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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四骑士全文阅读

作者:修齐居士     永夜四骑士txt下载     永夜四骑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永夜四骑士全文阅读

100收藏感言

    40万字,终于有了100个收藏,对于我这种扑街,挺不容易的

    其实在前几天就像写100收藏感言,但是瞬间掉下去两个收藏,今天才又涨回来

    我知道我写得不好,网文中几乎所有的禁忌都犯了

    有人劝我修改,曾经也考虑过,最终还是没有修改

    因为没什么意义了,我要拿这本书来鞭策自己

    这本书是我码的第一本小说,但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本

    《永夜四骑士》与其说是一本小说,倒不如说是我用来学习的资料

    在这期间,我也学习到了,真正的网文该怎么写

    《四骑士》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全订的

    如果有从头看到尾的,也能看出来,我也在一点一点的修改自己的写作手法

    四条线让我砍了两条,女主的戏份也少了很多,只剩下男主的戏份

    动笔了才知道,盲目学习大师的学法,是真的驾驭不住

    我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说什么绝不会太监

    这没什么意义

    我会慢慢走下去,虽然艰难,胜在成长

    感谢所有,能点开,看到这里的人

第一章 出嫁

    巴西勒不得不佩服雷纳德神父的先见之明,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宣称这段日子将天气晴朗。雷堡气候如其名,终日绵雨不断,随时伴随着电闪雷鸣,如此的好天气实属少见。

    出发在即,雷堡的仆人们熙熙攘攘挤成一堆,雷堡的管家多莫格先生在人群中穿梭来往。

    巴西勒终于找到他,向他汇报到:“总管大人,我们的马匹骡子和驴已经喂饱了干草燕麦和粗盐,它们可以胜任长途的跋涉,路上的村镇可以满足牲口们的补给,我们只需要带上很少一部分干草作为备用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他瞥见雷堡的老**哈桑手持一只烂了半边的苹果,把它举到一头黑毛公驴嘴边,公驴咧开了嘴打了个欢快得鼻响朝苹果咬来。

    哈桑迅速的将苹果收回来,在公驴疑惑的神情中又将苹果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反反复复数次他被自己的举动逗地哈哈大笑。公驴转了个身将屁股对准了他,撅起蹄子给他肚子狠狠踹去,然后张开嘴收下尚飞在空中的苹果,撒欢得一路跑出了城堡,它身上的包裹随机散落一地,惊得女仆们惊叫连连。

    “看样子少了一头驴,总管先生”巴西勒看着爬起来勃然大怒抽出刀叫嚷晚上要吃炭烧驴肉的哈桑,苦着脸对多莫格总管说。

    “那就再牵一头,你这个蠢货,这还用我教你吗!”多莫格说。

    巴西勒将散落一地的行李在新牵出来的驴身上绑好后,雷堡的女眷们自城堡类鱼贯而出,露丝小姐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连衣裙,脚上登着一双鹿皮做的小靴子,正和她的侍女爱丽丝说着什么,二人掩面而笑。

    巴西勒看到爱丽丝,顿时心乱如麻,他已然忘记在具体在哪个夜晚,自己开始和可爱的小侍女在梦里幽会,梦里的场景随时变化,有时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时是牛羊成群的绿洲,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爱丽丝的柔软的黑色长发在脑后飘扬,口中发出银铃般愉悦的笑声,他在后头追,他会抱住她,凝视她鼻颊细小的雀斑。

    而如今梦已醒,露丝小姐将嫁到果园城,和果园城公爵的继承人完婚,爱丽丝作为她的贴身女仆亦要随主前往,她会在那里长成一棵诱人鲜嫩的桃子,然后被露丝小姐赏赐给一位拥有战功的士兵,或者某位忠心的仆下,总之巴西勒是别想了,他只会留在雷堡的养马场里,或许今生再也不能相见。

    巴西勒正胡思乱想,爱丽丝蹦着跳着跑了过来,他忽得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那些为马匹喂夜草时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话,可这勇气他没有。眨眼间爱丽丝就蹦到他的眼前,可爱的小雀斑被她明媚的笑容挤成一朵花,朱红的薄嘴唇一张一合,“哦,她在说话,她说什么?”他问道自己

    爱丽丝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巴西勒,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巴西勒挠了挠头,掩饰自己的尴尬:“还不是总管先生吩咐的那些事嘛”

    爱丽丝做贼似得四处望了一番后说:“露丝小姐问你,夫人的小女儿你处理好了么!”

    夫人的小女儿,露丝小姐的棕色小母马的名字,被雷堡伯爵严禁带到果园城,尽管露丝小姐表示没有它就不活了,然而在伯爵罚了她一顿晚饭后她便屈服了,最后只能遣爱丽丝来拜托巴西勒将她的小马涂上杂色,混在拉货驽马的队伍里。

    再得到巴西勒的肯定后,爱丽丝嫣然一笑,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橙子,巴西勒慌忙把橙子塞进衣服里,被多莫格总管看到一定会认为是他是从厨房偷的,挨上一顿鞭子决计免不掉。

    “爱丽丝....”马厮小弟欲言又止,女孩却已经蹦蹦跳跳得走开了,他只好把话咽回嘴里。

    晨色冷清,大雨滋润过的冷空气丝丝钻入巴西勒的鼻子里,痒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巴西勒赶着这辆车的瘸腿老骡子性情温顺,让他的工作负担减轻不少,车上拉着一堆芜菁洋葱和胡萝卜以及两个胖厨娘,沉重的的负担让小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他觉得这些重量让老骡子的腿瘸得更厉害了。

    雷堡伯爵骑着那匹快被他肥胖的身体压弯脊梁的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身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骑兵,举着维奥则家族的旗帜:绣着金边的红色旗帜上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金币被一把宝剑穿过。

    明媚的阳光下旗帜下伯爵那颗圆圆的大光头仿佛一颗发着光芒的大金蛋。下了数天的大雨可把骑士们和他们的马憋坏了。

    年轻的阿尔德勃骑在他银亮色的战马上来回奔跑在队伍的周围,跑了一会他大喊道:“伙计们,来唱个我们的军歌!”说完兴致勃勃得带头唱了起来,厨房的瘦瓦特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喇叭滴滴答答的吹了起来,几个士兵敲着盾牌为他打着拍子。

    他走在田野掏出了金币

    他走在战场举起了宝剑

    他用金币得到了朋友

    他用宝剑杀死了敌人

    他是聪明勇敢的雷堡士兵

    战争结束了,结束了

    他走进妓院掏出了口袋里的金币

    他跳到床上掏出了裤裆里的宝剑

    每个姑娘都是他的俘虏

    金币与剑组成的雷堡

    金钱与暴力组成的雷堡

    金钱和暴力可以解决一切!

    田野中觅食的鸟儿不懂得雷堡士兵们的骄傲,纷纷被惊起,飞走前还不忘在嗓门最大的老**哈桑头上拉下几泡屎。

    队伍走在雷色平原大路上,日头斜下。

    “都快点,争取日落之前到下一个村子,我们在那过夜”维克爵士朝队伍嚷到。维克爵士是雷堡的军事教头,即使年过半百他的声音依然洪亮,这是长期在军队练就的本领,在他的身边被嚷一下会震的耳朵疼。

    四周田野上满是劳作的农夫,他们看到金币旗帜,每个人都朝伯爵和露丝小姐欢呼,女人们朝露丝小姐的马车上扔满了鲜花致以祝福,孩子们快乐地跟在骑士们的马屁股后吃土,巴西勒猜测这是伯爵的长子温纳爵士安排的戏码。巴西勒看到露丝小姐把脑袋伸出车窗,朝田里耕作的人们挥舞着白手绢。

    维克爵士把队伍前进的速度安排得很好,他们在夜色刚刚攀上天空时准时踏入夜宿的村子,村长是个年迈的老头,他带着全村人在村口跪迎伯爵一家人,伯爵远远下马将老头搀扶起来,和他紧紧拥抱。

    巴西勒感到好奇,连嘴里的狗尾巴草也忘了含,径直掉在地上,他回头问道两个胖厨娘中更胖的那个:“这老头是谁,似乎和伯爵大人很亲热”

    胖厨娘们正往车下爬,胖脚刚一接触地面就发出轰隆一声响,更胖的玛蒂回头白了巴西勒一眼:“这老头当年可是救过伯爵大人的命,你最好表现得恭敬点,不然总管亲自抽你”

    夜幕降临,巴西勒看着面前一道道大餐。烤乳鸽,煎培根,盐焗蜗牛,胡萝卜羔羊肉,腌渍沙丁鱼纷纷从他眼前经过,送到了贵族和骑士们的餐桌上,他狠狠得用鼻子吸了又吸,就着这些味道吃下自己的面包和臭奶酪。

    附近村里的几个妓女早就闻讯赶来,她们表示只要稍稍几个铜板就可以和她们去玩一些有趣的游戏,一个胖妓女看到羞得通红得巴西勒表示一个铜板就可以让他爽上天,巴西勒羞红了脸,吃光自己的食物逃似得离开,胖妓女一脸不爽,但很快又和一个大鼻子的士兵打闹在一起,然后走到阴影里的小角落进行那所谓有趣的游戏。

    巴西勒在拐角撞见老**哈桑,他倚在墙角,大口吐着痰:“操,这群小崽子饭后不来一发简直会要了他们的命”他揪过巴西勒,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粗大带毛的大手险些将他的晚餐拍了出来:“你这个小混蛋怎么不去和那群婊子玩一玩啊”

    “我,我,我”巴西勒憋红了脸,哈桑的嘴巴里呼出大蒜的味道,还有麦酒和血肠的味道,直把巴西勒熏得喘不上气。

    哈桑见他憋红了脸,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没钱啊,哈哈哈”

    这时有仆人来找哈桑,称维克爵士找他,巴西勒这才逃离老**的魔爪,他走到村里的马厮里,看到三头公驴正欢快得摇着尾巴聚在夫人的小女儿屁股后闻来闻去。“我要建议伯爵大人把你们都阉了”他嘟嚷着把露丝小姐的爱马拴在角落里,棕红色的小母马瞪着美丽的大眼睛,舔了舔他的手。

    夜空娇媚,几天的大雨将天空洗刷得异常明亮,风吹得山毛榉沙沙作响似在轻轻抚摸他,老爷们还在大吃大喝,他们用餐的屋子里隐约飘来洪亮的歌声。

    “半夜喂马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们好好唱一曲午夜歌”巴西勒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厌烦得翻了一个身。

第二章 惊变

    风卷起戈壁上的尘土,孤零零的巨石上,一只头顶宝冠的雏鹰傲立其上,锐利的双眼看着他周围的敌人。无数眼中泛着红光的秃鹫在巨石周围飞行,它们封锁所有雏鹰突围的方向并寻找时机进行最后的攻击。雏鹰张开洁白的翅膀,风将它羽毛上的尘土吹的干净,它一尘不染,它飞了起来。所有的秃鹫向雏鹰冲了过来,带着死亡的声音。雏鹰嘶吼一声冲进密集的秃鹫群,用它的嘴,用它的爪子,撕碎了周边所有的敌人。

    但是敌人太多了,它们拥挤着,用尸体压垮了它,雏鹰的嘴磨光了,爪子断了,洁白的羽毛被抓散了,它只能带着绝望的尖鸣声坠落,它的宝冠滚落在旁,雏鹰看到睁着不甘的眼睛,看到属于它的宝冠慢慢被尘土所吞噬,最后悲鸣着死去了。

    巴西勒猛地坐了起来,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摇着头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爬出干草堆,猛地灌下一口睡前瓦特留给他的啤酒,边喝边想着他的梦,梦中一群奇怪的鸟已经骚扰他有一段时间了,喝下最后一口啤酒后他决定有时间去找雷纳德神父忏悔一下。

    他刚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维克爵士的侍从小博尔登就急匆匆来牵自己的马。

    “巴西勒小子,我要去前方探路,现下维克爵士还没醒,等会爵士醒了你得去服侍他更衣,知道了吗”小博尔登用剑柄在巴西勒脸上拍了拍,巴西勒扭着身子躲开剑柄,朝他吐了吐舌头,小博尔登是某个北地骑士的幼子,两年来到雷堡当侍从,他比巴西勒尚小一岁,说话时却总是闷声闷气,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不过他不从欺负巴西勒,这点已经足够让巴西勒喜欢他了。

    昨天下午开始起了一场大风,吹乱了马匹骡子们的脚步和女仆们的裙子,让年轻的士兵们大饱一顿眼福,维克爵士下令在一处避风的石头下暂避大风,不料这股邪门的风吹个没完没了,雷堡众人只能暂且在这里过夜。

    巴西勒先是在火堆旁找到熬汤的大锅,他拿着勺子在锅里搅了半天,却连一块肉都没找到,不过捞到几快胡萝卜和蘑菇,这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滚烫的清汤寡水入腹,让他暖和许多了,巴西勒边喝边蹲在石头上瞄着维克爵士的帐篷,等着前去服侍维克爵士更衣。

    这时他看见瘦瓦特端着一把大勺子,朝巴西勒而来,他把勺子里的东西一股脑朝巴西勒的罐子里倒去:“从伯爵家的锅里捞来的,牛肉和鸡蛋,你快吃了”

    巴西勒朝他笑笑,并没有多的言语,两人心照不宣。一年前,巴西勒的养父:雷堡的老马夫蒙召而去,去世前拜托瘦瓦特多多照顾他的笨儿子,自此瘦瓦特经常在厨房偷食物给巴西勒。

    小马夫胃口大开,正要开动,却见维克爵士的帐篷一阵抖动,显然爵士已醒。他忙把罐子放下,一阵小跑往帐篷跑去。

    “你干什么去,吃了再说啊”瓦特急忙喊道。

    巴西勒跑回,把罐子藏在枯木丛里:“我回来再吃”

    维克爵士是个冷淡的人,脸上从来都是面无表情,只有在和伯爵或者老**哈桑独处时会赏赐似得露出几丝笑容,他的帐篷空空荡荡,仅在角落里的架子上放置着他的盔甲和武器,见到巴西勒,他抬起那张冷漠的脸:“博尔登呢”

    “博尔登去前方探路了,他让我来为您更衣”巴西勒低着头不敢看他。

    “笨手笨脚得你会干什么”维克爵士自言自语道,沉思一会他又叹着一口气:“不过也好,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

    这句话让巴西勒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问,维克爵士又高又瘦,和矮胖的伯爵形成巨大的反差,巴西勒先是为维克爵士套上盔甲和罩衣,罩衣上绘着维克爵士阿斯卡尼家族的黄金雄鹰徽章,不过人们都说这个家族即将消亡,因为维克爵士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人,他无妻无子,也没有任何亲戚来继承他的姓氏。

    “爵士,伯爵大人请您前去用餐”帐篷外传来瓦特的声音,维克爵士最后整理下自己的盔甲,绑好佩剑“贵妇”,把短剑“处女先生”放进胸口的皮套里,走出了自己的帐篷,几个仆人立马开始收拾帐篷。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所有人开始整理行装准备上路。

    作为临时侍从,巴西勒还要服侍维克爵士用餐,他在爵士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既能听到他的吩咐,又不至于靠的太近让人心生厌烦。

    巴西勒牵挂那罐没有喝完的肉汤,待自己回去早变凉了,如果待会回去篝火没灭放上去煮一煮也是好的,他想着想着开始口齿生津,一个不留神撞上了维克爵士宽大的后背。

    他探出头,看到营地的中央那颗大树,树上挂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夜里试图偷芜菁的男孩,伯爵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正扛着长长的树枝,朝着笼子捅来捅去。

    “我的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慈悲大人”男孩满脸的鼻涕眼泪,他紧紧抱紧自己的身体,躲着树枝。巴西勒听这个男孩喊比他小很多的双胞胎为大人,只觉得好笑。

    “够了”维克爵士抽出“贵妇”砍断了拴在树枝的绳子,笼子应声落下,发出震耳的声音。双胞胎哥哥德尔拉哈哈大笑起来:“爵士,这小子这下摔得可够狠!”说完竖了一个大拇指。

    “听着,小子”维克从笼子里拽出男孩,左手紧紧钳住他的脖子:“再被发现一次我就割开你的喉咙”

    男孩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忙不迟迭得用力点点头。

    “很好”维克爵士将他提起来,朝他屁股狠狠踢了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现在滚吧!”

    男孩踉踉跄跄得朝营地外跑去,双胞胎的弟弟德比拉还不忘拿小石头砸他。

    “就这么把他放走太便宜他啦”德比拉昂着稚嫩的小脸,跺着脚懊恼道。

    维克爵士双臂交叉,饶有兴致的看着双胞胎:“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该把他吊死”德尔拉像一只发怒小狮子,吼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应该狠狠得惩罚他”

    “你太暴躁了,你们的母亲都把你们宠坏了”维克爵士轻笑道,然后全然不顾双胞胎的反对,一手一个把他们抱起来:“你们该去吃早饭啦,吃饱了才能长得强壮”

    “有多强壮,能打败爵士你吗”德比拉嘬着手指问道。

    维克爵士哈哈大笑:“当然能,只要你们乖乖听话”

    德比拉拍手称快。德尔拉对弟弟满脸不屑:“这种哄小孩子的鬼话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信”

    “你才比我早出生几分钟而已,你也是小孩子啊”

    伯爵一家即使在荒郊野外,吃饭的家伙也是一应俱全,纯银的酒杯,金制的刀叉摆在红木餐桌上莹莹生辉,巴西勒小心翼翼得为维克爵士围上餐巾,就垂手站在一边。伯爵这时才姗姗来迟,他兴致勃勃得冲到了餐桌旁大叫:“我要饿死了!快上菜”

    “该死,又放了洋葱和胡萝卜”伯爵放下开胃汤,怒气冲冲道。

    “是啊,好难喝啊”双胞胎附和道。

    “亲爱的,你该吃些清淡的”伯爵夫人拍了拍伯爵的肚子:“洋葱胡萝卜是我让放的”

    伯爵握紧了自己夫人的手:“亲爱的,你的美丽从未逝去,而我已经变老了,每次在你身边醒来,光是看着你会让我误以为此时此刻还是十八岁时娶你的那个夏天”

    巴西勒尴尬极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伯爵夫妇这种大庭广众情意浓浓得举动。

    “看这个,爵士,果园城公爵的问候”伯爵的继承人温纳爵士掏出一张羊皮纸,凑到维克爵士身边,巴西勒看着他们神秘得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禁仔细聆听。

    维克爵士接过羊皮纸,眉头渐渐凝重:“果园城的税务官?是那个下巴垂到肚子的胖子吗?”

    “是的”温纳点点头,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在荒郊野外,方圆数里毫无人烟,最令人疑惑的是身上的金币分文未动,税务官和十名士兵的身体却残破不堪,内脏都丢失了,似乎被撕咬吞食过”

    “那还不好说?”维克爵士放下汤碗:“准是被野兽们饱餐一顿了呗”

    “可是果园城的学士们检查过,税务官身上的牙印不是野兽的”

    “不是野兽又能是个啥”这时主餐煎牛排已做好,巴西勒连忙接过放在维克爵士的面前,维克爵士切下一大块,大口咀嚼着。

    “学士们说是人的牙齿”

    巴西勒看到维克爵士先是挑了挑眉毛,又抖了抖鼻子,最后舔了下嘴唇,终于张口把嘴里的肉连带一大滩口水吐了出来。

    餐桌另一头,有肉入口,伯爵的心情大好,他环顾四周,问道:“露丝呢,她怎么还没睡醒么”

    话音刚落,一道急促的尖叫声传来,一个洗衣妇瘫倒在露丝小姐的帐篷前不住蹬着腿向后退,另一个离得较近的士兵已经走过去拨开帐篷往里看,随即呆在原地。

    维克爵士得身体瞬间僵硬住。他边咒骂着边往露丝小姐的帐篷跑去,巴西勒来不及躲避被他撞到了一边,他大惊失色,紧忙抓起‘贵妇’跟上。

    露丝小姐的帐篷依靠山坡而建,帐篷里的地毯上,露丝小姐年龄较大的侍女菲琳娜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喉咙被割开一个大口子,血早已凝固,她的脖子和上衣被染的通红,而露丝和她的另外一个侍女爱丽丝却不见了。

    紧随而来的伯爵夫人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直接昏倒在地。

    守夜的士兵看到伯爵,浑身发筛,像是打了摆子:“大,大人,我,我”他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满头地汗让他像是像一尾刚从河里捞出的鱼。

    维克爵士头一个钻进了帐篷,此时却从山坡上的洞里钻出来,他站在那里大骂:“有人趁夜挖了一个洞,绑架了露丝”说完他捏起一撮土,放进嘴里抿了抿:“有脚印,不超过三个小时,都他妈的给我追”

    温纳狠狠给了那个守夜的士兵重重得一拳,把他打到在地,跳上自己的马带着骑兵们顺着脚印追了过去。

    “你们留在这不要捣乱”伯爵把自己跃跃欲试的双胞胎儿子从驴子上拽了下来,他骑着马走了几步后回头叮嘱到:“保护好你们的母亲”

    “巴西勒,你骑着露丝的马去最近的村镇找帮手,让他们派人搜索,你全权代表雷堡的名义,只说是有人劫走了我们的金币,千万别说小姐被劫走了”伯爵说完,和维克爵士一起急匆匆得离开了。

    巴西勒没有时间考虑,为什么露丝小姐的马藏在队伍里会被伯爵知道,此时的他不断拍着小母马的肚子飞速得奔跑在一望无际的大道上,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云朵像棉花糖游弋在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天上,马蹄踩起的灰尘不断溅起在他的身上,灿烂的阳光掺着越过眉毛的汗水刺得他眼睛好疼。

第三章 搜寻

    巴西勒骑着夫人的小女儿来到明光镇的时候,城门口几个士兵正围着一个丰满的女人,女人头顶着一篮子水果,娇笑不已。他打马不及,挺直地撞了过去,坏了他们的好事,一个愤怒的胖老头用长矛的尾巴把他从马上扫下来,不等巴西勒抬头一柄剑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

    “小犊子,你找死啊”胖老头的圆脸凑到他眼前,巴西勒甚至能看清他残缺不起的牙齿缝隙中喷出的口水,一只蛀虫在其中钻来钻去。

    “我,我。。”巴西勒不断用余光瞄着架在脖子上的剑,这柄剑大多锈迹斑斑并带有缺口,不过给他的脖子刺上一个口子还是轻而易举的:“我,我是伯爵,派来的”他结结巴巴道,声音细不可闻。

    旁边一个瘦高个的士兵牵着受惊的枣红小母马,摸着它漂亮的皮毛安抚着。“我看他是个小偷,昏了头要来我们的地盘偷东西”

    “放开他吧”城门角落的躺椅里钻出来一个黑发中略微泛紫的年轻人,他一直被士兵们挡着,所以巴西勒先前并没有看到他,年轻人有着阳光般的皮肤,全套的轻皮甲紧紧绷住他结实的身体,腰上的皮革剑鞘打造精致:“你们见过脚踏马镫坐着马鞍的小偷么”灰色头发的年轻人站在巴西勒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受惊的小马夫,他的脸挡住了太阳,在身体的周围形成一圈金色的光晕。

    “我是西瓦达爵士,明光的代理城主,你是谁,来这干吗?”他在说道城主两个字时脸明显红了一下。

    巴西勒把路上编好的说辞念叨了一遍,雷堡伯爵的队伍里出现了几个家贼,他们偷了准备送给果园城公爵的礼物连夜逃跑,他来这里寻找帮手一起抓贼。

    “事成后伯爵大人重重有赏”他学着雷堡伯爵的口头禅,重重挥舞着临出发前瓦特给他的剑。

    西瓦达摸着胡子思考了一阵才对一脸焦急的巴西勒说道:“抱歉,没有子爵的命令我们不能随便离开。”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不行,你们必须跟我走”巴西勒跳起来,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耳边响起伯爵临行前的交代,他狠下心来绕道西瓦达的面前,把自己想象成雷堡年轻骑士中最神气的阿尔德勃。

    “我是雷堡伯爵以至高主之名册封的骑士,我现在要求你的士兵跟我去搜索那群小贼,他们可是偷了准备献给公爵大人的礼物,公爵大人怪罪下来我看你们如何交代”

    出乎他的意料,西瓦达已经躺回躺椅里,对他的威胁视而不见,瘦高个的士兵在骚弄着夫人的小女儿,胖老头大打一个喷嚏,吓醒了趴在地面的老狗。

    巴西勒挣开束缚,跨步到城门后的阴影里,西瓦达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胆敢拒绝我现在就宰了你!”说完巴西勒举剑对准脸错愕的年轻人,不料汗水早已在他手心积成一滩小湾,短剑在他手中打了个转掉了下去。

    轰然爆发的笑声吸引了几个在旁边玩耍的光屁股小孩,士兵们前俯后仰,尤其以那个老胖子最甚,他抱住身边的一颗核桃树,雷鸣似得笑声震得树干摇摇晃晃。

    巴西勒涨红了脸,看着被西瓦达凌空接住的剑无比尴尬,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他们笑完再出来。被众人快乐的气氛感染的夫人的小女儿也张大鼻孔露出牙齿打了个欢快得鼻响。

    “好的,别冲动,有话好说,你早说你是一位骑士不就好了么”西瓦达朝巴西勒晃了晃握着的剑:“话说雷堡伯爵眼睛瞎了不成,你连剑都握不紧,他怎么会册封你为骑士,你该不会是在一桶葡萄酒的麾下当的侍从吧”

    “大人,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兴许找到这群小贼也说不定,雷堡伯爵可不是一般的伯爵,听说连他的夜壶都是金子做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套新盔甲吗,到时候高兴说不定赏你十套八套”胖老头在一旁嘀嘀咕咕道。

    西瓦达带着三明士兵跟随巴西勒疾驰在宽阔的平原上,之所以只带着三个人全然因为他们只有四匹马可供驱使。巴西勒把包裹里的金币穿剑旗帜系在胖老头的长矛上,期盼能遇到其他搜索的队伍,如果露丝小姐和爱丽丝已被救回那便再好不过了。

    西瓦达骑的黑色骏马骨骼很细,腱的附着点突出,肌肉呈长条状隆起,四肢修长,关节和腱的轮廓明显。巴西勒眼睛发亮,对他攀谈道:“我听说十多年前雪地高原的领主送给果园城公爵一匹血统及其纯净,体重上千斤的纯种沙漠种马,看来我们骑的都是它的后代”仿佛验证他的话,两匹马初次相见时凑到一起不停蹭着对面的脖子。

    “你的剑术不怎么样,对马的见识倒是不赖”西瓦达呵呵一笑道。

    胖老头,瘦高个,和有着一对兔牙的男孩骑着另外三匹又老又瘦的驽马,不紧不慢得跟着,尤其是胖老头屁股下那匹可怜的老马,被他压垮了本就弯折的脊梁,几乎是走一步退两步。

    在巴西勒的一再保证中西瓦达将短剑还给了他,然后他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剑,他的单手剑有着流畅的体型,剑柄的配重球上刻着一朵鸢尾花。“这可是是亚历山德罗一世皇帝赐给他的侄子,我们家族祖先的,他在温水湾战役中被温水公爵一枪捅穿了肚子,后来这柄剑就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剑了,我的哥哥只喜欢美酒和女人,就把他的马和这把剑都送给我,怎么样你要不要摸摸它”

    “谢谢,还是算了吧”巴西勒谢绝了他,作为一个冒牌贵族他实在对这些贵族传闻不甚了解,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巴西勒一直没有看到其他举着金剑金币旗的搜寻队,他们穿行在一片麦田旁,麦田青葱,各种小虫子在麦尖上翻飞,麦穗连在一起,像是名贵的沙漠毛毯。云彩包裹着飞鸟,在蓝天中缓缓飘荡,清风抚摸树叶的声音敲打着他的脑壳,让他昏昏欲睡。

    他们在接近黄昏时找到一个较大的村子,在西瓦达的建议下一行人在此修整,他们的马跑了大半天,俨然虚脱殆尽,急需喂食。

    村里的孩子赤着脚在他们的周围跑来跑去,男人们扛来干草放在马和骡子的面前,西瓦达的用两个小银豆子买来一堆粗盐粒把它们撒在干草堆上,夫人的小女儿高兴的舔了舔他的手,扭过头把其他几匹马挤到了一边吃独食。

    巴西勒匆匆吃了几口村民们送来的蘸盐面包,眼看夜色将至,却还不知道露丝小姐和爱丽丝身在何处,她们会不会很饿,会不会很害怕,一想到自己刚刚饱餐一顿他就更加羞愧了,也许露丝小姐和爱丽丝已经被其他的人救回去了,他又安慰起自己。

    事不宜迟,他不禁攥紧拳头,在村民的帮助下找到了村长,村长是个枯萎的白发老头,耳朵有些背,巴西勒不得不在他面前提高音量:“你们有没有见到形迹可疑的人,他们之中还有两个小女孩”

    村长连连摇头,连胡子都跟着摇起来:“没有,大人。这里一向太平”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巴西勒一跺脚,对村长伸出两个手指:“雷堡伯爵的队伍就在附近,昨晚有两个女仆偷了东西跑了,雷堡伯爵很生气要把它们抓回来,抓到的给这个数”

    “两枚金币吗,只要抓回那两个伯爵大人的女仆?”巴西勒看到村长的胡子都开始跳起舞,愣愣得点了点头,他本想说二百枚金币,空口许诺的快感差点让他迷失了方向,幸好眼前这位老村长有够淳朴,替他管住了自己的舌头。

    在得到巴西勒的点头后村长光着脚跑到屋外,招呼起村里的年轻人们:“都他妈别愣着啦,赶紧去找人啊”一瞬间村子鸡飞狗跳,男人们扔下锄头和犁从田地里跑回家牵起驴子,女人们放下鸡食盆解下围裙抄起木棍子,村民的队伍在巴西勒面前踩起一道浓浓的尘土,呛得他直流眼泪。

    不待坐骑们消化完食物,他们又翻身上马,走出麦田地后,一片荒芜的土地迎面而来,地上裸露着或大或小的石头,完全无法种植作物。长时间的奔跑将坐骑累的直咧嘴巴,就在西瓦达想寻找水源的时候,巴西勒跳下马趴在地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怎么了”西瓦达紧张兮兮得问道。

    巴西勒撑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灰尘:“来人了,速度很快”

    两人对视一眼,驱马向前,夫人的小女儿比起西瓦达的大黑马更年轻更强壮,巴西勒很快把西瓦达甩下十几个马身,枣红色的小母马像一只红色的箭笔直的飞跃着,荒凉的风打着旋直扑而来,巴西勒甚至能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地面上裸露的石头不知被阳光暴晒了多久,让人感到灼热的气息,几簇干枯的灌木丛倔强的傲立在戈壁上,为焦黄一片的土地点缀了一些不起眼的色彩。炙热的气温把他的视线烤的扭曲起来,汗水越过眉毛浸湿了他的双眼,朦胧中几个人影闯入他模糊的视线。那人影越来越近,

    他终于看到了另一面飘扬着的金币串剑旗帜,远远疾驰而来的骑兵们很快与巴西勒会和,领头的是小博尔登,巴西勒与他对视一眼,就知道事情依然没有结束。

    “操,操,操”小博尔登大骂三声,迅速调整马头:“掉头掉头,果园城的军队已经出动了,我们接着回头找”

    “几个偷东西的小贼,至于把果园城的士兵都调出来了”西瓦达朝巴西勒咂咂嘴,露出一个疑惑万分的表情。

第四章 茫然

    雷堡伯爵背着手,慢条斯理得徘徊于明光堡的大厅里。明光镇的蒂薄·托曼斯子爵,也就是西瓦达的哥哥早在几天前就移驾果园城,伯爵此刻大有反客为主之意。

    这是一座年轻的低矮小城堡,坐落于城镇的东北角,是上一代明光镇子爵在他大婚的时候修建的,自雪地高原运来的优质青石被打磨得四四方方垒砌而成,它太年轻以至于仍然散发着雪地高原清凉的气息,也正因为它的小巧,几乎所有的房间都能享受到阳光的温暖,整座城堡只有正门的女墙两端树立着两个漂亮的小塔楼,漆蓝的塔顶飘荡着托曼斯家族的蓝底黑色鸾尾花旗,城堡的周围开辟了一圈花圃,沾满了雨露的玫瑰与郁金香将仅有两人高的城墙包裹起来。

    巴西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双手不安得搓动着,他低着头盯着雷堡伯爵不停走动的脚尖开始紧张,并同时感受到来自四周如麦尖的眼睛都在盯着他,让他汗如雨下。

    维克爵士和温纳坐在靠墙的漆木椅子里轻声交谈,维克爵士一边说话一边摩擦着自己的剑鞘,簌簌的声音让巴西勒觉得刺耳至发麻,而那个消瘦的年轻人,露丝小姐的未婚夫奥拉·德兹比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不断敲打着,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眯着眼睛阴沉得盯着他。窗台上一只慵懒的胖猫蜷着身子在舔爪子,它喵喵得叫了几声就从窗台一跃而下,贴过他的脚边窜出了大厅。瓦特同那只胖猫擦身而过,他阔步走到伯爵身后,说道:“伯爵大人,可以用膳了”

    雷堡伯爵转过头,他那两瞥每天都会用油刷过的漂亮胡子经过一天的忙碌耷拉了下来,让他显出一丝老态,他环抱着双臂对瓦特说:“让小伙子们敞开了吃,今天都很累了,吃完都好好休息”说完他重重挥舞着双手,丧气得大叫道:“这个西瓦达爵士是个什么毛病,虽然冒充骑士欺骗他人是死罪,但我的小马夫已得到我的授权,这是迫不得已,只有这种方式才请得动明光镇的士兵以及附近的村民,才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最后他来到巴西勒面前,使劲揉了揉他的头:“这事你有功无过,不要多想,西瓦达爵士那里我会对他有个交代,那小子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巴西勒摸了摸高高肿起的脸颊,跟在瓦特的身后走出大厅。在回到明光镇的时候,西瓦达当即凑到温纳身边,当两人一起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巴西勒就知道自己冒充骑士的事情败露了。紧接着,前一阵还和他有说有笑的的西瓦达涨红了脸来到巴西勒面前,不由分说得举起马鞭狠狠得抽在他脸上。

    待巴西勒和瓦特走到院子里,瘦厨子重重得在巴西勒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个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冒充骑士!”

    “我太着急,我想着多几个去找露丝小姐总是好的!”巴西勒捂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过你现在可是大伙的福星啦,老哈桑的盘口已经开啦,大家都赌伯爵会不会吊死你,我可是压了你安然无恙,两个大银币呢”瓦特伸出两个手指,眉飞色舞道。

    “那还是真谢谢你看得起我”

    “咱们雷堡的人都压了你安然无恙,毕竟谁都知道只要是给伯爵办事,天大的事都会给你兜着,可果园城的骑兵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伯爵大人铁面无私又冷酷无情,哈桑怕果园城的骑兵们瞧出破绽,还特意安排了几个人压了你会被吊死呢”

    巴西勒没有心情分享瓦特的喜悦,他跑动了一整天,又在大厅里受到长时间的训问,此时只觉得头晕目眩,腹中绞痛不已,院子里的餐桌上有各种食物,他抓过一片煎面包,在上面尝到了培根油的味道。

    忽然大片阴影笼罩住了他,雷堡的士兵们露露休息围了上来,哈桑举着一大杯葡萄酒,带领着士兵们向他敬酒。

    “敬尊贵的骑士先生”“勇敢的巴西勒爵士”“雷堡的福星”呼喊声此起彼伏。

    哈桑嚷了一阵,脸色一变,佯装发怒道:“勇敢的爵士先生怎么可以吃这种东西呢,来来来,请用这个”说完不由分说把一只烤的色泽油亮的鸡腿塞到他嘴里,士兵们纷纷揉搓他的脑袋拍他的肩膀,说‘巴西勒爵士’是个福星,触摸可以带来好运。果园城的骑兵们围坐在院子的另一边,耷拉着脑袋怀念他们输掉的钱。

    巴西勒和士兵们打闹一阵后,被瓦特叫进厨房。明光堡的厨房是一个独立的小石屋,在城堡大门右侧与马厮相望。在平时,这里只有一个豁着牙的老太太和她的女儿为托曼斯子爵一家烹饪食物,雷堡的胖厨娘和镇子里临时雇佣的几个妇女的加入顿时让这间小小的石屋变得拥挤不堪,瓦特在胖厨娘的大屁股之间穿过,端起一个大餐盘交给巴西勒:“给阿尔德勃送去,那可怜的小伙子摔断了腿,怕是冬天来临之前都下不了床了”

    阿尔德勃,他和巴西勒同岁,是整个雷堡最年轻英俊勇武的骑士。“他出什么事了吗”巴西勒惊讶的问道。

    “他的马拌了一跤,把他甩了出去,他在二楼靠东边最里的房间,快去吧”

    巴西勒踏上通往明光堡二楼的楼梯,这梯楼梯貌似有一段时间没有修整过,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餐盘里摆着两条小煎鱼,一只烤乳鸽,一大块抹着蜂蜜的白面包,一碗胡萝卜羊肉汤和一小桶黑紫的果园城葡萄酒,食物的香气直往他的鼻子里钻,他虽然吃过哈桑送给他的一只鸡腿,却仍然被眼前的食物吸引,他强忍住吞下这些诱人食物的冲动,快步踏上二楼。

    争吵声从在东边尽头的房间传来,巴西勒听出这是总管先生的声音。多莫格总管老来得子,对唯一的儿子阿尔德勃从来都是宠爱之极,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地训斥自己的儿子。

    巴西勒小心得将耳朵贴在门框边,核桃木打造的门很厚,他只能听到沉闷的声音。训斥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又一阵声音稀疏的谈话声后,沉闷的脚步脚步声冲着门口走来。巴西勒连忙端着餐盘,装作刚过来的样子。

    多莫格总管瞧了瞧给阿尔德勃准备的食物,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地走开了。

    阿尔德勃的右小腿连着膝盖被两块木板夹住,绷带在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他的脑袋枕着两个绣着流苏的天鹅绒枕头,亮棕色的眼睛盯着屋顶发呆,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貌似仍然没有从和他父亲的争吵中平静下来。

    “东西放下吧,我等会再吃”阿尔德勃盯着天花板,对巴西勒敷衍道。

    “那你一定要都吃光了,瓦特先生说你的腿正在恢复,多吃肉才会恢复得快,而且不能生气发怒”

    “你给我滚出去”阿尔德勃扯过一只枕头,用力甩来,巴西勒闪避不及,顿时被打倒在地。

    “我这就走,你千万不要生气啊”巴西勒轻声念叨着,就怕惹了他,就在巴西勒即将跨出房门时,阿尔德勃忽然说起话来,巴西勒不知他是否在和自己说话,只好安静的站在原地。

    “从雷堡出发的时候,露丝小姐和她的侍女们来找过我,我开玩笑得说绝对会保护她们的安全,我用我的剑和荣誉发誓”阿尔德勃猛的一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巴西勒:“可是我没保护好他们,费琳娜死的不明不白,爱丽丝也不见踪影”

    巴西勒顿时瞠目结舌,露丝小姐和爱丽丝总是形影不离,他总是下意识得认为她们会形影不离,而露丝小姐受到了惊吓,一直待在房间里由伯爵夫人陪着她,难道爱丽丝没有和她在一起?

    他这才回想起来所有人告诉他的都是‘露丝小姐回来了’,而对爱丽丝的下落闭口不谈。

    “爱丽丝,没有和露丝小姐在一起吗”巴西勒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阿尔德勃沉重得点点头,然后他不再说话。

    这时的天已经慢慢暗淡下去,太阳最后的光芒在地平线远处挣扎着坠下,黑暗慢慢充斥着这个小房间,巴西勒听得见自己沉闷的呼吸声。他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的士兵和仆人们堆起了一大堆的篝火,一只烤羊架在上面吱吱冒着油花。他们围着篝火唱着南方舒缓的歌谣,互相碰着酒杯祝福着彼此的生活更加愉快美满,家人更加幸福健康,妓女们咯咯笑着在院子里四处乱窜,朝士兵们不停得晃动她们迷人的胸部。两个家族的继承人温纳和奥拉走进士兵们的中间和他们痛饮葡萄酒,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每个人都在期待露丝小姐能早日从阴影中走出来,都在祝福奥拉与她盛大的婚礼。所有人都是快乐的,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长着雀斑的可爱女孩。

第六章 告别南方

    晨光熹微,巴西勒就被哈桑拖到了院子里。果园城的凌晨阒无人声,昨夜的狂欢太热烈以至于每个人尚在沉睡。他远远看到院子中间维克爵士,他的双脚与肩平齐,杵着剑站在那里。

    “早知道有今天,我应该好好训练你的,而不是放任你成天和那些马在一起跑来跑去”维克爵士凌空将手中的剑扔给他,巴西勒高举双手,不料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砸在他的脑袋上。

    “捡起来,向我进攻”维克爵士双手叉着腰,大喊道。他穿着呢绒睡衣,一副看起来像是半夜起床撒尿的样子。

    “有,有点沉”巴西勒费力得举起剑,他发现这把剑就是维克爵士的佩剑“贵妇”。平时维克爵士挥舞着它看起来很轻松,待握在自己手里才晓得非常沉重。他拔剑出鞘,努力的举在头顶挥动了几下,全身的力气就一泄而空。

    哈桑拿来一只轻巧的窄剑,是果园城士兵们的制式佩剑。“来来来,用这个”他张开大嘴笑道:“今天你是跑不掉了”

    “拔出剑,刺向我,向我进攻,你这个小兔崽子”维克爵士用脚尖挑起地上的一根树枝。

    “您就用这个?”巴西勒疑惑得问道。他话音未落,维克爵士右腿迈出,树枝猛地抽在他的腿上。

    睡眼朦胧中被拽起来,又猛地被抽了一顿,一丝怒火窜上巴西勒的心头,他怒喝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维克爵士劈下。他想起那天在明光镇犯下的笑话,紧紧握住了剑柄。

    维克爵士不慌不忙得左脚轻轻点地,优雅得将自己弹起躲开了这一剑,顺势又在巴西勒大腿同一个位置抽了一下。

    巴西勒咧着嘴,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维克爵士的眼睛,以他为中心慢慢转着圈。

    “有点架势了,加油啊‘巴西勒爵士’,狠狠击倒你的敌人”哈桑坐在一个大木桶上,嘻嘻哈哈得给他喝彩打气。

    维克爵士过着头看了哈桑一眼,干笑一声,巴西勒瞅准时机,将剑直直得刺过去。岂料维克爵士看都没看他一眼,举起树枝轻轻拍在巴西勒的剑身上,巴西勒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泄而空,无力得看着树枝压着剑不断打着转,最后树枝尖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顿时手腕发麻,剑就掉在地上。

    “你连玛蒂尔达的左**都打不过”哈桑笑弯了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玛蒂尔达的**可比他厉害了”维克爵士说道。他用树枝挑起剑的护手,挑给巴西勒:“我现在知道你大概是个什么水平了,你需要太多要学的了。首先砍用的力气基本上是刺的三倍,你要节省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拔出自己的佩剑,一板一眼得从最基本的开始教导。

    漆黑逐渐被天蓝色慢慢侵袭。渐渐有仆人起床手持扫帚清理昨夜宴会留下的狼藉,叮叮当当的练剑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巴西勒只觉得自己活像一只猴子被人围观,浑身不自在。他的小动作被维克爵士看在眼里,马上被剑身抽在腿上。

    一个德兹皮家族的仆人走了过来,油迹斑斑的围裙直达得表明了她的身份,她拿着一个酒壶,对维克爵士说道:“大人,需要来一杯开胃的苹果酒么”

    “谢谢您,夫人”维克爵士一饮而尽,然后制止了她为巴西勒也倒一杯的举动:“这个小子没必要喝,请为那边正在打盹的哈桑先生倒一杯。”

    果园城的厨娘笑呵呵的走开了,巴西勒嗅了嗅飘散在空气中的苹果酸味,舔舔干涸的嘴唇。

    忽然之间,他就要离开家,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冒充一个爵士的儿子。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山脉和茂盛的橡树林,一年之间的大半都会在寒冬时节度过,那里的男人可以娶不止一个妻子,传说中最多的男人拥有一万个妻子,那里的男人茹毛饮血,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和母羊交配。

    瓦特听了他的描述,直接乐出了一串鼻涕泡:“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前面几句倒是真的,那里确实多山多林,也很冷。后面的就是胡说八道了,一万个妻子家里还不乱套了?我一个老婆就够受的了,茹毛饮血那都是几百年以前的事了,公爵大人身边就有十个来自密林地的护卫,他们都是密林地的年轻贵族,饮食方面和我们并没有多大区别,就是胃口太大,吃得太多”

    之后的几天内,巴西勒远远观察过那几个密林人,他们身材粗壮,头发编成小辫,脸和脖子上有一些怪异的纹身。他们喜欢穿着毛皮做的衣服,正午热极时会把上衣脱下扎进裤带里,赤膊裸露上身,全然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他们热衷于用壮硕的肌肉挑逗采摘葡萄的女孩们,除此之外说话口音极重,语速快些巴西勒就完全不知所云。

    至于晃着脑袋和母羊交配什么的,最近果园城的羊都被吃光了,他暂时无法确定真伪。

    婚礼过后,果园城的绽放教堂即将举行一场新晋骑士的册封仪式,小博尔登赫然在列,他听说维克爵士即将离开的消息后很是消沉了几天,不过听说要成为骑士后他很高兴,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回家了,他在校场找到维克爵士。

    “请让我陪同您上路,我的家在三指城,那里是去往密林地的必经之路,请让我在那里招待您,想必父亲也会对您的到来由衷得欢迎”小博尔登坚持道,激动之余,他的眼中竟闪出了泪花,他一本正经道:“爵士,您对我的教导之恩没齿难忘,我不知道您究竟有什么苦衷,竟然只身犯险,前去那片被主诅咒的地方,密林地的人全都是注定下地狱的禽兽恶魔,他们甚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和母羊交配”

    这下巴西勒终于知道关于密林人和母羊的传闻究竟从何而来。

    巴西勒从来不晓得小博尔登和密林人竟有如此大的矛盾,他向博学的雷纳德神父倾诉了自己的疑惑。

    “这很简单啊”雷纳德神父说道:“三指城和密林地本为世仇,双方的战争可以追溯到遥远的破晓时代,自从那两片土地上有人居住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彼此征战不休,每当密林地出现了统一各部族的大酋长三指城就要遭殃,而每当出现一个睿智的三指王时密林也要第一个挨打,双方征战数千年,却不料被皇帝一锅烩了。如今就算是同属帝国统领双方也是摩擦不断,大到领土纠纷,小到家畜过界双方也是纠结人手打上一仗,再由黄金宫从中调解,每一个三指城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被灌输对密林人的仇恨,小博尔登这种言论并不为过,比他激进的大有人在”

    绽放教堂是一栋奶白色的建筑,奶色石砖都满是沧桑古老的气息,塔顶的圣日神架庄严肃穆,几支尖塔绕过分立教堂四周,直指天空。这里的地下室里埋着一位圣人,相传在破晓时代,他依照‘明光’大帝的指示,来到这片土地传播至高神的信仰,随着信徒的增多,他的行径惹怒了众多首领,在一次宴会邀请中,众首领作势要杀死他,圣徒临危不惧向他们阐述了至高主的信仰,首领们深受感动,然后让他死的痛快了些。

    册封仪式由露丝小姐来主持。这是一位大贵族女性婚后最主要的权利,他将赋予这些骑士守护她的荣耀,这些骑士今后无论身在何方,都将以为守护她为最崇高的信念。

    灿烂的阳光透过天窗直直映照在露丝小姐身上,让她显得光彩夺目,巴西勒躲在教堂的柱子后面的石阶上,看到小博尔登身着朴素的白色麻布长袍,和其他几名等待受封的侍从一起跪在圣徒的石棺前。

    洪亮的圣歌吟起,受封侍从们的侍奉骑士阔步向前,他看到维克爵士为小博尔登披上盔甲,围上披风,交给他们象征着身份的银马刺,未等绽放教堂的主教念完祝祷词,露丝小姐就持剑挨个拍过新晋骑士们的肩膀,低着头匆匆离去。

    议论声此起彼伏,果园城公爵体态优雅得请见证者们前去用餐,人群立刻像退潮的海水一般汹涌退却。巴西勒缩了缩脖子,这个仪式远没有他想象中来的盛大,倒像是一场饭前的小点心,他缩了缩脖子,跳下石阶准备悄悄离开。

    然而石阶下,一位果园城的小女仆正在等待着他,女仆拉着他的袖子,问道:“请问你是巴西勒吗”

    “有何贵干”巴西勒别扭得说道,维克爵士最近几日不仅教授他如何使用兵器,更教导他说话的方式,要更加得体。

    “夫人在祈祷室等你”小女仆咧嘴浅笑。

    “夫人?”巴西勒感到疑惑,哪个夫人会召唤他:“是伯爵夫人吗”

    “是露丝夫人啦,你快点来吧,别让夫人等着急了”小女仆跺跺脚,似乎不太耐烦。

    巴西勒这才恍然大户,露丝小姐已经出嫁,成为果园城继承人的妻子,她已经是一位夫人了。

    绽放教堂的祈祷室镶着色彩绚烂的彩色玻璃,那些紫色红色蓝色的光芒照在露丝小姐的身上,让她显得恍惚且很不真实,她背对着巴西勒,看不清她的脸。

    “听说维克爵士要离开这里,还要带上你”她的声音空寂寥远。

    巴西勒点点头,忽然想起露丝小姐背着对着,忙说道:“是的,您说的没错”

    露丝小姐哀怨得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在下万死莫辞”巴西勒诚惶诚恐道。

    露丝小姐转过身子,颦着眉头:“你跟哪学的这么说话,以后不要这么,会显得很傻知道吗”不待巴西勒有所反应,她伸出纤纤玉手,递给巴西勒一张泛黄的小羊皮纸:“这是爱丽丝的画像,我要你一路打听,直到找到她的下落”

    巴西勒打开画卷,羊皮纸中的爱丽丝对他微笑,女孩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点点星星的小雀斑拥簇在一起。

    “那天被劫走后我一直处于昏迷,被果园城的骑士们找到时我正孤零零的被遗弃在一片墓穴旁”露丝小姐的眼中泛着泪花:“费琳娜为了保护我而死,爱丽丝也下落不明,父亲不允许我派人去找她,恐怕以后我都将被囚禁在这果园城中,相夫教子,直到垂垂老矣。我希望你能多打听打听爱丽丝的下落,我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我答应您”巴西勒感到眼中一片模糊:“我会找到她的”

第八章 神恩节

    从果园城出发依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一行人不紧不慢,倒像是在郊游。

    维克爵士是个慷慨的人,每天把巴西勒喂得饱饱的,他觉得自己力气也变大很多,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训练就可以窥见一斑,现在的他足足挨十下才会累趴下。

    路上的一切都让他惊讶,黄金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麦田,一排排风车点缀在急湍的小溪旁,一望无际的银光湖宛如一颗硕大的蓝宝石,漾起层层縠纹。吟游诗人们歌中唱到,亚历山德罗一世皇帝麾下的士兵,多到可以肩并肩填满整个黄金平原,在进行统一战争前,每个士兵都灌满了一皮袋银光湖的湖水,皇帝的军队在银光湖水的滋润下战无不胜,维克爵士表示这是夸张的说法,若有那么多的士兵八个银光湖也不够他们喝的。

    一路上巴西勒向遇到的每个人打听爱丽丝的下落,他描述得云山雾里,使人不着边际。说的人满头大汗,听的人满头大汗:“年轻人,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会说小姑娘长相普通,一会又说很可爱很美丽”

    “我的意思是略微一看长得很普通,仔细一看又很可爱,很漂亮”巴西勒拿出露丝小姐交给他的羊皮画像:“就长这个样子”大部分人都表示没有见过,少部分人说只要花几个铜板就可以带他找比画上还漂亮的姑娘。

    黄金平原上的每一个村庄都很富足,显得光彩照人,作物茂密,人丁繁盛。在经过一个村子时正巧赶上神恩节,夜里维克爵士被请到了村中主人的宅邸,而巴西勒和哈桑睡在一户农夫家里,农夫有生八个男孩,他们挤着睡在一张大通铺里。男孩们和他们的农夫父亲发出的呼噜声响彻云霄,巴西勒辗转反侧,发现身旁的哈桑也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哈桑先生”他推了推老兵的胳膊:“你也睡不着吗”

    “这屋子里像打雷一样,谁睡得着啊”哈桑忿恨的朝地下吐了一口痰,说完他恶作剧似得把一双臭脚伸到农夫脸上骚他的痒,农夫在睡梦中犹不自知,握住臭脚狂吻一番,接着翻了个身,把哈桑的脚压在身下,郁闷的老兵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脚抽出来。

    巴西勒无聊透顶,索性坐起身来,他抱着膝盖,看到窗外的月亮洒下一片银辉,映照在农家小院里。正是在去年的神恩节,他的养父老杰克孤零零得死在马棚里,冰冷僵硬的尸体在第二天清晨才被人们发现,那天巴西勒陪伴多莫格总管去下属的村庄里巡视,并不在城堡里。反倒是伯爵的封臣们齐聚雷堡,男爵们和伯爵彻夜长谈,瓦特不得不伺候了一夜,直到天亮送走男爵们,他才拖着酸痛的身子进到马棚,迎面而来的是已死去多时的老杰克。

    直到神恩节后四天巴西勒才回到雷堡,他带着半个巴掌大的熏肉,兴冲冲得冲进屋子里,却只有瓦特坐在老杰克生前躺着的位置等待着他,他的养父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巴西勒想着和老杰克的种种,泪水慢慢覆盖了他的眼眶,他尽量掩盖自己的声音,却还是被哈桑注意到了。

    “这面打雷,那边下雨”哈桑不满的嘟囔着:“大半夜你哭个什么劲”

    “我想我父亲了”巴西勒抹了一把眼泪,抽泣道。

    “你给我闭嘴”哈桑猛地坐起身,他瞪着眼睛,须发竖立,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狰狞,巴西勒还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一瞬间眼泪统统被吓到倒流回去。

    哈桑爬到巴西勒身边,戳着他的脑袋:“从今天起,我给你定个规矩,你给我牢牢记住喽,你的父亲只有维克一个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喊他爵士,要喊他父亲,你最好把老杰克从脑袋里赶出去,听清楚了吗”他低声吼道,像一只被惹怒的野兽。

    “是,是的,我我明白了”巴西勒被吓坏了,连忙答应。

    恰好此时农夫翻了个身,欲起床撒尿。“你们怎么还不睡啊,早上还要扎草人呢”说着他砸砸嘴,茫然道:“我这嘴上啥味啊”

    一夜无梦,虽只有寥寥几个小时的睡眠,巴西勒却感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爽,老杰克没有在睡梦里问候她,走失的侍女也没有在梦中等待他的解救。农夫和他儿子们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催人入眠的安魂曲,让他享受到了不可多得的安眠。

    朝阳升起的地方已满是瑰丽的朝霞,巴西勒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地里,不远处青绿色的秧苗连绵起伏,迎风招展,抖落下浑身沉重的晨露。

    巴西勒闲来无事,只能窝在板车里,感受着晨风的轻抚,几个村子里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孩浅笑盈盈来到他的身边。

    “你好,请问你是一位骑士吗”女孩们小心翼翼得问道,她们穿着干净的麻布裙子,手上满是稚嫩的小茧子,似乎和他们的父母没什么两眼,但双眼中的神采依然稚嫩清澈。

    “对不起女士们,我不是一位骑士”他看到女孩们神情中的失落,忙又道:“不过我的父亲是一名骑士,我还太小,以后会成为一名骑士”

    “不对”一个脸色稚红的女孩跳了出来:“你不小了,入冬前来了几个漂亮英俊的骑士,有一个比你还小呢”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孩附和:“缇娜姐姐还跟着他们走了呢,她一定是去过夫人们的生活了”

    “好羡慕她,能遇到一位年轻英俊的骑士”女孩们跺着脚,懊恼道:“她做饭用的大勺子肯定都是银子做的”

    巴西勒被女孩们的热情所感染,哈哈大笑起来,却猝不及防得被人捧住脸颊。他定睛看去,那个脸色稚红的女孩睁着大眼睛,她的脸勾勒出一个微笑,像一只懵懂的小鹿。“你会成为骑士对吧”

    “当然喽,我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骑士,像我父亲那样”巴西勒信誓旦旦道。

    “那你成为骑士后一定要回来娶我”女孩眼中绽放出流光溢彩,在巴西勒惊慌失措中女孩吻了上来,女孩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芳草气息,当两队唇瓣贴到一起时,他情不自禁得颤抖着,舌头却不由自主得钻进女孩的口中,女孩脸上泛着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发出浅浅的呻吟声。

    一吻完毕,女孩已羞红了脸,她捂着自己的脸,一阵风似得逃掉了,其他的女孩们犹自攥着小拳头。“可恶,被她抢先了”“太狡猾了”。随后女孩们提起裙摆,像更多的鸟儿般四散飞走。

    村庄里的农夫们逐渐从家中走出,他们扛来一捆捆干草,聚集在耕地前的空地上,晨光慢慢褪去,万道光霞中一个崭新美丽的新世界正在冉冉升起。稻草人在村民们熟练的手掌中很快组装完毕,巴西勒和许多年轻小伙子一起拉着草绳,把稻草人拉起。

    巨大的稻草人耸立在空地上,所有的村民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带上自己漂亮的帽子,静静地等待着初阳的升起。村庄的主人:一个年轻的男爵和包括巴西勒在内的许多男子举着火把,四周一片寂静。

    时光慢慢流逝,巴西勒看到自己的呼吸化作雾气飘散在他的鼻尖。渐渐有一个微小的惊呼声,然后是另一个,接着是一群,直到所有的村民都欢呼雀跃起来,朝阳已经悄然露头。

    “点火”年轻的男爵下达命令,他把火把用力扔起,火舌舔舐到稻草人的上身,烛烧到了胸口的位置,巴西勒自认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他把火把插到稻草人的腿上,晨风霎时骤起,稻草人沐浴在火苗之中。

    “主啊,可怜可怜您的羔羊”年轻的男爵当头跪下。

    “丰收啊,丰收吧”村民们跟着跪下。

    “愿雷堡在罗贝尔的统领下长久安治,愿黄金雄鹰从此繁密茂盛”他听到维克爵士在念叨着自己的愿望。

    他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世界在他眼睛已经悄然发生变化,他不再是一个小马夫,而是变成了一位骑士的儿子,他的初吻也被一个大胆的女孩夺走了。

    直到稻草人变成灰烬,他依然跪在那里,草灰洒满他的脸,落在他的肩膀上,灌进他的衣服里。

    “我们该上路了”哈桑牵来马,搀起了他,打趣道:“你许的愿望还挺多嘛”他又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仿佛昨夜那个对他低声怒吼的老兵并不存在。

    在他们经过村口磨坊的时候,一个婉转动听声音远远传来。“等一等”夺走他初吻的女孩提着裙摆从村中跑来。

    “就这么一晚上,你还勾搭上姑娘了”维克爵士饶有兴致得看着他。

    “等一等”女孩气喘连连,汗水打乱了她的发丝。“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将来如何回来找我”女孩含蓄得一笑。

    “我叫爱丽丝”女孩握紧他的手:“一定不要忘了我”

第九章 老骑士

    约在五、六年前,一位牧师出现在三指城附近,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的姓名,他在乡间和田地里布道,人们称呼他为‘泥腿子牧师’,泥腿子牧师饿了就摘野果子吃,渴了趴在溪边灌一肚子水,倒也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后来他声称在一次晨祷时听到了至高神的声音,我主对于曙光大教堂荒唐的行为非常愤慨,主列举了曙光大教堂的许多罪过,主要有三大罪状,一是教会和修道院大肆掠夺平民的土地,致使许多人沦为教会的农奴。二是滥用十一税,以至高主教为首的教会人员并没有用这些钱修建供奉主的教堂,而是以此过上荒淫无度的生活。三是赎罪券,赎罪券让人们对于至高神的敬畏越来越偏离,忏悔的次数越来越少,认为购买赎罪券就可以万事无忧,必上天堂。

    至高神忧心忡忡得认为他的子民正背离赋予他们的使命,已经走向堕落神的怀抱,在泥腿子牧师的苦苦哀求下至高神推迟了即将降下的末日天罚,并向主保证他的羔羊们会重新走上正轨。

    从那天开始,泥腿子牧师的言论变得激烈,他在辩论日里不断抨击至高主教的荒淫无道,这使很多农民对他感到害怕,毕竟至高主教是唯一能与至高神对话的凡人,权威甚大。

    人家不再喊他泥腿子牧师,而称呼他为疯牧师。

    再后来疯牧师改变了布道的方向,主要针对十一税以及教士们对平民压迫的农奴制度,这使得他在平民中的声望愈加高涨。

    这时他得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外援,三指城公爵一向不喜欢教会飞扬跋扈的作风,他认为疯牧师与教会的对抗无疑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他暗地里给与疯牧师不少金钱和物资上的好处,交换的条件是不允许骚扰他麾下领主们的产业。而曙光大教堂对疯牧师的认知不足,认为他是只个饱含野心的投机分子,宣布开除了他的教籍就不再关心。

    疯牧师对曙光大教堂的做法嗤之以鼻,他声称自己作为至高神的仆人是神圣天然的使命,不是其他人的赏赐。一直到前年秋收后,他声称已经得到了主的授权,成为全新的使徒,他和他麾下的教徒们建立了独立的教会,立即宣布与曙光大教堂分庭抗礼,随后他发动了武装叛乱,夺取了教会在三指城周围的乡下侵占的田产,释放了大量被教会压迫的农奴,曙光大教堂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至高主教发出至高令宣布新生教会为异端,可怜的三指城主教因为渎职的罪名被召回万邦城。

    至高主教派遣了麾下最强力的圣祷会骑士团,旨在消灭疯牧师和所有新生教会的教徒。只有菜刀钉耙和草叉的新生教会自然不是圣骑士们的对手,一触即溃,死伤无数,疯牧师只好带着狂热的信众们北上,却又被密林地的野蛮人赶了回来,最终只能在三指城和密林地之间的沼泽地苟延残喘,那片沼泽地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夯实的大道可供大军通过,圣祷会的赫劳德大团长准备把这群异端困死在里面。

    老骑士讲完这个故事,盯着维克爵士哑然一笑:“现在你知道为何三指城会如此混乱了吗”

    出走黄金平原后,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耕地大片大片的荒芜,随处可见的破败景象充斥巴西勒的眼睛,腐烂的房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偶尔路过有人烟的村庄也对他们报以警惕,他在维克爵士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幸好一个有着强大自卫武装的庄园接待他们,庄园的主人,一位老骑士对只能用白面包奶酪和酸果酒招待他们感到很抱歉。

    “粮食歉收,商队也不愿意从这里经过”老骑士捏住最后一口白面包,细嚼慢咽,慢慢品味着:“这个疯牧师太可怕了,他可怕的地方不在于造成的那些破坏,他可怕就可怕在让那些平日里使唤锄头和草叉的农夫知道,原来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神父大人和贵族老爷们肚子上挨上一刀也会死,也会哀嚎着求饶,全然没有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而那些高贵非凡的夫人和小姐们脱下衣服也和草堆里的妓女没什么两样,插进去也会流水,咬下她们的**也会流血。”

    “幸好如今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圣祷骑士团的圣骑士们已经快要解决这群疯子了,不过公爵大人可就惨了,两伙人在他的土地上肆虐,这个秋天他只能在田地里收获一堆死人的骨头了,他也怨不得别人,这都是他自作自受,不过我倒是觉得新任的三指城主教更疯,他竟然下令要饶恕那些罪孽不深的叛军,只要他们真心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而且无论谁能擒得疯牧师人头的,他都将亲自封其为男爵,赐予一块土地”老骑士抚摸着自己的剑说道,他的剑很漂亮,在蜡烛的映照下会发出水纹似得波纹。

    “那是为了更迅速得瓦解敌人”维克爵士略一沉思,说道:“这位新任的主教大人倒是个揣摩人心的高手”

    老骑士饶有兴致得看了看乖巧得端坐在一旁的巴西勒:“贵少爷看起来年轻有为,但似乎没杀过人吧”老骑士的眼睛极具穿透力,似乎要把巴西勒扒光,直透他的灵魂深处。

    “是时候杀几个人了”老骑士拨了拨蜡烛的烛心,屋子里瞬间更加明亮,烛心摇曳,他的影子在墙上放肆地摇晃:“有些事,得杀几个人才能弄明白”

    他们在庄园里休息了一夜后接着上路,虽然庄园里的储粮不多,但老骑士还是为他们装上了满满一麻袋黑面包和几囊熏烈酒,并嘱咐维克爵士要小心新生教会的教徒,他们很多人没有跟上疯牧师的队伍,聚在一起游荡在三指城周边。维克爵士为此感激不尽,向他表达了衷心的感谢,便打马向北离去。

    “你看出什么了吗,孩子”离开庄园后,维克爵士问道:“有许多事情那个老绅士并没有说,但你要学会用眼睛看,用头脑思考,现在把你看到的告诉我”

    巴西勒想了半天,实在没有头绪:“那位老骑士先生是个好人”

    “你这不是废话么”哈桑笑骂着:“坏人能请我们吃饭,还送我们这么多面包吗”

    “哦,对了”巴西勒灵光一闪,兴奋得在小母马上跳起来:“早上牵马的时,我发现他们家的马棚很大,里面却只有一匹老马”

    他看到维克爵士露出不常见的微笑,这是对他的肯定。“没错”维克爵士轻轻抖着马鞭:“你们在楼下睡的,我是在楼上,我发现他们家的房子很多,二楼却只有老骑士自己在住,许多房间空着,大厅里的武器架也显得过于空荡,所以可以断定他的儿子们肯定正在沼泽地里作战,争先恐后抢夺那位疯牧师的项上人头,如若我没猜错得,这老头儿子还不少呢,真羡慕人了”

    “是啊,真羡慕人啊”巴西勒不禁为维克爵士感到遗憾,他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个冒充的。一个硕大的疑问在他脑海里越陷越深,让他感到巨大的好奇。

    仅就他所见,维克爵士在他那个年纪算是不可多得的英俊,他身材高大,体格修长,武艺高强,对他抱有好感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包括日光塔的那位黄金三角塔女男爵,女男爵虽然年过四十,容貌却依然秀美,肌肤亮丽,唯一不足的就是身材胖了那么一点,她的丈夫去世已久,多年也没有再婚,只倾心于维克爵士,那片火热之情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然而维克爵士东躲西藏,对女男爵的追求避而不见,如今更是甩甩屁股跑了,想必最伤心的就是她了。

    “父亲,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巴西勒终于败给自己的好奇心。

    “你说”

    巴西勒提起眼角看着维克爵士的表情,他似乎心情不错,马鞭斜放在肩膀上有节奏的敲打着。他这才小心翼翼得问道:“您为何一会不结婚,为什么不亲自生几个儿子呢,毕竟我只是个冒牌货,难不成”他说道这里紧紧咽了口吐沫,他差点把‘**者’这几个字说出来。其实**者在雷堡并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秘闻,据说黄金树叶男爵的次子就是一个**者,男爵次子的身边从来都伴有一位异常亲密的朋友,男爵一家造访雷堡时候他还见过那个男人。

    “你这个小混账,胡说什么呢”哈桑仿佛钻进了他的脑子,一下子就明白巴西勒那句咽回嘴里的话,老兵一鞭子抽在他的皮甲垫肩上,留下一道灰痕和一声闷响。

    维克爵士制止哈桑粗鲁的举动:“这不算什么,如今我已经看开了,这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维克”哈桑颤声道:“这不公平,这真的太不公平了”他说着说着,竟流下两行伤心泪。

    玩世不恭的老兵竟然哭了,巴西勒可算开了眼界,若是他把这事告诉雷堡的人们,料来他们打死都不学会相信。

    “这其中的原因嘛,只有罗贝尔和哈桑还有我在密林的一位朋友知道”维克爵士叹气道:“至于你嘛,以后你会明白的”

第十一章 消失的侍女

    爱丽丝想起来月色高照,冷风灌满帐篷,鲜血洒满在费琳娜的脖颈与胸膛上,她想高声尖叫,却发现嘴巴和手脚被麻布紧紧绑住。人事不省的露丝被一个男人抗在肩膀上从帐篷后的豁口钻进山洞,爱丽丝像一尾鱼在地上疯狂打着挺,另一个男人粗暴的把她扛了起来,她瞧见他蒙着脸,他明亮的眼睛映出自己的身影,随后一阵痛楚从脑后传来,她的意识渐渐散去。

    耳边响起浪的轻盈,是一阵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将她轻轻吹醒。眼前净是掺着卵石与细沙的景象,远处的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伫立在少女的眼中,将太阳分割。

    海平面在她的注视中不断得向后退去,她的脸有节奏得拍打在马肚子上,她努力得抬起头想要寻找一些熟悉的东西,发现在她的周围还有数骑,另一个女孩正和她一样趴在另一匹马上,看样子似乎仍然没有醒过来,她洁白的睡裙随着马的奔驰荡在空中,爱丽丝以为那是露丝小姐,直到女孩的漏出了侧脸,才发现是一个陌生人。

    马上的男人们带着奇形怪状的大帽子,每个人都用麻布围巾遮住口鼻,看不出他们的模样。她扭头看向自己马上的男人,好像是那个有着明亮眼睛的男人,他的眼角细长额头明亮,分明是个年轻的男孩。马上的男孩低头迎上她的目光,慌乱得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喊了起来,没人理他,马队继续前行。

    她看到太阳慢慢西去,炙热的阳光烤得她脑袋发晕的时候马队停了下来。这是一片小树林,这些男人们将马栓在树上,他们围坐在一团开始进食,吃着一些硬面包和肉干。年轻的男孩拿过一袋水走过来对她说:“给你水喝,不要叫,叫了就没有水喝!”他的语说得很别扭,并且有严重的口音。爱丽丝点点头,使劲眨了眨眼睛。

    年轻男孩剥开她嘴上的麻布绳子,轻轻将水袋按在她的嘴上。她渴急了,贪婪的吸取每一滴水,水顺着她的喉咙滑进胃里,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像是一只初生的羊犊使劲的凑在母亲的**上,却又马上被无情的牧羊人赶走了,年轻的男孩拿走水袋,往她的嘴里塞了块肉干。一路的颠簸她的胃早已麻木,尝到了食物味道才发觉自己的饥饿。肉干非常大塞满了她的小嘴,她使劲嚼了嚼才发现这肉干硬得很,她费了好半天劲才吞了下去。那个男孩随后拿来了些碎奶酪,一口一口得喂着她,一瞬间得恍惚她觉得自己像是在郊游,和一个有着蓝色眼睛的奇怪男孩,他温柔得喂着自己食物,小心翼翼得怕弄脏自己的睡裙。

    陌生女孩也已醒过来,泪眼涟涟得抱着膝盖蜷坐离着很远的一颗树下,她的面前摆着几块面包,一个大块头的男人拽着她的头发喂她喝水,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泪水打湿她的脸颊。

    “爸爸,妈妈”陌生女孩终于被陌生的男人们吓破了胆,她泪如雨下,娇泣连连。绑匪们的头领没有戴那种奇怪的大帽子,这是一个隐藏穿着巨大斗篷的苍白男人,一丝金发顺着脸颊垂下,他躺在一颗树下休息,听见陌生女孩的哭泣声很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负责看守露丝的大块头男人扯下自己的围巾,露出灌木丛似得大胡子,脸色涨的通红,狠狠得给了陌生女孩一个巴掌,不料陌生女孩却哭得更大声了。

    “求求你,别哭了”爱丽丝悄悄祈求道,心中却一酸,眼泪也开始吧嗒吧嗒得掉下来。

    苍白的头领被两个小姑娘哭得烦了,腰一挺站了起来,他手脚并用爬到一颗树上,摘下兜帽用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睛盯着前方,他反射着阳光的金色头发倾泻而出。所有的绑匪都有条不紊的动了起来,爱丽丝被蓝眼睛男孩重新抱到马上,而露丝则是被大块头男人直接提起来扔到马背上,那匹老马清瘦,山脉似得脊梁骨戳得她痛叫了一声。

    她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露丝小姐到底去了哪里,她不仅疑惑道。昨晚她们正在帐篷中熟睡时,这些强盗毫无预兆得闯了进来,她们白天玩的太开心了,以至于直到被绑缚完毕后才被慢悠悠得醒了过来,费琳娜死得悄无声息,在一片寂静中被割喉,想必因为她进行了反抗。那么露丝小姐呢,她是不是在爱丽丝昏迷的时候进行了反抗,也被强盗们杀了。

    爱丽丝不断看着消逝的地平线的另一端,祈祷出现她的拯救者,一路的颠簸让她昏昏沉沉,酸水不断涌上喉咙。她紧紧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死去的费琳娜躺在帐篷里,空洞的眼睛望着她,忽然那张脸变成了露丝小姐,她喉咙中的鲜血流淌不止,将她紧紧包裹。

    午夜时分,爱丽丝尖叫着清醒了过来,蓝眼睛的男孩把她抱下马,押着她往海边走去。金发的首领单膝跪在爱丽丝面前,右手紧紧钳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爱丽丝哭肿的双眼泪眼朦胧,她第一次这么距离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她惊讶于他瞳孔的颜色,一只纯洁得发白几乎与眼白融为一体,一只又蓝得像是纯洁的天空,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深深陷在隐隐发黑的眼窝中。爱丽丝甚至有一刹那在这双眼睛中看到雪花的幻觉,他不再被斗篷束缚的纯金的秀发长膝至腰,有着起伏的波浪形状,眼角纹和法令纹如刀刻一般印在他光滑的脸上,显得特别突兀。他轻启毫无血色的嘴唇,露出洁白排列整齐的牙齿,“对不起小姑娘,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很抱歉”,他说道。

    海面上,一艘三桅帆船慢悠悠得从远处驶来,帆船上跳下一个和强盗头领长得很像的男人,他指着爱丽丝和陌生女孩大声嚷着:“你怎么弄来了两个”,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没有办法,我认不出来,她们的特征太相似了,只能请大人来分辨了”头领说了几句话安抚住了对方,然后就提着爱丽丝的后颈,像抓着一只小狗般提着她往船板上走。

    这些人是奴隶贩子,爱丽丝终于明白,他们要把她和另一个女孩卖到遥远的地方,终生作为别人的奴隶,再也不能回家,不能回到雷堡,不能回到父母和哥哥的身边。她小心翼翼看过去,金发首领注意力全被陌生女孩所吸引,女孩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死活也不肯挪窝,爱丽丝瞅准时机,一口咬在金发首领的手上,金发首领吃痛得松开了手,爱丽丝跳下船板拔腿就跑。

    “来人,救救我”爱丽丝哭泣着逃去,海边的碎石割破了她的软布鞋,尖石割破了她的脚掌,一阵巨大的疼痛传来,爱丽丝摔倒在浅海里,强盗们瞬间围了上来。

    “别闹了,跟我乖乖回去”蓝眼睛的男孩喊道:“趴在水里会着凉的”

    “我不要”爱丽丝呢喃着,她轻轻摇着头,看着强盗们逐渐包围上来。“你们去死吧,坏人”她怒骂道,转身跳进海里。

    她以为自己要淹死了,明亮的月亮越来越远,周围越来越暗,它的光芒慢慢从她指间离去。慢慢地,月亮不见了踪影,那圆形的轮廓变成了父母的样子,他们微笑得看着她,慢慢又变成哥哥的样子,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拥抱她,喊她亲爱的妹妹,最后变成阿尔德勃的样子,他轻启双唇,说他会保护每一个迷人的姑娘,他的身姿如此英俊,刀刻般的双颊慢慢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他轻启嘴唇向自己吻来。忽然她迷人的骑士不见了,一个金发的男人瞪着眼睛看着她,他用力抓住自己的胳膊,他忽然变得如此丑陋,下巴上的胡子在水的浮力下晃晃悠悠得像一条条脏兮兮的虫子。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变轻了,她开始翱翔,夜空变得一片混沌在她的四周起起伏伏,她看到了费琳娜,那个死掉的年长侍女,她的脖子上有着一道可怕的伤口,鲜血正在往外涌动,她的头上带着一个橡树枝做的花环,花环的四周镶有白色和粉色的雏菊。

    “快走,小爱丽,不要过来”她伸出双手用力推开爱丽丝。爱丽丝向后仰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急速的坠落,却仿佛永远触不到底,年长的侍女慢慢被自己的血所淹没,她在血堆里艰难地挥了挥手,渐渐消失不见。

    一缕缕淡绿色的雾气出现在费琳娜消失的地方,那些雾气越聚越多,一望无际,它们彼此缠绕彼此融合,形成一张张各异的人脸。他们互相厮打吞噬着彼此,张开尖锐的牙齿朝坠落的爱丽丝撕咬来,狰狞的脸孔上空洞的眼神看着爱丽丝,发出撕鸣的尖叫。雾气形成的人脸离她越来越近,触手可见。

    爱丽丝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萦绕他们嘴边冷至骨髓的寒气。接着巨大的疼痛从她的后背和后脑传来,空气好像从她的肺部全部抽走,她转了个身趴在海滩边呕吐起来。

    那片雾气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十四章 法兰吉

    “不就是死了一只羊羔嘛,这又不是什么少见的事”老者摸了摸女孩的头,告诉她。

    逃离羊群后,女孩漫无目的的四处奔跑,直到筋疲力竭之时,一片墓地出现在她面前,这里寂静无声,百年以来逝去的人们在这里安息,她倚靠着墓碑,平静得睡着了。

    直到深夜,哑女和几个胆大的女人在这里找到了她,不由分说把她带回了村子,哑女的家里,老者在这里等待已久。

    “我只是很害怕,很抱歉”女孩哭泣着,惶惶不安得说道。

    “快睡吧,过几天我们去镇子里转转,也许那会让你开心些”老者说,他吹灭了烛火,为她掖了掖被角。

    城镇之旅不是专门为她而准备,那是一个月一次的大集市,周围的几十个村庄的人们都将在那一天齐聚岑溪镇,来自小彩石城的商人也会来到岑溪镇挑选他们中意的物品,村民们赶着几十辆马车,载着羊皮奶酪和多余的羊羔,然后用赚来钱的钱购买盐和黄油以及橙子和苹果,如果有需要还要买一些耕作用的锄头和耙子。

    女孩就坐在一辆堆满羊皮的马车里,赶车的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男孩有着高高的鼻子和宽额头。“你好,我叫奥罕,我知道你来村子有一段时间了,但不知如何称呼你”男孩和她打着愉快的招呼。

    女孩羞红了脸,她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她望着奥罕期待的眼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专心赶车”老者朝奥罕训斥道,他跳上马车,和女孩并肩齐坐:“孩子,这样总不是个办法,你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那请您为我取一个名字”

    老者摇摇头:“那可不成,取名字是大讲究,就算以后找到了你的家人,记起从前的名字,现在取的这个名字也是你的身份之一,它会伴随你一生”他顿了顿,思考片刻:“等我们到镇子里了,去找那里的老师为你取名字,他们都是知识渊博的人,想必会为你取一个合适的名字”

    从村子到岑溪镇的距离不算很远,但车队行驶的速度很慢,让路程也显得很远,他们在第一个夜晚到达了一片聚集地,远远看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另几个村子的商队已经安营扎寨了。

    一个粗壮的女人来到女孩身边。“她是谁,我以前没见过她”她笑眼咪咪得询问老者:“这个是谁家的女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木匠师傅抢先回答她:“你的儿子讨不到老婆,你这个当妈的着急,看见每个年轻的女孩都要问上一遍,如果你的儿子想讨老婆就让他自己来找好了”

    人们在一起嬉笑打闹,分享食物和有趣的故事,年轻的姑娘们在小伙子们的邀请下羞涩得在篝火旁翩翩起舞。几个邻村的小伙子也来邀请女孩。“对不起,我有些累,很抱歉”她礼貌得拒绝了他们,然后在小伙子们诧异的眼中爬到马车里,裹着毛皮安然入睡。

    岑溪镇的建筑有着高高的尖塔,远远望去像是巨大的刺,马队在交纳了一笔极少的税金后进了镇子,老者安排村民们前去集市售卖货物,然后就带着女孩前往镇里的寺庙。

    “寺庙里有许多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老师,我们先去拜访他们之中最年长渊博的一位”老者告诉女孩。

    他们穿过人群,这里即嘈杂又喧嚣,拥挤的人们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女孩不知道平时这里是何样的情景,但就今天而言,实在过于鼎沸。他们穿过一条安静的胡同,慢慢向城镇边缘走去,几只牧犬在阳光下休息,女孩不小心碰到一只,那只狗抬头看了一眼,汪汪叫了几声又接着打盹。

    一座小而精致的大理石建筑在她眼前呈现,几个梳着长辫的男人盘腿坐在建筑前的空地上,他们闭着眼睛,看不出是在沉思或是在休息。当老者踏入空地的前的围栏时,一个蝎尾辫的男人站了起来。

    “请问有何贵干”他问道。

    老者左手攥住右手手腕,右手贴在脸颊上,鞠了一躬道:“我等前来拜访法兰吉老师,前来讨教气候和播种”

    “那么,请稍等,容我前去禀报”蝎尾辫男人鞠了同样的一躬后,转身离去。

    很快,蝎尾辫男人就请老者和女孩进入寺庙,女孩跟在老者身边,片刻不敢离身,寺庙显得庄严肃重,给她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

    她们绕过通道,通道中镶有光滑的透明玻璃,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显得很是明亮,通道尽头的小屋子里,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妪窝在一张椅子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大约十几个小孩子坐在精致的地毯上,摇头晃脑念着女孩听不懂的如同歌曲一般的语言,她猜测那些是经文。

    “好了,孩子们”矮小的老妪摇了摇手里的铃铛,:“今天的课程到这里了,都去玩吧”她的声音尖而短促,像是走了音的笛子。

    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终于结束了煎熬已久的课程,他们依次向老妪鞠躬致意,用的也是那种左手攥右手,右手贴脸颊的古怪礼节,然后他们熙熙攘攘得挤过女孩的身边,欢快得冲出通道,落在后头的两个小男孩离开时向女孩做了一个鬼脸,惹得她嫣然一笑。

    待到孩子们跑得精光,老者上前行礼,跪在老妪脚边:“法兰吉老师,我是安巴尔,向您询问气候,并请求下播的种子”

    女孩这才知道老者的名字叫安巴尔。他们交流的声音很小,于是她便自行跪坐在屋子的角落里,窗外孤零零的几颗树挺着枝干与她遥遥相望,它们的影子照在屋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偏转倾斜,女孩的脑袋不断打着晃,努力克服睡意。忽然她感到一股冷流划过她的身体,她猛地惊醒,看到安巴尔和矮个法兰吉老师双双盯着她看。

    “就是这个孩子,请老师赐名”安巴尔恭敬得在地上一趴。

    “孩子,你过来,让老身好好瞧瞧你”法兰吉老师朝女孩招招手。

    女孩轻移脚步,同样跪在法兰吉老师的脚边,她这才仔细看到对方的样子,所谓的老师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她脑袋顶的的头发已经不剩几根,寥寥几根灰白的须子直垂到铺在膝盖的毯子上,她脸上的皮肤耷拉着,像是没有营养的枯草,满脸斑点中,两只柔暖明亮的眼睛看着女孩,让她想起在溪涧间游荡的母鹿。

    “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法兰吉老师颤抖着指着她:“你身上有死亡的味道,你从地狱而来”

    “前些天她在墓园里睡了一夜,想必是这个味道冒犯了您”安巴尔跪爬到老师身边,扶着她的肩膀。

    女孩惊讶得看到法兰吉老师扶着椅子的扶手,吃力的站了起来,她老得不像话,站着倒比坐着还要矮上三分。“这都是命中注定,老身已经活了九十二年,也一直等着这一天,现在我就把法兰吉这个名字赐予你,从今你就叫法兰吉”然后她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屋后的内室。

    “您不能把自己的名字送出去”安巴尔焦急的喊道,老师停下脚步,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我该叫你什么?真的叫法兰吉?”他们走出寺庙后,安巴尔说道,他显得焦虑,不停搓着自己的手。

    “这有何不可?”女孩问道。

    “一个人不能把自己的名字送出去,如果送出去,代表他的生命将到达终点”安巴尔叹息着,又说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村子来的马队早就在黄昏时就卖光了货物,也用低贱的价格买到了来自小彩石城的盐和黄油,镇里的铁匠铺告诉他们,定做的锄头和耙子明天返乡前就能送来,镇守备官为几十个前来赶集的村庄准备了休息的地方,就在镇所的露天仓库。村民们们把车子围城一圈,男人睡在外面,女人和老人睡在里面,女孩分到了一张温暖的毯子,她把自己紧紧裹在毯子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寺庙里老师的那双由柔暖明亮变为冰冷惊恐的眼睛。

    她梦到自己重新回到了寺庙里,老师又在召唤她,要仔细瞧瞧她的样子,梦里的她却对这幅场景异常抗拒,她想要逃跑,却被无名的力量推着前进,最终她来到老师的身边,老师还是那副样子,脑袋上飘着几根残存的灰白头发,头顶遍布年老者独有的斑点,然后老师抬起头,女孩看到了自己的脸。

    铁匠铺打造的农具很是精巧,安巴尔好像很是喜欢,他亲自扛着一把锄头,悠哉得走在前头:“这次打造的锄头和耙子贵是贵了点,质量可真是不错,看来能多用一段日子了”

    如同进镇时一样,几名士兵收了他们一点税金后,就开门放行,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女孩看到那位在寺庙空地上冥想的蝎尾辫寺僧来到安巴尔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您还好吧”女孩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巴尔看着她,愁眉苦脸道:“法兰吉老师死在她自己的卧室,寺僧检查过,就在我们离开不久后她就死了,死得很平静”

第十五章 活口

    返乡的路是愉快又轻盈的。车队载着满满的货物,慢慢驶出岑溪镇,行走在斑驳的土路上,远处的景象像是一副瑰丽的彩画,鸟儿的鸣声在天空回绕,河鸭扇腾着翅膀游曳在彩珠河上,阳光在河对岸的红色要塞上,抹上一层凄凉壮丽的色彩.,一层薄薄的炎热的蒸气,似乎正在烈阳光辉的笼罩之下向远处伸展开去,宛如一片金色的大海.没有一丝微风扰动这平静的画面,只剩下微弱的欢笑声渲染着这片土地。

    村中的长老安巴尔没有和他们一同上路,他告诉女孩,自己作为法兰吉老师年轻时的学生,要为她抬棺,并一直把她的肉身护送到小彩石城的地下墓穴群里。作为享誉整个半岛的著名学者,她在那里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墓穴,和所有历史上的小彩石城将军,以及更遥远的彩石王,以及各种著名的学者一起,以灵魂的存在继续守卫晚风湾。

    她终于有个名字,她以后就叫做法兰吉,但一想到这个名字是那位老师的遗物,她又感到良心不安。

    “老师是睿智的学者,她无所不知,包括自己的死期,她这是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了你,望你能多多珍惜”分别时,安巴尔这样安慰她。

    有了名字的法兰吉坐在归家的马车里,心情愉悦,两条小腿随着马车行进的节奏摇摇晃晃,她抱紧怀里的小皮口袋,里面装着给哑女和她的女儿的礼物,给哑女的是一只漂亮的彩石发夹,在阳光的映照下会散发五颜六色无暇光芒,给女婴的礼物是一顶羊毛帽,帽子是由白羊毛织成,帽子两侧垂下两缕黑羊毛做成的假发,因为哑女曾抱怨过,她的女儿头发稀疏,很多人误以为是个男孩,有了这顶女性气息十足的小帽子,想必哑女不用再为此发愁。

    绕过珍珠河的小分叉,再走过一片荒芜的黄土地,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几个小伙子唱起嘹亮的山歌,不知为何,她觉得歌声可以一直飘到村里。

    队伍毫无预兆得停了下来,鼓噪声从前方传来,法兰吉从马车里钻出头,她看向驾车的奥罕,对方给了她一个同样疑惑的眼神。

    “扶着我点”法兰吉攀着奥罕的肩膀,踩在了马背上,马儿摇了摇大脑袋,也同样好奇的伸长脖子。

    她看到几个穿着锁子甲的骑兵阻挡前面,拦住了队伍,他们的尖刺头盔色彩斑斓,晃得法兰吉睁不开眼。

    “队长有令,任何人不准通过,你们快快打马离开”为首的骑兵黑着脸,满脸虬髯上下翻飞。这些骑兵们很不讲道理,他们推搡推搡得赶着村民们,村民们惊恐得看着他们明晃晃的刀刃,几个胆小的女孩甚至哭了出来。

    法兰吉跳下马,窜到这个大胡子骑兵面前,咬了咬牙关,努力得喊道:“可是,可是,我们的村子就在前面啊,你让我们去哪”

    “什么”大胡子骑兵大惊失色,他的坐骑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不住得在打着转。“你们是前面那个村子的人?”

    “没错”村民们纷纷点头:“是这样的”

    “你跟我来”大胡子骑兵附身抱住法兰吉的腰,把她抱到马上:“我先带着这个女孩去见队长,你们保护好这些人,慢慢往回走”他嘱咐着其他几个骑兵,握紧缰绳飞速奔驰。

    骑兵们的马高头长腿,速度极快,很快来到了村子前面的小山腰,翻过这个小山腰,就可以看到那遍野的牛羊,炊烟袅袅的房子。

    然而翻过山腰,目光所视尽是一片废墟,村中房舍坍塌殆尽,牛羊被剖肚宰腹,四下一片荒芜。

    法兰吉呆若木鸡,任凭骑兵把她带入村中的废墟之上,那里有更多跟他同样装束的士兵,士兵们警戒在村庄周围。

    他们径直驶向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身边,这个男人的锁子甲被染成紫色。“启禀队长,有一些村民前些天去附近的镇子里采买物资,现下才返乡”骑兵说完,把法兰吉往前一推。

    紫甲男人转过身,他是个中年男人,有着好看的眼睛和鼻子,嘴唇很薄,正在咬着一只青色的苹果,苹果汁水饱满,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就用骑兵的衣角擦了擦嘴。

    骑兵接着报告道:“他们大概有二十多个人,都是年轻人,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很惊恐,怕的发抖,只有这个女孩胆子大了些,所以属下把她带来”

    “恩,恩,你做的很好”紫甲男人咬下最后一口果肉,随手把果核扔掉:“胆小的别带过来,不然没等问几句话就哭哭啼啼个没完”

    “小姑娘”紫甲男人低下头,凑到她的脸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吗”

    法兰吉摇摇头:“哑女姐姐在哪,还有小宝宝呢,她们人呢”

    紫甲男人忽然笑起来,他扶着身边士兵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你真的想知道她们在哪?”

    “带我去见她们,求求您了,大人”法兰吉急促的请求道,她忽然心绪不宁,焦躁不安。

    “那就来吧”紫甲男人牵着她的手:“我带你去见他们”

    法兰吉从来都不知道村子竟有这样一个隐秘的地下场所,在安巴尔长老的家中的厨房的柴火堆下,竟连接着一个隐秘的地下室,通往地下的阶梯用黑色的理石制成,四周的墙壁里镶嵌着烛台,此时蜡烛尽情燃烧,使这里看起来亮如白昼。“慢一点,这台阶挺陡的,可别摔倒了”紫甲男人牵着她的手,不断得提醒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息,让她几欲作呕,当走完短短一道阶梯后,这股味道更浓厚了,呛得她咳嗽连连,泪水和鼻涕直流。

    紫甲男人递给她一张丝绸小手帕:“捂着点口鼻,这味道挺难闻的,只有怪胎能适应”

    他口中的怪胎很快出现,那是两个身穿白袍的老头,他们正坐在地下室石凳上,端着盘子吃东西,法兰吉和紫甲男人下来的声音惊扰到了他们。

    “这不是我们的队长阁下吗,您不是说打死也不会再下来嘛,这么快就变卦了”一种以为老者笑着说道。

    “我的手下送来一个女孩,她可能会对你们的观察有所帮助,这就给你们送来了”紫甲男人说着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他大马金刀的样子看起来颇有气势。

    另一位没说话的老头饶有兴致得看着法兰吉,围着她转了几圈:“不是说全死光了吗,竟然还有活口”

    法兰吉的身体忽然就无法控制,她跌倒在地上,活口两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她的心头。“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活口”她呜咽着抓着老头的袖口。

    老头脸色一变,说道:“你们的村子遭到了强盗,强盗把所有人都杀光了,你逃过了一劫”

    “不止她一个,还有二十几个年轻人,他们去岑溪镇买东西,今天才回来”紫甲男人补充到。

    “一个路过的樵夫看到你们的村子被毁,报告了你面前的这位戴拉曼先生,他是附近的守备队长”老头告诉他。

    “都死了?”法兰吉恍惚得问问道:“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吗”

    “应该是的,戴拉曼队长之所以把你喊来,就是来分辨死者”说完他皱着眉毛看了一眼穿着紫色锁子甲的守备官:“我觉得她不合适,这里面挺恶心的,我们倒是习惯了,怕是她接受不了”

    守备队长哈哈大笑:“大胡子弟兄跟我说,剩下那些人看到他的马刀就怕的要死,有几个还吓得尿了裤子,就这个女孩可以面不改色得和他说话”

    法兰吉看着他们互相打趣,心里一股莫名的悲伤。“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漠不关心”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睛,让面前的三个人恍惚起来:“他们都死了,你们竟然还可以在这里说笑,还吃东西”

    “抱歉,小姑娘”老头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经历的太多,我们今生见过多少死人,连我自己都忘了,不时常嬉戏打闹,恐怕我们早就疯了”

    地下室深处的石门后,死去的村民们就堆放在那里,那些腥臭的腐尸气息就从门后传来,当老者推开石门的那一刻,法兰吉疯狂得颤抖起来,她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地面的土很软,却是被无数从石门后流出鲜血浸泡的。

    石门后的屋子很大,呈圆形,她在里面看到大半年以来,日夜相伴的那些死灰面孔呈现在她面前,他们安静得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法兰吉逐步从他们面前走过,他看到了村里的老木匠,他就算死了也是怒气冲冲的模样,他的妻女离老木匠很远,没能阖家团聚,还有几个猎户,他们的喉咙被割开,至死没有瞑目,他们死前会害怕吗,他们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像那些曾经被他们猎杀的动物一样。在边缘的角落里,她看到哑女睁大双眼,她的双眼布满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尽,她的双手放置在胸前,狰狞无比,像一只猎鹰的爪子。

    “谢谢你们把他们摆放得如此整齐,他们如果灵魂有知也会感激你们的”法兰吉哭着为哑女梳理凌乱的头发。

    “这不是我们做的,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就躺在这里”守备队长说道:“这真是很奇怪,谁家的强盗杀完人还有心情把尸体整理一遍”

    法兰吉侧着身子,她的目光落在孩子们的身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尽。

    “这不对,不对”她看着那些孩子们,察觉到了什么:“哑女姐姐的孩子不在这里”

第十六章 赤翎要塞

    “法兰吉姐姐,我好害怕”面前的女孩眼泪婆娑,使劲钻进她的怀里哭泣道。

    仿佛是个梦境,好像就在上一个瞬间,她还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女孩,转眼间她就要照顾别人了。幸存下来的二十多个年轻人中有六个女孩,年纪最大的当属热娜,可她被吓坏了,自从知晓村庄被毁,亲人被杀后她就一蹶不振,睡着的时候倒比清醒的时候多,就算醒着也是说着胡话,法兰吉倒是很羡慕她,至少不用操那么多心。

    虽然法兰吉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纪,但其他四个女孩看起来明显比她要小,她必须站出来,如果连她也垮了,生活的希望将彻底破灭。

    幸存者们被接到珍珠河畔的赤翎要塞,这里驻扎着隶属小彩石城的两千名士兵,一身紫甲的守备队长戴拉曼安慰她忘记那些可怕的东西,要塞里有两千名士兵,谁都伤害不到他们。

    要塞的守军为他们准备的食物非常精美,有成堆的羊肉和猪肋骨,还有香味浓郁的洋葱汤,可谁都没心情吃,这二十多个年轻人在转眼间变成了孤儿,法兰吉看着面前的食物渐渐变冷,所有人彼此的抽泣声中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夜晚中哭的最厉害的要数奥罕了,他不仅失去了母亲和弟弟,也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妻,那个叫卡米拉的女孩,卡米拉是个胖胖的女孩,她有一双灵巧的手,从她手中编织的衣服合身而舒适,奥罕和她彼此相爱,就等着秋收之后完婚。

    “那里怎么会出现强盗呢”奥罕对法兰吉说:“我的父母,我父母的父母,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村子里,从来没听说过附近哪里有强盗,况且还一次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光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一大早,戴拉曼队长从村庄废墟中回到要塞,他把法兰吉和所有的男孩们召到自己的书房。“两位学者检查完了,他们一致同意村民们都是死于利器,有的被割开喉咙,有的刺进心脏,都是一击致命,尸体不宜存放过久,我们准备尽快把他们下葬,墓地就安置在村庄的遗址上,那里发生过屠村事件,不宜再重建村庄”他把一张羊皮纸递给男孩们。

    男孩们垂着头:“对不起,大人,我们不识字”

    “是我疏忽了”戴拉曼队长站起来,拿回羊皮纸:“常和学者们打交道,习惯了”

    “晚上会有马车接你们出席葬礼,那之后”戴拉曼队长顿了顿:“那之后再说吧”

    法兰吉站在原地,等着男孩们鱼贯而出,她又回到了戴拉曼队长的书桌前:“大人,请问有安巴尔先生的消息吗,就是我上次跟您说,扶着老师的灵柩去小彩石城的那位老先生”

    “没有,没有,别问了,我一夜没睡,求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守备队长把她赶了出去。

    走出戴拉曼队长的书房,法兰吉看到所有的男孩们都围在广场边的栅栏外,栅栏里是士兵们的校场,数不清士兵在校场里操练,他们有的持弓射箭,有的在用刀剑对砍,还有一大群士兵在摔跤,他们滚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我要当兵”奥罕用力握着拳头,似乎快要滴出血:“我不要再使锄头和耙子了,我要和他们一样”他指着校场里的士兵们:“我要保护自己,保护兄弟姐妹们”

    他身边的圆脸男孩丧气道:“你没有兄弟姐妹了,我们都是孤儿了”

    “你说错了”奥罕的眼睛熠熠生辉,流着明亮的光彩:“村子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了”

    “还有姐妹们”法兰吉挤到他们身边。

    “好的,亲爱的妹妹”奥罕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哥哥大显神威吧”说完他矫健得翻过栅栏,跳进校场:“快来笨蛋们,让我们较量较量吧”他朝最近的一队士兵喊道。

    那些士兵正手持一种两端皆削成尖的长矛在捉对操练,听得奥罕的叫骂声,不满朝他吐吐沫,他们围成一个圈,把奥罕围了起来。

    “奥罕要吃亏了,我们也进去”圆脸男孩嚷到,于是男孩们稀稀拉拉都跳到了校场里。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哪儿钻出来的,找死吗”一个肥胖的士兵喝骂道,此时他身边一个士兵附在他耳边低声沉语几声,他的那副愤怒的表情就消失不见,转而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伙计们”肥胖士兵忽然慈祥得像是一个小老头:“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你们现在心情很沉重”

    “我不要像那些死去的亲人一样,像一只手无寸铁的绵羊只能任人宰割,要杀也是我杀别人”奥罕愤怒得捡起一把双尖长矛:“来啊,和我打一架”

    “好”肥胖士兵大喝一声:“我来和你打”

    “不要,这太危险了”法兰吉焦急得喊道,她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毫无经验的奥罕绝对不会是肥胖士兵的对手,况且那把双尖长矛看起来实在过于可怕。

    先前那位和肥胖士兵咬耳朵的士兵貌似很了解她的想法:“那是训练用的武器,矛尖是钝的,戳不死人”

    校场忽然沉寂了下来,周围的士兵都停下了训练,安静地看着这对奇怪的组合。奥罕紧紧抓着双尖长矛,矮着身子,姿势显得很滑稽,他仍然没从自己的身份中争夺出来,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握着耙子准备除草的农夫。

    准备除草的农夫手握钉耙,在那一大堆肥胖的干草周身绕着圈,而那摊肥胖的干草却连脚步都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只是笑眯眯得看着他。奥罕猛然爆喝一声,攥紧双尖长矛向肥胖士兵狠狠刺去,法兰吉看到他脸涨的通红,他必然是使出了浑身力气。

    肥胖士兵单手抓着自己的双尖长矛,轻轻一甩就打开了奥罕的攻击,他张开手臂夹紧那只偏移了位置的双尖长矛,一个转身就把奥罕甩了出去。法兰吉实在没想到这个士兵看上去如此肥胖,身体却如此轻巧灵活,他把矛尖轻轻往奥罕身上戳了几下。“你已经死了,小子”肥胖士兵宣布道。

    “我不服,再来”奥罕爬了起来,不顾身上的泥土,又攥紧了长矛,不过在法兰吉眼里他这次倒有些像模像样了,至少像个握着真正长矛的农夫了。

    一直到大雨倾盆,他们仍在泥地里打着滚,男孩们像一群疯子,在大雨里倾泻心中的悲痛,法兰吉倚着栅栏看着他们,哭着哭着就笑了。

第十七章 分离

    天气貌似能感受到他们的心情,雨幕像一帘瀑布,在法兰吉的面庞上轰然划过。当要塞的士兵们把村民们的尸体抬出来时,她忽然感到一阵恐慌,村民们早已经被裹上一层洁白的素布,瓢泼大雨落在上面,勾勒出他们已经略微溃烂的面孔。

    “下葬吧”

    戴拉曼队长一声令下,士兵们将尸体放置进墓坑,然后填满泥土,他们的动作很快,顷刻间死去的村民们就搬进了他们的新家,密密麻麻的小坟堆立在那里。

    直到短暂的葬礼结束,热娜依然没有从马车里爬出来,法兰吉回望,只见她依然侧着身子躺在车里,一直面无表情得啃咬自己的手指甲。

    “去和你们的亲人们告个别吧”戴拉曼队长告诉他们:“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半个小时后我们准时回要塞”说完他带着那些帮忙的士兵去车里避雨,喝一点烈酒暖身子。

    村里的木匠生前很喜欢吃猪肥肉,他的女儿米妮在赤翎要塞的厨房讨了一小块肥猪肉,轻轻放在了他父亲的坟墓上。那个圆脸的,名叫弥兰的男孩拿了一囊酒,洒在他父亲的坟头:“爸爸,你从前说我太小不让我喝酒,现在你可管不了我啦”他撒了半囊酒,自己喝了半囊,顷刻间酩酊大醉,打着转倒在了他父亲的坟堆上。

    更多的人像法兰吉一样,跪在亲人们的墓前,口中喃喃自语。她跪在哑女的坟前,满腹言语却无从说起,哑女死了,她的孩子却不见了踪影,她的丈夫则和其他几个男人结伴参加佣兵,在外打仗,不知何时能归家,她不禁思索,当他们回家看到村子变成一堆堆浅浅的坟墓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最后的时刻很快过去,驾车的士兵们甩起马鞭,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从此阴阳相隔。

    “孩子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戴拉曼问道。

    男孩子们围城一团:“大人,我们决定了,要加入要塞守军,成为一名士兵”奥罕斩钉截铁得说道,他一脸严肃。

    “成为士兵不是随便说说的事,空有一腔热血并不能让你成为一名合格的彩石军士兵”戴拉曼队长直接浇了他一盆冷水。

    “我的儿子和你们聊了挺久,他说你们成为士兵的愿望是能不被人欺负,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议论声纷纷,就连法兰吉也疑惑道:“您的儿子?”

    “是的,就是那个和你们用双尖长矛对打的胖士兵”他转头对男孩们说:“如果你们要成为一名士兵,就必须听从长官的命令,驻扎在赤翎要塞的这只军队是将军大人的王牌军,名为彩石军,十年之内你们断无希望加入彩石军,你们只能从最底层做起,在沙漠的边境驻守”

    “我们可以的”奥罕兴奋得站起来,脑袋撞到马车顶,他痛呼一声接着说道:“我和兄弟们一起去,妹妹们也随我们一起去,我们永远在一起”

    “胡闹,你们以为当兵是过家家,还能带亲属上任?这是条很艰难的路,你们遭此大劫,脑袋还不是很清楚,等想清楚再来找我”戴拉曼队长喝骂道,他扭过身子,在马车里沉沉睡去。

    要塞旁边有一个小村庄,村庄专为要塞而生。葬礼结束回到要塞的第二天,六个女孩就被送到了这里,法兰吉被分到了一户养羊家里,她每天都要放羊挤奶,再把羊奶做成奶酪和奶糕送到要塞里。这份工作她很喜欢。米妮的命最好,裁缝夫妇没有子女,直接把她收养了。

    法兰吉站在要塞巨大的城门口,遥望上面飘扬的五色彩石旗帜,身边的热娜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她的状况看起来好多了,虽仍然不爱说话,但至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对周围的状况会有一丝反应。今天她们俩推着一辆独轮小车,为要塞送鲜羊奶,鲜羊奶隔两天一送,专门供应军官们。

    要塞大门上的士兵对她摆摆手,侧门应声而起。“热娜,我们进去吧”。热娜听着她的话,噘起嘴,愣着脑袋慢慢跟上。要塞还是那副老样子,校场区每天都是尘土飞扬,她今天走的是生活区的侧门,这里会安静许多。

    厨房修在避水的高处,坡很陡峭,法兰吉推着送奶车有点吃力,她猜测要塞起初是以青壮年男人的力气为基础修建的,没曾想会有女孩出这种苦力气。

    “热娜,来帮帮我”

    法兰吉崭新的亲人,崭新的姐姐耷拉着脑袋,握住一边的扶手。“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使劲哦,听清楚了吗”她话音未落,热娜就使上了劲,推车摇摇晃晃,眼看就要侧翻在地,她尖叫一声,却看到一双大手扶住了推车,大手的主人带着皮手套,手掌里缝着丝扣,这是一名士兵的手套。

    “谢谢您”法兰吉垂着脑袋,向对方道谢。

    她看到士兵移步到她的身前,遮住了阳光。“不客气,哈哈”说着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搓揉着她的脑袋。法兰吉大惊失色,慌忙捂着脑袋向后一跳,却看到奥罕的笑脸在那里荡漾着,他穿着一身漂亮的棕色皮甲,黑色的紧身麻裤,一双泛着光的皮靴子,背上还负者一柄长刀,这分明是一套士兵的装备。

    “我的天啊,你怎么穿着这个样子”法兰吉高兴得跳起脚,她围着奥罕上下打量,左转右转,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几个月前的粗壮农夫,已经悄然变成了一个英俊又魁梧的士兵。她想到从前的日子,奥罕的那个坏脾气的父亲总是喜欢拿着棒槌追着敲他的脑袋,如果他的父亲看到如今自己儿子的模样,是否会替他高兴,是否也会为他他骄傲,是否也会像自己这样,留下眼泪。

    “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奥罕为她擦干了眼泪,他的手套很粗糙,摸得她的眼角有些疼。

    “我这是为你高兴”她努力止住眼泪,为奥罕拍去肩膀上的几缕灰尘:“你今天很帅气”

    “不止我呢,都出来吧”奥罕大喝一声,四周纷纷攘攘窜出许多人,原来其他的男孩都藏在草筐里和房门后,他们围着法兰吉,笑逐颜开。

    圆脸的弥兰将手中的弓在法兰吉眼前晃了晃:“法兰吉姐姐你看,戴拉曼队长说我手指很有劲,他说我可以成为一名弓兵”

    “好了,别在这偷懒,都去干活,把羊奶搬到厨房里”奥罕一声令下,男孩们瞬间作鸟兽散。

    法兰吉牵着热娜的手,跟随奥罕走到一个凉亭里,凉亭靠近人工的小河和小山,风景秀美,很难想象这座要塞里有这种美景。

    “明天戴拉曼队长就要带着他麾下的几百名士兵前往小彩石城换防,我们也要一同上路”他们坐在石凳上,奥罕说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奥罕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他咬着嘴唇,挠了挠脸颊,又挠了挠头顶的动作活像一只猴子,他似乎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农夫,最后他看着法兰吉的眼睛,郑重得说道:“我们不会回来了”

    这时热娜猝不及防得跳起来,她狠狠扑倒奥罕,朝他身上打去,奥罕躲避不及,摔倒在地。“连你们也要死了吗”热娜坐在地上,抱着他嚎啕大哭。“你们别死啊,别扔下我,我好害怕啊”她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大片头发被她抓起,

    在半空中飘散。

    法兰吉这才反应过来,她跪在地上,狠命抱着躁动不已的热娜。“热娜姐姐,你清醒一点,他们没事,他们都好好的”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出来。那时葬礼结束后,戴拉曼队长教训男孩们的那些话,隐约透露了男孩们将会离开,但她没曾想会这么快,她真的还没准备好。

    “我们要一直向北,那个地方叫黄雾岭,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将在那里待至少五年”奥罕盘腿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那时我们才有机会回到小彩石城,回到赤翎要塞”

    此时男孩们已经搬完羊奶,来到了凉亭,他们垂着手,想来也是伤心不已。“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法兰吉挨个牵起他们的手,安抚道。

    最小的男孩,年仅十二岁的艾莱丁抽泣不已。“我不走了,我不想走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稚嫩的小脸哭得通红。经他带动,男孩们哭成一团,就算最坚强的几个大男孩也是眼角含泪,湿红了眼眶。

    “你们哭什么”奥罕愤怒挥舞双手,使劲跺着脚:“在黄雾岭,将军的军队和草人的军队征战不休,只有在那里才能实现我们的抱负。这几个月以来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是不受重视的人,只因我们没有力量,如今哑女姐姐的孩子不见踪影,安巴尔老爷爷也渺无音讯,戴拉曼队长总说已经在找了,可是真实的情况是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我们只能靠自己,等到我们武运功成那天,谁都不敢再小瞧咱们”

    法兰吉看到男孩们渐渐止住了哭泣,他们握紧了拳头,挺止了腰杆,风拖起他们腰带上的垂布,吹皱了他们的眼角。她握住奥罕的手,感到那双愤怒的手慢慢平静了下来。

    “答应我,你们一定要安全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们”她轻轻得说道。

第十八章 墓穴

    马尔斯其貌不扬,个子矮小,他年轻时大病一场,更是落下了一个嘴歪目斜的病状。然而街坊四邻,却是谁都不敢小瞧这看似猥琐的小老头,人人都知道马尔斯不简单,提起他,无论是长髯老者,还是鼻涕儿童,都要竖着大拇指,赞叹一句:“那马尔斯可不简单啊,人家在彩石将军府里当差,就算将军大人也是经常见到的”仿佛能和马尔斯做邻居,也是一件不可多得值得炫耀的美差。

    五十年前,马尔斯的父亲死了,他就顶替了父亲的班,那时候马尔斯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每天吊马打混,自得怡乐,待将军府的调令到达,他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将军府头一个想法是职位不能缺人,让他连夜顶替,至于马尔斯父亲的尸体,只能劳驾几个邻居去拉了。

    那时马尔斯不知道父亲具体是做什么的,正如左邻右舍也不了解,他的父亲每天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进入将军府,守门的卫兵还要立定敬礼,父亲在家从来不谈将军府里的事,人们大多猜测他是将军大人的幕僚心腹。

    五十年如一日,马尔斯同每天一样,吃过了晚饭,晚饭是加了香草的麦粥和炖菜,他还又独自吃了几只出自珍珠河的小虾,每天晚饭时他的桌前总要多一两样食物,一条小鱼、两只烤虾或是几只牡蛎,他不为嘴馋,只为让自己的儿孙们清楚,在这个家里,他才是说了算的。

    和他的父亲一样,马尔斯也穿上洁白的长袍,在儿孙们恭敬得目视下,踏过走了几十年了石板路,路边的老头们和他打着招呼,后辈年轻人慑于他的威严,只敢躲在远处,小心翼翼得看着他。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他最欢快的时刻,人们敬仰他,羡慕他,想要变成他这样的将军府里的大人物。

    拐出通往家里的巷子,来到大街上,马尔斯挺直了身板,背着手走着,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老爷,街边的小贩对他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街边面包铺老板一见到他,忙窜了出来:“马尔斯爷,您尝尝这个”老板献宝似得送上一只小小的糕点,糕点香味扑鼻,涂了厚厚的奶油:“伴奶油时我可是加了好几勺草莓酱”

    马尔斯分两口吃光,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恩,还好吧,面粉不是很均匀,有些硬,奶油也不是很甜”其实他也吃不出什么味道,反正这蛋糕既软又甜,不过若是他不挑出点毛病,怎么显示出自己眼光的独到之处?

    “我会抓紧改正的”面包铺老板紧张兮兮得抓着自己的帽子:“劳烦您老在府里多念叨念叨,能不能让将军府多采购一些我的面包和糕点,好处少不了您的”面包铺老板掏出一个小小的皮口袋,伸到马尔斯的袖口里。

    马尔斯晃了晃,清脆的金币在口袋里叮拢作响,他又捏了捏,对数目大致有了一个印象,两只手在袖口里握了握:“那我就找机会和将军的夫人和小姐们念叨念叨,料来她们也是喜欢吃的,不过你这种行为很不好,都是为将军大人做事,下不为例啊”

    “您教训的是”面包铺老板摘下帽子不停哈腰道:“劳您多提携,在下就不叨扰您了,爷您老慢走啊”

    马尔斯春风得意,满脸褶子都随着步伐颤抖着,他走出中心大街,迈进丘陵高地,这里坐落着彩石将军的府邸,在路人们羡慕的目光中仔细整理了下袍子,冲将军府的卫兵点点头,就迈上了高地。这条线就是一个禁区,平民百姓只有在被将军召见才可以进入,而他马尔斯,每天都可以进入,这就是他和那些人的区别。

    进入将军府,马尔斯的背脊立马就弯了下来,他的手也规规矩矩的放在两腿测,若是高地外的那些人看到,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小心翼翼的老头竟会是‘大有来头’的马尔斯。马尔斯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来到将军府的后厨,后厨的院子里,一个小胖子在用滚烫的开水烫鸭子,拔鸭毛。

    “小胖子”马尔斯低沉着声音喊道,那拔鸭毛的小胖子看到他,满脸不乐意得嘟囔着,迈动一双胖腿走来。

    马尔斯看着他满脸肥肉,磨磨蹭蹭,不由得老脸一笑,从面包铺老板给他的钱袋子里捏出一枚金币,扔向半空中。那小胖子一见金光闪闪,顿时腿脚灵光,人也不磨蹭了,像一只皮球跳着冲了过来,马尔斯先他一步把金币握入掌中,高举着手:“想要吗”

    “想要想要”小胖子此时像是一条小狗,蹦跳着在他的面前吐着舌头,不住点着头。

    “那我问你点事”马尔斯看着小胖子:“你爹在厨房里吗”

    “在在,爸爸在里头”

    “那你把你爹喊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马尔斯手掌一松,那枚金币应声而落,砸在小胖子的脑袋上。

    趁这个档口,马尔斯把钱袋里剩余的金币一分为二,一份仍留在钱袋里,一份装在自己的长袍里,他略微想了想,又从长袍里抓出几枚放进钱袋里。

    很快厨房里钻出一个大胖子,更大的脑袋,更大的肚子和一双更肥的腿,在他身上,完全可以见到小胖子几十年后的模样。

    大胖子手持一柄沾了血的菜刀,挠了挠自己的胸毛,嚷到:“谁他娘的找老子”

    “布里亚,是我”马尔斯凑到他眼前:“我知道您忙,就长话短说了,街角面包铺子的老板托我给您带句话,他想卖点面粉和蛋糕来,这是孝敬您的”他掏出钱袋,脸上心疼的表情一闪而过。

    名叫布里亚的大胖子托了托钱袋,咂咂嘴道:“怎么这么少,打发要饭的呢”

    “哎呀,您好好想一想,等到他这生意做到将军府了,这赚到钱了,肯定还要再孝敬您的,这钱指定少不了,日后必定财源滚滚”

    “呵呵,你小子这嘴,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大胖子轰然大笑,一双巨乳来回直晃:“行了,到时候我去找那面包铺子老板谈谈”

    待到大胖子转身离去,马尔斯狠狠淬了一口,骂道:“他妈的什么德行,老子比你大十多岁,还敢管爷爷我叫小子,我呸!”他又想到被大胖子分掉的大半袋子钱,更是肉痛不已。

    马尔斯慢慢行至将军府最偏远的角落,这里杂草丛生,阴暗无比,四周吹来的风在这里汇聚,形成难听又恐怖的噪音,马尔斯知道这是建造这个建筑时故意而为之,就是为了让人远离此处,害怕此处,这里就是将军府的地下墓穴,而他,就是将军府的午夜守墓人。

    同从前无数次一样,马尔斯拾级而下,通往地下墓穴的螺旋楼梯十分狭隘陡峭,但他早已把楼梯的下脚处铭记在心,每一个台阶,甚至上面的每一颗石子都了若指掌。

    他还记得父亲死掉的那天夜里,自己第一次下到地下墓穴时,被这里的吓破了胆,似乎有无穷无尽得鬼魂整夜缠绕着他,他点燃无数的灯盏和火把,把自己置身于火把中间,只感到呼吸困难,地下墓穴弯弯曲曲,墙壁两侧凿开了双层的墓葬层,那些被白布包裹着的古老尸体就坐在在那些墓葬层中,他这才知道父亲为何每天都会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可能只有这样那些鬼魂才会把他当成同类,不至于加害于他。

    第二天起,他就如同父亲生前一样,穿上一身洁白长袍,头一年他只是终夜坐在自己的小屋内,周围围上火把,唱着大街上学来的淫词艳曲为自己壮胆,摇曳的火光装在墓穴层中,把那些古老的尸骸映照的鲜艳无比,更远处的拐角深处则透露着神秘的黑暗,仿佛一只巨大的野兽,能将所有人吞噬。

    偶尔这里也会有不速之客造访,一些在小彩石城乃至整个晚风湾享受盛名的武士和学者也会陪着历代小彩石城的将军或远古帝王沉睡在此,他记得头一年就有一群年轻的武士扛着他们长官的棺木走进黑暗中,许久没有出来,就在他以为那些年轻武士已经被黑暗中的猛兽所吞噬之时,他们托着沉重的步伐,像一群枯败的尸骸一样,重回爬回光明之中。

    后来马尔斯娶了妻,妻子给他生下了健康强壮的儿子,那天夜里他喝了许多酒,墓穴群深处就像一只诱人的妙龄女郎吸引着他,他点燃一支火把,慢慢走进黑暗深处,火把经久不灭,于是他知道墓穴有着许多隐秘的通风口,然而天将放亮,他始终没有走到墓穴最深处,五十年来一直如此。

    他已经很老了,随时都会死去,届时他的儿子会接他的班,也会经历恐惧、害怕、迷茫和一次下定决心的探险。他也已经懒得走动了。近十年来,他都是整夜坐在自己的小屋中,盖着暖和的毛毯,熄灭所有的烛火,把自己想象成他们中的一员。

    马尔斯掏出酒囊喝了一口酒,决定睡一觉,但是一阵怪异的风声将半梦半醒之中的他惊醒起来,他掏了掏耳朵,又陷入沉睡,可那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渐渐传来,马尔斯强迫自己睁开眼,看到那熟悉的黑暗深处,无数双眼睛越来越近,那些眼睛飘散着碧绿的光芒,在他尚未发出尖叫之时,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第二十章 沦陷

    前一天,信使来到村中,要求每户出一名青壮劳力前去服劳役,法兰吉和热娜当下结伴同去,然而要塞的军官并没有第一时间交付任务,于是她们双双吃饱喝足,在要塞里睡到半夜正香时,被守备队长戴拉曼轰起床,戴拉曼带来守备官的命令,要求服劳役者运送一批物资前往小彩石城,几十个服劳役的人就推着小车行走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在第一缕曙光冒头时,终于到达了小彩石城的城门外。

    让法兰吉欣慰的是,热娜终于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她不再期期艾艾悲惨哭泣,反而性情大变,她泼妇骂街,打架斗殴,抓鸡撵狗,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像一只护犊的老母鸡张开翅膀紧紧保护着几个妹妹们。

    “累了一晚上,我们运的到底是什么”法兰吉贴着热娜的后背,瘫倒在地上,忙里偷闲休息。

    “一些皮甲皮手套什么的,崭新崭新的,还泛着油亮呢”热娜说着,晃着脑袋四处张望:“话说怎么还不开门啊,这人都快排到河里了”

    法兰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望,清晨的空气中嘈杂声四起。她看到许多准备进城的人,有驾着驴车的农夫,车上载着滴着雨露的蔬菜和水果准备进城贩卖,有赶着猪崽的猪倌,他们的鞭子很神奇,只需在半空中转着圈,小猪们就乖乖得不敢乱动,有背着大口袋的苦力,还有十几个神气的骑士,他们光鲜的盔甲色彩斑斓。

    其中一名骑士打马到城门前,他暴怒着,甩起马鞭抽打城门:“开门啊,都什么时候了,卫兵都死光了吗”

    骑士的话引起一片共鸣,人们交头接耳,当下孩子哭,大人叫,一片热闹。热娜撑起身子:“我得去前头瞧瞧”,法兰吉猝不及防,仰面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欢呼声传来,小彩石城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法兰吉正要推起车,却看到骑士们被从城里蜂拥而出的人挤得原地打转。

    出城的人群瞬间冲散了准备进城的队伍,法兰吉看到一个矮矮胖胖小胖子朝她冲来,小胖子虽胖跑得却是极快,倒像一只疯狂的皮球,下一刻就要砸向她,热娜眼疾手快,伸手逼停小胖子,攥住他的一双招风大耳。

    “哎呀呀呀,疼疼疼疼,放手”小胖子嚎叫着,眼角泛着痛苦的泪光。

    “到底怎么回事”热娜加大力度:“你们跑什么”

    小胖子攥着热娜的手,急的大哭:“杀人啦,老马尔斯带着人咬人啦,你们不走别拦着我逃命啊”

    法兰吉照葫芦画瓢,揪着他另一只耳朵:“老马尔斯是谁,他怎么咬人,他是条狗吗”

    “杀人啦,咬人啦,快跑啊”一个尖刻的声音传来。

    “什么东西”热娜警惕得打量。

    法兰吉的位置可以看到,小胖子的后脖颈里藏着一只怪鸟,声音便是从这只怪鸟嘴中发出,怪鸟瞪着黑漆漆的小眼睛,怪叫道:“你愁啥呢,小婊子”

    小胖子伸手捏出怪鸟:“两位大姐,这死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这鸟跟我没关系啊,求你们放过我”

    庆祝开门的欢呼声转眼变成惊恐的尖叫声,所有人都朝后方逃来,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把热娜撞到在地,小胖子趁此机会逃离魔爪,两只胖腿更是迈的飞快,眨眼便逃得不见踪影,他的那只怪鸟仍在‘杀人啦,咬人啦,快跑啊’得叫个不停。

    纷乱四起,法兰吉忙把热娜拽起来:“这里乱糟糟的,我们也回去吧,小彩石城看来是出事了,我们今天是进不去了”

    “不行”热娜斩钉截铁道:“米妮和她的养父母前些天进城了,我们得找到她”说完不由分说挤开拥挤的人群,逆流而上,法兰吉攥了攥拳头,跟上了她。

    “让开,让开”热娜嗓门高昂,但在这一片混乱中丝毫不起作用,不得已她捡起一只无主的扁担,看到有挡路的人抡起便打,人群见她彪悍,忙忙躲开,法兰吉跟在她身后,不多时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竟有大片血迹,那些个骑士在一位老骑士的带领下,举剑挥刀,正在大肆砍杀一群疯狂的人,那些人疯狂的人挥舞着手臂,张着血盆大口,见人就咬。

    热娜吓得松开了扁担,一屁股跌在地上:“妈呀,这是什么”

    一位年轻的骑士背对着她们,听到她的尖叫挥刀砍来,法兰吉本能得扑上去保护热娜,刀锋转瞬即至,法兰吉闭上眼睛,却并没有收到伤害,睁开眼她看到刀锋贴着她的脖颈,年轻骑士在最后一口收住了手:“他妈的是活人,你们赶紧滚蛋,快逃命去吧”

    “我妹妹还在城里”热娜惊魂未定,抱着扁担嚷到。

    “你没看城里乱成这样子,你妹妹死了”年轻骑士头也不回说道。

    热娜不理年轻骑士,一手抓起扁担,一手牵起法兰吉,急往城里奔去。她们边走边回头,生怕骑士们前来阻止她们,却猝不及防撞到一面墙,法兰吉扶着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脑袋,看到一面红色的金属墙壁,墙壁上坑坑洼洼,布满了湿润的台癣,发出难闻的味道,忽地这片墙动了起来,一根大的柱子朝法兰吉慢慢挥来。

    “快离开那里”热娜大吼着提醒她,法兰吉不疑有他,转身就跑,她回头看到那面墙,不,那不是墙壁,那是一个身高接近四米的巨人,巨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古老盔甲,刚才那根柱子便是他的手臂,巨人伸着带着铁手套的大手掌,单手捏住那名来不及躲开的年轻骑士,年轻骑士怒吼着挥刀砍刀,落在巨人的盔甲上,迸出一片火花。

    巨人似乎想尽快解决战斗,他空闲的那只手掌捏住年轻骑士的刀,连带着骑士的手一起拽了下来,然后在年轻骑士痛苦的嚎叫中,又捏下了他的脑袋,巨人随手一扔,那颗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就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法兰吉怀里。

    她看到这个骑士很年轻,有着漂亮的亮黑色头发和琥珀色的眼睛,可此时所有都结束了,血从他的七窍流出。法兰吉跪在地上,看着骑士那双毫无声息的眼睛,那眼睛仿佛瞬间有了魔力,把法兰吉带回到了安巴尔长老家的地下室,朝夕相处的村民们躺在那间圆形的如同祭坛般的房间里,他们仍然整整齐齐得躺在那里,只不过在最中间留了一个位置。

    “来,这是你的位置”她听到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躺在那里,你就能得到你想要所有的一切”。她被那道声音所吸引,慢慢跨过死去的村民们,来到那处中央的空位置上。她坐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平躺下身子,双手合于胸前,她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到那股前所未有的安宁。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充满整个房间,那道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整个圆形房间晃动不已,她不再安宁,房间的开始坍塌。“睁开眼,你快醒来”她听到那个声音对她说,于是她醒了过来,入眼是热娜那张带着哭腔焦急的脸。

    热娜哭着抱住她:“你吓死我了,怎么就晕过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她说着,边夺走法兰吉怀里年轻骑士的头颅,一脚远远踢开:“你别害怕,有我呢”

    她们身边驶来一骑,是骑士们的首领,那位老骑士跳下马,老骑士提剑和巨人缠斗到一起,他的姿势灵活又敏捷。他召集属下道:“都下马,刺盔甲的缝隙”

    她们被年轻骑士那颗恐怖的头颅吓破了胆,于是互相扶持着,逃到战场的边缘。

    “我们不去找米妮了吗”法兰吉紧紧抓着热娜的衣角,她踉踉跄跄得小跑,感觉头脑还有些不清楚。

    热娜使劲摇着头:“先不找了,你要是也死了可怎么办,我们先回要塞,戴拉曼队长应该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里的士兵们有剑有刀有盔甲,肯定比我们有用得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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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四骑士介绍:
破晓之战后,永夜不再独霸人间,昼夜开始交替,侍奉均衡的人类成为尘世的主宰。无数的岁月在欢声笑语中慢慢流逝破损的封印在悲欢离合中风雨飘摇他们不堪失败,他们不甘凌辱他们必将卷土重来本文剧毒,慎入前期看得头疼的可以从233章开始读,讲的是主角昏迷十年后QQ群857299585,和朋友打赌完本前能不能凑够10个人永夜四骑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夜四骑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夜四骑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