车的话,大概要个十来天的样子,我还不会骑马,要学,可我现在身无分文,得先搞钱,没钱寸步难行!”
韩靖定下念头,看着湖面上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决定先整理仪容,衣衫破一点没问题,但不能脏啦吧唧。
他吐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一把清澈的湖水,擦洗自己的脸颊和头发,冰凉的水顺着发梢流下,久违的舒适感让他大觉畅快。
很快,湖面露出了他的真容。
长久的不见阳光,使得他的肌肤微微苍白,月牙泉般的眉毛浓淡恰到好处,鼻梁微挺,眼眸清澈,面容上有着三分邪魅之色,端的一副好皮相。
“凭这相貌,吃白食恐怕都不会被打吧?”韩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多帅啊,东方不败绝对要羡慕我。”
“嘶,爷不是没割吗?怎么会想到他!”
韩靖脑海里闪过自己穿着大红袍、施了脂粉的模样,心中一阵恶寒。
“不行,绝不能像岳不群他们那样,一定是他们的心智不够坚定,太史公也被刀了,一样是铁骨铮铮,我韩靖绝不会如此。”
皮了一阵的韩靖,开始考虑起短期内赚钱的法子。
现在他身无长物,唯一算的上可用的武器,便是这张俊俏的皮囊,出卖色相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干。
空手套白狼的活计又岂是那么容易,我该从哪方面入手呢?
出死力气的不用考虑,得短期回报快的。
嗯,娱乐方面自古都能赚快钱。
古人似乎都挺喜欢看大戏,看江湖卖艺。
也对,毕竟古代的娱乐贫瘠的只剩夜间那点欢乐。
可我这小胸口也碎不了大石,就算能醋加油锅摸铜钱,我也得有钱买这些个玩意。
还有什么呢?
脑海里灵光一闪,韩靖的双眼瞬间有了神采,他有主意了。
……
时值晌午,衡阳城中热闹非凡。
此处靠南岳衡山派颇近,又是衡山派二把手刘正风大侠居住之地。
这刘正风不仅是闻名武林的高手,而且富甲一方,乐善好施,广结天下豪杰。
是以,江湖好汉常聚于此。
再加上此城人口众多,商业发达,虽然离江南之富庶还有所差距,但却别有一番景象。
说到衡阳,就不得不说停枫茶楼。
衡阳城中最有名茶楼。
茶好、小吃够味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说书先生张乔三,一张巧嘴能述诸多话本。
野史演义,香艳情俗,英雄悲歌信手拈来。
再加上其话音充沛的感染力,常常让宾客随着故事乐而乐,悲而悲,时常有外地之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听其一说,而驻留衡阳数日。
此刻,楼中宾客满座,也到了说书的时辰,可张乔三却久久未能现身。
“掌柜的,怎么回事啊?还要我们等多久啊?”一位脾性急的马脸汉子拍桌大喊道。
“就是,就是,水都喝了个满饱,张先生怎么还不到啊!”一些宾客附和着嚷嚷。
“诸位客官再稍等片刻,小老儿已经派人请去了,可能张先生有些私事在处理,还请大家担待一二。”茶楼的老板冯远澈胖脸憨笑,又回过头对伙计吩咐道,“小赵,给每桌客人,添一壶茶,送一叠云河酥。”
“是。”
冯远澈又对宾客告罪了几句,等到众人不再计较,这才急匆匆的回到柜台前。
去请张乔三的人刚进门,是个十六七岁的偏瘦青年,他走到冯澈身边道:“爹,张先生还是不愿来,说他身体不舒服,想休息几日。”
冯远澈横眉一皱,眉目间的皱纹靠在一起:“好一个不舒服,哈张乔三啊张乔三,你是半分旧情也不念,吃定我了是吗!”
偏瘦青年问道:“爹,还是因为那事吗?张先生他要多少?”
冯远澈抬起右手,所有手指聚拢在一起:“每场收益七成。”
“这……他也太贪心了吧。”偏瘦青年的脸上神情错愕,“爹,不行的话,我们重新找个说书先生吧。”
冯远澈摇头道:“衡阳城中,无人出他其右,一时半会去哪里找。”
“那怎么办?”
“怎么办……”
冯远澈一双小眼睛望着门外,左手食指无意的敲着柜台,喃喃自语间,他见到门口处站着的一位少年人朝他走来。
这个少年人衣衫虽然有些破旧,但穿戴却十分整齐,面带微笑,容貌俊郎,微微一笑间便让人生了好感。
“好个俊俏少年,瞧他气度绝非小门小户,只是看这模样,似乎是糟了大难。”
冯远澈内心里对走过来的少年郎做出评价。
那少年人走到近前:“见过掌柜、少掌柜,在下韩靖。”
没错,这人正是在从青国牢狱穿越而来的韩靖,他在衡阳城内逛荡了小半日,四处打听一些有用的讯息。
不久前,韩靖来到这间最为热闹的茶肆门前,许是修了吐纳法的缘故,听力渐长的他恰巧听到了冯澈和其子的对话。
于是,他暗自喜悦,机会来了。
“哦,这位公子客气了,小老儿冯远澈,这是我儿冯申良。”冯远澈拱了拱手,“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韩靖淡淡一笑:“见教不敢当,我知道冯掌柜似乎碰到了一点麻烦。”
冯远澈和其子对视一眼,心中一动:“公子好耳力,可有教我之法?”
韩靖伸出左手食指,反手指着自己:“就是我咯。”
第三章 一言之恩
冯申良年轻的脸上收不住疑惑的表情,“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冯远澈则礼貌许多:“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韩靖嘴角微微勾起:“你们不是想找说书先生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冯申良皱起眉头,以为韩靖在消遣他们,哪有嘴上没毛的说书先生?
“公子说笑了。”冯远澈脸上笑容不变,“小老儿店小人薄,请不起公子这般人物,良儿,取三两银子过来,谢过这位韩少侠出谋之恩。”
“是。”冯申良不情不愿的应了。
合着是把我当江湖上的混子了?
韩靖哭笑不得,面嫩在古代是真难站住啊。
“且慢。”韩靖叫住了他,“冯掌柜,我并非是骗子恶棍,你现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你而言,对张乔三妥协,无异于饮鸩止渴,今天他敢要七成,改天就是八成,甚至九成他都敢要,为何不愿让我试上一下呢?”
冯申良的脚步顿在了原地,扭头望向冯远澈。
“这……”冯远澈凝眉瞧着韩靖,还是有些犹疑不定。
“好一个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冯老板,我劝你不妨一试,人总得要有点搏一搏的精神,是不是,箐姐姐。”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从门口传来。
“嗯,非烟妹妹说的是,这位公子很是诚恳呢。”另一道年轻温柔的声音紧接着道。
韩靖回过身来望去。
门口处,两名女子手着牵手站在一块。
小的那个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衫,扎着两个马尾辫,皮肤雪白,清秀的脸蛋上满是可爱,眉宇间还有几分跳脱之色。
另一位稍微大些,最多不过二八年华,她穿着一袭白衫,柔顺的鬓发垂在颇为精致的瓜子脸边,左手提着一把镶着金边的长剑,清纯与英气并存,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难怪武林出美人,练武的女孩子气质就是好看。”
韩靖朝着为他说话的两女点头一笑,大胆注视着两人细看。
他这一笑,那年轻一点的女童还没什么,穿着白衫的女子面颊却有些红了,她从来没有在衡阳城碰到过这么火辣辣的目光,有点小羞怯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原来是刘箐大小姐,哈您又过来听书啦,我这小小茶馆,真是蓬荜生辉啊。”冯远澈一脸笑容的走了过来,“这位小姐是?”
刘箐落落大方的笑道:“冯老板客气了,这位是我远房表妹,姓曲,名非烟,我特意带她过来到这听书的。”
曲非烟?
韩靖目光微凝,一下子明了这二女的身份,心中暗想:“原来是刘正风的女儿和曲洋的孙女,难怪刘正风和曲洋的私交被嵩山派查的一清二楚,都玩到衡阳城了,太不把左冷禅当一回事了。”
刘箐继续道:“冯老板,这位……这位韩公子是新来的说书先生吗?”
冯远澈连连摆手:“这位韩少侠是和小老儿开玩笑的,还请您和曲小姐去楼上雅座,我这就去请张先生,他不卖我的面子,总得给您面子。”
“哼,冯老板你好会说话哟。”曲非烟提起左手把玩着自己的马尾,大眼睛里满是灵气,“我方才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了哦,你想借箐姐姐的名头压服那个贪得无厌的说书先生,若是平常,自无不可,但是现在么,我想听这位韩公子说的故事,箐姐姐也想听,是不是哦?”
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灵动的眼睛望向刘箐,脸上带着揶揄之色。
“非烟~~”刘箐忍不住笑又有些羞恼,只好对冯远澈说,“冯老板,那些什么桃园三结义,祝英台的故事我都有些听厌了,不如让这位公子试上一试,也许会有惊喜。”
“我这张该死的脸啊。”韩靖面无表情,内心吐槽,“果然是帅的人才有故事。”
“这……”冯远澈脸上半是尴尬,半是为难。
“如果不行,张先生那边,我去为你说和。”刘箐又加了一句话。
“好。”冯远澈老眼一亮,内心激动,“刘家在衡阳哪有办不到的事,就算这小子不行,刘大小姐一出面,张乔三他敢不给面子?嗯,这份买卖不亏。”
心中既定,冯远澈脸上笑开了花:“小老儿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了,就请韩少侠随我来吧。”
“竟然是她们两帮了我。”韩靖心里叹了口气,曲、刘两人的结局他是清楚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愿意帮一把。
“难道要从嵩山派手中救下她们?不过我现在自身难保,倘若到时候有那个实力,自该如此,如果没有,提前修书一封,告知危险,做我能做的吧。”
心里做了计较,韩靖应了一声,又朝着刘箐和曲非烟抱拳一礼,算作打了招呼。
一行五人,施施然上了茶楼。
冯申良安排刘箐和曲非烟坐上雅座。
冯远澈则带着韩靖到了讲演台站定,他望着满座宾客道:“诸位客官,张师傅今日抱病在床,的确不能为大家献艺了,不过,我又为大家寻了一位说书的小师傅,今天,就由这位韩靖韩公子为大家带来故事,博诸君一乐。”
说着,他让开身子,露出他站在身后的韩靖。
韩靖笑着朝左右宾客抱拳行礼。
台下嘘声一片。
“哈行不行啊,冯老板,你派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来糊弄我们啊!”
“张先生不来早说啊,白让我们等这么久了,走了走了。”
“哈这年轻人,哈长得不错,哈去浮红院做个兔儿肯定吃香。”
衡阳人说话,开头往往带个哈字,说这话的人乃是个面容有些猥琐的中年男人。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哄堂大笑。
刘箐有些着急:“这人说话……太过放肆了些,非烟妹妹,韩公子他应付的了吗?”
曲非烟灵动的眼珠转了转:“放心好了,箐姐姐,你看那位韩公子泰然自若,一定是胸有成竹啦。”
此时,楼上闹杂杂的,不少人跟着起哄要走。
冯远澈和冯申良出面安抚,可有一些新客根本不买账,还朝韩靖吹口哨。
韩靖微微一笑,全然不在乎,走到讲演台,拿起醒目,抬高一拍。
“啪!”
满堂的哄闹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韩靖缓缓念出了这首诗。
诗词这东西,往往一两句就能贯彻人的心扉,引起人心的共鸣。
尤其在座众人,大都是书都没读几句的草莽,听到这首豪气干云的诗词,简直就有头皮发麻,肾上腺素激增的快感。
台下的气氛凝滞了片刻,随即响起震天价的叫喊声。
“好诗,好诗啊!”
“哈这首诗就不枉老子来上一趟。”
“是,哈我更期待这位公子后面的故事。”
冯远澈两父子对望一眼,均在彼此的眼中瞧见了震撼之意,张乔三可是个秀才,也没这份诗才,捡到宝了这是。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刘箐喃喃念叨着这句诗,一双妙目忍不住瞧着淡淡含笑的韩靖微微失神。
就连古灵精怪的曲非烟也暗自点头。
韩靖见到先前闹腾的人,此刻都正襟危坐,心中暗笑:“小样,我好歹也是现代文化熏陶过的人,还拿捏不住你们。”
“咳咳。”
韩靖清了清嗓子道:“仗剑江湖,青衣纵马,美酒佳肴,有美在侧,谁不向往这样的江湖生活,不过,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仇杀,有邪恶,当然,也有大侠,我问诸位一句,大家对侠是怎么看的?”
“侠嘛,自然就是做好事,帮助弱小。”一位青年男子说道。
“侠当然要杀恶贼了,什么强盗、劫匪之流的,咱们衡山刘正风大侠便是如此,衡山一带的恶贼,全被他带着衡山弟子铲除了。”有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拍桌道。
“我认为侠不仅要帮助弱小,扶危济困,也应该量力而行,自有担当,问心无愧,堂堂正正。”刘箐温糯好听的声音传来。
“说得好!”
“原来是刘大小姐,难怪说的出这番话,真虎父无犬女!”
……
韩靖见众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又拍了一下醒目,让众人安静下来:“大家说的都对,都没错,只不过在宋朝有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侠,曾说过一句话,‘我辈练功学武,所为何事?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这只是侠之小者,而为国为民,方是侠之大者!’,今天我要讲的,就是这位大侠的故事。”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此言一出,堂中凡是有江湖梦的汉子,无一不觉得汗毛竖起,有振聋发聩之感。
众人还沉浸在这句话的余韵中,韩靖富有磁性的声音,已将故事娓娓道来:“一切还得从临安牛家村说起,那天,一位名叫丘处机的道长,从此处经过,这位道长,武功高强,嫉恶如仇,他……”
他早在上台的时候,就想好要讲什么故事了。
也许是魂穿让韩靖的精神强度远超常人,他上一辈子看过的书籍,经历过的事物都能清晰无比的回忆起来,此时讲起故事,层层递进,恍然如真。
众宾客听的是如痴如醉,起先还有人发问,到了后来,俱都凝神细听,生怕错漏一点细枝末节,有的人甚至强憋尿意,不去方便。
“郭靖说出‘段天德’这三个字,于七怪耳中,简直是有晴天霹雳之威,他们七人辛苦六年,在茫茫大漠之中奔赴千里,此时寻到了郭靖,无疑是天赐之喜,七怪各个高兴的要发狂……”
讲到这里,韩靖看了一眼周围,原本还算宽阔的二楼,此时已被人挤得密密麻麻,除了刘箐那处雅座,其他的座位上,无不是汉子挨汉子,一台板凳至少坐了四人。
“效果不错!不过说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喝了那么多润嗓茶,嗓子还是火辣辣的。
嗯,待会看看能收多少银子,再讲个两天,我就将后面故事默写下来,卖给老板,去福州。”
第四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九日后,夜幕降临。
福州城内,灯火通明。
乐居客栈,地字一号房。
房间里一灯如豆,靠着街面的窗口处,坐着一位俊俏少年。
莹莹黄光照在他如冠玉般的脸庞上,但见其一头长发由灰色的长巾竖着,黑色的眼眸深沉如海,鼻梁微挺,嘴唇紧闭,左手支着下巴,眉宇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思虑。
任谁见了,也都要称赞一声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傍晚从衡阳赶到福州的韩靖。
他在衡阳待了三天。
那三天,韩靖在衡阳城小小出了名,人称“玉面说书郎”。
每每讲书,茶楼是人挤人,火爆出圈了。
来听书的,不仅有大老爷们,还有慕名而来的侠女小娘。
早晚两场,光是豪客打赏的银子都近百两,更有人出上高价请他去自个府山说书。
对于这些,韩靖清醒的很,他的确需要一笔银两,为他后面三个月提升实力做铺垫。
是以,第二日,他便跟冯老板谈好了五百两银子买断故事的条件。
期间,曲非烟大大方方的当了一次刘箐的信鸽,约韩靖夜游衡阳。
韩靖自然不会拒绝,他本就想找人打听一些情况。
刘箐毕竟是江湖儿女,除了初见有些羞涩外,聊起天后,也是落落大方,让韩靖问出不少实用的信息。
两人相谈甚欢。
刘箐在得知韩靖要离开衡阳,虽很失望,却没有出言挽留,反而是请自家师兄米为义,为韩靖寻了一位靠得住的马车师父。
这让韩靖颇为感激。
“这几天吃的好了,吐纳法又让我涨了二十来斤的气力,再加上之前涨的力道,现在我每拳的拳力应该接近两百斤了。
这还只是一门普通吐纳法给我带来的变化,完全抵得上《般若龙象功》前三层,不知道那个世界的绝顶武学又该是何等的风采!”
韩靖望着街面,心神有些向往,畅想了片刻,思绪回荡。
一行不影响视线的黑字在他眼前闪过。
返回时限:1943小时。
韩靖双眼微眯:“又过了一天,今晚必须要拿到辟邪剑谱。”
白日里,他已经摸清了林家向阳巷老宅的位置,那附近还有不少住户,人多眼杂,只好耐心等到夜晚。
银月高照,夜色渐深,城内的灯火悄悄熄灭,四下的虫鸣之声愈发响亮。
“是时候了。”
韩靖站起身来,把桌子上准备好的匕首、绳索、火折子揣入怀中,快步走到后窗,推开窗户。
他翻过窗户站在窗台上,虚掩着窗户,借着幽幽月华,顺墙溜下。
“啪。”
落在地上的韩靖只觉得脚掌发麻,脚踝一阵酸痛,他咧了咧嘴,心中骂骂咧咧:“淦,我要是会轻功多好,直接高来高去,现在跟做贼似的。”
他揉了揉脚踝,看了一眼前后,起身朝着林家老宅赶去。
这处小客栈,是韩靖特意挑的,离向阳巷一里不到。
一路上,他除了碰到两只野猫打架,并没有撞见其他人。
林家老宅的院墙并不高,韩靖轻而易举的翻了进来。
院内久无人住,有些森冷,晚风摇曳着院内的杂树叶子沙沙作响,黑洞洞的房间在惨白的月色下如同鬼屋。
韩靖胆气十足,一点也不虚,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让周围两米内的环境变得亮堂了一些。
“辟邪剑谱在佛堂的楼顶上,这么多房子,慢慢找吧。”
韩靖拿着火折子,在院里来回穿梭,打开西北角的一间房时,终于发现了佛堂。
佛堂靠西的地方有个极旧的蒲团,桌上放着木鱼、烛台还有一叠佛经。
韩靖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两座烛台,整个屋里立时亮堂起来。
在房屋居中的位置,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达摩老祖面壁之像。
画像中,达摩老祖左手放在背后,右手食指指向屋顶某处。
“就是你了,哈哈。”
韩靖轻声自语,嘴角微微勾起,他瞧了瞧手指的方位,把怀中的绳索掏出,用力一甩,绳头的爪子扣在了房梁的拐角处。
韩靖用力拉了拉,见绳索稳固,便蹬在墙上借力,两三下爬上了房梁。
他顺着横梁,来到达摩老祖手指的方位,一阵敲打,用匕首磕开中空的位置,一角红色的衣物映入眼帘。
韩靖不禁心跳加快,一把将红色衣物抓了出来。
这是一件袈裟。
他打开瞧了一眼。
袈裟首端有着拇指头般大小的四字——辟邪剑谱!
余下的便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最先跃入眼眶的便是经典八字:
武林称雄,挥刀自宫。
韩靖咽了一口唾液,心里蹦蹦跳,凭着大毅力把袈裟折叠整齐,放入怀中。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回了客栈再说。”
他顺着绳索溜下房梁,把现场痕迹稍作处理,吹灭烛台,轻快的离开了林家老宅。
一路上,韩靖强压着激动的心情,飞快的跑回了客栈后巷,再借用绳索的便利,返回屋内。
他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点燃桌上的烛台,把怀中的袈裟取出摊开,仔细研读。
“武林称雄,挥刀自宫。极阳出阴,脉玄一象。烈药生炁,念归……”
剑谱总共有数千字。
开端百字,讲述的是内功总纲,行功路线,又用了百余字,讲述了习练方法、运用窍门和需要忌讳的地方。
中间一段讲的是剑法招式,对敌的灵活运用,以及林原图的经验见解。
最后百余字,则是讲了自宫之后的处理方法和练功必备药物。
韩靖一遍读完,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他强忍住尝试运行辟邪内息的冲动。
“以剑谱所述,辟邪的内功由极阳中生极阴,吸摄药力,一旦练成,一日千里。难怪林平之短短几个月就吊打一派掌门,有些东西果然是等价交换。”
韩靖颇为感叹,左手摩挲着下巴,“不过剑谱也说了,第一次行功尤为凶险,必须一气呵成,不割蛋的话,必然会血气溅脑,气血两溃,轻则成白痴瘫痪,重则暴毙。
白爷爷说我天资不错,估计我练辟邪,不是难事,先睡觉,明天一早去准备药和食物,再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练功。”
心中既定,韩靖收起桌上的剑谱,吹灭灯火,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次日一早,福州城的早集刚热闹起来。
韩靖准时睁开双眼。
洗漱完毕,他在楼下用过早饭后,叫来店小二打听情况,问他城内哪里有房子出租,环境清净偏僻一些,他需要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店小二信以为真,十分恭敬的把他带到牙行,找了个信得过的牙子。
一连看了三处地方,到第四处地方,韩靖满意的点头。
这处宅子,周围幽静,环境清爽。
院墙不高,院内简单精致,水井在左,石桌石凳在右,靠西的院墙处,还栽了一颗桃树,约有碗口般粗细。
更为重要的是周围的住户较少,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韩靖立马办了手续,给了牙子合适的赏钱,让其帮忙购买一些食物和日常用品,顺便找人来打扫一下房屋。
他自己则去不同的药店,购买练功所需的药物器材。
晌午时分,一切准备完毕。
烧炉旁。
韩靖取出高温消毒的刀具,用烈酒降温,刀身呲呲作响,雾气蒸腾。
他脱去下半身的裤子,嘴中塞了一大团碎布,眼神坚定,拿刀的手半分不颤。
这一断,真的还能复原吗?
万一我练不成绝世武功怎么办?
可我真的有退路吗?还有一千多个小时,不练此功,一旦回到天华星,十死无生!
但这是男人的尊严,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旦斩断,我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不,我一定能练成绝世神功,我一定能断肢重生!
……
纷乱的念头不断冲击着韩靖的心神和大脑。
沉默片刻。
韩靖把嘴里的碎步扯掉,看着右手中的刀,露出十分复杂的笑容,有苦涩,有不甘,有嘲弄。
半晌,他喃喃自语起来。
“贼老天,我不过是想求个活路而已。
你究竟要折腾我多久?
上一辈子,我没害人,也没做恶,可就是,就是……命运不公,十岁就躺在病床上,再也没有踏出过医院半步。
妈妈整日以泪洗面,偏只能在我面前扮乐观,爸爸四十出头,苍老的如同六七十岁。
我知道,他们心里有多痛。
所以,我一直努力吃饭,哪怕失去味觉,一直坚持治疗,哪怕每天痛到死去活来。
可那又能怎样?
我苦苦挨了十年,你还是一点希望都不给。
人的命啊,真不公平。
似乎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好了这辈子要受罪。
别人都叫你老天爷,但你真开眼了吗?
呵呵,我似乎应该感谢你,给我第二次活着的机会。
是啊,这一辈子,我没病,我能站起来,甚至拥有一个不错的身体。
可我还是要选,选我不想选的选择。
好!
不就是折腾吗?
爷奉陪!
看是你把爷我玩死,玩疯,还是爷的命够硬,够活!
你等着吧,终有一天,我会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到最后一句,韩靖眼神一凝,再无一丝迟疑,手起刀落。
两蛋落在事先准备好的铜盆中。
韩靖瞳孔骤缩,额头上青筋暴起,呼吸变的粗重起来,却未发出一声痛哼。
这种程度的疼痛比上辈子的癌痛轻了许多。
他,受得起。
止血,敷药。
他不曾吭过一声。
只是他的眼眶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一圈圈血丝疯狂蔓延,瞬间遍布整个眼白,如同入魔。
他有恨。
恨命运,也恨在命运手下为虎作伥的人!
“让我做替死鬼的李家,还有沆瀣一气的阜阳衙门,此辱,我韩靖必报!”
第五章 剑成出山
一夜过后。
滴水未进的韩靖缓了过来,下面传来的痛感已经很轻微了。
“恢复的好快,剑谱上说,割了之后,短则三四日,长则七日十日,不能擅动,我为什么一天就好了?”
不得其解的韩靖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肯定是吐纳法的原因,它不仅让我的气力暴涨,还增强了我的体质,让我的恢复力远超常人,唉,白爷爷的人情我欠大了。”
韩靖抿了抿嘴唇,把心中的感慨和难过压下。
白彦景教他吐纳法的时候,还教了他认清诸身穴位,以及一些医理知识。
不然,即便他割蛋无忧,也难练功。
甩了甩头,韩靖抛开杂七杂八的想法,当务之急,是好好练功,我不能白白吃苦。
他把桌上练功的药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温热的药水下肚,药力缓缓散开。
韩靖闭上双目,盘膝坐好,双手平方在腿上,呼吸渐渐悠长,脑袋里思绪放空,凭着意念感知药力散发的热气行功。
不知过了多久,韩靖心中一动,便感觉到体内一股极其燥热的气息在小腹转动。
随着这股燥热之气在穴位之间转换转动,热气尽消,凉意骤起,一丝极其细腻的清凉之气在他的丹田汇聚。
渐渐的,吸收的药力越来越多,韩靖丹田内的这股气息逐渐壮大,形成一道小小的气旋,再往四肢百骸游走。
蓦的。
韩靖睁开双眼,本就清澈的眸子更加明亮了几分,他一掌轰出。
空中“呼”的一声炸响,气浪翻涌间,手掌前方的火炉内的火苗顿时摇摆起来。
韩靖心念一动,眼前黑字浮现。
个人信息:
姓名:韩靖
武道境界:纳气(不入流)
武功:辟邪剑法(1%)
战力:5-10
“纳气境,这莫非是天华星武学之道的境界划分?只是为什么还是不入流啊?”
韩靖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回想起白彦景说过的话,“白爷爷说,天华星练内力前必先炼体,体魄不强者,难登大道,这样看的话,应该是我炼体的程度不够,所以有了内力,依旧不入流。
看来以后还要寻找炼体的法门,弥补不足。
不过辟邪确实不同凡响,在低武世界里提升实力太明显了,就这么一会我就脱离了个位数的战力,不知道三个月后,我又会具备怎样的实力?”
韩靖带着期待,继续运转心法。
……
练功不知岁月。
日子倏忽而过,院里的杂草都长了几茬。
韩靖是白日练剑,夜里行功,每日除了睡三个时辰,再加上吃饭、方便的时间,其余的功夫皆是醉心于辟邪剑谱。
由于他心无杂念,韩靖的功夫是一日强过一日。
除了内力增长了不少之外,辟邪剑法也是登堂入室,深得其中快、诡、灵三味。
就这样,一个多月过去了。
原本英俊不凡的韩靖又走了老路,身上的白衣黑一块的破一块,头发乱如杂草,不成模样。
这一日中午,练了一早上剑的韩靖,感觉到腹中一阵饥饿,他走到灶屋,揭开米缸面盆一看,空空如也。
“我这是待了多久,这几天我的进步越来越缓慢,药也用完了。”
想到这里,韩靖心神一动,眼前浮现黑字。
个人信息:
姓名:韩靖
武道境界:纳气(不入流)
武功:辟邪剑法(79%)、逐风步(81%)
战力:89—93
返回时限:690小时。
“剑法和战力已经三天没有上浮了,看来武技79%的熟练度是一个坎,不是单纯的苦练能够突破的。”
“还剩下一个月,得去会会高手,闯出名头来。”
神秘力量有一条额外奖励,是让韩靖在笑傲江湖中闯出名头,且奖励的多寡视名头的大小而定。
韩靖没有道理放着奖励不拿,他对天华星了解的太少,对青国同样是两眼一抹黑。
青国朝廷毫无由头的要将他在牢中处死,以及狱卒讳莫如深的态度,在他心中是一个疙瘩。
这些细节告诉他,此事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而若想活下去,他必须要不断攫取资源增强自己。
“嗯,先去福月楼吃一顿。”
打定主意的韩靖出了房门,来到房中,把床头上挂着的一个灰色锦囊取了下来,系在腰间。
这是他风干之后的宝贝。
他会时刻把它带在身上,提醒自己,不断变强。
韩靖走出房间,来到院中,脚下一点,一跃而起,纵至六米多高,轻飘飘的落在院门两丈外,朝着大街上走去。
天上阴沉着黑云,近秋的下午有些寒冷。
韩靖衣衫褴褛的走在街上,引人侧目,但却没有人投来厌恶或是恶心的眼光。
芸芸众生从来不缺乏稀奇古怪的角色,而这少年眼神明亮,目光坚定而自信,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事情能难得倒他。
这样的人即便落魄,也绝对干不出来坏事。
韩靖并不在意众人奇怪的目光,他来到一处香气四溢的卤猪头肉摊旁,买了半斤剁好的猪头肉,边走边吃。
这时,两名女子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衫从他身旁走过。
韩靖不受控制的回转了半个身子盯着那两名女子,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衣服的颜色好好看,我要不要来一套。”
随即,韩靖眉头微簇,感觉不大对劲。
我以前喜欢的是黑色和白色!
“离谱,辟邪竟然影响了我的喜好,绝对不行,我不能被掰弯。”
韩靖愣了愣神,正要转身朝前走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劲风和喝骂声。
“格老子的,臭要饭的,敢挡你大爷的路,滚开。”
劲风在前,喝骂在后。
韩靖脚下微动,避开了劲风一击,回过头来一看。
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比他高一头的长脸汉子,形容猥琐,眉宇间隐隐有着怨气。
“龟儿子?你还敢躲?”长脸汉子又一次抬起右手,想要打韩靖一个耳刮子,以泄私愤。
韩靖皱起眉头,面前这人出手力足势沉,显然身上有着功夫,如果他是普通人,欺负是一定挨了,说不定还是一顿毒打。
“叭。”
韩靖后发先至,捏住了长脸汉子的右手手腕,决定教他做人。
呼的一声。
韩靖握着猪头肉的左手,拧成拳,铁锥一般捶向长脸汉子的面门。
长脸汉子在手腕被捏住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碰到了练家子,心中一阵后悔,手上却不慢,左手运足内力,想要挡住这一拳。
“砰!”
凛冽的拳风扑面而来,长脸汉子只感觉左手一麻,手上的内力瞬间被冲散,自己的左手与脸颊亲密接触,宛如被铁锤砸中的冲击感在脸上蔓延开来。
鼻血横流,门牙崩飞,整个头晕乎乎的不受控制的往后狂仰。
长脸汉子的眼泪的一下就如决堤的大坝流泻不止。
“等等,我是……”
韩靖不等长脸汉子说出这句话,一脚踢在长脸汉子的脚踝处,右手再用劲一带。
长脸汉子呈三百六十度在空中打了个转,翻转倒地,灰尘四起,摔的是鼻青脸肿,浑身脏腑都好像移了位。
这番变化,前后不过十几秒。
周围已围拢了看热闹的百姓,这些人很有经验,一个个离韩靖他们两人五六米远,生怕被误伤。
“教你一个道理,本事不行,就夹起尾巴做人,欺负弱小,就要做好被欺负的准备。滚!”
韩靖没有再出手,他不愿被人看猴戏一样的围观。
“知……知道了,我马上滚,马上滚。”
长脸汉子刚才是想报青城派的名号免打,可韩靖出手果决,压根不给他机会。
他心中虽然记恨,可哪里还敢多言,连忙从地上爬起,冲开人流,往远处越跑越快。
韩靖看着长脸汉子远去的背影,又瞧了自己的手掌,明确感受到武功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围观的人见没有了热闹,各自议论着走开了。
过了片刻,韩靖打开包着猪头肉的油纸,吃了一口猪头肉,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
“嘶,刚才那人的口音是四川人,会武功的四川人出现在福州,是青城派?不好!我练功练忘了,算算时间,林家怕是遭了难!”
……
福威镖局,正厅。
偌大的厅中,桌椅都被移到了墙边处,厅中心摆放着的是十七具尸体,横七竖八,不成模样。
一众镖师神情惨然,惊惧交加的站在一旁。
林震南瞧着一地的尸体,神情无奈且惶恐,拿着烟袋杆子的左手轻微的颤抖着,喉间里有话却吐不出来:“到底是……”
这时。
外面人声嘈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厅外由远及近,是个三十多岁,肤色黝黑的镖师跑了进来:“总镖头,外面有一个十几岁的邋遢少年,说有极为重要的镖要托,还要见您。”
林震南回过头来,两条浓眉皱到了一起:“老朱,这都什么时候了,就说镖局这几天有丧事操办,不接生意!”
朱镖师哦了一声,转身便走。
“等等,老朱。”林震南心中一动,出声叫住了他,“那少年什么模样,口音如何?”
朱镖师答道:“我听不出来他的口音,他虽然有些邋遢,但我仔细瞧了瞧,他长的……长的很俊美,比少公子还要俊俏一些。”
林震南凝望着厅外的方向,心想:“到底是谁要为难我福威镖局,一晚上就下手杀了二十几人,还不显露痕迹,手段之毒辣,是我生平仅见。
这时候,却有人前来托镖,还不漏口音,难不成他跟此事有关?还是说他是背后黑手派出来的先锋?”
他长叹了一口气,收摄心神道:“罢了罢了,老朱,我跟你去见见他。”
福威镖局。
韩靖坦然的站在门外。
他走到福威镖局附近的时候,便听闻路边的行人在议论镖局里爆发了瘟疫,死了十几个人。
他心中暗叹一声,到底是来的晚了些。
了解情节的韩靖,十分清楚福威镖局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死去的十几个人,分明是余沧海用摧心掌打死的。
他还故意不漏痕迹,造成鬼怪报复的假象,想要把镖局上下吓的心胆皆裂。
恩怨分明是韩靖做人的准则。
他既然拿了辟邪剑谱,就跟林家存了一份香火之情,自然容不得余沧海灭了林家满门。
那便只好杀了余沧海。
反正青城派也没几个好东西。
念及此处,韩靖敲开了紧闭的大门,说自己要托镖。
等了片刻。
大门再次洞开。
方才开门的黑脸汉子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考究但形容微微憔悴的的半百老者以及数位镖师。
这半百老者的眼中血丝遍布,眉带焦虑,即便他表面掩饰的很好,可韩靖还是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安。
老者拱手道:“在下林震南,不知这位少侠名号,有何要事?”
韩靖同样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我叫韩靖,林镖头,事情不太方便在这里谈。”
林震南摇了摇头:“韩少侠还是在这说清楚的好,镖局里闹了瘟疫,恐怕碍了少侠的眼睛。”
“是吗?”韩靖把握在左手的长剑杵在地上,信口说道,“我看镖局里不是闹瘟疫,是仇杀吧?”
林震南目光一凝,神情差点失态,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好在他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忍住了话头,镇定心神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那些跟在他身侧的镖师也都凝眉望着韩靖,有几个甚至把手中的兵器都对准了他。
淦,闹乌龙了,他们把我当仇人了?
也是,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我冒冒然寻上门,由不得他们不怀疑。
韩靖心念起伏,正待解释几句,街上忽然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响。
他侧着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见是一匹棕色骏马正朝着镖局行来,它的背上横卧着一人,脸上血色尽失,显然死去多时。
韩靖皱了皱眉头。
江湖里有仇杀再正常不过。
但余沧海以杀无辜之人来折磨林家上下,这就有些反人类了啊!
“褚贤弟!”林震南大叫一声,一个纵身跃到识途老马的身前,眼泪滚滚而下,颤抖着双手把马上的尸身抱了下来。
这是他清晨派出去求救的镖师之一。
韩靖一登门,人便死了回来。
他悲切了片刻,胸中激愤交加,失了泰然自若的神态,愤怒的回过头望着韩靖:“阁下好手段,亮出腕来吧,我福威镖局接下了!”
韩靖自知解释无用,也不言语,脚下一动,形如鬼魅的闪至林震南身前,右手并指,如疾风般点在林震南两手手腕处。
林震南只感到一股劲风扑面的同时双手发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褚镖头的尸身。
韩靖右手挽住褚镖头的尸身,再轻轻一纵,人已经到了福威镖局门内。
前前后后不过两秒,众人脸色大变,他们何曾见到过如此迅捷的身法。
有几个原本就快吓破胆的趟子手,指着韩靖面如土色:“你是……是……鬼,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林震南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心想:“他方才要是抹我的脖子,我恐怕……”
韩靖把褚镖头的尸身轻轻放在地上,拔出左手中长剑道:“林镖头,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不过,看完他的致命伤,马上就解开你们的疑惑。”
说着,他抖手刺出一剑,轻轻一旋。
褚镖头心脏部位的肉块脱离肉体,滚落在地,露出血淋淋的人心。
瞧着剑身上殷红的鲜血,韩靖没有半点不适反应。
奇怪,我的内心竟然毫无波动,难不成是上辈子在医院里生死见的多了?
林震南和一众镖师走了过来,俯下身子端详,见到这颗血淋淋的心四分五裂,被震碎成了好几块。
“摧……摧心掌!”林震南右眼因惊惧不住而抽动,膝盖打颤,浑身酸软,半晌喃喃道,“果然是他们,青城派、青城派……。”
有见识的镖师低声嘀咕:“一掌震碎心脏七八瓣,不显半分伤痕,这份掌力要杀我们一百个也绰绰有余。”
“青城派……好一个青城派,他这是要猫捉耗子,把我们玩够了,玩到肝胆皆裂,再赶尽杀绝!”有镖师神情惨然的笑道。
“爹。”回廊里传来一声大喊,“贼人来了吗?孩儿来跟他决一死战!”
紧接着,回廊拐角里冲出来一位锦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手中提剑,清俊的脸上写满愤怒。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风韵犹存的贵妇和几名随从。
韩靖看了一眼那少年,默默吐槽:“难怪岳灵珊移情别恋,林平之这小子有我五分帅,颜狗哪里挡得住。”
林平之和王夫人提着兵刃赶到近前,略带敌意的瞧着韩靖。
韩靖无奈的耸了耸肩。
合着我现在瞧起来像反派呗。
“震南,贼子找上门来了吗?”王夫人左手握着金刀,眼睛盯着韩靖向丈夫询问。
林震南连忙解释:“娘子,切莫误会这位少侠,你瞧褚贤弟的心脏。”
王夫人抬眼看去,顿时握紧了手中金刀,面有怒容:“是青城派的摧心掌!”
林平之闻言,愈加悲愤,提着长剑跨过褚镖头的尸身,环顾四周,大声叫喊:“青城派的狗崽子,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姓余的渣滓是我杀了,你们尽管冲着我林平之来啊!
跟我出来打,我打不过一命陪一命,死而无怨!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害无辜好人,算什么本事,缩头乌龟王八蛋!”
王夫人和林震南听着儿子的叫喊,当即红了眼,这两日他们也是提心吊胆,恼恨非常。
而王夫人脾气本就有些火爆,当下也跟着喝骂:“狗崽子,青城派的,有本事出来决一死战,你们是怕了我林家七十二路的辟邪剑,还是畏惧老娘手中的这口金刀!”
忽然,一声冷笑从西北角的屋顶传来,紧接着,破空之声响起,“嗖”的一声,两件暗器分别击打在王夫人手中的刀和林震南手中的剑身上。
两人手臂像是被火突然烫了一下,兵器顿时掉落在地。
“等到你了!”
韩靖听闻冷笑声的一刹那,脚下一点,经脉里内力激荡,瞬间跃起两丈余高,一个闪身,在墙壁上借力,落在西北角的房顶上。
第六章 小试牛刀
房顶上。
一个身材矮小的道人伏贴在砖瓦之上,身长不到一米四,眼睛狭长,鼻子粗大,嘴角上的两撇胡须从脸上横到下巴,甚是丑陋。
韩靖就落在矮小道人面前一丈远。
矮小道人吃了一惊,似乎被韩靖突兀的速度惊到了,但只是眨眼间他便反应过来,随手拍飞一枚青瓦。
风声骤响,青瓦如同飞梭般直击韩靖面门。
韩靖手掌翻起,迎瓦一拍,内力激荡间,青瓦碎裂开来,瓦粒散落在房顶之上叮叮作响。
趁着这个空档,矮小道人一蹿而起,瞬间飞离了六七米远,竟然是要离开镖局。
“余沧海,你跑什么?有胆杀人,没胆留下吗?”
韩靖喝了一声,足下发力,身形犹如弹弓一般猛地弹了出去,一个纵跃间,便离余沧海不足三米。
两人一追一逃,片刻间便去的远了。
又是两道衣襟带风之声响起,东北角处的院墙上跳出来一男一女,男的头发半白,女的身形妙曼,两人朝着韩靖和余沧海飞出的方向匆忙追去。
屋顶下方。
林震南等一众人才反应过来,瞧着地上掉落的刀剑,和一旁碎裂的砖头,又惊又恐,恍然如梦。
“这种手段……”林震南看着碎裂的砖头说不出来下面的话。
林平之则盯着韩靖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世间竟有这等武功,这么快的身法,他的功夫……”
……
韩靖追着余沧海很快追出了城外。
城外是一片绿竹林。
竹林繁茂醒目,绿意盎然,偶有落叶随风飘落,在空中起舞,盘旋打转。
余沧海落在竹林间的一处帐篷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韩靖随之落在三丈外,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如果不是他的形象有些拉胯,这份清淡随意属实很有风度。
余沧海狭长的眼睛盯着韩靖,语气僵硬:“你是哪个?”
帐篷里的人听到说话声,连忙走出,一共六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喊了一声“师父”,在余沧海身边站定,凝望着这个邋遢少年。
其中一位长脸汉子身子一抖,脸上忽然露出兴奋神色,恶狠狠的指着韩靖道:“是他,就是他,师父,师兄,这个人,刚才……刚才在街上打了我,还侮辱我们青城派!”
“嗯?”余沧海斜眼瞟了自家徒弟一眼,他深知这个弟子的德性,言语间肯定是夸大其词了。
被打是真,侮辱青城派却不一定。
余沧海心想道:“这人的轻功甚至要胜我三分,可路数我没有看出来,年纪轻轻的有此修为,来历必定不凡,还是不要轻易结仇的好。
他去福威镖局,难道也是为了辟邪剑谱,还是说因为人达得罪了他?嗯,且试他一试。”
“阁下究竟何人?为何阻拦我青城派报仇雪恨?”余沧海指着贾人达道,“若是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我立马让他跟你赔礼道歉。”
贾人达缩了缩脖子,脸上兴奋的神情凝固住了。
“呵。”韩靖眯起双眼,半是不屑,半是好笑道:“我叫韩靖,余沧海,是不是报仇你自己心里清楚。咱不扯东的西的,我就一句话,你要的辟邪剑谱在我手上。”
“此话当真?”余沧海眼里光芒暴涨,向前踏了一步。脸上露出贪婪之色,半信半疑道,“瓜娃子,有些话不能瞎说!”
韩靖嘴角微微翘起:“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呛”的一声,长剑出鞘,韩靖持剑疾冲,动如脱兔,一瞬之间,长剑离余沧海的面门已不到三尺。
余沧海心中一惊,脚下暴退,抽出利剑,运气于臂,想要荡开面门上这一剑。
谁知韩靖的剑法快到不可思议,以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避开了余沧海格挡的这一招。
随即,余沧海感觉脸上一凉,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痛,他的左脸已被划开一道食指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这是辟邪剑法第三式,江上弄笛,余掌门。”
韩靖说话间,手中的长剑并不停顿,寒光一闪,剑身已掠至余沧海右臂。
余沧海“啊”了一声,右手还未抬起,右臂上的青色长衣破开三道口子,鲜血狂涌而出,立时染红了衣衫。
“这是第五式,云锦层然。”
“师父!”
站在一旁的六位青城派弟子,见余沧海连连受创,连忙拔剑出来助阵,他们把韩靖团团围住,两个攻击韩靖面门,两个攻击韩靖下盘。
还有一个佯攻中路,贾人达则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使出全力。
韩靖不闪不避,手中长剑化为一团看不清的剑光,剑声呼啸间,连续挑抹几下。
六名青城派弟子发出痛呼声,握剑的右手鲜血横流,长剑落在地上,一条臂膀已是废了。
“格老子滴!”
余沧海怒骂一声,这六名弟子中,有五名是他青城派年轻一辈的好手,如今用剑的臂膀被废,武功算是没了一大半,这是断了他青城一脉的后继,简直恶毒。
方才他瞧韩靖面容年轻,虽然起了杀心,但还是有些轻敌,才被韩靖得了先手,而一步错,步步被压。
这下得了空档。
余沧海大吼一声,汹涌的内力透体而出,一式青城派绝招剑式使出,整个人身子转如陀螺,化作一道青影,剑光连成一片帷幕,朝韩靖笼罩而来。
韩靖脚下轻灵,往后暴退,抬剑刺入剑幕,想要寻到破绽。
“叮,叮,叮……”
一连相撞五剑,韩靖整个右臂一阵酸麻,肌肉刺痛,犹如针扎。
“不行,余沧海到底是一派之主,几十年的精纯内力胜我太多,不能太装了。”
韩靖不敢再托大,利用身法迅捷,剑法快诡之利,趁着余沧海防守的空档,突刺数剑,剑剑入肉。
没过多久,余沧海整个人宛如一尊血葫芦,浓稠的血腥味在竹林间弥漫开来。
那六个青城派的弟子看到如此惨状的余沧海,都吓得抱着伤臂,愣在原地,不敢逃也不敢上。
“余掌门,这辟邪剑法你已经见到了十五招,怎么样,还满意吧?”韩靖露出一口白牙,笑的灿烂。
余沧海头上的铁簪掉落,头发披散,身上的道袍被血汗浸染,看起来非常狼狈。
不过是几分钟的交战,韩靖把他的贪婪之心击的粉碎,饶是他身为一派之主多年,也对韩靖快诡绝伦的剑法感到胆寒。
“他明明内力不如我,可这剑法……怎么会快到如此地步,我,我……”
数次在死亡的剑锋边缘游走,他内心深知自己已经害怕之极,眼前的少年想要取他性命,再简单不过。
“尊驾究竟是那位高人的弟子,我青城派似乎没有得罪的地方,如果是因为林家的缘故,我马上带弟子撤离福州,从此不再寻林家的麻烦,那些死去的镖师,在下会赔礼谢罪,做出赔偿。”
余沧海在死亡的威胁下,终究是服了软。
“哈哈哈。”韩靖大笑几声,震的林中禽鸟惊飞,“余掌门,好歹你也是混江湖的,要不要这么幼稚,谢罪有用的话,你就不会碰到我了。
实话告诉你,我杀你是因为我想杀,为了我身心舒畅。
一句话,江湖事,江湖了,谁的拳头大谁说话。”
余沧海咬着牙,狭眼眯成了一道缝,话已经说死了,没有还转的余地。
他怒喝一声,手中利剑再度化作一阵青光,使出平生最得意的剑招,想要极限一换一。
剑啸声起,余沧海化作一道青龙,手中的利剑幻化出无数道剑影,层层叠叠,卷的脚下的竹叶纷纷飞起,四散炸裂。
韩靖不慌不忙,一个闪身化作一道残影。
余沧海眼前一花,但觉一道白影一晃而过,手中的利剑顿时落了空,他大惊之下,凭着经验想要回身出剑,可还未转过身来,一截剑尖由后背直入心脏,破体而出。
“你……”
余沧海瞳孔立时放大、失神、涣散,随即,带着满脑子的不甘软软倒下,没了呼吸。
见到余沧海死了。
第一次杀人的韩靖,没有半分不适,反倒有种再度出剑的冲动。
难道我真是一个天生杀丕?还是我释放了天性,受到辟邪剑法的影响,而有些变态?
管他的,余沧海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他一人,也许能救活许多人,算得上功德。
“一共十六招,如果他没有轻敌和胆怯,估计还能再撑十招左右,余沧海在笑傲里的武功不算低,真要综合排起名来,应该能在百名以内。
低武世界里,辟邪剑法初期的效用比独孤九剑还要牛掰,短时间里提升的实力太恐怖了,一定程度上,能无视内力的差距。
不过,我也不能膨胀,内功差是硬伤,我现在的水准也就跟林平之杀余沧海和穆高峰之时差不多,碰到左冷禅这一级别的高手肯定得歇菜。”
韩靖头脑风暴了一番,他身不染血,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让人胆寒的气势让人惊怖。
尤其是直面他的青城派弟子,见到余沧海被韩靖轻易诛杀,其中四个当即被吓得软瘫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连连求饶:“大侠饶命,我们只是奉师命行事,再也不敢了……”
另外两个则盯着韩靖,惊惧的目光里时不时闪过恨意。
韩靖不言不语,剑锋掠出,嗖嗖两剑。
那两名盯着韩靖的青城派弟子喉头冒出一缕血色,倒地身亡。
他可不想给自己留后患,即便这两人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林家依旧是能被他们捏瘪搓圆。
他不信佛,也没有时间去劝这些人洗心革面,那便只好杀了。
另外四人见到倒下的两名同伴,一个劲的告饶把血都磕了出来,贾人达更是头都不敢抬,生怕韩靖再起杀心。
韩靖摇了摇头:“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你们,把余沧海的尸体抬到福威镖局去,等会我还有事情交待。”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偏头,对身后某处道,“两位,戏看够了吗?”
第七章 简单的筹谋
身后没有动静。
韩靖轻笑了一声,跟踪他和余沧海来这的两人,他早凭着异与常人的灵觉发现了,略一思索,便明了两人的身份。
不现身?
韩靖内息传至脚下,足踏逐风步,一个晃身出现在了后房竹节密集处。
在他身前半米处,蹲着一男一女,男的白发苍苍,女的身材窈窕,两人都穿着粗布麻衣,还在呆呆的望着他方才站立之地。
嗯?
陡然间,这一男一女同时回身出手,男的掌势浑然,如山如岳,一掌拍向韩靖的小腹。
女的并指如剑,嫩玉般的手指以回头望月之势,点向韩靖的膝关节。
韩靖抬腿一脚,封住老者的掌势,右手一剑向前,剑尖抵在妙龄女子的喉间。
那妙龄女子白皙的脖颈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是她的脸上坑坑洼洼,如同蟾蜍背上的斑点一样,好不恶心。
“这位小爷手下留情,我和我孙女不是坏人,只是路过此地,听见前面动静,才驻足观看,万望手下留情。”半百老者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老实忠厚的脸上一副骇然失色的神情。
“是吗?”
韩靖眼中的神色宛如猫戏老鼠。
劳德诺的演技真不是盖得,如果不是我熟知剧情,还真被你们骗到了。
“当然。”
劳德诺接过话头,起身掏出腰间的荷包,恭敬的递到韩靖面前:“这是小老儿走南闯北得到的积蓄,里面有五百两银票,还望小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和我孙女,今天见到的事情,我们绝不往外泄露半句。”
“不,不,不。”
韩靖连说了三个不字,“你不是走南闯北吗?这个事,你得讲,你不能藏着掖着,你得大讲特讲,可以明着说,辟邪剑法,当世只有我会,林家的那个只是西贝货,另外,真正的剑谱在我这。”
韩靖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悠悠然笑道:“嗯,我叫韩靖,立青靖,辟邪剑传人,别记错了,钱丢下,你走吧。”
他可不敢伸手去接,万一劳德诺藏个毒针什么的,他又没有百毒不侵之体,岂不是阴沟里翻船。
劳德诺顺从的丢下荷包,望着韩靖道:“小爷,我孙女……”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趁我没改主意之前,赶紧滚。”韩靖的脸色微微一沉。
劳德诺一想到余沧海的下场,背脊顿时冒出了冷汗,为难的瞧了一眼扮丑的岳灵珊。
岳灵珊黑溜溜的眼珠往上翻,想要说的是:“快去找我爹。”
劳德诺叹了一口气:“还望小爷不要为难我孙女,日后定有厚报。”
说完他转身便走。
满身冷汗的劳德诺脑海一直浮现余沧海的死状,压根不敢回头?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回嵩山,好让师傅知晓,这么年轻的高手,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辟邪剑谱竟然在他的手上,千万不能让他破坏我嵩山派的大计。”劳德诺心中碎碎念。
韩靖扫了一眼劳德诺的背影,目光有些深沉。
杀余沧海,还秘籍之情是其一,同时也是他扬名江湖的第一步。
而让劳德诺离开,则是他扬名江湖的第二步。
他能待在笑傲江湖的时间不太多。
想要博得名头,就要干大事。
余沧海是所谓名门正派的高手,青城派的名头在江湖上不低,他以辟邪传人的身份杀之,合乎情理,这毕竟是两门剑法之间的积怨,江湖事,江湖了,不会引起公愤,反而会让他声名鹊起,因为韩靖太年轻了。
而劳德诺表面是华山派二弟子,其实则是嵩山派的卧底。
这个二五仔,死忠于五岳剑派的盟主左冷禅。
用他来在五岳剑派宣扬自己的名声再好不过。
况且,辟邪剑谱在他手中的消息一放出,林家的压力就要小很多,就算别人想打林家的主意,也该看看他的脸色。
毕竟现在的韩靖,凭着辟邪剑法在笑傲江湖,当属于一流高手,还是无牵无挂,不知来历的那种。
这足以让任何势力有所忌惮。
“江湖要再起风云了。”
韩靖淡淡的自语了一句,随后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由低到高,由兴奋到畅快,再至狂笑自若。
他这会看起来有些癫狂,甚至在旁人看来他就如同着魔了一般。
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上一辈子,韩靖活的太累太憋屈了。
相比起前世的绝望,阜阳城牢房里的无奈,现在这种刀光剑影、舞动风云,才是他渴望的生活。
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老是在想,如果他没有病痛,他会怎样过那十年。
想了许多种,最终归咎于一句话,他要痛痛快快的活。
而这辈子,机遇难得,虽然命运再度给了他一刀,但痛苦是阻挡不了他那颗炽热的心。
既然入了此间,就让做我想做,做我能做的事。
搅动风云者谁?
江湖人也。
而扬名者,踏风云也!
“喂,你留下我干什么?”岳灵珊清脆的嗓音把韩靖拉回了现实。
韩靖朝她瞅了一眼,虽然知道岳灵珊是故意扮丑,可她现在这幅尊荣与清脆好听的嗓音实在有些违和,让韩靖极为难受。
哎,辟邪竟然能影响我对事物的态度。
深知自己为人的韩靖轻叹一声,收回了指在岳灵珊白皙脖颈上的长剑,笑了笑道:“第一、不要试图逃跑,不然余沧海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第二、把你脸上的装扮去掉,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解决你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易容了。”岳灵珊心中一惊。
韩靖懒得解释,随口道:“不是你刚告诉我的。”
“我……”
岳灵珊哼了一声,愤愤不平。
她身为一派掌门的女儿,素来在宠爱中长大,即便是严厉稳重的父亲也把她视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哪里遭遇过受人所制的委屈。
不过好在她也明白江湖上的规矩,为人所制,要么求死,要么顺从。
而韩靖看起来不像是恶人,不然就不会放了二师兄。
所以,她气鼓鼓的选了后者。
没多大点功夫,岳灵珊恢复了真容。
一张秀丽的瓜子脸上,有着一双清泉般的双眼,樱桃小口,眉眼俏丽,即便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也难掩窈窕曼妙的身姿。
虽然称不上绝色,但确实是一张精致的初恋脸。
“难怪令狐冲一直忘不掉小师妹。”韩靖内心嘀咕了一句,心血来潮的想道,“不过跟我比还是没办法的。”
这个念头一出,韩靖瞬间呆滞了一下。
淦,辟邪的后劲这么足吗!
“你……你在看什么?”岳灵珊看着他的神情,以为韩靖被她所迷,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戚!
韩靖哂笑一声,翻了翻白眼,收回眼神道:“跟着我,先去福威镖局。”
岳灵珊瞧着韩靖不屑的表情,恼恨的跺了一下脚,不发一语的跟在韩靖身后。
第八章 青城玄功
这会,那四名活下来的青城派弟子,抬着余沧海的尸身来到韩靖近前。
其中一名二十三四的方脸汉子走上前来,他手中小心翼翼的端着一本古朴的书籍,其上有《青城玄功》四字。
“大侠,这是我青城派的功法秘籍,方才从我师……余沧海这个贼子身上搜出来的,请您过目。”方脸汉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于这吓破胆的人,韩靖不觉得他敢暗算,伸手接过《青城玄功》,淡淡道:“别叫我大侠,从你口中听着怪别扭的,嗯,叫我爷,韩爷。”
“是,韩爷。”方脸汉子挤出谄媚的笑容,“我于人豪愿为韩爷效劳。”
“不错,你倒是很识时务。”韩靖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杀你们。”
他虽然瞧不上于人豪的为人,但他并不好杀,求生是动物的本能嘛,给他一针安心剂又何妨。
另外三人见状,好不后悔方才手不够快,没有拿到秘籍,只好跟着表态。
“我罗人杰愿为韩爷效劳。”
“我洪人……”
岳灵珊一双美眸中有些鄙夷,心想:“江湖传言都说青城一派不输我五岳当中任何一派,现在看来,却是大大不如,我五岳剑派绝对不会有这种不肖逆徒。”
韩靖摆了摆手:“去福威镖局,你们走前面。”
“是。”
于人豪一行四人抬着余沧海的尸体,忐忑不安的朝着福威镖局的方向前行。
韩靖用剑跳起地上的荷包,揣入怀中,跟在于人豪他们后面,用三分心思赶路,七分心思翻看手中的《青城玄功》。
岳灵珊则闷闷不乐的走在最后,心里涌出许多念头。
“韩靖,他是不是用的假名字?听他声音年纪应该比我还小,爹爹从来没跟我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位年轻的用剑高手。余沧海虽然不是爹爹的对手,可爹爹要想打败他,也不会如此轻松随意。爹他真能救我吗?”
“不对,不对,我华山派的剑法当然不是青城派能比的,爹和娘一定能打败这个怪家伙……”
走在前方的韩靖,自然不会知道岳灵珊心中所想,他的心神完全被《青城玄功》所吸引。
这本玄功乃是青城派的立根之基。
不仅记载了内功心法,还有剑法、掌法、腿法、轻功、点穴手法。
内功心法叫《青玄气劲》,功法算的上阴阳相济,走的是道家内功路子,起初进展缓慢,但胜在根基扎实,几乎很难走火入魔,越往后修越是厉害。
修到最高境界,青玄二劲齐发,劲如松,绵如风,威不可当,气机悠长。
“这《青玄气劲》比辟邪内功倒是要完整许多,后路要长一些,不过修出来的内力似乎没有辟邪纯粹,哎,辟邪到底是残本,若是完整的武学,我的战力应该更上一层楼……”
韩靖摇了摇头,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勤修苦练辟邪内功,虽然算不上小有所成,但也过了最初的阶段,具备一定的眼光。
依他的推断,辟邪剑谱若是完整的,必然是低武的绝顶武学。
“真要算起来,《青玄气劲》应该是金系一流中等的内功,若是放在江湖上,也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可惜,对我的帮助有限。”
韩靖继续往下翻看。
剑法是松风剑法,与《青玄气劲》很是相配。
剑法共三十六式,有一百多种变化。
其核心便是十六字,如松之劲,如风之轻,刚劲轻灵,兼而有之。
“剑法就彻底比不上辟邪了,招式也好,变化也罢,与辟邪差的不是一截,难怪余沧海一心要夺辟邪剑谱。”
韩靖翻过剑法,看到了掌法。
掌法记了两种。
一是摧心掌,二是袖里乾坤。
摧心掌是以内功的阴劲催动,专攻脏腑,有快、慢两种用法。快者,中掌立毙,脏腑碎裂而骨骼肌肤无伤。
慢者,中者不断口吐黑血,直至内脏腐烂而亡。
内功不深厚之人,根本没法抵挡和根治。
袖里乾坤可与摧心掌合用,也可当做激发暗器的行功法门来用,算是辅助掌法。
“果然是门阴毒的掌法,看效果跟《九阴真经》下卷里记载的摧心掌没区别,嗯,估计黄裳的仇人就有青城派的,这么一算,青城派的传承还真悠久,就是没出什么顶尖高手。”
韩靖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句,“不过这掌法挺适合我,辟邪的内功极阳转阴,使摧心掌的话,敌人更难防备,威力也会更足,不错。”
这时,韩靖耳畔传来乱糟糟的声响。
有小贩叫卖声,小孩打闹声,以及大人的呵斥声。
韩靖抬头一看,原来,他们已经步入了福州城内。
韩靖把秘籍合起来,收入怀中。
街面上的行人见他们抬着血淋淋的尸身,纷纷往两边避退,大人蒙住小孩的眼睛,自己却忍不住偷偷看上两眼,议论纷纷。
“啧啧啧,是个道士,这人死的好惨。”
“估计又是江湖仇杀吧?还好我爹娘把我大侠梦打没了。”
“何必呢?还是做个普通人好,老婆孩子热炕头。”
……
韩靖对这些充耳不闻,出声叫于人豪四人走快一点,免得招来官府的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多久,一行六人,出现在福威镖局的大门外。
于人豪走上前去,敲开了依旧紧闭着的大门。
开门的还是那位肤色黝黑的朱镖师。
他瞧见门口几人的装扮,几乎吓的大叫,待看到一侧站定的韩靖。朱镖师双眼瞪得滚圆,脸上泛出喜色,朝门里大声喊道:“总镖头,韩少侠回来了。”
很快,大门拉开。
林震南带着林平之等一干人前来迎接。
林震南在门内就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见到四名青城弟子如此驯服的站在一侧,心中很是吃惊。
等见到余沧海血淋淋的尸体,心中更是惊骇的无法形容,失神般的愣在了原地。
好在林平之的见识并不多,也认不得青城派的掌门和衣衫,他在自家老头子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林震南顿时惊醒,定了定神,走到韩靖面前,恭敬抱拳道:“韩少侠,请,请到内堂叙话。”
韩靖微笑点头。
一行人跨入镖局,韩靖随意的看了看四周,之前战斗痕迹和尸体血液早已处理干净。
那些镖师和趟子手都在小心的观察着韩靖,尤其是林平之,目光近乎透出一种灼热。
当然,这是崇拜强者的那种灼热。
实力是武林中人最好的名片,从他踏入镖局的那一刻,韩靖从众人的眼光中清楚的看到敬畏之色。
第九章 真假辟邪
来到厅中。
林震南请韩靖上座,韩靖也不推辞,立马有侍从上了茶点过来。
“韩少侠,救命之恩我……”
林震南还待说几句场面话,便被韩靖抬手止住:“客套话不必多说,余沧海你应该是识得的,这两天你镖局死的人,都是他出手做的。
现在他被我干掉了,算是诛除了首恶,这四位都是青城派的弟子,我答应过不杀他们,不过,要是你还想报仇的话,我不阻止。”
“什么?”
厅中顿时炸锅了。
一些镖头骇然失色,盯着余沧海的尸体,失神愣住。
而另外几个脾性大的镖头则是叫嚷着杀掉于人豪几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林平之的眼神在余沧海的尸体和韩靖身上来回扫视,心里除了惊骇、拜服,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念头滋生。
他清楚的记得两天之前,父亲是如何推崇青城派的余沧海,而在两天之后,也明确的见识到余沧海的功夫究竟有多不可思议。
他引以为傲的家传功夫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而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却被眼前名不见经传年轻人斩杀,这其中给他带来的震惊是冲击以往观念的。
于人豪几人被气势汹汹的一众镖头吓住了,他们武功半废,又不敢在韩靖面前逞凶,只得跪在一旁,向韩靖苦苦求饶。
林震南早在大门外便已震惊过,此刻,心中的惊疑早已压过了方才的惊骇。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和谈吐气度是我生平仅见,他是单纯的帮助我林家,还是跟青城派有旧怨?还是说,他对我林家有所图谋?”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在心里自嘲道,“我林家又有何值得他图谋的,凭他这份武功,在江湖里什么得不到?”
求饶声、怒斥声在厅中异常响亮。
两个脾气火爆的镖师甚至走到近前,对于人豪几人喝骂。
韩靖看着飞溅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他脸上,不由微微皱眉,这些粗坯真没礼貌,他身子往后面靠了靠。
林震南一直注意着韩靖的神情,他现在对韩靖是感激中带着畏惧,见状连忙轻喝道:“还不退下,都安静下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众人见到总镖头发话,各自歇了火,站到一旁。
林震南抱拳道:“既然韩少侠有了决定,我福威镖局上下自当遵从,不会有任何异议,况且,首恶已除,我们跟青城派的仇怨也算了了,韩少侠若有什么吩咐,只要我林震南办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有些怕我。
韩靖看出来林震南的不自然。
也对,如果我不说明缘由,他心里恐怕一直不得踏实。
罢了,帮人帮到底。
韩靖轻咳一声:“我的确有麻烦林镖头的事情。”
说着,他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椅子扶手,望向门外。
林震南的武功虽然平庸,却有一颗灵巧的心,当即会意过来,站起来道:“你们都退下,去忙该忙的事,平儿,你守在厅外,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不许偷听。”
“是,爹。”
众镖头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相继出了门。
林震南这才回过身来道:“韩少侠,这位姑娘和他们……”
韩靖摆了摆手:“你们也出去吧,对了,你留下。”
他望向岳灵珊。
岳灵珊灵动的眼眸微张,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我留下?”
韩靖随口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听话就好。”
“你……”岳灵珊秀眉一皱,张了张嘴,又把话憋了回去。
她哼了一声,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中道:“好,我就听听你有什么话好说。”
林震南又安排林平之把于人豪等四人带到偏厅安顿。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韩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清新的茶香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咋了咋嘴:“林镖头可知道余沧海为什么要与福威镖局为敌?”
林震南点头,叹息道:“哎,是小儿杀了他的爱子。”
韩靖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为子报仇不过是顺手为之,真正的目的还是你林家的辟邪剑谱。”
“辟邪剑谱?”林震南老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倘若在两日以前,他还觉得自家剑法算的上一流武功,可自从见识到余沧海的摧心掌和韩靖的功夫,他的自得完全被击垮掉,“韩少侠,余沧海的功夫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他会图谋我林家的辟邪剑谱?”
岳灵珊内心也是不信:“这家伙信口胡言,我这几天又不是没见过林家的辟邪剑法,普普通通,不过是套三流剑法罢了。”
韩靖点头道:“正是,我说的辟邪剑谱不是你现在所练的那个剑法,而是真正的辟邪剑法,是你家祖林远图盖压黑白两道的绝顶剑法。”
“什么?”林震南脑子“嗡”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乎失声道,“韩少侠……你是说,我们家的剑法并非是辟邪真传。”
“当然。”
“韩少侠,莫……莫要开玩笑。”
“我骗你的意义何在?”韩靖反问道,“林镖头,你应该还没收到消息,余沧海不仅要你林家的辟邪剑法,还要完完全全控制福威镖局,你在各地的分局,此刻已经被青城派弟子占领了。”
林震南愣在原地,他混迹江湖大半生,闯下偌大家业,凭的不是手上的功夫,而是灵活的手腕和不俗的脑筋,联想起这两日的事情,他情知韩靖所言非虚。
“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半生心血被毁,林震南一下子像是矮了半截,笑容惨然,“我跟他青城派究竟有何仇怨,真正的辟邪剑法早就失传了,连我也不知道在哪。”
岳灵珊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心中微微叹息:“余掌门的手段未免毒辣了些,难怪大师兄最瞧不起青城派的弟子,说他们是人面兽心。”
“林镖头,这对你来说也并非坏事。”韩靖劝慰了一句,“说到底,江湖里的事,还是看谁的拳头大,你福威镖局家大业大,可手上的功夫还是差了一些,就算没有青城派,还会有黑城派、黄城派,早早晚晚都要挨上这一刀。”
林震南闻言,犹如当头棒喝,嘴里喃喃道:“嘿嘿,枉我自负聪明,还说祖父虽然武功了得,但在镖局生意这一块,远远不如我,原来他老人家早就有所考虑了。
江湖终究是吃人的,我经营的再好,没有本事守住,也只会招来祸患,徒做他人嫁衣。”
“那可不一定。”岳灵珊终于忍不住插嘴道,“青城派可代表不了所有门派,余沧海坏,并不能说明江湖里所有人都是坏的,就像我……我觉得少林、武当还有五岳剑派都是行侠仗义、除魔卫道的好门派。”
“岳姑娘是想说,你华山派是堂堂正正的名门,对吧?”韩靖笑眯眯的说出岳灵珊的心里话。
原本不屑一顾的岳灵珊,猛的站了起来,灵动的双眸充满了吃惊之色:“你怎么……你知道我是谁?”
“‘君子剑’岳不群,‘淑女剑’宁女侠的掌上明珠我自然识得。”韩靖悠然道。
岳灵珊皱起秀眉,直视韩靖:“你既然知道我爹娘的名头,还敢抓我,莫非有什么阴谋?”
“别误会,岳姑娘,我对你并无恶意,反倒要送你一场机缘,我抓了你,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件好事。”
第十章 要不要蹭个饭
韩靖说的并非假话。
他知晓笑傲江湖的剧情,上一辈子躺在病床上看书时,也曾叹息别人悲惨的命运。
说到底,岳灵珊也不过是受命运摆弄的可怜人,如今见到了,他偏要改上一改,顺遂自己的心意。
“好事?你管抓我叫机缘?”岳灵珊气笑了,这一笑,如冷月凝霜,别有一番好看的姿态,“你尽管胡说八道就是,等我爹娘到了,看你还说得出来么?”
韩靖笑笑不语。
一旁的林震南得知岳灵珊的身份,顿时心中响起惊雷:“华山掌门的千金,难不成华山派也觊觎我林家的辟邪剑谱?”
他此番念头刚出,背上便冒起一股冷汗。
原来福威镖局早就是他人眼中的猎物了!
一个青城派便把他福威镖局玩弄于鼓掌之中,更何况是比青城派名头更响的华山。
还有五岳剑派中另外四派呢?
甚至是魔教,他们又有着什么心思?
倘若不是韩靖出手,恐怕他们一家子已经落入青城派手中备受折磨!
林震南被自己的猜想吓的冷汗直流,又想到眼前少年高深的武功和神秘的来历,这恐怕是我林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一下子躬身行礼,一拜到底:“还请韩少侠救我福威镖局上下,为我指出一条明路,我林震南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嗯?”
韩靖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这个态度了。
他自然不清楚林震南自我脑补的心路历程,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没甚区别,反倒不用多费唇舌了。
“你先起来吧。”韩靖饮了一口茶,组织语言道,“长话短说,青城派对付你福威镖局的原因,你也知道了。而福威镖局的处境,你很清楚。真正的辟邪剑谱就在我手中,从老宅里拿到的,我学完了。之所以帮你们,算是还了用秘籍之恩。”
说着,他也不理会再度惊愕的林震南,从怀中取出那件红色袈裟,放在桌上。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维的年轻人,他保持着有借有还的优良品德。
“喏,这就是真正的辟邪剑谱,你尽管拿去,怎么处置,看你自己。”
“这……我……”林震南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液,望着桌上的红色袈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靖也不看他,低头喝茶,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岳灵珊的好奇心更重了几分,瞟了一眼袈裟和韩靖,心中想:“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他说的是真的,辟邪剑法是够称雄黑白两道,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把剑谱送出来?
不过,他似乎没有理由说假话。他跟二师兄的那番话,分明是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这种勇气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林震南一步一步走向桌前,不到半米的路程,他竟然走了半分钟。他瞧了一眼韩靖,双手拿起红色袈裟,手臂不自觉的抖了两抖。
他把袈裟捧到脸前,忽然闭上了双眼,深深吸气,两只大拇指捏着袈裟边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蓦然。
林震南睁开了双眼,眼中有了一抹决然之色,他左手食中两指夹着袈裟,右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燃。
嗡。
火折子引燃了袈裟,发出焚烧的扭曲声。
岳灵珊疑惑不解。
韩靖诧异的抬起头。
他原以为林震南会把秘籍再度推过来。
在他的印象中,林震南虽然是江湖人,但其行径手段更像是商人,能有此决断,难怪能凭着勉强二流的武功和见识,把福威镖局做成大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镖局。
他不该混江湖,更适合做生意。
火光在林震南眼中跳跃,他心中满是苦涩:“爹,爷爷,不肖子孙不能再保管这等物事,以我的天赋,纵使看了,也无济于事,今日做此决断,完全是为了保全我林家周全,望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林家从此没有祸事。”
等到袈裟烧尽。
林震南直接跪在了地上:“韩少侠,我自作主张,还望恕罪,从此之后,林家再无辟邪剑谱,这一切罪责由我林震南一人来承担。”
“哦。”韩靖应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震南,“这么做,是想让我有愧,也更让我放心是吗?还摆脱了林家拥有辟邪剑谱的事实,一箭三雕,真是秒啊!”
“我……”林震南眼角跳了跳,额头上一滴汗水滚落在有几道褶皱的眼角上。
韩靖放声笑道:“这原是我给你的自由,去,给我准备笔墨纸砚,另外,我需要好好泡个澡和大吃一顿,嗯,要好吃的。”
林震南如蒙大赦,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准备,韩少侠稍后片刻。”
说完,他转身快步拉开大门走了出去,一阵清风吹了进来,竟是如此的凉快。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汗透重衣。
韩靖收回目光,林震南的一点心思,他一眼便已看破,无非是想激他承担辟邪剑谱所带来的祸患。
可他原本就已经这样做了。
之所以说出来敲打林震南,是他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倘若林震南有什么白眼狼的行径,那他跟林家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等到林震南的背影消失,岳灵珊开了口:“现在你可以说抓我的原因了吧?”
韩靖微微一笑:“自无不可。”
岳灵珊坐正身子,直视着韩靖,等待下文。
“我想写封信,请你带给令尊。”
“写信?写什么信?”
“等会你就知道了。”
“哼,故弄玄虚。”岳灵珊习惯性的噘嘴,“为何要写信呢?莫非你跟我爹认识?”
“我熟悉他,他却不认得我。”韩靖笑道,“至于写信的原因嘛,自然是怕你爹再算计林家。”
“你、你、你胡说八道。”岳灵珊胸口不住起伏,把粗糙的衣衫都撑开了些,“我爹堂堂君子剑,待人以诚,怎么会算计林家!”
“那可不一定。”韩靖摇了摇头道,“你和劳德诺这些日子,几次三番打探福威镖局里的情况,难道是为了捉迷藏?还是说,君子剑觉得福威镖局藏污纳垢,想要斩妖除魔?”
岳灵珊气得柳眉倒竖,想要说些话来反驳,张开嘴便觉得理站不住脚,无言了半晌,有些气弱道:“我爹他老人家自有他的主张,反正没你想的那么过分。”
韩靖耸了耸肩:“岳姑娘说是就是吧。”
这幅懒得辩驳的姿态,更让岳灵珊觉得气闷,脑海里反复响起韩靖方才说的话,心存疑惑:“爹他为什么派二师兄来福威镖局打探情况呢?”
这时,一位灰衣侍从端着文房四宝走了进来,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躬身离开。
墨已磨好,韩靖握住毛笔,吸了些墨,提笔写了一个“岳”字。
字迹歪歪扭扭,甚是难看。
“呃……这字有点掉份啊。”
韩靖把纸揉成一团,望向岳灵珊道:“我手上有点不适,劳烦岳姑娘帮忙写个信。”
“你不怕我知道信的内容?”岳灵珊奇怪道。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韩靖笑道,“我说你写。”
岳灵珊撇了撇嘴,觉得韩靖是在讽刺他爹,闷闷的道:“写就写。”
韩靖察觉到她情绪变化,暗道女人真奇怪,清了清嗓子,说出信的内容:“素闻岳不群先生……”
几分钟后。
岳灵珊停下了笔,轻轻吹干了纸上的墨。
韩靖打了一记响指:“好了,岳姑娘,你可以带着信走了。”
“你,你真放我走?”岳灵珊惊疑不定。
韩靖扭了扭脖子:“不然呢?我想让你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嗯,岳姑娘是想留这里蹭一顿饭吗?我不介意的。”
“你……”岳灵珊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抬脚踹向韩靖。
我堂堂华山派千金,何时需要蹭饭了?
“我估计福威镖局上下也不会介意。”韩靖又补了一句。
“你够了!”
岳灵珊的声音几乎破音,气冲冲的把信揣进怀中,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韩靖摸了摸鼻子,低语道:“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我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说着,他提高了声音道:“岳姑娘,我说的思过崖刻字的地方,你不妨多在那里练练剑,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岳灵珊脚步不停,可这些话却一字字的入了耳,进了心。
且不说韩靖给她一种神秘莫测之感,今日所听到的话,以及信中提及的事,都让她那颗单纯的心泛起了涟漪。
父亲为什么会同意我跟二师兄同行?思过崖上有风清扬三字的石壁又隐藏着什么秘密?还有,信上写的事情,父亲真的会答应吗?而韩靖把这一切告诉她又是为了什么?
……
“我能帮的,就这么些,至于往后的命运如何,就看你听进去了多少。”
韩靖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口气,眼神愈发坚定,“我的命只能靠自个争了,绝不屈服!”
第十一章 青字九打
见到岳灵珊离开。
林震南适时的进入屋内。
“韩少侠,香汤已备好,饭菜也在准备中,您看……”
韩靖抬手止住了后面的话语:“不急,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自当效劳。”林震南抱拳道。
韩靖指着桌上的纸笔道:“我说你写,人参、甘草……依照此等比例,制成药丸,大概要两个月的用量,我明日就要。”
“好,我明白了,我亲自去办。”
韩靖点了点头,又道:“把于人豪他们叫过来吧。”
“是。”
片刻后,于人豪、贾人达等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见到韩靖,纳头便拜,口中直叫:“韩爷饶命。”
他们四人在偏厅里等得心中七上八下,生怕韩靖听了那些镖头的言语。
现在得韩靖召见,一门心思的求活,尊严既已丢了一次,再丢多些也无关紧要。
韩靖道:“都起来,我说过的话自当算数。现在有两件事要你们去办,第一,把你们派去各个福威分局的青城弟子都召回去,抢了的东西得还回来。
第二,把余沧海的尸体送回青城派,他殒命我手的消息用你青城派的势力沿途散播,当然,你青城派如果还有人不服,尽管来找我便是。”
“是,韩爷。”于人豪满口答应,点头哈腰,“韩爷说笑了,我们那里敢与您为敌。”
他是青城派的大师兄,而青城一脉,是在他师父余沧海手中发扬光大,那些师叔伯早就死绝了。
所以,他于人豪现在就是青城派的掌门人。
“是吗?那也很好,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韩靖敷衍了一句,跟这些没骨头的人待在一起,奉承的话再好听,也不会让人觉得愉悦。
于人豪几人等得就是这句话,生怕韩靖反悔,一个个表了忠心,跑的比兔子还快。
没多久,韩靖在林平之的带领下来到别院。
路上,林平之数次欲言又止,韩靖权当没看见。
他们来到一处环境清幽的院子中,厢房外,站着两名十五六岁的侍女,面容尚算清秀,见到两人行了一礼,口呼:“见过少爷、韩爷。”
林平之轻轻点头:“小朱,小梅,这是我福威镖局的贵客,好生服饰韩少侠沐浴。”
“是。”两名侍女脆生生的应道。
“别,我习惯一个人洗澡。”韩靖头有点大,言辞很坚决。
虽然他接受了没蛋的事实,但还未坦然到无视他人眼光的地步。
“那你们下去吧。”
林震南早就同林平之交待过,一切听韩靖吩咐,不可勉强。
“那韩少侠请,我就在院外等您。”林平之道。
“谢谢。”
韩靖颔首,走进房中,关上大门。
“呼,总算是自静了。”
韩靖除去衣衫,跨进大浴桶中,适宜温度的水亲吻着他白净的肌肤,他舒服的差点呻吟出声。
泡了一会,韩靖用右手揉着眉心思考问题。
“林家的事情告一段落,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要想提升武力和扬名,我恐怕得做更多的事,去挑战各派高手?也不是不行,不过,砸场子似乎有点不道德,而且传名不快,还是得整点大活,能让整个江湖议论的那种。”
“啪!”
韩靖右手打了一个沉闷的响指,眉宇间有豁然开朗之色,“咦,按照时间推算,再过个十几天,貌似就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日子,衡山派的二把手交游广阔,五岳剑派包括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似乎都去了,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嵩山派的脸,再救下刘箐和曲非烟,岂不是一箭双雕?嘿,很有搞头啊。”
……
是夜,晚风微燥,星辰漫天,虫鸣四起。
福威镖局后房的一处庭院里,石桌上,一灯如豆。
韩靖身穿白衣,左手边放着一盏茶,右手拿着《青城玄功》仔细研读,时不时会以左手比划两下,吸收其中精华。
白日里,他洗完澡后,在福威镖局大吃了一顿,本想返回自己租住的地方,奈何林家和一众镖师太过热情,愣是把他挽留住下。
韩靖没有认床的习惯,倒也乐得住的好一些,况且,明天拿到修炼内功的药丸,他不打算在福州城里多待,住哪都一样。
此时,刚过戌时。
他把轻功和点穴手法看完,秘籍只剩下薄薄的两张纸。
但见这两张纸上,一张上写着青字九打(缺陆),另一张城字十八破(失传),只画了一个大锥子似的图形印在上面。
“名字起得倒是挺炫。”
韩靖嘀咕了一句,慢慢细看。
青子九打,乃是使用各种暗器的手法和用法。
书上面只记了,“青峰钉”、“铁菩提”、“铁莲子”三种暗器手法、模样和使用方法。
其用途分别是偷袭、破外功高手防御、破穴位罩门。
没花多少时间,韩靖便把三种暗器的使用手法铭记于心。
他放下书本,走到一棵不知名的树旁,弯腰拾起树底下的一枚比黄豆略大的圆形石子,用打“铁莲子”的手法暗运内力,甩出这枚石子。
“嗖”的一声。
“叮!”
石子撞击在桌面上的茶杯上,直接把杯身穿击了一个小洞,茶水从小洞中汩汩流出,而杯身不碎。
“聚力于一点,穿透性极强,难怪能破穴位罩门。”
韩靖若有所悟,又捡起一块拇指头大小扁圆石子,以“铁菩提”的手法发出。
“噹!”
茶杯直接炸裂,茶水四溅,杯身碎成好几块,响声震彻整个院落,直接惊动了在外面巡逻的高个趟子手。
“铁菩提的力道关键在于一个‘旋’字,手法和内力结合,破坏力惊人,破外功再轻松不过了,这青字九打有点意思,若是完整的,远比这套松风剑法要强,可惜,与之配合的城字十八破失传了,青城派能传承几百年,还是有点东西的。”
韩靖有些唏嘘。
那高个趟子手跑到院子里来,见是韩靖,打量了一下周遭,连忙问道:“韩少侠,刚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青城派的狗崽子又来偷袭?”
“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了,是我在练功。”韩靖微笑致歉。
“哦,哦。”高个趟子手觉得整个身子都是酥的,韩靖这样的翩翩高手竟然跟他道歉,愣了一会神,忙傻笑道,“好,那您练,我去巡逻了。”
“去吧。”韩靖点点头。
没过多久,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的主人在院外逡巡了数次后,终于下定决心,来到院门前。
韩靖不用回首,就已猜到来人是谁。
“韩少侠,您,您有空吗?”
林平之的声音有些紧张,全无往日里锦绣公子的模样。
韩靖回首一笑,若春风拂来:“原来是林兄,请过来坐。”
“好。”林平之应了一声,略微拘谨的走了过来,望着韩靖道,“韩少侠,我有一事想麻烦您。”
“哦,说说看。”韩靖笑道。
他话音刚落,林平之“咚”的一下,从石凳上起身,猛然跪在韩靖面前:“我想拜您为师,请您传授我武功。”
原来,林平之自早上见识过韩靖的武功,心神便为之折服,起了拜师学武的心思。
往日里,他在一众镖师的捧喝声中,总以为自己的武功即便不及一流高手,但也算的上是个人物,强过大多数人。
可这两天来,青城派戏耍整个镖局如戏狗,他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未见着,便死了二十几人,还不知其原因,这是何等的无能。
就连他视为天的父亲,也被人以小小瓦块击落武器,又何谈是敌人的对手。
他这才知道自己往日是何等的井底之蛙,一颗自矜之心碎的七零八落。
但他自出生以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张口求过人,踌躇了大半天,才决定到韩靖面前,求传武功,他已经做好了不惜任何代价的准备。
韩靖道:“你先起来,我先说好,千万别搞我不教你,你就不起来的那一套,我不想做的事情,你就是跪死我也不会答应。”
“这……”林平之茫然无措的望着韩靖,沉默了片刻,乖乖站起身来,“韩少侠,究竟怎样您才能教我武功?我,我一定照做。”
韩靖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林兄可有什么志向?”
“志向?”林平之心中有些疑惑,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以前,我想接替父亲的总镖头,行走江湖,把福威镖局做大做强,超越父亲,成为江南第一镖局。
但现在,我发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没有与之匹配的武力,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不仅随时都会失去,还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现在只想好好习武,让自己变的更强,再去青城派报仇!”
说到这,林平之的眼眶忽然红了,“郑叔、史叔还有陈叔、褚叔,蒋叔他们死的太惨了,他们都把我当子侄看待,平生从未行过恶事,反倒帮助过不少贫苦之人,还有那些死去的镖师兄弟,他们太无辜了,有的人孩子还不满三岁,是我无能,我……”
林平之哽咽了好一会,狠狠的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平复心情道:“对不起,韩少侠,我没忍住,让您见笑了。”
韩靖摇了摇头:“没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果你得报血仇,之后还想做什么?”
林平之抿了抿嘴唇:“若是能报了血仇,我更要好好练武,终有一日,我要把那种滥杀、欺世盗名、为非作歹的门派从江湖里清除,再也不要让我林家的事情出现在别人身上。”
“好志向!”韩靖赞叹一声,心中想道,“果然,林平之在没有遭到灭门之灾和岳不群丧心病狂的逼迫下,还是个心地善良的五好青年。哎,命运何其无情,让一颗好好的侠苗变的心智扭曲,无法相信任何人。”
随即,他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道,“你有此志向,我教你武功何难。”
凡是命运玩弄的,我偏偏要帮。
“您……您答应了?”林平之惊喜的瞪大双眼,又哭又笑的就要拜下去。
韩靖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道:“别,武功我可以教,但我不想收个岁数比我还大的徒弟,就当是为你大好志向的庆贺。”
林平之的心情依旧激动无比:“您的大恩……”
“打住打住。”韩靖抬手道,“我最烦挂在嘴上这一套,恩仇藏心里便是,如何去做也由你心。”
说着,韩靖一指桌上的《青城玄功》,“这本秘籍,你拿去背,我明天会再留一天,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便是,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十二章 缘聚缘散
“另外,我教你武功的事情,不要让他人知晓,明白吗?”
“还有,这本秘籍后面记录的三种暗器,让人连夜按照规格打造,明日我要见到。”
韩靖说完,不等林平之回话,背着双手往厢房里走,十足的高人范。
“是。”林平之低声应道,他目送韩靖走入房中,只觉得他的背影愈发高大,隐隐带着光一样。
林平之在院内站了好一会,内心才平静下来,他朝着房门的方向躬身行礼,拿起秘籍转身离去,心中暗道:“您虽然不当我是徒弟,可我会永远把你当做师父。”
屋内。
韩靖脱了鞋子,靠坐在床上,俊美到无死角的脸上带着微笑,眼角露出回味之色。
高人装起来果然很有逼格。
难怪江湖里总有些老家伙喜欢游戏红尘。
嗯,更为重要的是我帮助了一个富有正义感的青年,避免他走上歪路。
韩靖肯定着自己的人设。
甩了甩脖子。
他抬头望着上方,视线似乎穿透了屋顶,直达苍穹。
“贼老天,你要捉弄人,我偏偏要反着来,等着吧,早晚我握住自己的命运,让蛋蛋长出来!”
次日一早。
韩靖刚打开房门,便见到林平之已经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等了不知多久。
林平之听到声音,欣喜的站了起来,正要行礼。
韩靖提着长剑走了过来:“免了,不必在意虚礼,你我……皆是兄弟,咱们兄弟相称就行。”
“这,这可不成。”林平之连忙摆手,他心里对韩靖充满了崇敬,如何叫的出口。
“算了。”韩靖摇了摇头,情知古人的礼法之重,不是他只言片语能说改变的了,“这里不太方便,先去街上吃个早饭吧,待会去城外的竹林解决你的疑惑。”
“好。”林平之重重点头,“师……那您在前院稍等一会,我去牵两匹马来。”
韩靖颔首,抬步往前院走去,一路上,无论侍从还是镖师见到他,都十分恭敬,显然是对他的救命之恩不胜感激。
没过多久,林平之牵着一白一黑两匹骏马过来。
“韩,韩少侠,我爹说药丸连夜做了一大半,还有一部分尚在烘制,大概中午便能完成,还有那三种暗器,还有最后一种尚在赶制。”
林平之说完,把白马牵到韩靖面前。
这匹白马,卖相俊俏,通体白毛无一丝杂色,浑身肌肉线条完美,即便韩靖不懂马,也知这马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
韩靖笑了笑,骑上白马道:“晚些再说,先去吃饭。”
两人纵马而行,离开福威镖局。
厅内,林震南瞧着两人远去,低声道:“娘子,也不知道这对平儿是好是坏。”
王夫人端着一杯泡好浓茶递过来:“怎么啦?我觉得平儿亲近韩少侠不是坏事啊,没准他还能对平儿的武功指点一二。而且,韩少侠人也俊俏,彬彬有礼,侠义心肠,我们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娘子,韩少侠可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他……算了,跟你讲了你也不明白。”林震南接过茶,换了个话题道,“娘子,我打算撤掉五个分局让他们做些闲散生意,以免树大招风。”
“这事情你拿主意就好,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王夫人笑道。
林震南点头道:“但有一件事,还非得夫人帮忙不可。”
“何事?”
林震南凑近王夫人的耳边道:“咱明年再生个大胖儿子。”
“呸!”王夫人脸上一红,“老不休,大清早说这些,咱们不是有平儿了,为何还要生个儿子。”
林震南哈哈一笑:“自然是让他继承咱们镖局的生意。”
“那平儿他……”王夫人不解道。
“平儿他,恐怕志不在此了。”林震南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道。
知子莫若父。
他从昨日便发现了自家孩子状态不大对,而今早见面,便瞧出林平之一扫前面几日的颓废之气,眉宇间有压不住的飞扬之色。
那是他年轻时也曾拥有过的向武之心。
以他的阅历,已经能判断出来某些东西了。
“平儿,但愿你能得偿所愿,为父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你。”林震南在心底道。
……
福州城外密林,一处天然石堆处。
韩靖与林平之盘膝对坐,一个问问题,一个解疑惑。
《青城玄功》上没有过多的注解,林平之虽然算得上聪明,但理解起来还是有许多困难。
而韩靖天资非凡,悟性和理解力都是一等一的,再加上受过现代文化的熏陶,讲解起来通俗易懂,许多比方都令林平之耳目一新,豁然开朗。
而这对韩靖来说,也颇有好处。
讲解是熟练和思考的过程,韩靖不仅对《青城玄功》上的武学理解更深,还触类旁通的对《辟邪剑法》有所颖悟。
这使得他的《辟邪剑法》终于突破79%的关卡,来到80%。
个人信息:
姓名:韩靖
武道境界:纳气(不入流)
武技:辟邪剑法(80%)
逐风步(81%)
青城玄功【松风剑法(71%)、青字九打(缺陆,53%)、青玄点穴(51%)、鹤纵步(50%)、摧心掌(35%)、袖里乾坤(36%)】
战力:93—99
返回时限:658小时。
韩靖偷偷瞅了一眼面板,暗暗奇怪:“战力怎么还是不过百?”
不过,他稍微往深处一想,便明白过来。
《青城玄功》跟《辟邪剑谱》比,除了内功在后期稍占优势外,其他的武功招式加起来,也比不过辟邪剑法。
虽然他现在会的武功多,但并不代表战力会有质的飞跃,而是对敌手段多了一些。
况且,这些武功他也没达到精深的地步,自然难以有大的提升。
“看来我仅仅只是天资尚可,还要下苦功,不能有一丝的懈怠。”韩靖默默想着。
其实,若是寻常的习武之人知晓韩靖不过是花了一夜的功夫,便大体掌握了一个门派的武学,恐怕要惊掉一地下巴。
常人习武,当先花上好几年打牢基础,再经过师父慢慢传授,才能学会精深武功。
而天才向来路不同,天资聪颖者,一理通,百理融,直接便能领悟一门武学的精义,所欠的,仅是水磨工夫和运用火候。
但根基扎实,却自有好处。
所以才会有,努力决定成就,天赋决定上限之说。
韩靖没有师父,自然不知道这些说法,他以为许多人也能像他这般,轻易领会武学精义,是以,他在自省的同时对林平之的天赋更加忧虑。
“咋这么笨啊,教两遍还学不会,好歹也练了十几年的剑法,要是没有三五年的苦练,恐怕没有报仇的希望。”
韩靖在内心吐槽。
不过,韩靖并不缺乏耐心,而且教导林平之是自己说过的话,必须做到。
“青玄气劲属于道家功法,你循序渐进的话,几乎不会出问题,松风剑法的疑惑之处你应该全都明白了,你有一定的剑法基础,我们先来实战一下,看你掌握了多少。”
韩靖说着,手中微微用力,把长剑插进地面里立住,脚尖一点,飞上枝头,伸手折下两根嫩绿的树枝,落在地上。
“接着。”
韩靖把手中的树枝丢了一根给林平之,“不用内力,只用剑招。”
“是。”
林平之接过树枝,捏了一个松风剑法的起手式,正要张嘴的时候。
韩靖已经出手了,一招“苍松迎客”,身子前倾,向林平之肩头刺了过去。
林平之慌忙抬手出招,封住这招的剑势,可还没等他完全把招式封住,韩靖就已在他肩头刺了一下。
“反应太慢了,敌人不会等你摆好架势再对你动手,记住,一旦交战,别搞虚的,你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敌人干掉,再来。”
“是,受教了。”
这次,林平之率先出手,抖手一招“日照松头”直取韩靖面门,树枝在空中晃动,点出三道“树花”。
韩靖挥动右手,树枝在他手中仿佛活了一般,他并不防守这一招,反而主动出击,后发先至,枝头打在林平之手腕上让其剑势一顿,剑招立破。
“日照在于广博,太小家子气了,再来。”
“哦。”
“招式不要太死板,要活学活用,再来!”
“好。”
“笨啊,不要老是想着防守,进攻,进攻!”
“嗯!”
……
日头偏西,把竹林的影子拉的老长,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下点点光辉,经风一吹,光辉上下雀跃,欢快的好似跳舞。
石堆上。
韩靖盘膝而坐,他瞧了一眼周遭风景道:“林兄,药和暗器想来已经做好了,麻烦你帮我取来,顺便把我包裹也带来。”
原本满身伤痕但十分开心的林平之一愣,呆呆的扭过头来:“啊?您,您是要走吗?”
韩靖笑道:“一天也快过了,是该走啦。”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您在镖局多休息一晚吧?”林平之挽留道。
韩靖摇头道:“夜晚凉快,正是赶路好时节。”
林平之无奈笑了笑:“这……那您去镖局吃一顿饭再走如何?”
韩靖摆手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意已决。”
“那您……”林平之原本想问韩靖准备去哪,话到嘴边,又觉不妥,改口道,“您还会再回来吗?”
韩靖道:“快去拿东西吧,拿过来我告诉你。”
“哦。”
林平之低头抿着嘴唇,只得站起身来,解绳上马,朝镖局赶去。
韩靖看着他离开,悠然一笑,心里想道:“我这也算是做了一回传说中的‘机缘’吧,不知道改变命运的你又能走到哪一步?”
第十三章 绝不低头
小半个时辰后。
林平之赶了回来,他背着一件不起眼的灰色包裹,来到韩靖面前道:“您的包裹我放在里面,药丸用木盒分开装了,暗器用编织袋放好了,这个包裹里还有干粮和盘缠,是我爹爹和娘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拒绝。”
“成,多谢。”韩靖潇洒的接过包裹,在胸前系紧。
“对了,这匹‘雪浪’给您来代步。”林平之转身把白马牵了过来。
“好。”
韩靖翻身上马:“你回去吧。”
林平之道:“我送送您。”
韩靖点头:“行,就一里,不许多,也不许少。”
林平嗯了一声,随即上马。
两匹马并排而行,路上除了“嘚、嘚、嘚”的马蹄声声,再无其他杂音。
走了一阵,韩靖拉住缰绳道:“就到这了。”
“您还没有告诉我答案。”林平之眼中有一抹希冀之色。
韩靖打了一记响指,说出经典离别话语:“有缘自会相见。”
林平之咬了咬嘴唇,不舍的像是一个孩子:“那,您有没有事情交待给我?”
韩靖侧着头望向他,洒然笑道:“大男人不要这么扭捏,算了,说两句也行。你啊,资质普通,就多勤学苦练,练好本事,才能打抱不平,一展心中抱负,大丈夫能屈能伸,凡事多想想再做,另外,小心岳不群,就这么多了。
不对,还有一句,别向命运低头。”
言罢,他挥鞭策马,“驾!”
白马如风,卷起脚下的灰尘草屑,瞬间便去的远了。
林平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十八年来,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失落感,的确,他是在一众关爱与吹捧里长大,但亦师亦友的人却从未碰到过。
虽然韩靖瞧起来比他要小上两岁,但无论相貌、气质、武功,乃至风仪谈吐都远胜于他。不知不觉间便让人为之倾倒。
仅仅是这一天的相处,他就感觉同韩靖好似相处了多少年一般,不忍分别。
等到韩靖的背影快与落日余晖融到一起的时候,林平之把手捧到嘴边,大喊道:“师父,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记住你的话,绝不向命运低头。”
韩靖闻言,嘴角扬起笑容,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伤感固然是有一点,可他这辈子只想笑着向前。
……
黄昏时分。
嵩山有一绝顶矗立在黑夜中十分醒目,因为那绝顶上闪着点点火光,而嵩山派便坐落其上。
主厅大殿中,灯火通明。
厅下空空荡荡,唯有高台上有两人。
高台正中央的座椅上坐着一位身形高大,面色冷峻,气质威严的中年男子,他身穿土黄色布袍,手里正拿着一张巴掌宽的小纸条,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上面的消息。
此人正是五岳盟主,嵩山派的掌门人,左冷禅。
站着的那个,约莫四十来岁,脸色发黄,身形瘦长,上嘴唇留了两撇鼠须,他乃是大名鼎鼎的嵩山十三太保,大嵩阳手费彬。
只听他恭谨的站在椅子右侧道:“掌门师兄,我看这消息不太准确,余沧海再怎么说也是一派掌门,我要拿下他,也得在两百多招开外,怎么可能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短时间内杀了。”
左冷禅把手中的纸条伸到烛台上面烧了,淡淡道:“费师弟,德诺传来的消息向来不假,这次也不会假,韩靖自称辟邪传人,我看他得辟邪剑谱是真,名讳不一定是真,既然真的是辟邪剑法,余沧海栽了实属正常,况且,有的人看起来年轻,实际上是面嫩。”
费彬点头,疑惑道:“掌门师兄,辟邪剑谱真有这么强吗?”
左冷禅道:“岂会不强?当初余沧海的师父长青子几十招便败在林远图剑下,这还是林远图故意放了水的结果,白板煞星同我说过,林原图要想杀长青子,最多需要十招。”
“什么?”费彬面露震惊之色。
白板煞星他自然知道是谁,闻名几十年的黑道巨擘,武功胜他数筹,不在掌门师兄之下,这样的人说话自然不会有假。
左冷禅语气不变的接着道:“况且,生死之斗存在很多变数,除开绝对的实力碾压外,要是状态不佳,或者轻敌,极快被人杀了也是有的。”
“是,掌门师兄,师弟受教了。”费彬拱手道,“那青城派我们要不要……”
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
左冷禅冷面上露出笑容,却丝毫看不出亲切之意:“不急,青城派没了余沧海,早晚都是囊中之物,当务之急,是取来辟邪剑谱,就算取不来,绝不能让岳不群捷足先登。”
费彬道:“掌门师兄英明,那我马上通知丁师兄和陆师兄,让他们前去把韩靖抓来。”
“不。”左冷禅双眼一翕,抬起左手道,“拿刘正风非得你们三人不可,扬我嵩山威名是重中之重,不然怎么实行五岳并派。”
左冷禅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沉吟片刻道:“先让探子找到那韩靖的落脚之地,联系一下‘青海一枭’,再让‘秃鹰’‘白头仙翁’协助他,完成此事。”
“是,掌门师兄,我这就去办!”
……
夜色渐深。
另一边。
一片不知名的开阔地上,篝火噼啵作响的燃着。
篝火旁坐着的,正是从出了福州境内的韩靖。
韩靖自然不清楚,他惦念嵩山派的同时,嵩山派也在算计着他。
此刻,韩靖聚精汇神的翻转着亲手制作的简易烤架,烤架上,是一只他顺手用石子打死的野兔。
雪浪在另一侧低头啃着地上的青草,长长的马尾驱赶着叮臀的蚊虫。
“行走江湖,怎能不在浪漫的夜晚,烤上一顿野味呢?”韩靖轻声的自我逗乐。
今晚不练功,他决定放松一下。
来到笑傲六十多天以来,死亡威胁使他的精神不断紧绷,苦练了五十多个日夜,是该松松弦,缓缓气,张弛有度,方能不断精进。
野兔被烤的焦黄,油脂顺着在肉上聚集,滴落在火堆中,呲呲作响,属于肉本质的香气在周围弥漫开来。
“马上就可以吃了。”韩靖欢快的搓了搓手,“呀,失算了,竟然没有酒。”
第十四章 丐帮帮主
“哈哈哈,我倒是有酒,不知道公子给不给肉吃。”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韩靖背后两三丈远的地方传来。
韩靖心中一惊,头皮微微发酥。
夜晚寂静,竟然有人走到这么近的地方,我竟然没听出来脚步声?
来人武功很高啊。
他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来,借着月色,看到一个手持棍形物体的八尺汉子站定在六米开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没有冒然接近,是个知进退的人,从行为上来看,至少没有坏心思。”韩靖心中想着,便开口道,“远到是客,就怕你嫌我烤的滋味难以入口。”
“哈哈,解某闻香而来,怎么会差?”那汉子大笑着走了过来。
借着火光,韩靖看清了汉子的面容。
他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旧衣衫,约莫四五十岁,一头黑发及肩,目光深邃,眉目间隐隐带着一丝威严,下巴上留有胡须,面容倒很和善,腰间挂着一个黄色的大葫芦,看起来十分逗趣。
韩靖在看汉子的同时,那汉子也在打量着韩靖,心底不由暗赞一声:“好俊俏的后生。”
韩靖等那汉子坐定,“呛”的一声,拔出长剑,信手一挥,野兔的后大腿便被削掉。
那大腿肉还没掉落下来,韩靖便已把它挑在了剑上,送至那汉子身前半尺,道:“客人先请。”
“好快的剑法。”那汉子眼神微微一亮,也不客气,右手抓起剑上的兔肉就往嘴里送,混不顾烤肉的温度还未降下来。
一点都不怕烫,内功深厚啊!
韩靖心中感叹了一句,自己也砍了一块较薄的里脊肉,吹了吹气,送进嘴里。
“嗯,香很香,但没有辣椒和孜然还是差了好多啊。”
就这样,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很快便把这只兔子消灭干净。
“舒服。”那汉子拍了拍肚子,取下腰间酒葫芦,咕咕咚咚灌了好数口停下,把酒葫芦掷了过来:“公子请我吃肉,我请公子喝酒。”
韩靖接住酒葫芦,毫不迟疑的大喝了几口,人家不疑我,我自然不能被他看扁。
醇香中带着一股香甜之味的酒液入喉,胜似果汁,却有着果汁没有的劲道。
难怪古人都好酒,还千杯不醉,这酒实在是好喝的紧,越喝越香,越喝越馋。
“好酒!”韩靖笑道。
“哈哈,公子够豪爽。”那汉子大赞一声,“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哪门哪派?”
他见韩靖年纪轻轻,剑法却颇有火候,很不寻常,那一挥一刺,他竟然没看出是那家的路数,便好奇问道。
韩靖把酒葫芦递了回去:“姓韩名靖,现在还是一无名小卒,无门无派,大哥你呢?”
“无门无派?”那汉子眉毛往上挑了挑,“丐帮解风,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便叫你韩小兄弟,不知道你这一手好剑法,师承那位江湖前辈。”
“解风,有点熟悉这个名字,是谁呢?”韩靖稍加思索,便记起这人是谁。
丐帮帮主——解风。
在少林寺中,以内力运指,在木柱之上刻字的家伙。
熟读笑傲的他知道,丐帮虽已没落,但这解风的武功不下于左冷禅,乃是笑傲中正道目前有数的高手,只在冲虚、方正两人之下,至少是明面上的,在江湖上颇有地位,很受尊重。
于是,韩靖便随口编道:“几年前,一位风姿卓然的高人,教了我一天一夜的剑法武功,他不让我透露他的形容名讳。”
他直接把教林平之的事情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天一夜?”解风瞠目结舌,喝下一大口酒,“世间竟然有这等高人,你福源不浅啊,韩小兄弟,短短一天一夜就能教出这等剑法,那高人绝非凡俗。”
韩靖点头称是,心中暗笑,要是我说了实话,你非得把酒葫芦吞下去。
“而且韩小兄弟你天资非凡,气质过人,性情很讨人喜欢,我看那高人就是看中了你这些。”解风一顿分析。
说实话的人,真让人喜欢。
韩靖暗想,嘴上说道:“天资还是其次,主要是看跟谁在一起,解大哥如此豪爽有度,我才有样学样。”
“哈哈。”解风笑声远扬,很是开怀,“看来今夜我解某人倒也没白跑一趟,认识韩小兄弟,不枉此行,哈哈。”
“噢?我是赶路到此,解大哥是为了什么夜半出来?”韩靖顺嘴问道。
“说到这个就让人懊恼。”解风把酒葫芦放在一旁,一拍大腿道,“解某前些日子在南平处理帮务,听闻那淫贼田伯光又害了两位姑娘的清白,当中有一位姑娘受不了这等打击,自尽投湖,解某愤慨不已,想把这淫贼杀之后快,便让帮众留意他的消息。
前几日,有帮众在松溪县发现了田伯光的踪迹,解某赶了过去,交手七招,这厮不敌,耍了诡计逃跑,哎,怪我大意了,他的轻功实在是有一手,解某一路追赶至此,便丢了踪迹。唉!”
“这种人渣,的确该死!”韩靖双眉皱在一起,愤慨的握拳,捶着地面道,“我早晚要他生不如死。”
他不是假做作,而是真愤怒。
上一世,韩靖一位表亲长辈的孩子便碰到这种事情,他记得那位姐姐眼神明亮,心地善良,时常来探望于他,逗他发笑。
可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再见到她时已是第二年,韩靖发现姐姐的眼里没有了光,话也变得极少,从她身上能感受到不下于自己的绝望。
那一刻,韩靖多想把那个人渣揪出来,碎尸万段,只可惜,他想的再多,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而今,再闻相同的事情,积压经年的情绪一下子便勾了起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的是,如何诛除田伯光。
“韩小兄弟真是性情中人。”解风把酒葫芦递了过来,“不过,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靖默然点头:“解大哥但说无妨。”
解风道:“田伯光此贼虽然可恶,但他手上的功夫尤其不弱,一口快刀非常凌厉,轻功又好,能跑能打,韩小兄弟你剑法虽好,可太年轻了一些,若是再练个几年,经验足了,那恶贼定不是你的对手,只是现在……”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相信韩靖是个聪明人,而且年轻人或多或少都爱面子,话不能说透。
韩靖忽然一笑:“解大哥对我爱护,小子感激不尽,至于那个人渣,我有绝对的把握。”
“噢?”解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劝。
韩靖直接站起,还剑入鞘道:“解大哥若不放心,还请指点一二。”
第十五章 降龙之威
“哈哈,韩小兄弟果然是爽快之人,合我胃口。”解风把酒葫芦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咱们说好了,你若是能在我手上走上三十招,解某刚才的话,你就当是放屁,大风一吹,散了,若是没有,你就听解某一句劝,可好?”
“解大哥的话,小弟怎敢不从,还请解大哥不要手下留情。”韩靖说着,未出鞘的剑忽然动了。
只一眨眼,包裹着剑的剑鞘就已离解风的面门不足一寸。
解风不愧是天下有数的高手,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毫不慌乱,脚底发力,往后一仰,手中打狗棍如臂伸出,携着风雷之势,往韩靖腰上点去。
韩靖往右横移,手中长剑随之转势,微微斜撩向解风左臂。
这一招比方才还要快上三分。
解风索性贴地,避开这一剑的同时,手中打狗棍气机震荡,粘向韩靖的长剑,想以打狗棒法中的“粘”字决,制住快剑。
棒未至,韩靖剑招再变,剑走轻灵,人化残影,一剑刺出,在空中点出十三道轨迹,每道轨迹都含着数种变化,招招封住解风的躲避之势。
“好小子!”解风大赞一声,人立而起,劲随气走,打狗帮在内力的驱使下,变得狂暴起来。
“呼、呼、呼……”
一连七棍,在空中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呼啸之声,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几乎连成一线,化解了韩靖的杀招。
爽快!
韩靖心中暗呼道,满心涌起雀跃的战意。
他同余沧海打有点欺负的味道,而解风的棍法才让他有势均力敌之感。
贼寇易杀,对手难求。
韩靖退开数步,拔出长剑道:“解大哥,小心了。”
解风丝毫不敢托大,收起一开始的留手之心,方才几招,若不是他战斗经验丰富,功力深厚,已然出丑。
“好,你来便是。”解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已经把韩靖当做等同的对手。
“嗡!”
韩靖闻声而动,手中长剑刺出,剑锋连颤,似乎把空气都已经划开,发出哀鸣之声。
“比刚刚还快!”
解风甚是吃惊,手中打狗棍化作道道虚影,漫天乱飞,相当吃力的防住了韩靖这一招。
韩靖得势不饶人,手中长剑如疾风骤雨,一式接着一式,连绵不绝,丝毫不给解风喘息之机。
顷刻间,剑棒交击几十次。
解风越打越是艰难,越打越是吃惊,他生平从未碰到过剑法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异凌厉的对手。
打狗棒法号称丐帮绝学,也是他生平最得意的绝技之一,与敌打斗,往往数十招便掌握战斗节奏,令对手疲于防御。
而今天,状况居然反过来了。
他被韩靖压着打,打狗棒法居然变成了“防剑棍法”。
短短几分钟内。
两人交手的招数,早已超过三十招,可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话说的太满,凭韩小兄弟的剑法莫说是一个田伯光,便是两个都不够他打。娘的,人丢大发了,我堂堂丐帮帮主,怎么能被一个年轻小辈压着打?”
解风应付剑招的同时,心念急转,“棍上传来的劲道微弱,还好他年纪轻轻,内功修为还不到家,有办法了!”
唰,唰,唰!
一连三剑,刺破空气,蕴含多重变化,韩靖这一剑,气势攀至巅峰,完全把使着打狗棍的解风压住了。
解风大喝一声,手中打狗棍脱手飞出。
只见他蹲腿弯臂,划圈急推,呼的一声,空气发出清越的震荡之声,一式“亢龙有悔”挥手打出。
韩靖只感觉到一股凶猛无匹的劲力迎面而来,绝非他能挡住,脚下一点,蹿出数尺,但拿剑的右手却被那股力道带到。
热辣辣的痛感传至整个臂膀,如同被烧红的炭火烙了一般,他手中长剑立马握之不住,脱手飞出,坠落在地。
好霸道的掌法!
“解大哥果真厉害,我输了,这是什么掌法?”韩靖站定在一侧,很是惊奇的问道。
“哪里是你输了,是解某胜之不武。”解风满脸的不好意思,“韩小兄弟,你的剑法太过精妙,我这打狗棍法还不到家,招数上胜你不得,只好凭着内力用降龙十八掌取胜,惭愧,惭愧。”
降龙十八掌?
韩靖目露精光,颇为心动,摇了摇头道:“解大哥说的什么话,你刚才早用降龙十八掌,我恐怕接不住几招。”
“那也未必,你是吃了我弃棍用掌,未曾防备的亏,倘若解某一开始便用降龙十八掌,以你的战斗水准,决不会如此应对。”解风走过来,拾起打狗棍,拍了拍韩靖的肩膀道,“看到你,解某才觉得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手臂怎么样?”
韩靖笑着晃了晃右手:“我可没那么弱不禁风,况且解大哥打出这一掌的时候就已收了大部分劲道,否则,我就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能不能站这说话,都是未知数。”
“好小子,好眼力。”解风很是受用,哈哈一笑,“再过十年,天下之大,恐怕没你去不得地方。”
韩靖没有否定,而是在心底道:“也许要不了十年,既然练了武功,不争个天下第一有什么意思?”
解风见他不答,便又说道:“凭你现在的剑法,天下已是少有,田伯光远不是你的对手,不过,那淫贼行踪飘忽不定,颇为狡诈,倘若失手,你也别气绥。”
“我明白的,解大哥。”韩靖目光转动,语气不容置疑,“不过,我决定半个月内解决这个人渣。”
“此言当真?”解风不由多瞧了韩靖两眼,再度内心赞叹韩靖仪容气度,武功高还如此帅,年纪轻轻的,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娘!偏偏还如此侠义,真是个好苗子。(此小娘意为少女)
韩靖点头:“说到做到。”
“好!韩小兄弟不愧是我辈中人。”解风重重拍了两下韩靖肩膀,“此事也算是因我而起,倘若韩小兄弟真在半月内解决了田伯光此贼,解某当答应韩小兄弟任何一件不违背正道良心的事情。”
韩靖一笑,当即伸出了左手:“豪侠一诺。”
“驷马难追!”解风抬起左手拍了上去。
星夜月下,一老一少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随风跃动,彼此之间,却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情。
“哈哈,今晚当真痛快!”解风笑声震彻四野。
笑罢,他饮了一口酒道,“不过,时候不早了,解某还有另有他事,他日定当与韩小兄弟把酒言欢,畅饮三百杯。”
韩靖拿过酒葫芦,也喝下一大口酒道:“自当奉陪,解大哥,等我解决了田伯光,再来寻你。”
“好嘞。”解风笑了笑,“十三天后,我会去参加衡山派刘正风大侠的金盆洗手事宜,想来会在那里待一阵子,我在衡山等韩小兄弟你。”
“不见不散。”
“解某去也。”
解风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身形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喂,解大哥,你的酒葫芦。”韩靖追了两步大声道。
“送小兄弟你了。”解风的声音远远传来,“若有麻烦,凭此葫芦,可去各地丐帮分舵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