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前说说吧
明天这书就要上架了,今天这章是最后的免费章节,也不知道收费后还会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继续陪着月下前进……
本来想发个感言什么的,想想每本都写太程序化,干脆就随便跟大家聊两句吧。
其实有很多亲们不解,月下好好的怎么会跑到古言大军里来搅混水,其实这事起因真的很简单。
月下写《1986》时有点憋屈,写完后就想写个爽快点的文,恰巧那时候有了这么个梗,所以就有了《谋妆》的出现。
虽然这书的成绩不尽如意,中途也出了各种问题,但是仍旧有不少亲们在支持着月下……
至少不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在玩单机!
以前当读者时体会不深,但是开始写文后,才发现单机的世界多么可怕
所以月下要谢谢所有在新书期里打赏、投票和留言支持的亲们,因为有你们的陪伴,月下才会觉得写文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好吧,总是这么啰嗦,一扯起来就没完没了
说说更新吧,上架后每天至少保底两更,打赏和氏璧以上加更,因为粉红票暂停了,也不知道会弄个什么东西出来,所以关于这边的加更等点娘具体公告出来后再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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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周永定三十四年,文帝驾崩,传位于安王。
时天下易主,皇位更替,暗处的血腥弥漫整个京畿。
京中殷相府。
“姐姐,你看我这样行不行,明日祖父大寿,我便将自己藏于这暗箱之中当成礼物送于他老人家。”一名五、六岁长得粉雕玉琢的少年半趴在一口大紫檀雕螭木箱之内,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殷若华看着手中书卷,连半眼都没给箱中少年,只是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后淡淡道:“你若真这般做了,祖父如何我尚且不知,不过父亲那边一准赏你板子。”
“姐姐,你不疼阿尧了。”殷玉书瘪了小脸,湿漉着眼伸手去勾殷若华的袖子。
只可惜他身高尚浅,那箱子又太大,此时他踮着脚尖半挂在箱口,身上的彩晕锦裰衣皱在胸前,他难受的扭动身子,脚下更是一蹬一蹬着想要爬出箱子去,活像只被困在箱中的七彩大蛤蟆。
站在殷若华身旁的青衣婢女杏眼带笑,嘴里笑着出声,“六郎君,你这样子若是让老爷瞧见了,怕是不用等相爷寿宴,今儿个夜里青黛就该给六郎君送莜荞饽儿了。”
旁边另外几名丫鬟闻言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殷玉书在府中排行第六,是长房嫡子,长房昔年只得三姑娘一女,大老爷和夫人又是恩爱不愿纳妾,一直到了五年前才得了这个嫡子,自然是寄予厚望,教之甚严,偏偏殷玉书年幼,最为调皮闹腾,每每犯了错都会被罚去祠堂抄书,静思己过。
小孩子耐不得饿,殷若华心疼幼弟,便让贴身婢女偷偷送吃食进去,却又存心让殷玉书记住教训,每次送进去的都只是低等下人才会食用的粗粮饼,这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殷玉书来说,压根不是同情,而是折磨。
殷玉书一听到莜荞饽儿,下意识的吞吞口水,感觉喉咙渗的慌,他鼓着脸瞪着婢女,“青黛姐姐,连你也笑我!”
殷若华看着干脆赖在箱底撒娇的殷玉书,收起手中的书卷敲了敲他的头,“皮猴儿,如今先帝大行,各府皆是素缟服丧,先帝虽有遗诏,众皇子却无一遵行,现京中混乱朝堂无章,祖父为相,最是危险颠沛,一旦行差踏错便会牵累性命,所以今年的寿诞怕是没心思也不能办的。”
“可阿尧想为祖父贺寿……”殷玉书撅着嘴在箱底哼唧,一双水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直转。
殷若华一看便知他有鬼主意,手上拿着书又敲了一下他,“你别想着胡乱折腾,给祖父添乱,明日一早你去上院给祖父说了祝词就回先生那去,别忘了父亲吩咐下来的功课,若是完不成挨罚,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姐姐,阿尧最喜欢姐姐了,姐姐才舍不得阿尧挨罚。”
殷玉书眨着眼睛拽着殷若华的手,晃来晃去。
殷若华被弟弟逗笑,正准备拉着殷玉书从箱中出来,却不想身后房门突然被撞开。
青黛俏脸一板就想开口训斥,谁知屋外却踉跄着跑进一道身影,衣衫凌乱,浑身浴血,原本扎的整齐的盘桓髻一半被斩断,一头黑白交杂的乱发披散下来,眼神里满是惊恐。
“三姑娘,走,快走……”
“冯嬷嬷?”青黛上前两步扶住冯嬷嬷,才发现她胸前一道刀伤贯穿,嘴里嚯嚯喘着粗气。
“三姑娘……二爷,二爷出卖相府,诬陷相爷叛国…京畿卫…京畿卫从府中搜出相爷和北戎通敌弑杀先帝的书信……羽林军见人就杀,三姑娘,相爷和老爷夫人都死了……你快走,快走……你快……”
冯嬷嬷紧紧抓着青黛的手,眼神却死死看着殷若华,最后一个走字还未说出,便身子一僵,睁大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胸口的鲜血顷刻间便染红了地面。
房中丫鬟吓得尖叫,青黛也是浑身冰凉。
大开的房门外隐约听到不远处的喧杂和惨叫,还有朝着这边冲来的重甲京畿卫的脚步声,几个胆小的丫鬟直接朝着外边冲了出去,却在跑出院子后不久就传来惨叫。
殷若华条件反射的转身,一把将刚爬出箱子吓得脸色发白的殷玉书推进了箱子里。
“姐姐……”
“阿尧,呆在里面,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出来,更不许出声,除非姐姐来找你,否则你要一直藏着!”
“姐姐,我不要,我要父亲母亲,我要和你一起……”殷玉书挣扎着想往外爬。
殷若华用力将他按在箱子里,“阿尧,你要听话,不许出来,姐姐会来找你!”
“不要,姐姐,我不要……”
听到院外的声音越来越近,殷玉书却死死拉着她不愿意放手,殷若华一咬牙拿着灯盏打晕了殷玉书,然后将他塞进箱子里盖住了腾螭盖子,再拔下头上的衔珠蝶形钗插进箱子锁眼。
“姑娘……”青黛轻咬着嘴唇,身子颤抖。
“青黛,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求你,求你护着阿尧……一定要护着他……”殷若华神情哀恸。
青黛张嘴欲言,院外大门却已被人踢开,她连忙就想挡在殷若华身前,却被殷若华抓着手腕不能动弹。
殷若华眼中闪过决绝,一把将胸前挂着的东西塞进青黛嘴里,另外一手抓着小剪狠狠扎在青黛胸前,鲜血瞬间染红了她身上纱裙。
她深深看了眼青黛,便一把推开她,转身跑出了闺房,朝着转角小门处跑去。
“不好,有人朝那边跑了!”
“快追,不能留活口!”
原本朝着屋内奔去的人立刻朝着殷若华涌去,他们丝毫没有留活口的打算,眼见着她就要跑出小门,直接将长刀朝着她投掷过去,破空声之后,尖锐的长刀穿透了殷若华的身体,将她死死钉在了青墙之上。
殷若华感觉着身体中的力量慢慢离她远去,她却只是睁大着眼想要扭头看向身后,那里,是她的闺房……
一群京畿卫的人涌了进去,片刻后又退了出来。
“孙大人,屋中只有两个下人,一死一伤,那受伤的胸前要害被利器刺中,活不成了。”
“大人,院中其他地方没有活口!”
那孙姓校尉看了眼空旷旷的院子,朝着众人一挥手,“放火烧了所有府院,我们先去别的地方,成王有命,今日殷府,鸡犬不留!”
片刻之后,大火熊熊燃起,原本院中的卫兵全部退走。
殷若华凤目圆睁,身体半挂在墙上,早已冰冷。
而闺房之中,原本浑身是血,瘫倒在地上的青衣婢女却是嘴唇蠕动,似乎在奋力咀嚼着什么东西,半晌后,她伸着手在漫天火光中,奋力朝着不远处的紫檀雕螭木箱爬去……
……
永定三十四年,大周丞相殷绍、二皇子安王通敌北戎,弑杀先帝,被成王缴获通敌密函,下令诛杀。
殷氏三族之内尽灭,九支发配漠北,权倾大周的殷相府一夜颠倾,在熊熊大火之中化为废墟。
同年,成王代天子登基,改国号为成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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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薛柔
时至隆冬,京中黑压压的阴沉了好几日,终于下了第一场大雪,鹅毛般密集的雪花落在人身上,片刻便湿了衣裳。
“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传来,行人纷纷朝着城门处看去,就见到几辆挂着藏青色盘锦繁花帘子的马车驶了进来,那几辆车前拉车的马像是裹了蹄铁,奔跑之时蹄声敦厚而圆,有识货之人看去之时,立即便认出那拉车的马匹乃是上好的白岔铁蹄马。
这种/马,乃是北戎最好的战马,大周境内百金不得一匹,而此时竟是突然出现好几匹。
人群纷纷让开,深恐冲撞了车中贵人,而那马车进入城中之后也慢慢减速,看样子也是怕撞上了行人。
“姑娘,到京了,咱们是直接去别院,还是先去薛府?”最前面的马车中,一名红衣女子手中就着小炉烹着茶,一边轻声问道。
“当然回别院,这帝京的鬼天气忒冷了,哪有咱云州的暖和,姑娘身子娇弱,哪有功夫应承薛府的人!”那“姑娘”还未回话,另外一边就率先有女子回道。
说话之人缩在车棚一角,身上裹着厚厚的几层毛氅,毛茸茸的只露出高眉宽眼来,那身量和眉眼看着竟是比男人还要英武。
红衣女子嘴角边露出浅浅酒窝,“芹言,姑娘怕不怕冷我不知道,只是你这裹成狗熊的样子是要闹哪般?你不是一向自诩为习武之人,怎得如今你却连这点寒气都耐不住?”
芹言撇嘴,“谁说习武之人就不怕冷来着,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免得落了病不能照顾姑娘……阿啾!”
话还未完,芹言便打了个喷嚏,浑身哆嗦地朝着毛氅里缩了缩。
芹兮扑哧笑起来,手上却极稳的将温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隔着帘子看着马车外的白衣少女。
月白的连身袄裙,上面绣着银线祥云丝纹,一头青丝随意挽在脑后,露出精致的眉眼和纤巧的侧面来,她双眸清冷,好似带笑,可若细看,却又像是一潭幽井,让人心颤。
“姑娘,你在看什么?”芹兮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着这京中远比云州繁华。”薛柔收回视线伸手接过茶盏。
芹兮又倒了杯茶递给缩成一团的芹言,这才柔和笑道:“正德帝登基二十年,帝位岿然,又素有铁血手段,这天子脚下自然繁华,咱们云州虽有麓山书院,为天下士子清流汇聚之地,可终究有些偏远。”
薛柔摩挲着茶盏未说话,只是有些懒散的垂着眼靠在窗边。
芹兮瞅了瞅自家姑娘百无聊赖的样子,又看了看如牛饮茶的芹言,无奈摇头:“姑娘,你还没说咱们接下来先去哪?”
“自然是薛府,咱们是来探亲的,好歹也得见见让大家高兴高兴不是。”薛柔勾起嘴角。
一旁的芹言和芹兮却是同时面上抽了抽,和薛家的人见面姑娘倒是高兴了,不过那薛府的人怕是恨不得姑娘一辈子都别上门吧?
马车直接去了青云巷薛家,后面马车上的随从去府内通报。
芹兮替薛柔系好了披风,又拿了暖手小炉,这才撑着伞扶着薛柔下来。
芹言依旧裹成熊样,在下马车时还带上了毛毡帽,从头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一行人等了片刻,薛府角门处就走出了几人来。
“老奴外府三管事王德见过姑娘,老夫人得了消息您到了,特地派了老奴出来迎接。”
那老仆见着穿着华贵的少女后先是有些怔愣,紧接着连忙说道,“姑娘想必一路辛苦了,不如先随老奴进府歇息,小顺,将这几位小哥及马车引去后府……”
他说话间便有下人过来牵马,谁知道芹言却是一瞪眼拦住。
她肩宽体壮,又裹得厚实,往那一杵,比那几个薛府小厮还要高上一截,气势颇为吓人。
“这位小哥?”王德条件反射便以为是男的,不由皱眉。
芹言瞪着眼,“你哪只眼看到本姑娘是小哥了?”
王德被眼前毛球里冒出来的女子声音吓了一跳,才知道把姑娘看成了汉子,神情尴尬。
芹言却不理会,只是带着风寒后的鼻音道:“你这管事,你们薛大人就是这般教导你们礼教之道的,我家姑娘乃是薛氏贵女,无人相迎便让我家姑娘走角门入府,你这薛府可真有规矩。”
王德心中一紧,想起老夫人的吩咐连忙赔笑道:“这位姑娘误会了,大人尚在朝中还未回府,老夫人已在堂中候着姑娘,姑娘进去自然能见着……”
“笑话,我家姑娘乃薛大人姑祖母,是薛老大人的亲姑姑,就算你口中的老夫人见了也要矮上一辈,府中之人不亲自来迎已属失礼,如今连正门都不开,让我家姑娘走角门入府,你们存的是什么心思?!”芹言叉腰,一边大喝一边惋惜,她来时该带着她的爱刀的,这样叉腰忒没气势。
芹兮笑扶着薛柔,面色柔和的宛若朝阳,她不比芹言直接,语气温柔却是字字戳心。
“王管事,你们薛大人身为礼部侍郎,掌朝中礼仪为百姓典范,难不成这府中诸人连对待长辈该有的礼数都不懂吗?”
王德被一连串的辈分砸的晕头转向,再听到红衣婢女嘴里的谴问后口里发苦。
眼前这位姑奶奶是实实在在的姑奶奶,辈分高的吓死人,就算是在整个薛氏一族里,能和她比辈分的也只剩下那一位已经年近八十的薛家族老。
年仅十五,便要一群三、四十年龄的人对着其叫祖母祖奶奶,老爷和老夫人能忍得下去才怪,特别是老爷,身为当朝礼部侍郎,若是他真的对着一个和他女儿一般大的姑娘叫一声姑祖母,那脸面也不用要了!
可是偏生辈分在那放着,不叫或者怠慢又有违礼数,传出去会被人抓了手尾。
所以刚才得知这位姑奶奶居然来了京中拜访之时,老爷直接就躲进了书房,而老夫人和夫人则是吩咐下来,只要不在明面上落人口实,暗地里可劲的慢怠这位姑奶奶,最好是能让她连府都不进就自己回云州去。
他照着老夫人的吩咐,开了角门想要羞辱这姑娘,没想到她还未开口,两个婢女就已经闹腾开来。
王德连忙解释,“两位误会了,姑娘乃是族中贵人,府中绝不敢怠慢,只是这正门年久失修暂不能用,所以才让姑娘委屈走角门入府。”
“年久失修?芹言……”
芹兮轻笑一声,芹言便直接一横眼,噔噔几步就到了大门前,蒲扇大掌直接拍在那漆红大门上。
“砰砰”两声巨响,门框横梁上扑簌簌的掉着积雪,连顶上薛府的牌匾都被震得抖了抖,那大门却巍然不动。
“王管事,芹言一掌能拍碎云州宗族祠堂大门,难不成这京中皆是用精铁铸门,年久失修不能启用的府门居然还这般牢固?”芹兮笑眯眯的问道,完后转向薛柔,“姑娘,看来这薛大人府上过的真不错,连府中大门都能比得过内城城门。”
王德脸上发青,心里恨不得冲上去堵了芹兮的嘴,一个礼部侍郎家的门都能比得上内城城门,这是要造反的节奏?
他心里骂着这婢女忒嘴叼心恶了,面上却不敢再故意为难,“姑娘,实在是误会,老奴怕是记岔了,府门前些日子就修好了,老奴这就通知府里开正门迎接姑娘……”
“慢着。”
一直未曾出声的薛柔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灵动,“怎好麻烦王管事来去奔波,小女子向来不喜麻烦。”
王德看着薛柔精致的好似上好陶瓷的面容,感动的掬了一把老泪,瞧瞧,这才是贵女风范,这才叫人美心也美,多善解人意的小娘子啊……
他伸着手弓着身子就准备引着薛柔往角门走,却见薛柔立在原地不动,双手拢在袖中,云淡风轻的朝着门口那五大三粗的婢女说道。
“芹言,咱们来者是客,自己开门就好,省的麻烦了薛府诸人。”
王德一口气没喘匀,直接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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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撞门
薛府之中,银丝炭火正旺,整个屋子中犹如暖春,丝毫感受不到府外的寒意。
薛老夫人端坐堂中,花白长发整齐挽成发髻堆在头上,而发髻上插着一支云形金簪,上面镶着硕大的宝石,身上的湖底色缕金菱锦夹袄更是将她显得特别精神。
大房的孙氏带着两个女儿端坐在下首,旁边是身姿妖娆的王姨娘,另一边是薛府二房的谢氏和二房嫡女,几人都是捧着精致棱花手炉有说有笑。
“过几日昭容长公主在公主府中邀各府贵女赏梅,府中姐儿们可都收到了帖子?”
孙氏笑着道,“回母亲,帖子虽还未到,可咱们府中姐儿皆是品性出挑的,这京中宴会什么时候会少了咱们府?”
薛老夫人满意点头,看着堂下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笑容和煦,朝着孙氏嘱咐道:“过几日的赏梅宴能去公主府的都是各府夫人贵女,婉姐儿和蓉姐儿今年也十四了,你和谢氏要替她们多留意留意。”
“知道了母亲。”孙氏和谢氏纷纷应承。
薛素婉俏面带粉有些害羞,薛云蓉更是不依地靠着薛老夫人娇嗔,“祖母,您就这么急着把蓉儿和姐姐嫁出去吗,蓉儿还想在府中多陪祖母几年。”
“傻孩子,女子终要出嫁,陪着祖母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薛老夫人笑着拍拍薛云蓉的手,这云蓉素婉都是大房嫡出,一个虽然骄纵些可惯会撒娇惹人疼,另外一个更是温婉有礼书香贵气,两人容貌都是顶尖的漂亮,平日里也最得她疼爱,想着她们要去赏梅宴,薛老夫人想了想从手上褪下一对上好玉镯来。
“这对镯子是祖母当年出嫁时娘家母亲给的,今日便给了你们两一人一只,就当祖母提前为你们两添妆了。”
“谢谢祖母。”薛云蓉和薛素婉笑得露出一对梨涡来,而屋子里其他人则是满眼的羡慕。
两人伸手接过薛老夫人手里的镯子,薛云蓉正拿在手里把玩,却不想府门口突然一声巨响,惊得她手中一松,那只镯子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林嬷嬷,林嬷嬷……”孙氏连忙朝外叫道。
不一会儿她的贴身嬷嬷就走了进来,只不过没了稳重,满脸惊慌。
“夫人,不好了,那个云州来的薛娘子让人砸了咱们的府门。”
孙氏哆手一晃,手炉差点摔地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夫……夫人,那位云州来的薛娘子让人砸门,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老夫人和大人、夫人太忙,她自己进来省得麻烦咱们府里的人!”
林嬷嬷还没说完,门外又是一声巨响。
府中大门明明离寿前院甚远,可那声音却如擂鼓,仿佛就在耳边。
屋内的几个小娘子都是吓得一哆嗦,而孙氏一拍桌子站起来,脸色阴沉,“反了天了她,这是京畿,不是云州,她一个小娘子居然敢砸我薛府大门!”她说完话就准备带着林嬷嬷去前门。
“站住!”薛老夫人皱眉看着孙氏,重重将手里的龙泉青瓷茶盏搁在桌上。
那声音唬了孙氏一跳,她连忙站定,就听到老夫人沉着脸训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遇事这般急躁,这些年在府中简直一点长进都没有!”
孙氏被训了话煞红了脸,而薛云蓉因毁了镯子,两眼红红泫然若泣,“祖母,那人毁了您给蓉儿的玉镯。”
薛素婉见母亲被训,妹妹还这般痴蠢的只顾镯子,王姨娘和二房谢氏诸人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不由上前几步朝着老夫人一福礼,“祖母,母亲也是心疼妹妹折了您赏的镯子。”
孙氏被大女儿一点,连忙说道:“是啊母亲,那可是您当年的陪嫁之物,媳妇是替您心疼,况且那小娘子若真砸了府门,怕是会损了老爷的名声,咱们薛府以后还怎的在京中立足?”
老夫人闻言后面色才缓和了些,一想到孙氏说的状况,心下也是有些着急,本想出去看看,可一想到今日所来之人顿时膈应,她顿住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朝着几人辉挥手,“孙氏,你和谢氏几个去府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氏得了令,这才领着一行人匆匆到了门外。
几人到门前时,那撞门声还不断,原本庄严肃穆的薛府大门已经变得凹凹凸凸,其中有两块还脱了板被砸出了洞。
“你们这些没脑子的,把门打开,快把门打开!”
孙氏气得心肝疼,这府邸可是大把银子才饰好的,这要真是砸破了大门得花上多少银子还不说,难不成门修好之前就让府邸大敞着?
门口的仆人闻言连忙开门,谁知还没摸到门栓,那两扇漆红大门就轰隆一声朝里面倒了过来。
漫天尘土飞扬,伴随着房顶上扑簌簌的落雪。
那门上挂着的牌匾如伶仃小舟摇来晃去,风一刮,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偌大的薛字摔成了两截。
“……”
府内诸人皆是呆住,就连原本在门外拦着的王管事也是全身僵硬看着那牌匾。
而周围不少被撞门声惊动的人也是目瞪口呆的站在府外不远处。
他们是眼花了吧,这礼部侍郎家的府门居然被人给撞塌了……
“呀,姑娘,奴婢的劲儿好像用大了,这牌匾看着不便宜,他们不会让奴婢赔吧?”
漫天烟尘中,身材魁梧裹得像熊的女子掩嘴惊呼。
薛柔浅笑抬眼,看着门后那行衣着华贵的妇人,见她们中年龄最大的不过三十来岁,丝毫不见薛家老夫人和几位老爷的踪影,眼中不由清冷了些,“薛氏殷贵,族人向来出手大方,况且薛大人一向清明廉洁,名声在外,想来也不会为了块牌子为难你个小女子吧。”
声音柔软动听,话中之意却是让薛府中人心里抽搐。
身高八尺,肩宽体壮,勇猛无双的直接靠着身子就活生生的撞塌了薛府大门,兀那小娘子,你说这魁梧汉子是小女子,不怕闪了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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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辈分
孙氏胸脯起起伏伏,脸上的妆粉都掩不住怒色。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薛柔,“你这女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人砸了薛府大门?!”
“夫人误会了,我本只是让芹言开门,谁知我这婢女劲儿大了点。”薛柔笑得毫无诚意,转而侧目,“芹言,还不快向薛夫人赔礼道歉?”
“姑娘,这实在怪不得奴婢,是王管事说这门年久失修还这般牢固,奴婢想着不用力怕是打不开,谁知道这门跟纸糊的似得。”芹言扭头瞪着王管事,“王管事,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干嘛骗我?”
王德吐血,指着芹言一口气顺不过来。
“你……你……”你怎能恶人先告状!
芹言比王管事还要委屈,“王管事,下次可不要随意诓骗别人,还好我为人谨慎做事妥帖又武功高强,这要是换个毛躁点的人刚才没收住力道,撞着夫人小姐们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说着话她扭头看向孙氏,颇为不含蓄地行了个礼。
“薛夫人,刚才是奴婢莽撞了,这次不知道府中大门这般不经敲,下次奴婢定会轻着点。”
孙氏听着薛柔主仆二人这般颠倒黑白,气得脸发黑,一众薛府中人是也是脸色难看。
特别是摔碎了镯子的薛云蓉,见芹言砸了府门还敢大放厥词,怒火直冲头顶。
她上前两步指着芹言的鼻子,“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强砸了我家大门还敢赖王管事,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当朝礼部侍郎,这里是薛家府邸,你居然敢来薛府门前闹事,王管事,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报了巡守衙门,让人抓了这贱人,还有她,有其仆必有其主,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婢女这般放肆,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蓉。”
“妹妹。”
孙氏和薛素婉齐齐变色,对着薛云蓉喝道。
孙氏拦着女儿脸色难看,她是隐约知道眼前这云州来的女子身份的,大家都姓薛,一脉相承,薛云蓉这话把整个薛氏都给骂进去了,况且这般当街叫骂,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薛云蓉却是骄纵惯了,她瞪着眼,“母亲,我说错了什么,她砸了府中大门,还纵容这恶仆张狂,让衙门收了她们,舅舅在大理寺任职,只要他吩咐下去肯定能给她们个教训,最好让她们再也出不来……”
“够了!”
孙氏见薛云蓉的话越说越过,甚至还说起了娘家哥哥,连忙怒斥。
薛素婉也是伸手拉着薛云蓉,秀眉紧皱不许她再说。舅舅孙安在大理寺任职,大理寺又严管审判刑责,薛云蓉刚才那番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传扬出去让人以为大理寺能随意支配京中衙门定人罪行,怕是会给舅舅惹来天大的麻烦。
薛柔听到薛云蓉那句舅舅,脸上笑意不知不觉深了些。
芹兮替薛柔拢了拢披风,见薛云蓉居然敢算计姑娘,带着几分嘲讽道:“这薛府果真是好教养,养出来的女儿这般跋扈,一言不合就以势欺人?”
薛云蓉本就气恼母亲和姐姐向着外人,此时听到芹兮的话顿时大骂:“你个贱婢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资格?”芹兮浅浅一笑,“就凭你父亲薛大人见了我们家姑娘,也得恭恭敬敬磕个头叫一声姑祖母!”
“你胡说!”
“胡说?”芹兮挑眉。
芹言却是搓搓胳膊冷的朝毛氅缩了缩,嘴里无比顺溜的边笑边大声道:“薛小姐,芹兮可没胡说,我家姑娘是薛老大人的亲姑姑,薛氏上代族长薛译幼子的嫡亲幼女,当代族长薛成泽的亲表姨,仅剩族老薛俞的亲表妹……”
说道这里,芹言扳扳手指头,“这位薛小姐,论理呢,你家老夫人该叫我家姑娘一声姑姑,你父亲母亲该叫我家姑娘姑祖母,而你则是该叫我家姑娘一声太姑祖母,当然,你若是觉得拗口,也可按着咱们云州的规矩,称呼一声姑祖奶奶或者太奶奶……”
薛云蓉如遭雷击,整个人完全僵立在原地。
之前还愤愤不平的薛府众人全部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前的清婉女子。
而那些被薛府破门声引来的青云巷中人,也是被这高的离奇的辈分砸的晕头转向。
能在京中青云巷中立府之人,哪一个不是在朝中身任要职或是京中贵戚,之前薛府那撞门声实在是太大,不少府里听了下人回禀说是有人在薛府门前闹事的,都好奇的过来看热闹,再加上附近的百姓,团团把薛府外边围了个圈。
毕竟京畿重地,敢在堂堂礼部侍郎府邸找事简直是不要脑袋了。
然而等他们来看到闹事的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时,都是生出无限遐想,猜想着这薛永丰薛大人莫不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如今被人家小娘子找上门儿来了。
但是任凭谁也没猜到,这小娘子居然是薛氏一族里姑祖奶奶级别的人物。
孙氏脸色发青,指甲掐进了肉里。
她总算知道薛永丰为何听闻薛柔来了,直接躲去了书房,而老夫人更是一反常态十分不愿这薛柔入府,初始她还奇怪,往年云州宗族往年来人,老夫人也是热情待客,正门相迎,在府中住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情,如今为何却偏生要王管事开角门刻意刁难这小娘子,还不许府中人外出相迎。
如今她是明白了,薛永丰和老夫人分明是拉不下脸,难不成让一个年过六十高龄的老夫人管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叫姑姑,还是让年过四十的薛永丰叫她一声姑祖母?!
孙氏气得发晕,暗恨老夫人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她。
若是薛柔只是普通族人,她大可训斥甚至教训她在府前胡来毁了薛氏族誉,可如今她是祖姑奶奶级别的辈分,她不让自己当众磕头叫声姑祖母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她哪里还敢训?!
之前一直考虑着要不要和孙氏一起训斥薛柔的二房谢氏,此时早已经领着她的嫡女薛慧退的远远的,深怕受到长房惹出来的祸事波及,至于王姨娘,她早已经在芹言话音落下时,就摆着纤细柳腰妖妖娆娆的回府里去了。
一时间孙氏尴尬的上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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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得失
周围人越聚越多,不少人都看着笑话。
孙氏知道她此时最该做的,就是行了长辈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迎薛柔入府,免得事情越闹越大,可是要让她叫一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女子一声姑祖母,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薛素婉看到孙氏尴尬,心里恼怒,但她却也知道今日之事若是处理不好,薛府的名声就真的臭大街了。
她不得不越众而出,替母亲收拾残局。
薛素婉恭恭敬敬的朝着薛柔行了个晚辈大礼。
“孙儿素婉见过太姑祖母,方才之事府中多有得罪,只因您从未来过京中,府中诸人皆不相识,小妹又年幼不懂事,不知您身份才会言语失礼,素婉代妹妹和母亲向您赔礼,还望太姑祖母见谅。”
薛柔略一挑眉,嘴角笑意深了些。
薛素婉这话一出,即点出了她从未来过京中薛云蓉不认识她,所以才会失礼,又用一句太姑祖母将她放到了长辈的位置,她若是还揪着刚才薛云蓉以及薛府众人失礼的事情不放,那只能说明她气量狭小毫无长者之德,正好驳了芹兮之前指责薛府女儿无教养之事。
这薛素婉倒是有几分意思。
薛柔静静地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女子,并未立刻让她起身,直到半晌后,见薛素婉身子有些摇晃,面上也露出几丝苍白,这才摆摆手,“即是晚辈,我自是不会计较,你又何必行如此大礼,地上寒凉,快起来吧。”
薛素婉见薛柔端着长辈范儿,眼中一闪,心里愤恨脸上却依旧恭谨,“既如此便多谢太姑祖母宽宏,如今外面天寒地冻,又下着大雪,素婉母亲身子一向惧冷,不妨请太姑祖母体谅些许,先入府歇息?”
薛柔淡淡看了眼满面怒容的薛云蓉,再看了看尴尬的孙氏,最后目光落在了薛素婉身上,她没有错过眼前这个温雅有礼,又长相极美的女子方才眼中一闪而逝的恼恨。
她慢悠悠的说道:“不用了,我自云州而来,本意是应族老要求探望久不回云州的薛大人和老夫人,不过显然他们太忙没时间相见,既如此,我便不入府了打扰了,芹兮。”
“姑娘。”
“去车中取千两银票过来。”
芹兮闻言快步回了马车,片刻后就捧着个精致的雕纹小匣子过来。
薛柔接过匣子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是十张百两银票。
“芹言莽撞,力道控制不当不小心毁坏了贵府府门,这一千两银子便当作赔礼,还请转告老夫人和薛大人一声。”
薛柔将银匣子随手塞进孙氏怀里后,就转身下了府前台阶。
薛素婉和孙氏都被她这一出给弄愣住了,他们本以为薛柔来闹这一通,是为了给她们个下马威,以长辈身份高姿态入府,可谁知道她砸了门赔了银子居然就走了!
这一怔愣让她们没来得及拦住薛柔,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薛柔已经上了马车。
那赶车小厮长鞭一扬,马车“哒哒”的就朝着青云巷外而去,独留一小匣子银票在孙氏手中。
等到薛柔离开后,孙氏几人捧着银票匣子回府,老夫人得知门前发生的事情后,再看到孙氏怀里那精致的银票匣子,气得摔了茶盏,大发雷霆。
匆匆赶来的薛永丰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孙氏。
“你没长脑子,她说走就让走,她这般走了,你让别人怎么议论薛府,是不是要让别人说咱们薛府连个来投亲的小娘子都容不下,你让我们薛府以后的脸面往哪放!你还收她银子,我薛府难道连修个大门的银子都没有,要你们收她的银子?!”
薛永丰气薛柔跋扈,可更气孙氏这般糊涂。
薛柔今日这么一闹,薛府既丢了面子,又没了里子,她甩甩手云淡风轻的走了,却给薛府留了一堆的烂摊子。
若是没这些银子,就算今日薛府众人不尊长辈在先,可毕竟有理由可解释,薛柔不分青红皂白就砸了府中大门,名声也好不到哪去,大家半斤八两。回头他再找些人放些风声,说因薛府中人事先不知道薛柔身份才会失礼,将薛府众人摆在弱者的位置上,外界的言论肯定会向着薛府,到时候那些文人士子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毫无妇容,率人砸了薛府大门的薛柔给淹死。
可如今孙氏收了薛柔的银子,就代表砸门的事情薛府揭过了,而薛府不仅落了个不尊长辈毫无礼数的名声,还会让外人以为薛府中人眼皮子浅的拿点银子就能买了脸面!
“我只是一时没留意,谁知道她说着说着就走了……”孙氏忍不住小声道。
薛老夫人气的瞪眼,“没注意,你没注意这个你干什么吃的?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要你这个当家主母做什么?!”
孙氏被骂的抬不起头,她眼底怨怼。
今日之事,本就错不在她,要不是薛永丰和薛老夫人母子俩折腾,想要落那个云州小娘子的面子,让她进不了府,何至于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在她看来,薛永丰母子要真只是不想叫那姑娘姑姑和姑祖母,大可以把薛柔让进来随便找个院儿安置着,回头避着点不见面就是了,可他们偏偏要让王管事去刁难人家,这才惹出这一摊的祸事来。
如今倒好,什么都怪到她头上来。
谢氏在旁便捂着绢子满眼的幸灾乐祸,“我说大嫂,大哥说的是,你掌府中中馈,平日里手头又不缺银子,你说你留下这银子是何苦来哉,白白让人小瞧了咱们薛家……”
“你给我闭嘴!”
老夫人听到谢氏满是挑拨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之前在府前的时候怎么也不见得你帮你大嫂一句,这会倒有脸埋怨你大嫂,今日要不是素婉机变,你以为孙氏讨不了好,你就能讨得了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老大要是损了名声,你以为老二就能好?蠢妇!”。
谢氏脸上一僵,心里骂了几句老不死的,怏怏的不敢再言语。
王姨娘乖巧的收起了平日的娇娆样子,薛慧则是低着头,深怕受了鱼池之殃,整个薛府都因为那压根没进过府中的祖奶奶级小娘子陷入了狂风骤雨之中。
那些站在厅外的仆人丫鬟都是死命的垂着脑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薛老夫人捂着胸口喘息了许久,这才对着薛永丰道:“今日之事万不能让错处落在我薛家,永丰,你明日一早就取上一千五百两银票,给薛柔送过去!”
“一千五百两?”
孙氏不敢置信的抬头,要还也就还上一千两就够了,为何还要搭上五百两?
薛永丰却是稍想片刻就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如今只有让薛柔坐实她胁迫薛府,贪财跋扈的事实,才能让薛府恢复清白之声,他瞪了眼想开口辩驳的孙氏,恭谨说道:“母亲,你放心吧,我明日会亲自带人将银票送过去,定不会让她坏了咱们薛府的名声!”
005 帖子
薛柔乘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青云巷。
“姑娘,咱们为什么要走?”芹言就着温茶的小炉取暖,恨不得把小炉抱进怀里。
薛柔弹弹衣袖,“薛家人又不欢迎咱们,进去做什么?”
芹兮听着自家姑娘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手中煮茶的动作一顿,“那姑娘能告诉奴婢,今儿你去薛府是做什么的,难不成就是为了听人家叫一声太姑祖母,就让芹言撞了薛家府门,再赔出去一千两银子?”
薛柔听着芹兮的话顿时笑眯了眼,“我去探亲啊,只是人家不待见咱们。”
“姑娘。”芹兮微眯起眼,明知不待见还送人家银子?
薛柔见她像只发怒的小猫儿,笑得惫懒,“芹兮,别这么小气,咱不缺银子。”
芹兮搁下手里的茶壶,考虑着是不是要跟薛大小姐说说钱财的重要性,要不然她这副土财主的样子,就算她这个婢女再能赚钱,迟早也会被她这个散财童女给糟蹋干净。
芹言极有眼色的朝着大氅里缩了缩。
姑娘猛如虎惹不得,可是芹兮是府里的财务总管,更不能得罪,要不然以后连买零嘴的银子都没了。
见芹兮习惯性的眯眼,薛柔这才软声道:“好芹兮,刚才那话是逗你玩儿的,你什么时候见姑娘我亏过咱自己?”
芹兮撇撇嘴,不过倒是重新温起了茶。
马车晃晃悠悠的去了皇城西侧的荣华巷,停在了一座十分清雅的宅子前。
“姑娘,你们可算到了,可是遇到什么耽误了,怎的晚了这么久?”长青上前几步站在薛柔身后,面容憨厚。
芹言拍拍长青的胳膊,和他并肩而立时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体格一样精壮,却一个穿的简便,一个裹成狗熊。
“有我在,姑娘能出什么事,只是姑娘去了薛府一趟找乐子了,长青你都不知道,那个薛府的老太太故意找咱们姑娘的茬,找了个外府不上门路的管事来接咱们,还想着让姑娘从角门入府。”
“啊,角门?”
“是啊,那个管事还扯谎骗咱们说正门坏了,所以我就干脆把他们家门给撞塌了,哈哈,你没看见那些人的脸……那个薛夫人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还得憋着装贤惠,那个小丫头死憋着气叫姑娘太姑祖母,笑死我了……哈哈……”
芹言拍着长青笑的大声,却突然撞上了芹兮凉飕飕的眼。
那比寒冬腊月还寒冬腊月的小眼神顿时让她岔了气,芹言干咳了两声,迅速改了口,“嘿,那个长青,背后说人家坏话是不好的,姑娘这次可带了好些东西,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搬进院子里,对了,回头把你的刀借我使使,芹兮不让我带……”
“你吓唬她做什么,让她乐乐,这一路也把她憋坏了。”薛柔看着芹言拖着长青狼狈跑开抿嘴笑道。
芹兮翻了个白眼,拿薛府的事情当乐子,也只有没心没肺的芹言才能干得出来。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礼部侍郎薛永丰被人给砸了府门,连书法大家顾言龄亲自题字的门阀牌匾也断成了两截,薛府不只没有找寻事者的麻烦,反而收下了一千两银子私了,这消息不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引得一片哗然。
薛氏那个长相清婉出尘,却辈分高的离谱的小娘子,还有薛云蓉、薛素婉当时的表现更是被当时薛府前的好事者传的绘声绘色,简直能媲美最好的茶楼段子,而要钱不要脸面的薛府更是成了京中入冬后最大的笑话。
长公主府外出采买的丫头奴仆将这消息带回府中后,也成了谈资。
无数下人都在议论着昨日的事情,人人都说薛府太不要脸面,为着一千两银子就没了阀门清贵。
这事情翌日一早就传入了长公主耳中。
“你说薛四当街叫骂长辈,还口出秽言?”
昭容长公主染了浅紫色指甲的修长双手拍着脸颊,听着身后嬷嬷的话动作一顿,她对于薛府收下银子的事情虽然不耻,可更为在意的还是薛云蓉当街叫骂的事情。
聂嬷嬷一边替昭容长公主挽着长发成髻,一边点点头,“老奴虽未亲见,不过却听下人们说的绘声绘色,如今这事情整个京中都传遍了,说是那薛小娘子自云州来京中探亲,却被薛府之人拦在门外羞辱,那娘子脾性直来直去受不得气,又是薛氏长辈,便让人砸了薛府大门,那个薛四姑娘不知她身份才会当街叫骂。”
“不管知不知身份,她这般当街口出秽言又岂是闺阁女儿所为,更何况后来知道那薛柔身份之后,居然还要长姐出面代为道歉,简直是毫无教养也无承担,聂嬷嬷。”
“老奴在。”
“划掉薛云蓉参加赏梅宴的帖子,别让她污了本宫的长公主府。”昭容长公主说道。
“是,公主。”聂嬷嬷手里快速的挽着流云髻,一簇簇长发快速被收拢起来。
昭容长公主对镜描眉,想了想后手中的眉笔一顿,好奇道:“聂嬷嬷,你说那个薛柔如何?”
聂嬷嬷手中将最后一缕青丝也挽进髻里,又插上了烧蓝云形翡翠簪后,这才对着镜中雍容贵气的女子笑言,“京中都传那薛娘子张狂跋扈,老奴倒是觉得那娘子率性,不似京中其他贵女,受屈便砸门虽有些莽撞,但她毕竟为薛氏长辈,如此受辱还不吭气才是失了风范,让人笑话。”
她说道这里似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老态的眉眼中都带着笑意,“而且公主您还别说,老奴刚听到这传闻的时候,倒是想起了您幼时带着人砸了常宁宫宫门的事情,当时先帝大怒,您和若华小姐躲在泰宁池……”
话语猛的顿住,聂嬷嬷随即脸色泛青瞪大眼跪了下来。
“老奴失言,老奴失言!”
聂嬷嬷满脸懊悔,她怎能提起那个禁忌的名字!
昭容长公主听到若华二字,神情忡怔,手中的眉笔一松,“啪嗒”一声掉在梳妆台上。
她缓缓摸向腕间带着的夕颜花纹连青金钏,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才叫住了地上的聂嬷嬷,抿着嘴角说道:“让人给薛柔送一张赏梅宴的帖子,邀她五日后来公主府赏梅。”
006 不嫖
送走了长公主府前来送贴的人后,芹言满脸稀奇地看着手里还带着香气儿的帖子。
“姑娘,咱才刚来京中不过大半日,怎的昭容长公主就知道你了?”
薛柔弹弹手,享受着芹兮做好的美食,懒得说话。
芹兮没好气的白了芹言一眼,“姑娘昨儿个领着你砸了礼部侍郎家的大门,又当财神爷似得送了人一千两银子,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咱家姑娘?”
“芹兮,我怎么觉着你对我怨念深重……”薛柔咬着千层糕。
“奴婢哪敢,只是姑娘,你能不能告诉奴婢这沓东西是个什么意思?”芹兮咬牙抖着手里的单子。
这些全是宝华楼和绫香楼送来的账单子,那宝华楼也就算了,金银首饰珍珠饰品好歹是姑娘家能用的,那绫香楼是个什么鬼,谁能告诉她京畿中最大的青楼给她家送花魁初/夜拍卖的邀请函是个什么意思?
薛柔睨着叉着腰满脸怒容的红衣婢女直叹气,这世上有比她更可怜的主子吗?
芹言一听芹兮说到绫香楼,面皮一抖蹑手蹑脚的就想偷偷离开,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身后芹兮幽幽说道:“芹言,你这会儿要是敢踏出这里半步,这两个月的零嘴钱没了!”
“这个,误会……误会……我只是方才茶水喝多了,想小解……”
芹言连忙收回脚,扭头哈着腰搓着手面带猥琐笑容的装傻卖乖,哪有半点像是个女子。
芹兮眼角抽搐,她突然想起来她们从云州来时,在离京城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薛柔突然扮了男装让芹言带着她一起离开了车队,说是要先行一步去京畿外的长宁坡赏雪,两人神神秘秘的消失了一整天,一直到了一日后才重新和她们汇合。
芹兮危险的眯起眼,“姑娘,你别告诉奴婢你那日带着芹言先行一步,不是为了赏雪,而是带着她去逛!青!楼!了?!”
长青笔直笔直的站在厅内,黝黑的脸上憨厚如初。
芹言搓着手嘿嘿直笑,不敢直视芹兮。
薛柔朝着椅子上靠着,将芹兮拉到身旁,伸手捏捏她白皙清秀的脸颊,“姑娘我就是去看看这京中女子有何特色之处,以免来了京中之后让人觉得土包子,你放心,姑娘我没嫖,只是在绫香楼里听了听小曲喝喝小酒而已。”
芹兮手指头痒痒,真想戳薛柔一指头,你想嫖,你倒是能嫖才行啊!
见着芹兮被逗得快要炸毛,薛柔知趣的站起来,“那长公主邀我五日后参加赏梅宴,我得好好弄弄行头,芹言,走,咱们去逛逛这京中之地,看看这里的锦绣繁华的天子脚下,芹兮,我先走了!”
看着薛柔带着芹言一溜烟的出了大门,哪还有半点当初在薛府门前美人无双性子清糯的样子,芹兮鼓鼓脸,最终还是塞了把银票给长青,让着他跟着薛柔和芹言后面出了门。
薛柔一到了外边,就又恢复了人前的模样,衣裙绰绰举止清婉,带着芹言和长青就去了宝华楼。
“哟,这位姑娘,我们宝华楼的首饰可是这京中最时兴的,姑娘喜欢什么款式?”伙计一见着薛柔顿时迎了上来。
薛柔扬言笑笑,“我前几日在此订了些首饰,今日是来拿货的。”
“原来这样,姑娘你稍等,小的这就唤掌柜的出来。”
那伙计替薛柔三人上了茶,这才去了后面,不一会见得他带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过来。
那人见到薛柔后顿时笑起来,“原来是薛姑娘来了,您前几日订好的东西老朽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您且稍等,大五子,你先招呼着薛姑娘,我去把姑娘订的首饰拿出来。”
“方掌柜不急,慢慢来。”薛柔笑着道。
芹言瞅着方掌柜去了后屋,不由站起来在周围看了一圈,当看到那些颇为精致的金银玉饰后,顿时咋呼道:“姑娘,这京中的首饰是比咱们云州的精致,你瞧瞧这发饰,这两红宝石可真大,这个戴头上难道不重吗?”
薛柔笑起来,“你喜欢?等下让掌柜一起包起来。”
“奴婢可不要,这玩意戴头上晃荡的难受,还是奴婢现在这样儿好。”
薛柔看着芹言空荡荡的脑袋顶失笑,芹言性子爽朗,身材又比普通女子高大,所以一向不似寻常女子打扮,她的衣裳都是特制的宽广流袖裙,没有太多的颜色,而一头黑发也常年似男子般用玉冠扎在脑后。
其实芹言的容貌并不差,她眉眼英气,皮肤小麦色,笑起来有种不同于普通女子的爽朗和英气,只可惜在女子以柔弱为美的大周极少有人欣赏。
掌柜的拿着一盒子首饰出来后,一一摆在桌上让薛柔观看。
等着看完后,掌柜才小心的拿着一支双面萤石点缀的竹形玉簪出来,“这是照着姑娘之前所言的喜好雕刻和镶嵌出来的,姑娘可真的好想法,这玉竹簪看似普通,可若是在阳光之下,萤石反射出来的彩光可比任何的宝石都要耀眼,老朽也是第一次知道这萤石居然能做如此用途。”
那掌柜的说话时将簪子朝着有光的地方一放,原本平平无奇的玉竹簪瞬间像是活了似得,上面的枝叶闪烁着七彩琉璃般的光芒,五颜六色交汇在一起,瞬间便盖过了满室的其他珠宝首饰。
“好漂亮的簪子!”那掌柜正感叹着,门口便传来女子声音。
芹言挑眉,一扭头看到身后之人时撇撇嘴,这咋能这么巧,居然又撞上了昨儿个才见过的薛云蓉。
此时她身边还有名女子,面抹浅妆,娇若梨花,一身粉色大氅衬得女子肤色白皙似雪,此时那女子也是看着掌柜手里的簪子,一双琉璃美目中流光溢彩,显然极为喜爱。
“没想到这宝华楼里还有这等手艺,这簪子好特别。”那女子声音清脆宛若黄鹂。
薛云蓉带着几分讨好,“长乐郡主,你若喜欢,我便买下这簪子赠你。”
秦白雅面上不动颜色,倒是薛云蓉没注意到坐在暗处背对着门外的薛柔三人,只以为是普通客人,她娇呼着说道:“掌柜的,这簪子本姑娘要了,替我包起来。”
掌柜的连忙说道:“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这簪子是有主之物,实不能另卖,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再等几日,老朽让工匠替姑娘另行制作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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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冲突
薛云蓉闻言顿时不满。
今日薛府中几个女儿都收到昭容长公主的帖子,却独独没有她的,当时祖母心急给送帖子的小厮了些银子,这才从他口中打听到,长公主因她昨日在府前的失礼,消了她参加赏梅宴的资格。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个不要脸的薛柔居然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
当时得知此事,祖母和母亲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二房谢氏母女,还有庶出女儿薛玲瑶更是朝着她幸灾乐祸的冷嘲热讽了一通,她差点跟薛慧和薛玲瑶打起来,后来还是薛素婉替她出了主意,让她来找平日里还算相熟的长乐郡主秦白雅,说不定能通过她从长公主府拿到张帖子。
如今秦白雅看上了这支簪子,她若能拿到手,说不定就能得偿所愿,岂容人拒绝。
“我就喜欢你手里这支簪子,掌柜的,那人出了多少钱,本姑娘出两倍买下来。”
掌柜的满脸为难,“这位姑娘,这哪里使得。”
“有何使不得!”薛云蓉瞪着掌柜,“本姑娘昨日才在你们宝华楼订了首饰今日来取,我父又是当朝礼部侍郎,难不成还买不下你一支簪子?”
方掌柜额冒虚汗,他虽立足于京中,可这礼部侍郎家的贵女和长乐郡主他哪能吃罪得起?
“扑哧!”芹言没忍住笑出声,“姑娘,这可真是稀罕,奴婢原以为就只有咱们云州那等小地方才有欺行霸市的,没想着这天子脚下更胜一筹,薛大人的名头原来这般好用,说一说便想强抢人家的东西。”
薛云蓉恼怒上前,“你是何人,竟敢辱我父亲?”
“薛姑娘,你这话可错了,奴婢是在赞薛大人名声好使来着,况且昨日咱们才见过,姑娘这么快就不认得奴婢了?”
芹言从暗处走出来,那标志性的英武模样瞬间就让薛云蓉记起了眼前之人是谁。
薛云蓉眸子一缩,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昨日芹言撞塌薛府大门,让府中之人丢尽颜面,今日出来之时,她还能听到不少人议论昨日府中之事,说薛府如何丢脸,而她也因此失了去长公主府赏梅的帖子,这事本就让她难堪,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会遇到这婢女。
看着高大的芹言,薛云蓉怒道:“你这贱婢,昨日之事我还没教训于你,你今日还敢出现!”
“薛姑娘,昨日之事你有异议?不知你对我家婢女有何指教?”薛柔好整以暇的问道。
薛云蓉这才注意到暗处还有两人,当看到薛柔时,今日被二房嘲笑的怒火全都冒了上来,可是想着早前薛素婉再三叮嘱,让她再见了薛柔必定要忍住脾气,以免落了话柄,她不得不强忍下来,只是双眼狠狠剜着薛柔。
秦白雅看着出现在角落处的女子,温婉自若,容颜出色,特别是那一双眸子格外的好看,再感受着薛云蓉升腾的怒火,便有些猜到了女子的身份。
她不由好奇地看着薛柔,昨日之事她也是听说了,她原本还以为那般行事的会是个粗蛮不堪的女子,却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薛柔察觉到薛云蓉身旁女子的打量,并没感觉到恶意,所以从容的朝着秦白雅点点头。
她转身看着怒瞪她的薛云蓉,“薛姑娘,薛大人身为礼部侍郎,最重官声和名誉,薛姑娘在外所言还该谨慎才是,今日这话我听听也就罢了,若他日传入别人耳中,薛大人该如何自处?难不成要人家说薛大人为了支簪子便以权势压人?”
说完她仿佛嫌薛云蓉怒气不够似得,火上浇油道:“芹言,让掌柜的将簪子包起来,咱们还要去别处买东西,几日后长公主相邀过府赏梅,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薛云蓉气得满面通红,她现在最心急的便是赏梅宴的事情,薛柔这般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是往她心里戳刀子。
她性子本就骄纵暴躁,见掌柜的转身便去包桌上的首饰,心中长姐的嘱咐早被抛在了脑后。
她几步上前推开方掌柜,一把抢过他手中簪子,“这簪子是本姑娘看上的,今日谁也别想拿走,薛柔,我告诉你,这京中不是云州,也不是薛氏族内,我看上之物,你休想拿走!”
“笑话,这簪子是照着我家姑娘的法子制的,是我家姑娘出的银钱,如今已是我家姑娘之物,还请薛姑娘自重,将簪子交出来。”芹言见薛云蓉居然强抢,顿时也恼了。
“我就不给又怎样!”薛云蓉蛮横道。
秦白雅见着薛云蓉的样子,不由皱眉,她虽喜欢那簪子,可是也不至于夺他人之爱,这不仅是失了身份,更是让人看了笑话,她转头正想劝薛云蓉将簪子还回去,却不想薛柔幽幽开口。
“薛云蓉,你这般不尊长辈,强抢他人之物,这就是你们薛府的好教养?”
薛云蓉又听薛柔提起长辈二字,瞬间便想起昨日府前薛素婉叫的那一声太姑祖母,和今日府中二房的嘲笑鄙夷。
她瞬间怒火攻心,口不择言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贱人凭什么是我长辈,你以为我不知你身份,你不过是薛城当年养在府外的野种,要不是府中主母过世,你以为你那个不要脸的娘能进得了薛府大门,而你能成为薛城嫡女……”
“啪!”
谁也没注意到薛柔什么时候到了薛云蓉跟前,然而那响亮的一巴掌,却是惊住了所有人。
薛柔神色依旧懒懒的,甚至连半点怒火都没有,但是任谁都感觉到,那一巴掌之后,身遭的空气蓦的冷了许多。
“薛柔,你个贱人敢打我!”
薛云蓉先是怔住,她没想到薛柔会当众打她,等到回过神来后,就红肿着半张脸就朝着薛柔扑了过去。
芹言直接往前一挡,瞬间将薛柔护在了身后。
薛柔甩甩手,看着薛云蓉的眼神依旧带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秦白雅和方掌柜莫名打了个寒颤。
“芹言,好好教教薛四小姐该如何与长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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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教训
薛柔话音一落,芹言就伸手抓着薛云蓉的后领,跟提小鸡似得将她提起来,任凭薛云蓉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薛云蓉被衣颈勒的满面通红,仿佛要断气似得拼命叫喊。
“你个贱婢,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让我舅舅和表哥杀了你,你个贱婢……薛柔,你个贱人……”
宝华楼本就在正阳街最繁华之处,门外人流络绎不绝,薛云蓉这几声大喊片刻间便吸引了无数人驻足。
薛云蓉根本无法回头,不知道身后已经围了不少人,她只觉得自己快被勒的断了气,嘴里勿自大骂。
秦白雅见状连忙说道:“薛姑娘,还请手下留情。”
薛柔朝着秦白雅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郡主勿怕,我只是让婢女教教薛四小姐,何为长幼有序。”
秦白雅看着薛柔的笑容,心里莫名的颤了颤,没等她多说,就见到芹言猛地将挣扎不修的薛云蓉丢在薛柔面前,没等薛云蓉喘匀气,一道暗劲朝着她腿窝处射去。
薛云蓉双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重重磕在地上,然而她刚抬头准备大骂,动作便僵住,却是芹言暗中点了她的穴。
“昨日我本好心探望京中薛氏宗族,被你府中之人羞辱拒之门外,我无意为难便已离去,却不想你今日仗着侍郎之父强夺长辈之物,还口出秽言辱及族中已逝先辈,既然薛永丰不懂得如何教你长幼之道,那我来教你。”
薛柔站起来走到薛云蓉身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你不知礼义廉耻,仗势欺人!”
“啪!”
“这一巴掌,是为你口出秽言,辱我父母!”
“啪!”
“这一巴掌,是为你骄纵无知,辱及薛氏门楣!”
狠狠三巴掌,打的薛云蓉脸颊红肿不堪。
薛云蓉眼中掉泪满脸扭曲,却愣是僵着身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有围观的人都觉得脸颊生痛,望着那素衣浅笑的女子纷纷打了个寒颤。
薛柔打完了人,懒懒的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
“今日之事,是我代你父母教你礼仪,你若不服,尽可让你府中长辈来荣华巷中寻我,我也正想好好问问薛永丰和薛沈氏,是否你们薛府立足京中,便忘了祖从何处,还是薛永丰早已忘了他是自云州薛氏而出,府中子女竟敢在背后如此辱骂已逝长辈,若真是如此,我必定转告族长和族中族老,替你父亲除了族名,省的平白污了我薛氏族誉!”
薛柔一番话不可谓不重。
大周礼教森严,对于宗族姓氏格外看重,若是被宗族除名,那便代表无根无系,无家无德,这样的人,别说是入朝为官,哪怕是参加科举也不被接受,受人唾弃,更遑论是成为当朝侍郎?
薛永丰若真是被族内除了名,那他的官路也到头了。
薛云蓉半低着头,虽然被点了穴,可仍旧簌簌发抖。
她想不到薛柔如此恶毒,真的敢当着外人之面下如此狠手,更想不到她几句话便把家中父亲和祖母牵累进去,她是骄纵,也头脑简单,可不代表她真的蠢的不知世事,若薛柔的话传扬出去,父亲和祖母必定扒了她的皮。
她慌忙张嘴想要辩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劝告薛四小姐,以后说话还是注意身份,今日之事你且记着,若再有下次,可就不只是这几巴掌了。”
薛柔神情淡淡的说完后,对着一旁脸色有些发白的秦白雅略带歉意的笑笑,“长乐郡主,实在抱歉,这簪子我另有用处,不能赠与郡主,若郡主喜欢这簪子样式,可让掌柜照着模子来做,我已将方法告知掌柜,想必他不会拒绝。”
方掌柜连连抹汗,闻言立刻道:“当然当然,郡主若是喜欢,老朽立刻便吩咐下去。”
秦白雅看着薛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云淡风轻,心里突然多了分羡慕。
她虽身为郡主,可礼仪教导甚为严苛,更因为她父亲不得皇帝心思,这些年被皇帝贬斥,府中日日势危,她就更不能照着自己的心意去活,所以哪怕再厌恶薛云蓉肤浅无礼,可面上也得配合着免得损了彼此脸面,她也清楚这些人之所以还称呼她一声郡主,不过是看在昭容长公主很疼爱她罢了。
如今薛柔这般肆意张扬,倒是让她从心底里多了几分钦羡。
“薛姑娘言重,今日之事是白雅连累了姑娘,还望勿怪。”秦白雅福了福礼。
薛柔飒爽一笑,柔和清婉的脸上多了些爽利,“郡主客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里难得的友好之意,薛柔看了眼薛云蓉后,对着长乐郡主点点头,便让长青拿着方掌柜包好的东西,带着芹言一起朝宝华楼外走去。
门外围观的人见到她过来,都是纷纷让路,实在这女子刚才行径太过骇人。
这京畿重地,何时见过这般嚣张的女子,哪怕就是有所不满,或是长辈训斥晚辈,那也是关上门在自己家中,几时有人在外这般不留情面,他们中不少人都从“薛永丰”三字猜到了眼前这女子身份,不由咂舌。
昨日才因砸了薛府大门扬名京畿,今日居然又闹出这么一出来,那薛大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三人走出宝华楼后,芹言朝着身后弹出粒瓜子,刚才还僵硬着身子的薛云蓉顿时娇呼一声委顿在地,她慌忙就朝着众人解释,“别听那贱人胡说,我没有骂长辈,我也没有抢东西,是她冤枉我……是她冤枉我……”
秦白雅看着惊慌失措的薛云蓉,不由退开两步摇摇头,此时任薛云蓉如何解释,薛府的名声也挽不回来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日同薛云蓉一起外出,对着薛云蓉说了句“好自为之”后,就转身走了。
而周围那些人见薛云蓉此时还口口声声的称呼薛柔贱人,心中虽然对薛柔当街打人有些质疑,可对于薛云蓉的印象却是更差,薛柔的身份他们皆知,不管她年龄多小,但她身为薛氏长辈是事实,薛云蓉这般当街辱骂,那几巴掌倒也不冤枉她。
薛云蓉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脸上胀疼的厉害,心里更是害怕,挂着泪就跑了出去……
“啧啧,这个薛柔倒是有趣,那几巴掌打的可真是爽快。”
宝华楼对面的茶楼上,一名黑衣男子懒散的趴在窗边,望着宝华楼那边啧啧出声。
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刚好能通过宝华楼前的天窗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旁边坐着的锦衣男子闻言却是皱眉,“属下倒是觉得这女子太过张扬了。”
昨日刚来京中,便砸了薛府大门,她虽然仗着长辈身份,薛府人又理亏在先让人挑不出过错来,可毕竟大周女子向来以柔顺为美,她还是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才时隔一日,她又当街打了薛云蓉,怕是不出今日,这薛柔的闺中名声,也随着薛府一起毁了。
黑衣男子回首,脸如镌刻五官精致,一双狭长凤眼竟是比女子还美,他脸上带着不羁笑容,“延陵,你也太过无趣了,这京中冷清多时,难得有点乐子,而且我觉着这薛柔倒是不错,起码比那些大家闺秀有意思多了。”
“十三爷,近日来大周和南楚关系越发紧张,正德帝对你的监管越来越严,你可别胡来。”沈延陵见容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连忙警告,“十三爷,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容璟脸上笑的张扬,“什么身份,不就是质子,爷自然省的。”
他摸摸下巴无所谓道,脑子里却想得是刚才从宝华楼里出来的薛柔,凤眼里的兴味不减反增。
容璟突然站起来,大步朝着茶楼外走去,沈延陵忙叫道:“爷,你这是去哪?”
“爷去找乐子,别跟着。”
009 孙府
“外祖母,你可要为蓉儿做主啊,那个贱人居然当街打我,还,还……呜呜……”
孙府,薛云蓉趴在软塌上,哭的十分可怜。
此时她之前被薛柔打过的脸上明晃晃的又多了一个巴掌印,那个巴掌明显比薛柔打的还要重,红晃晃的手指印直遍布了薛云蓉半张脸。
那是薛永丰打的。
早日里,薛永丰才捧着一千五百两银子寻到了荣华巷,被芹兮拦在门外,告知薛柔已经外出不在府中,他好说歹说费尽唇舌,才让那个红衣婢女勉强收下了银子。
薛永丰正松口气,准备回府后让人好好传传薛柔贪财仗势的名声,谁知道刚一回府里,就遇到了哭的一塌糊涂的薛云蓉和孙氏。
两人边哭边言,说薛柔张狂跋扈,当街打了薛云蓉。
看着女儿娇嫩的脸颊被打的通红,薛永丰气得带着孙氏和薛云蓉就想去讨公道,在他想来,就算薛柔身为长辈,这般当街辱他亲女他岂能善罢甘休,谁知道他气冲冲的出了门,还未寻到荣华巷,就听到满大街都是薛府之女仗势欺人不尊长辈,还有薛柔那一番训斥他和老夫人的话语。
薛永丰这才知道了事情经过,差点气晕过去。
顾不得场合就一巴掌甩在薛云蓉脸上,气冲冲的回了府。
孙氏也在一旁抹泪,小女儿被薛永丰打了,她被老夫人训斥,大女儿素婉不说帮忙劝说,还数落她和云蓉,孙氏一气之下带着薛云蓉回了孙家。
“我大好的蓉姐儿,就这般被薛柔羞辱,老爷不说帮着我们,还打蓉儿,娘,你瞧瞧蓉儿这张脸,她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孙氏说到伤心处,呜咽着哭起来。
孙家老夫人向来最疼孙氏这个女儿,自她嫁入薛家后不仅半点没生分,反而连带着孙氏的几个孩子也疼的如珠如宝,此时看着薛云蓉的脸一拍桌子,“那个薛柔好大的胆子,她仗着辈分高就这般诋毁蓉姐儿,薛永丰也是个糊涂的,他怎的向着外人!”
“娘,他巴巴儿的认着人家当长辈,昨儿个人家踩了薛府的脸面,他不说想办法找回来,反而一大早就捧着银子送上门去赔礼道歉,结果那薛柔还这般踩踏蓉儿的脸面,如今他不帮着我们娘俩,倒向着那薛柔,呜呜……娘,你说我们娘儿俩以后可怎么过啊……”
孙家老夫人越发沉着脸。
一旁孙安的夫人杨氏开口道:“云芳,嫂子觉着你是不是想岔了,妹夫平日里可是最疼蓉姐儿的,对你也向来敬爱有加,怎可能向着别人欺负你们娘俩?他怕是只是一时情急才失了手,毕竟他是礼部侍郎,这事情闹开了他也难堪,倒是你,你这样直接带着蓉姐儿回来,可别真为了个外人让他心里跟你生分了。”
孙氏顿了下,显然杨氏这句话说进了她心坎里。
“可是大嫂,我不甘心吶,蓉儿去了不长公主府的赏梅宴,那薛柔诋毁了蓉儿,反而还得了帖子……”
别的她可以不在乎,可长公主划了薛云蓉的帖子,这让薛云蓉以后怎么能在京城贵女中抬起头来,更何况眼看着她今年及笄就要议亲,出了这等事情,还有哪家公卿勋贵人家能看得上蓉姐儿。
思及此,再想到薛柔得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孙氏更是不甘,眼里的怨恨之意快要溢出来。
杨氏劝道:“这两日蓉姐儿的事情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长公主怕是听信了传言,所以才划了蓉姐儿的帖子,不过你大可放心,那薛柔就算是能去长公主府,未必就能讨得了好。”
“杨氏,你这是何意?”孙家老夫人看着长媳问道。
“那薛柔自云州而来,性子又这般跋扈,当街便敢出手伤人,长公主怕也是一时被她表面所欺才赏了帖子,可她毕竟不是京中贵女,妹妹只需和素婉好好商议一番,到时有我和月茹策应,必当能让那薛柔丢尽颜面。”杨氏扬唇冷笑,将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孙氏和薛云蓉闻言顿时破涕为笑,而孙家老夫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你有法子,那薛柔这般欺辱云娘和蓉姐儿,你们必定要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芸娘和蓉姐儿不只是薛家人,她们同样是我孙家出去的!”
杨氏笑着点头,“母亲说的是,咱们孙家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
转眼五日即过,赏梅宴所邀之日到来,薛柔带着芹兮去了长公主府。
依旧是百岔铁蹄马拉的马车,只是这一次,芹兮让人将车棚换做了楠木雕花的刻子,看着更多了几分雅气。
薛柔去的时间不早不晚,递了帖子进了府后,早已有不少人聚在府里。
这京中每年大小宴会不断,赏花赏月赏雪皆有,而各府夫人贵女经常见面,也几乎都认识,蓦的见到薛柔这个生面孔,不少人都好奇的打量过来。
薛柔面上带着浅笑,婉约细腻,却不怯场,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管家领着诸人到了梅园之中,偌大的梅园中早搭建了幕席,摆了桌案软垫,桌上酒水鲜果小食皆有,四周隔了厚实的撩子挡住寒风,撩子上半透明的视野正对着梅园盛开的红梅。
幕席间摆放了许多银丝炭盆,暖绒绒的气息覆盖了整个席间,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寒意。
昭容长公主未到,那些夫人按家世尊贵分坐亭中闲聊,薛柔带着芹兮闲坐了一会,便出了席间前去赏梅,却不想刚巧见到了梅林间几个挽手说笑的贵女。
其中有两人薛柔认得,一个是薛家素婉,另外一人,则是前几日才见过的长乐郡主,秦白雅。
薛素婉不知在说什么,转眼却看到不远处的薛柔,顿时便住了口,其他几人察觉到不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
秦白雅正不耐听她们言人坏话,一见正主出现,颇为高兴的叫道:“薛姑娘,你也来了?”
她几步走上来,原本和她一起的那几人也跟了过来。
芹兮连忙朝着几人行礼后,便稍稍退开了些。
薛柔则是点头笑道:“几日不见,郡主风采依旧,这几位是?”
秦白雅对薛柔的印象不错,笑着对两边介绍说道:“这位是昭容长公主之女安定郡主,这位是御史中丞林大人家的女儿林楚楚,这位是大理寺卿孙大人家的女儿孙月茹,素婉你已见过,月茹、楚楚、安定,这位是薛柔,想必你们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
林楚楚好奇地看着薛柔,“你就是那个薛柔?”
这几日薛柔的事情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她也听说过薛柔的名声,却不想见面之后居然是这般容颜出色的女子,软烟罗纯色缎面夹袄,逶迤拖地镂花丝纹线裙,肩上系着白狐裘披风,映衬的容颜如雪,一双澄澈的眸子像是上好的琉璃,静谧剔透。
她头上简单地挽了个堕马髻,插着一支玉竹发簪,除此之外,便再无他饰。
这般干净透澈的女子,真是那让人砸了薛府大门,又当街打了薛云蓉的粗蛮之人?
010 言语如刀
薛柔对着圆脸梨涡的林楚楚笑笑。
“我是那个薛柔,林姑娘好。”
林楚楚听出薛柔话语里的调侃,突觉方才那般问话太过失礼,不由害羞的红了脸蛋。
薛柔倒是不介意,只是将目光转向薛素婉。
薛素婉今日一身淡青色提花丝锦绣圆袄裙,腰间云带约束,让得她姣好的曲线展露出来。
此时她脸上略施脂粉,容颜比起那日更为精致出色,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看样子是十分看重这次赏梅宴。
当她发现薛柔目光望过来时,连忙移开眼睛。
薛柔心内暗笑,这薛素婉再能忍再能装,终究只是个少女。
那日在薛府门前她能忍气吞声的叫她一声太姑祖母,大多也是为了惹祸在先的薛云蓉,还有替她母亲孙氏解围才不得而为之,今日当着这些贵女的面,她怕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那声太姑祖母的。
孙月茹见薛柔看着表姐,想起临来之前母亲的吩咐,不由上前两步亲切地就想挽着薛柔的胳膊。
“原来你就是薛家娘子,这几日时常听人提起薛姑娘,月茹已是如雷贯耳,没想着今日见着,才知道做出那般惊天动地的事儿的女子,居然是个这般玲珑剔透的美人儿。”
薛柔眼中带笑,却是不着痕迹的摆动手臂避让开孙茹挽过来的手。
孙月茹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可暗处却提及这几日之事,薛柔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哪有半点的好?
薛柔却是丝毫不恼,只是笑看着孙月茹说道,“薛柔来京之前也常闻这京中女子温雅淑至,蕙质兰心,今日见到几位才方知所言不假,不过孙姑娘,下次可别再这般拐着弯儿的来夸赞薛柔了,你瞧瞧我脸都红了。”
薛柔说的一本正经,几人却是齐齐愣住,下一瞬都是抽了抽嘴角。
她脸红了,她们怎么没觉着?
她这幅样子倒是她们感觉着,薛柔的潜意思是:你们赶紧来夸我,使劲的夸我,……
安定郡主一直摆着脸,之前孙月茹在她耳边说了薛柔不少坏话,说她是个何等刁钻狠辣又仗势欺人的女子,此时见了却发现她不像是那般阴狠的人,只是这赖皮模样倒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不由嘴角抽抽道:“薛柔,你倒是厚脸皮,这话叫人听了还不笑话你,瞅瞅你哪儿脸红了!”
“郡主可说笑了,我这是强装镇定呢,别瞧我脸上不显,可内里早红了一片儿了……”
“扑哧!”秦白雅没忍住笑起来。
林楚楚圆脸里梨涡渐深,她伸手挽着薛柔的胳膊,笑得直打跌,“薛姐姐,你脸皮可真厚……”
这一次薛柔没让开,径直让林楚楚挽上了她的胳膊,而另外一边安定郡主也是靠在她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的。
孙月茹没想着自己一句话不只没膈应到薛柔,反而让她和几人片刻就熟悉起来,眼底满是懊悔。
薛素婉更是捏着手心,心中愤恨。
“薛姑娘可真是能言善道,难怪云蓉表妹对着薛姑娘时会吃那般大亏,不仅挨了打还折了名声,反倒是薛姑娘如今却是名扬京畿。”孙月茹到底没有薛素婉能忍得气,淡讽道。
薛柔笑起来,“孙姑娘这话说的,薛云蓉目无尊长仗势欺人,以父辈权势强夺他人之物,又以晚辈之躯侮辱已逝先辈,我身为长辈,岂能坐视她辱及门楣,孙姑娘不是我薛氏族人,自然不知我薛氏族规森严,像云蓉这般的女儿家,若放在云州,赏二十板子都算轻的,没有一个月祠堂罚跪静思,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揭过。”
“云蓉她是薛家人,可同样也是我孙家晚辈,就算她犯了错,你也大可将她送回家中由她母亲管教,你这般仗着你长辈身份当街欺辱于她,还如此强词夺理?”孙月茹恼怒。
薛柔上下打量孙月茹,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后,这才淡淡道:“哦,不知是薛柔浅见还是孙姑娘家的礼教不同于别家,难道不知道何为出嫁从夫在外从族?”
“你什么意思!”
“孙氏既已嫁入薛家,便从夫家宗族之姓,她所生子女自然也归薛家管束,我身为薛家长辈,难不成连管教晚辈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你们孙家的女子嫁了人之后,所生儿女只能由你们孙家的女儿教养,夫家碰不得半分?”
孙月茹俏目圆睁,“薛柔,你胡言什么,我何时说过这话?”
“难不成是我误会?孙姑娘刚才不是说,就算薛云蓉有错,也该送回去让孙氏管教吗,你这意思不就是说我们薛姓之人没权利管教带着你们孙家血脉的女儿吗?”
薛柔凉凉问道,孙月茹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想辩解,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难不成说薛柔的话是错的,那岂不就代表薛云蓉的那几巴掌白挨了?可若是她不说话认同了薛柔的话,传扬出去她们孙家的女儿以后谁还敢要?
孙月茹气得脸发白,半晌后她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含私泄愤,不讲道理打伤了云蓉!”
薛柔闻言站直身子,原本挽着她的林楚楚也不由让开了些,
“孙姑娘,按道理说,你叫薛云蓉一声表妹,她却要叫我一声太姑祖母,我也算是你长辈,你如此之言已是目无尊长,若你不想按着亲戚来算,你姓孙,她姓薛,你有何资格质疑我管教族中晚辈,我薛氏一族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孙家来置啄?”
薛柔语气淡然,话语却是字字戳心。
孙月茹被她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脸上气得发白。
薛素婉见薛柔不过三两句话就把孙月茹逼成这样,不由暗骂孙月茹蠢货,面上就想开口替她解围,却不想薛柔却在此时将目光对准了她,浅笑盈然地问道:“素婉,你说太姑祖母我刚才的话可有错?”
薛素婉嘴唇张颌,俏脸红了白,白了青。
无论她有多少辩解之词,无论她有多能言善道,甚至她心中已经想好了怎么去反驳刚才薛柔的那番话语,再借此污了薛柔的名声,然而薛柔这一声太姑祖母就堵住了她所有的路。
无论她说什么,都是目无尊长,无论她做什么,薛柔都有理由教训她。
薛素婉憋屈的俏脸通红,嘴唇都咬出了牙印子来。
011 红梅
安定和秦白雅皆是不言语。
她们虽觉薛素婉言语如刀,却也深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那薛云蓉就算有孙家血脉,说到底还是薛家人,人家自家长辈教训晚辈,孙月茹送上门找事,薛柔无论说什么,那也是她活该。
林楚楚到底年幼,见薛素婉和孙月茹难堪心有不忍,她伸手拉着薛柔的手。
“薛姐姐,我想孙姐姐那些话也不是有意的,今日是长公主邀的赏梅宴,别坏了气氛。”
薛柔知林楚楚这番话不仅是帮着孙月茹,也是在替她解围,这里毕竟是长公主府,不似寻常勋贵府里,不远处的幕席里又有那般多的夫人贵女,她若在此和孙月茹吵闹起来,哪怕就是她占着理也会惹人厌烦,若是毁了长公主的赏梅宴,她以后也别想在京中立足了。
她拍拍林楚楚的手,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秦白雅见几人间气氛尴尬,正准备说话,远处就有声音传来。
“昭容长公主到!”
听到长公主驾到的声音,安定郡主急忙就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薛柔、秦白雅几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踩着急步朝那边行去。
林楚楚个子娇小跑不快,孙月茹和薛素婉为了赶得及进去行礼,伸手推了挡着路的林楚楚一把。
“小心。”
林楚楚整个人朝前扑去,薛柔和秦白雅连忙伸手拉着她。
待到扶着林楚楚站稳,又查看她并未伤到后,秦白雅抬眼时才发现孙月茹和薛素婉已经进了人群里,不由气红了脸,“这两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薛柔见林楚楚也是急的泛泪,而席间众人也朝着这边看来,她们此时却还在凉亭之下,干脆就那般站在台阶之下朝着那最为雍容的明红色身影行礼。
“见过长公主。”
林楚楚见着自家母亲那边投来的不赞同目光,连忙心慌的学着薛柔盈盈下拜。
倒是秦白雅瞪了薛素婉和孙月茹一眼,这才撒娇地走过去挽着昭容长公主的手臂,“姑母,你怎的现在才来?”
“皮猴儿,有安定陪着你玩儿,怎的还撒起娇来。”
昭容长公已年近四十,可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仍旧如同二十来岁的模样,一头青丝挽成了华胜髻盘在头顶,金钗步摇,明红色镶金繁花丽裳,无不显示其身份华贵。
她显然很疼爱秦白雅,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这才对着薛柔两人道:“你们怎站在外间,起吧。”
薛柔拉着有些害怕的林楚楚站起来,浅笑道:“公主府中红梅之景让人流连,薛柔与林姑娘贪看花色,这才误了给长公主请安,还望公主勿怪。”
昭容看着眼前婉约清雅的女子,微一挑眉,“你就是薛柔?”
薛柔浅笑,“正是小女子,还未多谢长公主准小女子入府赏这红梅之恩。”
“你也喜红梅?”
“为何不喜,这满园红云之色胜过万千繁花,玉瘦香浓,傲雪寒霜,这世上又有几人不喜?”
昭容长公主听到眼前女子笑语晏晏再三夸奖府中红梅,眼底的笑意不由深了些。
这些红梅对别人来说只是景色,年年岁岁都会盛开,可对她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她仍记得当年出嫁前父皇替她开府之时,那个同样浅笑嫣然的女子和她一起种下了这片红梅,并相约以后每一年红梅盛开之时,便在这园中赏花饮酒,只是等到她出嫁之时,那女子却已魂陨香消……
昭容长公主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金钏,对薛柔多了几分柔和和亲近。
“你倒是直性子,快与林家小丫头一起进来吧,外头风重,小心入了寒气。”
林夫人见幼女并未吃罪昭容长公主,反而得她这般亲近,不由面带喜色,她感激望向薛柔,她之前还怕自家幼女跟着薛柔站一起损了脸面,如今倒是觉着这女子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
昭容长公主坐在上首之后,便抬头看着自外走进来的薛柔和林楚楚,此时冬日一抹暖阳刚好洒落在两人身上,薛柔头上原本平平无奇的青竹玉簪突然绽放出萤光七彩来。
“好漂亮的簪子!”昭容长公主和席间众人均是动容。
秦白雅连忙笑着道:“姑母,那簪子是薛姑娘自己所制,听闻她亲自画图于宝华楼,以萤石新艺而出,雅儿也很是喜欢,只可惜宝华楼萤石不够,想要这簪子怕是还得等月余才行。”
席间众人闻言看着那青竹玉簪都是异彩涟涟,女子本就以自身妆容为重中之重,这首饰在某些时候更是有点睛之用,若是她们也有这样一支簪来,必定会更添几分美意。
薛柔似没看到众人目光,她带着浅笑走入亭中,而芹兮则是扶着林楚楚,待到进入席间后,林楚楚径直去了林家夫人身边,薛柔却发现席间并无她的位置,一时站立当场。
孙月茹和杨氏暗笑,而薛素婉和她母亲孙氏更是心中爽快,满脸的讽意。
这席间位置本就按身份尊卑排序,一般女儿家都是跟在母亲身边,若只是一人前来,也提前有坐席安排,可是薛柔她哪怕在薛氏里辈分再高,在其他诸人眼里,她也只是个从云州来的毫无根基的小娘子,这长公主府的席宴,又怎可能单独为她留位?
正当不少人准备看薛柔笑话时,上首的昭容长公主却是突然开口:“薛柔,你且过来,就坐在安定身边吧。”
“谢长公主。”
薛柔见昭容长公主替她解围,不由感激地朝她笑笑,这才带着芹兮一起走了过去,坐在安定郡主身边。
安定郡主原本就靠着昭容长公主,而薛柔又临她而坐,便成了这席间除了安定郡主和长乐郡主秦白雅二人外,离昭容长公主最近的人,这一下,原本看笑话的诸人都不由眼热起来,特别是孙家和薛家母女,都是瞪着薛柔,恨不得给她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昭容长公主仿佛没看到众人神色,见薛柔坐下后开口道:“今日宴会乃是邀各位夫人千金闲暇小聚,赏梅作乐,大家不必太过拘束,尽管随意即可,本宫还邀了京中第一舞姬水玲珑以舞助兴,还望各位尽兴。”
“谢昭容长公主。”
众人纷纷行礼道谢,待到再次坐下之后,真敢随意的却没有几人。
直到席间琴声渐起,一身艳丽裙装的水玲珑遥遥而入翩翩起舞之后,大家面上的拘束这才渐渐淡去,三五两人的聊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勋贵夫人和昭容长公主搭起话来。
012 刁难
薛柔坐在软塌上,无人招呼,她也乐的自在。
她一手闲靠在桌旁,脑袋搭在胳膊上,嘴里吃着点心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歌舞,时不时懒洋洋的点评几句。
芹兮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无人理会薛柔,便跪坐在旁替她斟茶,面容娴静,动作婉约,那模样比起模样懒懒的薛柔反而更像贵女几分。
安定郡主原本百无聊赖地看着舞曲,一扭头瞧见薛柔这懒散样子,不由伸手推了她一把。
“我说薛柔,你怎得这般懒散模样,靠着桌子跟没骨头似得,也不怕人笑话。”
薛柔扬眉笑起来,“安定,这人生在世寻的不就是个自在逍遥,若连赏个花看个舞也不能随心舒适,那还求个什么?”说完她视线遥望席间众人,美目清浅,“你瞧瞧她们,就算这般委屈自己来迎合他人,又能如何?倒不如如我这般,自在就好……”
安定郡主听着薛柔直呼她闺名怔了怔,在听到她所言之后皱眉就想反驳。
然而当她顺着薛柔的眼看了眼席间众人,见着她们谈笑间也正襟危坐,饮酒吃东西时脸上也挂着合礼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生怕让别人觉着自己不合礼仪不如她人,安定不知怎么的,突然也觉着瘆的慌。
不远处昭容长公主本就注意着薛柔,闻她此言神情一晃。
“阿昭,你何必这般委屈自己迎合她们,你瞧瞧我,生来逍遥,死去肆意,祖父说人这一生不求其他,只要自在就好……”
“砰!”
昭容长公主手中的绕枝缠花琉璃杯跌落在案上。
“长公主?”
聂嬷嬷骇的连忙上前,伸手拨开了酒盅,怕酒渍污了长公主的衣裙。
安定也是回头,就见到昭容长公主死死看着薛柔,那眼神,似喜,似怕,似惊,又似悔……复杂的让她理不清。
安定郡主不解地望着她母亲,不明白为何就连见了陛下也从容自若的母亲,会出现这般神色。
席间原本说笑的诸人也安静下来。
薛柔抬起头来,状似关切,“长公主,可是出了何事?”
昭容长公主望着薛柔那张美丽却完全陌生的脸庞,心下被勾起来的复杂心绪却难以平复,她仔细看着薛柔的双眼,想要从那里面寻出记忆中的模样,然而半晌后,薛柔却只是那般平静回望着她,澄净透彻的眸子中无喜无悲,只带着淡淡的关切。
她失望了垂下眼眸,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回来……
昭容长公主疲惫地靠着聂嬷嬷,挥手道:“无事,只是方才手滑掉了酒杯,惊着大家了。”
“公主言重,公主乃万金之躯,只要您无事,我们也就安心了。”孙氏面带讨好笑着道。
昭容长公主却只是淡淡挥手,有些神思不属,也并未如往常那般去接她的话。
孙氏不由尴尬,想要再说话,看能不能找着机会替薛云蓉美言几句,却被薛素婉在桌下扯了扯袖子。
孙氏转头,就看到薛素婉皱眉示意她不要多言,她小声道:“婉儿,蓉儿她……”
“娘,我自有主张。”
薛素婉安抚下孙氏后,站起身来,朝着昭容长公主盈盈浅笑,“长公主,今日各府千金闺秀难得汇聚一堂,借由公主府上赏梅饮乐,如此这般好的气氛,不如咱们来玩些有意思的如何?”
昭容长公主未说话,倒是一旁的内阁大学士夫人赵氏笑道:“薛二姑娘可是有好建议?”
薛素婉笑语晏晏,“公主府红梅盛开,煞是好看,不如各府贵女皆以红梅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众人闻言都有些皱眉,各府女儿虽在开蒙之后也习字学文,可最多所学的不过是女诫女训之类的书籍,平日里大多时间也放在女红和内宅之事的学习之上,除了那几个书香世家,其他府中女儿能够作诗之人不是没有,可要像薛素婉所说那般应题应景,现场赋诗,这不是太过难为大家吗?
“薛二姑娘,这赋诗太难,何不换做其他?”有人建议。
薛素婉不好意思的抿嘴笑道,“其实素婉也自知才学浅薄,尚且还不如各府姐妹,只是我常听父亲说,我们薛氏一族出自云州,而云州又有天下最大的麓山书院,居于云州的女儿各个在才学上不输男子,素婉从小便跟随父亲居于京中,无缘见识,今日难得遇到薛姑娘自云州而来,不过是想借由刚才的提议见识一下薛姑娘出众之处罢了。”
薛柔挑眉看着薛素婉,叫她薛姑娘?
孙月茹见薛柔动作,想起刚才梅林里的事情,怕她又拿辈分来说事,不由帮腔道:“我觉得婉儿说的有理,这云州之人才名斐然,我瞧着薛姑娘为人处事不同于京中女儿这般羞怯,大方爽朗又率性,想必薛姑娘不介意让大家见识一下吧?”
众人听着孙月茹的话,面色古怪,更有夫人小姐们捂嘴而笑。
什么大方爽朗又率性,分明是粗蛮鄙夷又不懂礼数吧,她们京中的女儿可做不出来像薛柔那般,又带人砸门又当街打人的事情。
昭容长公主对薛素婉有些不喜,薛家的事情她也有听闻,听说当日在薛府之前,这薛素婉识礼的一句“太姑祖母”挽回了薛家仅剩的颜面,可是今日她不称呼长辈就算了,还这般故意埋汰,哪里有半点之前聂嬷嬷所言那般聪慧?而孙家和薛家的关系她也是知晓的,孙月茹这话的挤兑之意她哪能听不出来。
她不由望向薛柔,本想替她说两句回了两人的话,却见薛柔好似完全没有反应,依旧那么慵懒的靠在那里。
昭容长公主原本想要偏帮的话咽了回去,突然想要看看这女子会如何面对刁难。
薛柔手里拿着点心,漫不经心地吃着,仿似没听到两人的话。
孙月茹不由站起来,看似温和却似逼迫,“早闻云州女子才华不输男儿,薛姑娘这番作态想必是成竹在胸,做一两首诗词必定不会为难了姑娘吧,还是薛姑娘不屑与我等才学平庸之人相交?”
013 训斥
薛柔像是被孙月茹的话给逗乐了,她笑看着孙月茹。
“孙姑娘,薛柔乃是女子,又不是翰林院学士,哪能有七步成诗的本事,若真如此,陛下该得请薛柔入翰林院了,况且我观各府贵女皆是才貌双全姿容无双,你怎能说她们是平庸之人?”
席间夫人皆是不喜看着孙月茹,她们能看得出来孙月茹和薛素婉是故意给薛柔难堪,可也不能拿她们当筏子,这世上女子最重名声,若是落得个平庸之名,将来府中女儿婚配之事该如何是好。
孙月茹语噎,她刚才只是想挤兑薛柔,可谁知却不小心伤了在座其他人的脸面。
薛素婉见孙月茹吃罪众人,连忙说道:“薛姑娘何必如此曲解月茹之意,我等只是想要见识一下薛姑娘的才艺而已,云州之人素有贤称,姑娘你又出自麓山脚下的薛氏,文韵才气岂能不如旁人,若是姑娘不愿作诗,大可拒绝便是,又何必如此歪曲月茹之意,引大家误会?”
薛柔脸上的浅笑淡了些,她直视着薛素婉,“薛二小姐,若不是我还算明理之人,我且以为你此言是指你不是出自薛氏一族了。”
她方才那句‘麓山脚下的薛氏’说的像是在称呼别人的氏族,又在如此场合下逼迫同出一族的薛柔,不少人都皱起眉来。
薛素婉面色僵住,连忙辩解,“素婉只是觉得麓山书院落户云州,而父亲也常说说族中姐妹皆是文采出众,这才有此言……”
“你也说薛永丰说了,是你族中姐妹,你找我这个太姑祖母做什么?”
薛柔凝视薛素婉,眼底带着抹浅淡的讽意,“况且谁说麓山书院落户云州,凡云州所出之人就必定要能文善墨文采风流,那这京畿为帝都京师,难不成人人都能当了天子,掌理这天下不成?”
“薛柔!”
昭容长公主朝着薛柔断喝。
其他人都是面露骇然看着这口出狂言的女子。
薛柔见席间诸人神色,靠在软塌之上耸耸肩,“长公主勿恼,是薛柔失言了。”
昭容长公主不知为何,见了薛柔这带着几分惫赖之色的样子,心中升腾起几丝无奈来。
她身为皇家之人,方才那番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绝对会被视为大不敬,可偏偏薛柔言后那番惫赖样子却让她生不起气来,心下更是生出几丝袒护之意,或许就是因她这性子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薛柔,方才那些话以后切勿再说,若是传入御史耳中,参你一本都不为过。”
薛柔揉揉脸颊笑起来,“长公主可别吓唬我,薛柔只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再说薛柔小小女子,哪能让时时忙碌的御史大人们找上门来,他们可忙着关照朝中的诸位大人们呢……”
原本肃然的气氛被薛柔一句话说的古怪起来。
席间众人想起时刻等着揪朝中官员、甚至当今陛下小辫子的御史们,都是忍不住扭头望向林夫人和林楚楚。
身为御史中丞的林孝廉就是御史台中最为犟性的,若是他认定了是错的,就连正德帝他也敢当面辩驳,而朝中上至丞相,下至小吏,没一个不怕被林中丞‘关照’的。
林楚楚被众人瞧得小脸通红,而林夫人则是尴尬的连连咳嗽。
昭容长公主显然也是想起曾经为了不大的事情就和正德帝死磕,让自己那个弟弟也头疼不已,偏偏还不能杀之泄愤,每每都气得皇帝直跳脚的林中丞,瞬间绷不住脸笑了起来。
她没好气的睨了眼薛柔,“你这祸水东引的本事倒是使的顺手至极,林夫人,赶明儿约个时间让林大人好好瞧瞧薛柔,让他也关照关照这厚脸皮的,省的她说话这般没规没矩……”
林夫人倒也不恼,闻言一本正经的点头,“臣妇记下了,回去一定转告我家老爷。”
“长公主,你欺负人……”
薛柔瘪了脸,颇为怨念地看着长公主,而席间其他人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都是大笑起来。
原本紧张的气氛融和了不少,众人也好似忘了刚才的紧张。
有了薛柔的插科打诨,大家都是放松下来,言谈间没了顾忌,多了些自在,林楚楚和秦白雅更是跑过去缠着薛柔笑闹起来,就连安定郡主也是对薛柔态度和善。
薛素婉和孙月茹尴尬的立在原地,所有人都好像遗忘了她们。
薛素婉拉了拉孙月茹的手,示意她先退回去,经过刚才那番事情,她已看出来今日长公主是有意护着薛柔,而且方才薛柔更是三言两语讨了不少人的欢心,她们之前的计划已经不便实行,倒不如先退回去再以图后谋,免得吃罪了昭容长公主。
然而孙月茹怎能甘心?
她自小便被娇惯着长大,母亲杨氏又一直强势,府中诸人无不是让着她,何时受过如此屈辱,她甩开薛素婉拉着她的手,几步上前指着薛柔大声道:“薛柔,你这般混淆视听作甚,方才我和素婉所言之事你还未答应,难不成薛氏的人都如此胆怯,还是薛姑娘根本无甚才艺,只有一张利落的能够忽悠无知之人的嘴皮子?”
杨氏大惊,连忙就想拉回孙月茹,薛素婉更是面色苍白。
“大胆!”
昭容长公主一拍桌案,桌上的酒水溅了出来。
她厉容看着孙月茹,这女子居然敢讽刺她为无知之人?!
身为皇家之人,昭容长公主身上自有一股威势,此时盛怒之下,孙月茹个闺阁娇女哪能受得了,她被吓得呆愣当场,杨氏见孙月茹还傻站着,连忙几步跑上前,使劲一拉就她拽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长公主息怒,长公主息怒,小女年幼无知才会口出妄言,还望长公主息怒……”
“年幼无知?本宫看她是用心险恶,莫以为本宫看不出她的打算,身为闺阁女子,不思妇德,这就是孙安教出来的好女儿?”昭容长公主怒道。
杨氏吓得委顿在地,孙月茹也早没了刚才的锐气。
薛素婉和孙氏都是脸色发白,还未等她们缓过神来,就见得长公主转头看向她这边,眼中厉色丝毫不弱于方才。
薛素婉两人吓得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就听到长公主厉声训斥,“还有你,薛素婉,你身为晚辈,无视尊长,当众为难宗族之人,哪有半分同族之谊,这京中盛传薛家二女谦卑有礼温顺柔慧,本宫看你是蛇蝎心肠为人歹毒,难怪会有个薛四那般的妹妹!”
薛素婉脸上血色尽失,而孙氏闻言后更是眼前发黑,委顿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