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一九九一年
“啊!”
林云醒来,只觉得浑身是汗,急忙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一间不大的屋子,摆满了陈旧箱子和衣柜,一个衣柜上还放着一台微型电视机。
抬头看了看,屋子棚顶贴的都是报纸,几处还破了洞,不时有灰尘落下。
“知了……知了……!”
声音传来,透过窗户,外面骄阳似火,是个炎热的夏天。
“做梦了?”
林云手一撑,身下硬邦邦,低头一看,发现躺的地方是个火炕,上面只铺了一层革,用手敲了敲,“邦邦邦!”比砖头软不了多少。
“这梦………可真够逼真。”
林云翻身下炕,脚下只有一双胶皮凉鞋,地面是红砖铺成。
屋门旁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个女人头像,样貌端庄是个美女,就是造型太土,发型是那种“大波浪”,脸上的化妆品都没涂匀,看来是得罪了化妆师,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挂历………。
“等等,挂历?”
林云仔细看,下面这着1991年7月份。
“1991年?我十六岁?这梦有点诡异!”
再一看,一个箱子上放着一块镜子,急忙走到近前,镜子里是一个清秀稚嫩的面孔。
“啊!”。林云吓得倒退,突然摸向自己的肚子,平平如坦,没有一丝赘肉,下身穿了个白色短裤,赶忙拉开裤腰向里面看去,没有内裤,一览无遗———小而且稚嫩………。
“我去!穿越了?”
回到镜子前,这张面孔熟悉又陌生,似乎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再次向四下张望,看到对面墙上挂着一个大相框,里面放着十几张黑白照片,走近细看。
爷爷、奶奶的结婚合影。
林云眼睛微红。
爷爷奶奶抱着个小孩子。
“这是父亲的周岁照。”
林云笑了起来。
爷爷、奶奶抱着一个小孩子,另外一个四五岁大的“父亲”站在前面。
“这是二叔!”
“这是姑姑!”
“这是小叔!”
“这是……?”一对二十左右岁的男女,每人手里拿着一本小书放在胸前,照片左侧写着:结婚合影,1972年3月3日。
“哗!”
林云的眼泪噼啦啪啦掉了下来,这是父母的结婚合影。
再往下看,很快自己和大哥出现在照片中。
这是自己周岁照片,这是五岁照片,这是十二岁时在人民公园的照片………。
眼前一切如梦如幻,不知真假。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冲进屋。“老二,爸进医院了,赶紧走!”
“大哥?”
来人正是林云的大哥林峰。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中心医院。”
对方说完跑了出去。
“父亲进医院了?”
一九九一年,自己十六岁,刹那间,一段尘封许久的往事浮上心头。
一九八六年,父亲所在的面粉厂效益萎缩,全厂百十来号工人工资都快发不出来。
一九八七年,父亲响应地方号召承包面粉厂,当年年底就扭亏为盈。
一九八八年,面粉厂虽然形势好转,可激烈的竞争让厂子利润很少,抛去工人工资和各项成本剩不了几个钱。
一九八九年,为带领大家致富,父亲力排众议,贷款二十万购置了一台二手方便面生产线,转行做起方便面,当年效益有了巨大提升,工人收入也大大增加。
可到了一九九一年,市场上出现好几种方便面,都是大厂产品,自家产品没了优势,效益再次下降,同时还款期将至,父亲压力越来越大。
为了减少成本,父亲带头降低工资,结果十几名工人不干,跑去挑事,打了父亲,林峰又直接打了回去,把带头挑事的人脑袋打出个洞,结果被抓进看守所关了半年。
父亲没什么大碍,但大儿子被抓进看守所,企业效益也越来越低,直到一九九二初,贷款到期,还不上钱,父亲被法院起诉,最后判了五年徒刑。
父亲坐牢,工厂也没了主心骨,很快宣告破产,所有工人买断工龄失去工作。
林云父亲从改革先锋成为罪犯,一家人的命运也发生改变。
大哥林峰也是面粉厂职工,从看守所出来后工厂就倒闭了,失去工作后跑到南方想要闯出一番事业,四年后赚了不少钱衣锦还乡,还带回一个女人,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这个女人看中的是钱,骗了林峰五十多万后便不知所终,林峰备受打击,从此走上了犯罪道路,后来因为诈骗被判十五年。
林云母亲更苦,大儿子到南方闯荡,她为了替丈夫还债,在工作之余做起来小买卖,每天早上做油条和豆浆去卖。
赚来的钱大部分钱还债,小部分供林云上大学,辛勤劳作让她积劳成疾,再加上大儿子的事情,五十岁时一病不起,三年后离开人世。
林云自己呢,学习很好,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但父亲入狱让他性格变得孤僻,眼前一切都是黑的。
大学毕业没服从统一分配,自己到南方闯荡,进了一家金融企业,因为心思缜密善于谋划,短短五年时间就在金融市场风生水起,赚了千万身价。
可再多的钱也救不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去世,他变得疯狂,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四十多岁就拥有数亿身家,触犯了法律,也得罪了很多人,只能跑到国外。
林云最后的记忆是在国外别墅,那时他已年过百半,孤身一人有家难回,回想半生无所依托,喝下几杯酒后便失去意识………。
这就是林云的一生,刹那间如走马灯般转了一圈。
“老二,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走!”
大哥催促,林云来不及回味,光着膀子跑了出去。
医院里,父亲林学东正躺在病床上打着针,头上缠着绷带,雪白的绷带上渗出血来。
母亲孙秀芳坐在旁边,病床的周围还有六七个人,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都是面粉厂的工人。
林学东靠在床头,精神还不错,看来是没什么事,他对大家说道:“谢谢各位了,我没事,大家都回去吧!”
几个人也不走,一个跟林学东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对着其他人说道:“大家都回去吧,让林厂长好好休息,你们在这忙忙呼呼,他能休息好吗?回吧回吧!”
“那……那林厂长,我们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事就打声招呼,我们立刻就来。”
“行,谢谢各位了,回吧!”
众人离开,那位中年人留了下来。
此时林云和大哥一起跑进病房,林峰大声喊道:“爸,你怎么样了?”
“你们哥俩儿来了,没事,没事,挨了一砖头而已,明天就好了!”
父亲林学东摆手示意。
林云却是一愣,呆呆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坐在一旁的母亲。“爸,妈,你们………。”然后眼泪就无法控制,如断线珍珠般流了下来。
那个中年人笑了笑道:“老二,你爸没事,就是擦破一点皮,打个消炎药就好,大老爷们哭什么?赶紧收回去!”
林云赶忙擦了擦眼泪,然后坐在床边。
林学东摸了摸林云的头,指着那个中年人道:“见到你周大爷怎么不打招呼呀?”
“哦,周大爷好。”
林云赶忙问候这位周大爷,对方和自家住对门,几十年的老邻居,还是面粉厂的工会主席,不过林云哪里还记得什么周大爷王大爷,早就忘了。
林峰看着父亲躺在床上怒火中烧。“爸,是不是宋朝阳那群王八蛋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林学东叹了口气:“老大,这件事也不怪他们,毕竟咱们欠了人家两个月工资,发发牢骚在所难免,再说,我也没事,今天晚上观察一下,明天早上就出院,你可不能找人家麻烦。”
林云暗叹口气:父亲就是这样,事事替对方着想,典型的知识分子派头,可惜这个年代不讲这一套。
林峰听了眼睛眯起,透出两道狠意,林云知道,大哥这是要跟对方干架了。
林峰比林云大两岁,从小不愿学习,天天打架,是个孩子王,父母逼着他读书,挺到初中毕业就进了面粉厂工作,在工厂里也是个刺头儿,好在厂长是亲爹,能压得住,现在听说老爹被打,岂能善罢甘休?
不过林峰是个孝子,明面上不能违背父亲意愿,只能背后自己解决。
林云和父母二人聊了一会天,看到林学东的确没事这才放下心。
“老大老二,你们回家吧,晚上我留下来照顾你爸。”
母亲孙秀芳让哥俩回家,林峰也不吭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林云急忙跟了上来。
“哥,你是不是去找宋朝阳那个煞笔麻烦?”
林峰火冒三丈。“对,我早就看那个煞笔不顺眼,这次竟然敢打咱爸,真是活的不耐烦,走,咱俩去干他一顿!”
林云一边跟上一边问。“大哥,你跟我讲讲这个宋朝阳是什么人。”
“什么人?就是个煞笔呗,还能什么人?”
林云道:“我知道是煞笔………不是,哥,你准备和这个煞笔打架,那你也不成了煞笔吗?”
“艹,老儿,你说得是什么胡话?”
“哥,我有一个办法,能敲他一笔钱,钱不比打架好?”
“钱?钱哪有打他一顿好?”
“…………哥,别废话,听我的,走,带我去报警!”
第二章 报警抓人
“钱,哪有打他一顿好?”这句话太幼稚,充分提现了林峰的“不成熟”。
当然,此时是一九九一年,国家的改革开放不过十年而已,春风自南方而起,还没有吹遍华夏大地,特别是沈城这种北方城市,“金钱”这两个字带有一丝罪恶感,可背后又是无法抗拒的诱惑,让很多纯朴的北方人生出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感觉。
林云可不会像林峰那般幼稚,打架干什么?赚钱不香吗?
这个叫做宋朝阳的“二流子儿”把父亲打伤,林峰回击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打回去就完了,在前世,林峰用砖头给对方脑袋“开瓢”,然后自己被关进看守所半年,那段时间让父母苦不堪言。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林峰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那一种,林云穿越的时间点正好,当然不会在让林峰去看守所,这架打不成,那就弄点钱,这个时代的人不怕挨打,就怕掏钱,因为没钱呀!要他钱比割他肉还难,那就找警察叔叔帮忙。
林峰带着林云来到最近的一处派出所,低矮的两间瓦房,木头窗户还有缝隙,夏天还好,冬天不得呼呼灌风,墙上挂着一个木头长匾:“龙口街道派出所!”
这哪里有执法机构的威严?
林云在门口看到了两台三轮摩托车,就是摩托车旁边加个斗,北方俗称“偏三斗儿”,这玩意儿可是太长时间没见了。
“老二,你干什么就赶紧去干,完事了咱们去找那煞笔,再过一会儿就下班了,上哪抓他去?”
即便在派出所门前,林峰依旧念念不忘暴揍对方,胆子真不小。
也是,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法治观念,特别是年轻人,一言不合直接就打,这才能体现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
门没关,林云走了进来,屋里闷热,一位二十左右岁的民警满头大汗正和两位老大娘说话,一位三十多岁的民警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还有一位年纪大的民警正在打电话。
地方虽小,可依旧忙忙碌碌。
“我要报警!”
林云进来就大喊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他。
“报警?什么事情?”
那个写字的民警站了起来。
“公安叔叔,我爸被人打了,现在医院躺着呢,凶手逍遥法外,我来报警抓他。”
“哦,你爸被人打了?严重吗?”
“头被打出个洞,住院了!”
“什么?头被打个洞!重伤害,这可是大案。”
三个警察都走了过来。
“大案………?”
好家伙,这下林云都有点懵,什么就大案了。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民警道:“小朋友,赶紧过来,你把事情说一下,小李,你记录。”
年纪最小的民警急忙拿出纸笔,跟他说话的两位老大娘也不吭声,站在一旁已经开启吃瓜群众模式。
“小朋友,你说说经过。”
林云哪里知道经过,不过也不需知道细节,自己一张嘴就能搞定。
“我爸叫林学东,是………!”
年纪最大的民警打断话接口道:“你爸是面粉厂的厂长林学东?”
“对,就是龙口街道面粉厂的厂长!”
“厂长被打破头!这是谋财害命?”
林云无语,脑洞这么大?
“公安叔叔,是这样,一个叫宋朝阳的“二溜儿子”把我爸头给打破了………。”
林云那张嘴天花乱坠,把个宋朝阳描绘成一个不服从上级管理,四处招摇撞骗的厂霸无赖,什么调戏妇女、偷鸡摸狗等等事情都甩在他的身上。
“砰!”
年纪大的民警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林厂长我认识,三年前,他的事迹还登过报,是带领职工奔小康的典型,这么一个大人物竟然被二溜儿子把头打破了,还有王法吗?小李,记好了吗?”
“吴所,记好了!”
“好,你和我一起到医院看看,先取证,证据确凿就抓人………小朋友,你带路!”
雷厉风行,三个人走出屋。
林峰正在门口思考用各种方法暴揍对方,林云一拍肩膀。“哥,咱们回医院取证。”
“取证?取什么证?”
“别废话,上车!”
在北方的一条街道上,龙口街道派出所干警李华副驶着一辆“偏三斗儿”在路上狂飙。
车斗里坐着副所长吴立坤,顶着个“大盖帽”,手里拎着一个搪瓷杠子。
林家两兄弟则坐在后座,“突突突”的声音传了半条街,路旁玩耍的小孩子指着“偏三斗儿”大叫:屁驴子来了,屁驴子来了……………。
很快“偏三斗儿”停在中心医院门口,林家兄弟领着两名干警来到病房。
吴立坤推门进来大声道:“林厂长,听说你负伤了,我来看看你!”
林学东先是一愣,怎么公安找上门了?然后赶紧坐起。
“吴所长,您怎么来了?”
“是你家小子找到我们,说你被打了,我一听就火了,小兔崽子们打架斗殴也就算了,怎么连林厂长都敢打?真是不像话…………哎呀呀!看看,头真被打破了,这是大案要案,必须从重从快,我来询问一下案情,然后马上去抓人。”
林学东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瞪了一眼林峰,这儿子太不省心,怎么连公安都惊动了。
林峰有点急,刚要开口,林学东笑着对吴立坤道:“吴所,这不算什么大事,脑袋就蹭破一点皮,还麻烦你们出面,没事没事,你们回去吧!”
林云在一旁不干了,回去可不行,自己还想赚钱呢,立刻煽风点火道:“吴大爷,我爸不愿意惹麻烦,但那个宋朝阳可牛逼了,刚才我们还从外面见到他,张狂的很,说这事没完,以后看到我爸,见一次就打一次,哥,你说是不是?”
林峰满脑袋问号,下意识点了点头:“嗯,好像………是!”
吴立坤眼睛一瞪:“艹,真是上了天了,还见一次打一次,也就这几年,要是在八三年,他这样的直接就弄到边疆蹲着去…………现在也不行,一定要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小李,我们找他去!”
这个时代的人民警察效率还是很高的,吴立坤和那个小李警员拉上林云兄弟两个又坐上“偏三斗儿”,风风火火去抓宋朝阳。
也不用林峰带路,大家都在一片儿住着,调皮捣蛋的家伙都在吴立坤心里装着。
“偏三斗儿”在狭窄的胡同里拐来拐去,坐在后面的林云头晕脑胀差点晕车,再看车斗儿里的吴立坤,悠然自得,还不时举起搪瓷杠子喝口水,仿佛这车下面装着先进的悬挂系统。
沈城市铁南区是老工业区,数十家大厂分布在此,龙口街道内就有三家大型企业,林学东的方便面厂只是一家街道办企业,在众多高大厂房中毫不起眼。
企业周边有大片住宅区,职工们就住在这里,多数企业成立于建国初期,至今已有四十年时间,这些住宅区的历史也如企业一般长,三四十年,即便是楼房也已到了年限,更不必说是砖瓦平房。
林云坐着“偏三斗儿”在这些低矮平房间穿梭,地上污水横流,半空中是如蜘蛛网般的电线和电话线。
“砰!”
车轱辘在一条水沟边,吴立坤没注意,搪瓷杠子里的水溅出来喷了一脸。
“哎呀!小李,你稳当点………拐弯,赶紧刹车!”
拐过一个弯,迎面一个沙堆,车子直接就怼了过去,李华一个急刹车,同时急转车头想要躲过沙堆。
“噗!”
好家伙,林云兄弟两人被直接颠下车,一屁股坐在沙堆里,没事。
吴立坤乐子大了,转弯太猛,车斗儿直接悬空,他一个平沙落雁飞到沙堆,弄到满身沙子,头上的“大盖帽”和手里的陶瓷杠子都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李华吓得不轻,跳下车急忙将吴立坤扶起来。
“吴所,没事吧?”
“你个小兔崽子,毛手毛脚,这摩托都让你开到天上去了,下次你别开了,让老赵开。”
李华赶紧解释:“吴所,这不赖我,谁知道路中间还有一个沙子堆,前几天来还没呢,今天直接把路堵上了………再说,赵叔那近视眼不得把车开到电线杆子上呀!”
一旁的林云站了起来,觉得一个个怎么都这么不着调,太刺激了,这特么真是个奔腾的年代。
好吧,林云在沙子堆最上面把大盖帽和陶瓷杠子找到,杠子上写着:“要把无产阶级专政坚持到底…………!”
“吴大爷,帽子带好,缸子别丢了。”
吴立坤接过来赞扬道:“嘿,还是二小子有眼力见儿,走,跟我抓那个小兔崽子去!”
胡同里好几户人家,吴立坤轻车熟路来到一户门前,一推,门没关,直接就走了进去,大喊道:“宋大疤剌在家吗?”
第三章 花钱消灾
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从屋里出来,看到吴立坤立刻点头哈腰。
“吴所,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哎呀,这怎么一身沙子呀!”
吴立坤一摆手:“不进屋了,你儿子宋朝阳呢?没回来呢?”
“上班去了呀!怎么了?”
“怎么了?犯事了,把林学东林厂长给打了,脑袋打漏了,现在医院躺着呢,我来抓这个小兔崽子。”
“什么?给林厂长打了?这个小王八蛋,我特么打死他!”对方立刻慌了神。
吴立坤冷哼一声:“你们爷儿一路货色,几年前你就是因为打架差点被送到边疆,现在你儿子天天也在外面打架斗殴,都是你教育出来的。
小崽子之间打就打吧,好家伙,还把林厂长给打了,他是咱们区的改革干将,在市里面挂了号,这要是传到上面,哼,那就是大案要案,至少十年起,搞不了就给弄到边疆带着去………啥也别说了,我现在就抓他去!”
对方听了立时就急了。
“吴所,别呀别呀,我就这一个儿子,还等着他养老送终呢,他要是进去,我以后咋办呀,等他回来我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让他给林厂长磕头道歉,总之,千万别抓他。”
吴立坤指着对方说道:“要是道歉有用,要我们公安做什么?要监狱做什么?
你儿子把人打成重伤,是你这个爹的原因,从小不教育,长大进班房,十八九岁了,不好好工作,天天打架,你还等他养老?我看,在这么下去,你去监狱让他养老吧!”
“宋大疤剌”不停的点头赔不是,林云看到时机成熟走了出来。
“这位是宋师傅吧,你好,我是林学东的儿子。”
“啊,啊,林厂长的儿子?”
对方没反应过来,别人被打都是爹找上门,怎么这次是儿子找来了。
林云接着说道:“我爸现在躺在医院,估计得住上十天半月,医生说出院后也得观察一段时间,搞不好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呢?就是卧床不起,后半辈子需要别人照顾,到时候不知要花多少钱,一切都是因为你儿子的原因,这件事你说怎么办吧?”
对方吓得不吭声,林云也不用他吭声,接着说:“这样吧,你现在拿一千块………算了,你就拿六百块钱,算是给我爸的医药费。
拿出来,这件事一笔勾销,拿不出来,我吴大爷立刻把你儿子抓走,吴大爷,您说我的办法怎么样?”
吴立坤都有点懵逼了,好家伙,要上钱了?
吴立坤咋咋呼呼说要把宋朝阳捉拿归案,其实大半在吓唬对方,这年头打架斗殴多去了,特别是十八九岁年轻人,血气方刚,脑袋被打出血这种事满大街都是,总不能都抓进去坐牢吧。
当然,林学东被打必须要重视,好在后果不严重,吴立坤的想法是把宋朝阳抓到看守所待几天,吓唬吓唬就完事,可林云倒好,直接要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吴立坤没吭声,想看看林云怎么解决,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好了,林云就等你点头呢,然后看向宋大疤剌,那意思很明显:你想想吧。
“六百?这……这是不是有点多?”。“宋大疤剌”有些为难。
“多?我爸脑袋被打破了,那可是脑袋,不是南瓜,搞不好会要命的,我想要你一千,看在你儿子是我爸的工人,才给你降到六百,你还嫌多,那就一千吧!”
“别别别,六百就六百,可咱得说好了,六百块给你,你爸要是有后遗症也别找我们了。”
“没问题,可前提你儿子别找我们麻烦,要是再找麻烦,不好意思,我吴大爷在这呢,大爷,您说怎么办?”
吴立坤思考一下回答:“怎么办?好办,直接拿下送进监狱,该公审的公审该判刑的判刑。”
“得嘞,就等大爷您这句话呢,宋师傅,听到我吴大爷的话了吗?”
宋大疤剌一跺脚:“行,六百就六百,这个小王八蛋,看他回来我怎么削他。”
回到屋,片刻后又出来,手里拿着一沓钱递给林云。
林云接过来,好家伙,都是十块的,俗称“大团结”,这钱长什么样都忘了,现在想起来了。
林云开始数钱,熟练程度比银行员工还麻溜,十秒种不到全部数完,不多不少正好六百。
“行,宋师傅,咱们现在的账一笔勾销,吴大爷,李大哥,咱们走吧!”
吴立坤点了点头,几个人走了出来。
到外面,吴立坤一拍林云脑袋。“你个小猴崽子真是人精,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大爷,这可不是违法,这叫损失费,民事诉讼写的清清楚楚,那个宋朝阳不够刑事案件,那就民事诉讼,就是赔钱。”
“什么?民事诉讼?你也懂这个?”
吴立坤有些不相信。
“吴大爷,我可是要考大学的,这点知识要是不懂,还考个屁呀!”
吴立坤无言以对,实在是不知道民事诉讼有什么条文,但也不能承认,只好打个哈哈。“嗯,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对了,你是林厂长的二儿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云,这是我哥林峰。”
吴立坤瞥了林峰一眼道:“林峰这兔崽子我认识,比宋朝阳那二流子强不了多少,我告诉你林峰,你以后要是敢把别人脑袋打破,我一样罚你,知道吗?”
林峰没吭声,今天的事情太特么怪,自己根本没搞明白。
此时林云拉着吴立坤走到一处隐蔽地方,把六百块钱分成一半,其实是二百六十块钱。
“吴大爷,这钱给您,您别嫌少………!”
吴立坤的脸刷就变了。
“干什么?你这叫贿赂,我还以为你这个小家伙聪明呢,想不到学了歪门邪道,滚,赶紧滚!”
林云一下子愣住了,好同志呀!
“刷!”
林云立马把钱收回,然后连连道歉。“吴大爷,是我不对,我被社会的歪风邪气污染了,以后一定改,不,马上就改,保证以后不做这种事了。”
“哎,这还差不多,年轻人好好学习,别总扯这些用不着的,还有,回去跟你爸说,也别总拖欠工人的工资。我知道工厂效益不好,可老百姓没工资就吃不上饭,你爸有本事,让你爸想想办法。”
林云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当然要管,但是怎么做还没想好,不过吴立坤的人情他也不愿意欠下。
“吴大爷,您两袖清风不要钱,这样我让人给您做个锦旗,上面写………对了,就写:惩恶扬善、犯罪克星,怎么样?”
吴立坤哈哈大笑:“林云,你这小子鬼点子可真不少,还犯罪克星,亏你想的出来,算了,我们就是干这事的人,你把这心思还是放在学习上吧。”
此时,林云真有些钦佩对方的职业道德,这才叫人民警察,想到这里自己倒是有些惭愧。
这六百块钱可是自己拉着吴立坤这面大旗才“骗”到手,如果没有吴立坤,你试试能不能搞成这件事?听宋大疤剌这个诨号就知道此人也不是善茬。
“吴大爷,其实这件事我有些惭愧,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客,把李大哥还有咱们所里的人都叫上,一起吃个饭喝点酒,怎么样?”
吴立坤呵呵一乐。
“看你也就十五六岁,社会上这一套怎么如此通透,就这能耐,比你哥强多了。”
林峰在一旁也不吱声,今天这枪着实躺了不少。
林云笑道:“吴大爷说笑了,我这不叫社会上这一套,是人情事理,您不求回报帮我一把,我无以回报,请您吃顿饭还是应该的,您说是吧!”
吴立坤点点头,觉得这个年轻人跟别人不一样,有谋略,有办法,举止言谈颇有气象。
“好,吃饭没问题,不过你太小了,回去叫上你二叔,那个家伙我挺喜欢,叫他一起过来,今天晚上咱们去“八大幌”,你小子赚了六百块,得好好宰你一顿!”
林云:………………说好的职业道德呢?转眼间就没了?
第四章 办法
林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林云的爷爷林永昆三零年出生在魔都盛海市,那时的盛海是国际大都市,十里洋场夜夜笙歌,市民受教育水平高于其他城市。
林永昆从小上过私塾,国难期间也没停止学习,十七岁抗战已经胜利,考上了中专,二十岁毕业时,一个新的国家已经建立。
当时正是国家工业建设时期,人才是宝贝旮瘩,于是林永昆被派到沈城化工厂工作,后来担任化工厂副厂长,为沈城的化工行业做出过很大贡献。
林永昆在盛海市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前世林云在外上学时见过他们,家里条件自然比沈城这一脉好得多,后人也有大学教授和企业高管。
林云的祖籍在盛海,不过爷爷毕业就到了北方沈城,父亲这一辈都是在沈城出生长大。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没错,林云的父亲林学东骨子里兼有盛海人的视野和北方人的豪爽,盛海人的视野让他有胆量承包面粉厂,北方人的豪爽让他有胸怀谅解殴打自己的人。
不过到了林云的二叔,视野没了,只剩下了豪爽。
林云还有三叔、姑姑和小叔,都是高中文化,没考上大学,毕业后,除了姑姑进入到政府部门工作外,其他人到了工厂上班。
然后九十年末期北方企业大规模破产,他们失去了工作,好在血液里有盛海人那种坚韧不拔的劲头,自主创新,自力更生,个人的奋斗让他们的生活还算可以。
晚饭林云请客,二叔林学文被吴立坤亲自点名,六个人叫了一桌子饭菜,什么红烧肉、炖牛肉、炖排骨、红烧鱼等等,都是“硬菜”,还喝了三瓶“龙口大曲”。
你说这顿饭多少钱?好家伙,足足三十一块钱,简直是太特么便宜了。
真的便宜吗?其实不便宜,甚至是很奢侈,要知道九一年沈城市工人的月平均工资才一百三四十元左右。
就算是沈城市长这个级别,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五六十元,如此工资水平,一顿饭吃掉三十块钱,不奢侈是什么?
当然,对林云来说,三十多块吃顿饭有点寒酸,可没办法,在九一年,你想找那种几个人一顿饭几百上千块钱的地方基本没有,很多时候,有钱你都花不出去。
晚上,父母在医院住,林云和林峰哥俩在家,一个五米长的火炕,喝了两瓶啤酒的林峰睡的跟死猪一般,时不时的说着梦话:干他………宋朝阳………你这个煞………笔。
看来没打对方一顿让林峰意难平。
林云可不会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前世是什么人?从小学习好,小学跳级一年,十七岁上大学,大学毕业后自己跑到南方闯荡,后来到金融机构工作,身边都是人精。
人精做事有更深远的打算,不会在意眼前的蝇头小利。
现在是一九九一年,对林云来说,这就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奔腾年代,不过开局有些糟糕。
自家当前的形势不太好,一家方便面厂濒临倒闭。
其实这种破厂子倒就倒了,林云不在乎,可还欠银行贷款,这就有些麻烦。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贷款还上,要不然父亲还得坐牢,还贷款需要钱,钱去哪里搞?
换作前世的林云,几万十几万算个屁,金融市场上转一圈就是几百上千万,可现在不行。
一九九一年,国内只有盛海和深市两家证券交易所。
如果林云没记错,盛海证券交易所是去年十二月份开始营业,第一批只有八家公司股票,史称“八大股”,交易第一天门口人山人海,所有人都知道买到就赚钱,而且是几十倍上百倍的赚。
深市证券交易所则是在七月份,也就是现在正式营业,数万人蜂拥而至,差点把交易所挤塌了,大家都知道买股票能赚钱,而且是几十上百倍的回报。
如今想要购买股票怕是没有几万块钱不要想,这条路林云暂时不考虑,除非是明年“打新股”才可以入场,那时林云必须要买入新股,因为这条路是当下赚钱最快的路,也是改革开放早期积累财富最多的道路。
抛去金融市场,其他赚钱的方式也很多,倒买倒卖可否?当然可以,南方买北方卖,差价也不少,可也需要本钱,而且时间周期也不短,所以被林云忽视掉。
怎么样才能最短时间内赚钱呢?
林云想来想去,似乎有一条路可以尝试一下,那就是去深市看看。
九一年的深市是全国最大的一座金矿,这里是改革春风的起源之地,是无数人梦想起飞之地,这个时代,凡是有些头脑的人都会跑到这城市,就如忠实的信徒前去朝圣一般,在他们眼里,深市遍地是黄金,只要弯腰就能捡起。
思前想后,林云终于下定决心去深市,现在是暑假,近两个月的时间一定要把贷款钱赚回来。
林学东出院后直接去了面粉厂,头上的绷带已经拿了下去,不过额头处贴了一块纱布。
林云没事,也跟了过去,当林学东走进面粉厂,很多工人都围拢上来。
“林厂长,您没事吧,我今天早上才听说您受伤了,要不然我昨天就去看您了。”
“林厂长,那个宋朝阳是我徒弟,他打您的头就是打我的脸,从现在起,我就没有这个徒弟了。”
很显然,林学东在工厂的威望很高,深受工人们的拥戴。
林学东对着大家抱了抱拳。
“各位,谢谢了,谢谢了,我没什么事,朝阳那孩子也是一时失手,所以大家也别埋怨他。
另外也是我对不住大家,最近工厂效益不好,欠了两个月的工资,大家放心,我已经去找街道了,明后天就能把上个月的工资补上,一分不少。”
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喊道:“厂长,我们也知道工厂效益不行,这不是您的原因,我大哥的厂子都四个月没开支了。
咱们这帮人以前工资比其他厂子高出不少,现在厂子有难,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钱得先用在刀刃上,我们的工资可以先放一放,各位说对不对?”
有几个人附和着回应几句,但更多的人默不作声,毕竟他们也是普通人,没了工资怎么生活?
林云没和大家掺和,自己溜到工厂里看看是什么情况,不过这是工厂吗?这不就是个小作坊吗?
第五章 林学东的执念
方便面厂区不小,有两千多平方米,原来是龙口街道面粉厂,后来林学东承包下来,到用的地方只有六百多平方米大小。
一间三百多平米的厂房里是一套方便面生产线,这是三年前从临州双峰方便面厂讨来的二手货,花了二十万元,然后林学东就创造出了“龙口方便面”这个品牌。
引入生产线的第一年,年生产龙口方便面三十万袋,市场全部是在沈城。
这一年龙口面粉厂实现产值四十五万,净利润十六万元,抛去全厂五十多人的工资、成本和贷款外,林学东有一万多元的收入,成为龙口街道第一个万元户,从此声名大噪,被誉为改革先锋。
第二年,方便面市场形势急转直下,产量从前一年的三十多万袋减少的二十五万袋。
第三年更少,不到二十万袋,今年上半年只卖出七万袋,员工的工资拖欠了两个月,林学东急的都白了头。
产量之所以下降,是因为市场上出现了很多方便面,市场竞争越加激烈。
如今市场上有数家知名的方便面品牌,南方浙省临州市的双峰快餐面,这是老品牌,七十年代就颇有名气。
中南省洛河市的南杰村方便面稳稳占据中南省方便面市场的第一把交椅。
还有盛海市益民方便面也是驰名商标,益民公司还有一款产品叫做“大白兔奶糖”。
另外海南还有一家名为“华丰”的方便面如今也强势崛起。
其实这些家方便面厂在七八十年代就开始生产,不过那时他们只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很少到其他省份争夺市场。
但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开始发挥作用,很多企业产品开始向全国发展,进入九十年代,供销社变成了经销商,代理出现,他们把产品卖到各个省份和城市,产品渠道随之产生。
另外,进入九十年代,老百姓生活水平逐渐提升,对产品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以前是能吃能用就行,现在则是好吃好用才行。
龙口方便面不过是一家街道办厂,要规模没规模,要市场没市场,至于说味道嘛,还不知道,想必也是很普通。
要钱没钱,要技术没技术,怎么和别人比?这就是市场的进步,八十年代物资短缺,随便弄出一个产品就能卖出去,赚钱很容易,但进入九十年代,市场上的优胜劣汰开始发挥作用。
总之,林云看完父亲的工厂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基本上是没救了。
工人们开始工作,林学东也跟往常一样,在各个环节事无巨细的跟踪指导,面粉的质量,油炸的温度,面条的柔韧性等等。
可工人们的积极性不高,原本五十多名职工如今也剩下不到四十人,像宋朝阳那样的工人有不少,平时不来上班,林学东那他们也没办法。
午饭时分,很多职工随便拿点方便面泡着吃,林学东也没阻止,林云也泡了一碗。
“嗯,面的味道还可以,就是清汤寡水。”
方便面里只有一袋盐包,这样林云很不习惯。
林学东坐在林云身旁,没吃饭,不知道再想什么。
“爸,你不吃?”
林云关心道。
“老二,你昨天去老宋家要了六百块钱是不是?”
“哈,嗯,这算是给咱们的赔偿,钱在家里,晚上我给我妈!”
林学东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小子挺有经济头脑,比你哥强多了,不过这不是正道,下不为例。”
“是………爸,我看这厂子不太好,怕是要维持不下去了。”
林学东苦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我怎么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我尽到最大努力就够了,倒是这些职工,如果企业破产,他们怕是也要失去工作了。”
“爸,你是承包了龙口面粉厂,职工的身份不是全民工就是集体工,企业破产了也影响不到他们,跟咱们没关系。”
林学东微微一愣。
“老二,你还懂得什么是全民工什么事是集体工?”
林云挑起一根面道:“爸,我当然知道,报纸上不是天天报道这些东西吗?”
“哦!还真是。”林学东点了点头。“老二,你能看到这一点很了不错,但这意味什么你知道吗?”
“意味什么?”林云问道。
林学东轻轻说道:“意味着我们整个社会将打破原有的平衡,以前全民和集体都是铁饭碗,雷打不动,但以后就不行了,会有巨大的变化。”
林云点了点头道:“爸,你说得对,那时技术落后的企业会被淘汰,就像这座工厂,工厂倒闭,工人能好吗?”
林学东苦笑道:“没错,其实咱们铁南区已经有几家工厂买断了工人工龄,咱们这面粉厂如果不是我折腾一番,四年前就已经倒闭,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改革开放是国家和全体人民的大机遇,可同样的,也是一次大变革,我们身在其中,一定要抓住机遇,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也要向前冲,因为就给我们这代人的机会不多了。”
林云看着父亲道:“爸,凭您的本事,即便不做方便面了,以后的机遇还有很多。”
林学东摇了摇头:“老二,你的机遇会有很多,读了大学,有了学问,大把的机遇等着你。
可是我不成,读书不多,上班时就在面粉厂工作,只知道面条这些玩意儿,其他的什么都不懂。
其实方便面就是一个机遇,只是现在有些问题罢了,只要挺过去就好,如果不做这个,就相当于错过了一个机遇,那一辈子就过去了,所以,再苦再难也要坚持………必须坚持下去!”
这一刻,林云从父亲眼里看到了那执着的信念,他是真的把这一袋方便面当成了毕生的事业。
林云点了点头,将饭盒里的面条吃掉,然后抬起头对着父亲说道:“爸,您做的面条很好吃,放心吧,咱们的事业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云第一次听父亲和自己讲他的感受。
在前世,父亲创办方便面厂的这段时间自己正在上学,那时只顾学习,高三时父亲进了监狱,这件事对自己影响很大,差点没考上大学,而且让自己开始“黑化”。
一个兢兢业业的人,结果却锒铛入狱,要知道这家面粉厂只是林学东承包的企业,产权属于龙口街道,即便贷款没还上,责任也属于产权方,林学东充其量只是经营不善,为什么要替人背锅?
没有人站出来替父亲说话,就好像面粉厂倒闭就是因为林学东。
父亲出狱时,林云已经大学毕业,在南方工作很少回家,林学东也从此消沉,再也没有那股冲劲,不言不语,再也不是林云心中那个无所畏惧的高大形象,父子之间也出现了一丝隔阂。
在前世,林云对这段经历始终耿耿于怀,先是觉得是社会辜负了父亲,后又觉得父亲自暴自弃,辜负了母亲,可现在看来,是父亲没了希望,。
父亲是建国初期最早的一代人,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林云无法想象,读书不多,吃苦最多,改革开放时,很多人已到了而立之年。
面对大变革的冲击,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少部分人顺应时代,披荆斩棘成为了弄潮儿,大部分人只能随波逐流。
父亲是一个敢挑重担的人,认定了自己的事业,也认为一定能成功,这是他的理想和信念,可一旦理想崩塌,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了。
做方便面能不能成功?当然能成功,林云前世,最著名的方便面品牌“康师傅”,最高时一年能够卖出六十亿袋,自己父亲制作的面未必比“康师傅”差,他们能成功,父亲为什么不能成功?
“方便面吗?好吧,前世没玩过这个行业,这辈子就先玩玩试试手。”
林云暗下决心要为父亲实现第一个梦想,不过实现之前得先还债………。
……………………………
第六章 去深市前的准备
“什么?老二,你要去深市?不行不行,深市距沈城有几千公里,坐火车”
母亲孙秀芳听说林云要去深市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妈,现在是暑假,我闲着也是闲着,去深市看看能开开眼界。”林云缠着母亲。
“开眼界也不能跑那么远的地方,你可以去首都,首都距离咱这近,去盛海也行,你大爷爷和姑奶都在盛海,能有个照应,深市绝对不行!”
母亲坚决不同意,林云又看向父亲。
林学东思索片刻说道:“老二,深市还是不要去了,太远,而且现在去深市非常困难,你想去也去不了………如果真想开开眼界,去盛海吧,那里比深市要好。”
林云摇头。“爸,妈,深市可是特区,即便是首都和盛海也比不了………。”
林学东不等儿子说完就打断道:“不要多说了,我同意你出去长长见识,但深市不行,你要不去首都,要不去盛海,只有这两个地方。”
“…………那还是去首都吧!”
林云决定“让步”。
林学东马上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嗯,后天怎么样?”林云回答。
“行,你自己定,这是五百块钱,我明天再给你开个介绍信,就说是面粉厂的员工,你拿着钱和介绍信就可以去了,对了,你从老宋家要的六百块钱…………算了,你自己拿着吧!”
林云并不奇怪父母反对自己,深市距离沈城有两千五六百公里,坐火车的四十多个小时,太远了,而且九十年代不太平,车匪路霸不少,他们同意去深市才怪。
不过林云早就想到这一点,这只是投石问路,去不去由自己决定,那就是必须去深市,要不然老宋家的六百块钱白搞了。
父亲给了自己五百块钱,再加上自己的钱,现在有一千一百多块钱,可还不够,最好有一千五百快才有些底气,剩余的钱谁出?大哥出呗。
晚上休息,林云和林峰二人在一个屋中,林云开启“嘴炮”模式。
“哥,你想赚钱不?”
林峰道:“当然想,老二,还去老宋家搞点?”
林峰没打宋朝阳,心里总是有些不甘。
林云白了他一眼道:“屁,他们已经赔了六百元,再去要,那就是敲诈勒索,你想进监狱呀!”
“那上哪去赚钱?”
林云回答:“去深市呀!只要我去深市,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搞到更多的钱。”
林峰皱了皱眉头道:“老二,爸妈可不同意你去。”
“他们不同意我就偷偷去,我先去首都,到了首都就谁也管不了我了,在那换乘到深市的火车,这个方案怎么样?”
林峰挠了挠头道:“我哪知道?”
林云小声说道:“哥,我告诉你,深市遍地是钞票,就看你能不能发现,只要我到深市就能赚来钱,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本钱不太够。”
林峰一瞪眼睛:“还不够?你现在都有一千块钱了,比我都多。”
“一千块钱哪里够,我准备这趟去深市赚上十万块钱,起码得要有一千五百块钱,还缺四百,你那里有没有?”
林峰一听紧张起来。
“我可没有,我的工资都给妈了,你别打我的主意。”
林云嘿嘿一笑。
“哥,这钱我可不是白借,你借我一百,等我回来就还给你二百,你借我一千,我就换两千,这买卖可不好找,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什么?借一百还二百?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好,我可以给你打借条,如果还不上,那每过一个月就多还一倍。”
林峰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林云道:“这可是你说得!”
“当然,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打借条!”
林云从书包里拿出笔和纸。
林峰想了片刻,打开柜子,从最下面翻出一个布包,里面放着厚厚一沓钞票,十块、五块、两块,总之零零散散一大堆。
林峰现在一个月工资是一百一十一块两毛二分钱,工作一年时间总收入一千三百多块,但每个月工资发下后七十块钱要交给母亲,一年时间自己手里也就四百块钱,他平时也不怎么花钱,基本都留了下来。
林峰先是从包里拿出二百块钱,想了一会又拿了一百,刚要递给林云时又收了回来,然后就把包里的钱都递给林云,
“老二,这里面有三百五十二块钱,都借你。”
林云接了过来。
“哥,就算你借我四百块,等我回来还你一千。”
“真的?”
“那还有假,说一千就一千。”
林云把钱收了起来。
林峰把纸和笔递给林云。“写借条!”
“好,我写!”
林云拿着笔写下:林云借林峰四百元,还款期限两个月,到期后还给林峰一千元,如果逾期未还,每过一个月多还四百元,特此为证。林云,一九九一年七月三日。
林峰认真的读了一遍,觉得没问题,然后叠好放到原来放钱的地方。
这一夜,林峰说梦话都是:都别牛逼,我………我成万元户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云就跑到沈城火车站买票,从公交车下来,老远就看到车站前方广场中那个高耸的坦克雕像。
林云对这个雕像印象太深,前世每次坐火车都会在这座雕像下面路过,进入二十一世纪,有一次回家突然间就看不到了,听说搬到了烈士陵园。
买了一张到首都的火车票,这时的火车票都是纸做的,像一个小卡片,上面写着出发地和目的地,价钱是二十二块钱,同时在票中间有一道绿色的横线,表示快车,如果是两道横线就是特快,没有横线则是普通列车。
买完票,又到银行去了一趟,把八百块零钱钱兑换成八张百元大钞。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用百元钞票,人们日常使用最大面额就是十块钱,就是俗称的“大团结”,八百块钱如果换成大团结得八十张,放在兜里不方便。
万事俱备,明天出发。
当天晚上,母亲孙秀芳一边和林云唠叨一边缝着什么。
“老二,你到首都可以去长城和故宫看看,当年我和你爸结婚时去过首都,也去了这两个地方,这一晃都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变没变样。”
林云笑道:“妈,长城和故宫都好几千年了,二十年能变什么样?等有时间我再带你和我爸去溜达溜达,也算是故地重游。”
孙秀芳笑着摇了摇头:“你爸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去?
两年前你那在盛海市的大爷爷和姑奶邀请咱们去,你爸就没空,你二叔和老叔跟着你爷去了,回来就说盛海好,比咱沈城好多了。”
林云和母亲两人聊着,这一刻林云觉得自己太幸福,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贵,在前世,他失去了母亲,这一世,他要让父母亲人过上最好的日子。
“缝好了!”
母亲把一个小裤衩递给林云,林云接过来一看,小裤衩后面多了一个兜。
母亲嘱咐道:“你的钱放在兜里,千万要记住,不能让别人看到。”
林云:“……………!”
第七章 火车见闻
林云上了火车,向着车门口的母亲和林峰摆了摆手,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
母亲又走到车窗前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让儿子早些回家之类的话,林峰在后面对着弟弟挤了挤眼睛,只有他知道林云这趟可是远门,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
当然,林云嘱咐他等自己走了再告诉父母。
“妈,你回去吧,哥,好好照顾妈和爸。”
林峰摆了摆手:“用你说,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我的钱………!”
林峰差点说漏了嘴。
看着母亲离开,林云突然想起朱自清的那篇文章,不舍之情油然而起。
在前世,自己上大学后就离开了家,大学毕业也是在外奋斗,很少感受到父母的亲情,父母离世更让他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无所顾忌之人。
“人呀,还是有父母的好。”
………………………
不断有人走进车厢,此时是七月份,是沈城天气最热的时候,最高温度能到三十五六度,火车也没空调,车窗全部打开,即使这样也跟蒸笼一般,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
“老弟,帮个忙!”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举着一个大包裹往货架上放,抬不动,向林云求助。
“好嘞!”
林云扶着包裹两人合力放到架子上。
“谢谢小兄弟!”
对方一屁股坐在林云旁边,然后拿出一盒“炮台”烟。
“小兄弟,来一根?”
“谢谢大哥,不会抽!”
林云婉言谢绝,前世他有时也抽烟,重生过来烟瘾倒是没跟来。
“滋!”
对方划了一根火柴把烟点燃,一股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
现在火车车厢也没有禁止吸烟的说法,周围不少人都抽烟。
“小兄弟,你这是到什么地方呀?”对方吐了口烟问道。
“到首都!”
“这是去上学呗!”对方又问。
“嗯,走亲戚,大哥这是去哪呀?”
“去深市!”对方回答。
“深市?这是去做生意呗?”林云问道。
“小兄弟很有眼光嘛,没错,去深市做生意,我告诉你,深市现在遍地是钞票,都像捡钱一样,我有个哥们在那,两年就赚了三万块,好家伙,三个万元户呀!吓死人呀!”
林云笑道:“那我也预祝大哥早日成为万元户。”
“哈哈,你这个小兄弟很会说话,借你吉言。”
没错,这个时代很多有头脑的人都往深市跑,觉得那里是天堂,不过是不是天堂,还得看个人的修行了。
车厢里的座位很快坐满,连过道都站了不少人,这个时代坐火车有一点好处,基本上都可以买到票,座位票卖完了还有站票,此时,火车发出一声长鸣。
“滴………!”
与此同时车身猛地一动,缓缓启动,然后越来越快,向着首都方向驶去。
沈城距离首都将近四百公里,二十年后通了高铁,不到两个小时就到,可现在不成,即使是普通快车也是绿皮车,晃晃悠悠得五六个小时。
车快有车快的好处,节省时间,可车慢也有车慢的好处,小小的车厢里都是人间百态。
前面几个乘客很快就混熟了,一个人拿出扑克牌,四个人玩,前后的乘客在“把眼”。
两个抱孩子的女子在聊着家长里短,从受老婆婆的气到喂养孩子的不易,颇有同病相怜的架势。
还有一个人穿着西服,也不嫌热,口若悬河大谈自己的创业之路,引来不少人的捧场,几个人还不时讨教一些例如倒买倒卖等方面的问题,待对方给出答案后,立刻有种恍然大悟间的觉醒。
还有一位二十左右岁的女子,看起来是个大学生,手捧一本王国真诗集津津有味的看着,眼里不时冒着光,仿佛已经置身在浪漫的海洋,喧闹环境完全无法影响到她。
林云靠着窗户向外看去,大片田野飞快掠过,浓浓的乡土气息和车厢内人们的纯朴情感混杂一起,这就是九十年代初的风貌,比二十年后,手持笔记本电脑,不断打着电话的人们纯真的多。
“茶叶、果脯、毛嗑、方便面、火腿肠有没有人买了?”
一个女乘务员推着小货车沿着过道走来。
“借过借过,有买的吗?”
售货员正式登场,此时也到了午饭时间。
听到叫卖声,林云的肚子开始叫唤,随手从带的一个帆布包里掏出一袋龙口方便面,又拎出一个铝饭盒。
“大哥,我去打点水!”
林云蹭出座位,迎面遇上了售货员,两旁不少人已经把售货员围住。
“这果脯多少钱?”一个人问。
“五毛钱!”售货员回答。
“五毛?太贵了吧,我家那只买三毛,买不起!”
“这袋方便面多少钱?”另外一人问道。
“六毛一袋!”售货员回答。
“六毛?我家那只卖四毛,买不起!”
“这火腿肠多少钱?”
“五毛!”
“五毛?太贵了………。”
售货员不耐烦了。“这是春都火腿肠,知名品牌,也就是快车能买到,慢车上都没有,爱买不买。”
“春都火腿肠?你是说那个跳舞的火腿肠?”
一个人询问,立刻引来几个人的注目。
林云也停了下来,会跳舞的火腿肠,这不就是那个广告吗?
林云知道春都这个品牌,是八九十代最著名的火腿肠品牌,最鼎盛时达到年产值六十亿元,可谓是“国内第一腿”。
让春都火腿肠名声大噪的就是在九一年国家一套电视节目中播出的那个广告,几根火腿肠在电视里如钢琴键般弹来弹去。
这样的广告放在二十年后,不,即便是十年后,人们只会觉得很土,可在九一年可是类似脑洞大开般的创意,毕竟这个时代老百姓是没什么脑洞的,一个看起来很傻的创意都能让大家高朝。
从此以后春都火腿肠就火了,瞬间让中南省春都肉联厂扭亏为盈,三年内便拥有全国七成以上的火腿肠市场。
当然,这个市场准系入门槛低,市场自然不能让一家独占,随着金罗、双会等其他厂家的崛起,几大品牌开始了正面较量,打的天昏地暗。
既然看到了传说中的品牌,那就尝尝吧。
林云从包里掏出五角钱递给售货员。
“来根火腿肠。”
“好了,给你。”
林云结过“红通通”的火腿肠向着开水间走去,等了足足十分钟才打到热水,刚离开,就听管理员大声喊道:“暂时没水了,正烧着呢,后面的人等等!”后面的人顿时发出埋怨声,可也没办法,等吧。
一包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肠就是林云的午餐。
用嘴撕开火腿肠的皮子,咬上一口,好家伙,都是肉,五毛钱花的值。
当然,林云知道早期的火腿肠八成以上是猪肉,那真是值,不过随着多个品牌加入,价格战让火腿肠的肉量直线下降,最低时到了只有百分之十五,剩下的全是面,以至于人们称之为“面棍”,可谓实至名归。
第八章 首都见闻
下午两点,火车缓缓驶入首都车站,这是终点站,所有人下了车,林云出了站台,直接跑到售票处询问到深市的火车。
九十年代初也没有大屏幕这种高科技物件,只能到询问台问。
“没有直达深市列车,可以到花都市。”
“到花都市多少钱?”
“普通列车硬座七十八块六毛一,硬卧下铺一百零六块二,普快列车硬座八十六块八毛六,硬卧一百一十九块三毛二............。”
首都到花都距离超过两千公里,火车票价是七十八块,这价格真是太便宜,不过此时是九一年,将近八十块钱的火车票已经相当于很多人半个月工资了,便宜个屁呀。
又问了开车时间,林云决定乘坐今天晚上六点的一趟列车。
“售票员姐姐,给我来一张晚上六点到花都市的普通列车硬卧上铺!”
“一共是一百零四块一。”
林云交了钱领了票,然后走出首都车站。
三十年后,首都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常住人口多达两千万,二三百米高的大厦随处可见,但现在,差的远呢。
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举目四眺,看不到一栋标志性的建筑,人倒是不少,男男女女,偶尔间有穿着艳丽的漂亮姑娘走过,大波浪头型,红色的衣裙,在大多数身着“朴素”的路人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引来不少人的观看。
林云要等三个多小时,闲着也是闲着,向广场外面走去,刚走出几步,一个穿着风衣的人鬼鬼祟祟走了过来。
“小兄弟,买计算器吗?便宜,五块钱一个。”
对方把风衣掀起,好家伙,里面挂着十几个计算器。
林云笑着摆了摆手,这破烂谁买呀!
对方不弃,跟着林云小声说道:“你可以划价,价格好说。”
林云停下脚步,对方一看有戏,急忙凑到跟前道:“挑一个!”
“挑一个?”
林云看了看,又皱起眉头道:“你这计算器型号落后了,都是286型号,有没有486型号的?”
对方一愣,心道:这还分型号呢?上货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呀!
林云拿起一台摇头道:“这型号太过时了,286都不到,现在深市那边都有486和多媒体机型了,咱们首都不知道有没有,估计没有,如果你弄来那种机型,一台能赚十块钱,你赶紧去弄吧,这型号根本卖不出了。”
林云说完转身离开,对方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高手呀!........不好,这家伙一定是同行,不能让他抢了先。”
想到这里,他也不卖了,风衣一裹直奔售票处。
沈城是北方最大的城市,可跟首都比起来还差得远,从大街上行驶的车辆就能看出来,沈城街道上小轿车不多,即便有也只是毛熊国的“拉达”车,偶尔有大众的“桑塔纳”,很少见到如奔驰、宝马这样的豪车。
首都的大街上则不然,很多车型都能看到,奔驰宝马也不是难见。
当然,林云对奔驰宝马等豪车没兴趣,前世自己都有好几台,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他们再干什么?
没有广场舞,只有练气功,每座公园都有一群人在专心修炼。
“有意思!”
林云站在一旁,看着一群人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各个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对天发功,有一老者在旁不停踱步,应该是师傅,还不时纠正门徒的错误。
“手指要指着太阳,通过意念吸收太阳能,然后将太阳能导入身体。”
林云深吸一口气。“好家伙,人能吸收太阳能,此功应该叫大树功。”
再看旁边一块黑板,上写几个字:阳光普照功法现场传授大会。
“哈,阳光普照功法,够直接!”
公园里不仅有这一处传功大会,旁边还有一拨,名为“全能信息功”。
这信息功怎么说?一看便知,每个人头上顶着个铝锅,师傅头上则是一个超大号的铝锅,顶着不说,还在传道授业:你们感到宇宙信息了吗?听!这是国家电视台,现在正播放广告........调一下.....听!这是首都电视台,也在播广告.........好,到国外了,这是米国电视台,正在播放相声...........。
“噗嗤!”
林云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就在此时,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头顶着锅闭着眼喊道:“我也收到播相声的那个台了,还有人笑呢!”
林云转身就走,这特么就是一群傻子好吧。
林云前世就知道这是一个气功盛行的年代,各种神奇玄幻的功法都冒了出来,但在前世,林云并没有像现在这般接近所谓的神功,毕竟家人很少有练的。
“哎呀,我那个大哥好像也挺喜欢练功。”
林云突然想起大舅家的那个大哥,在前世,他是北黄村著名“武圣人”,练过轻功、铁砂掌、铁布衫等高级功法,周边不少年轻人都来拜师学艺,要是再发展几年,这个大哥怕是也能广收门徒,成为“一代宗师”,可惜他二十岁时从三米高的房上跳下来摔断了腿,这下好了,从此跌落神坛,还得了个“孙铁拐”的诨号。
“这次穿越有点急,还没时间去姥姥家一趟,爷爷家也没去,等回来得去看看,顺便拯救一下这个大哥。”林云打定主意。
晃晃悠悠在城里溜达了两个多小时后回到火车站,在候车室又吃了一盒方便面,晚上六点十分,前往花都市的列车开始检票,人不少,林云随着排队的人登上火车。
卧铺车厢很安静,在这个年代,能舍得买卧铺车票的人不多,大多数公事出差的人,一般人都会选择硬座,毕竟多出的二十多块钱不是小数,能买十斤肉呢,对大多数人来说,能省就省。
林云把自己的布包放在自己的铺位,顺手摸了摸裤裆—钱在还。
不断有人走进车厢,扛着大包小裹。
“在这呢!”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拎着个帆布大包走到林云身前,对着后方喊了一声,然后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也跟了过来。
男子把包裹扔到架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下铺上。
“媳妇,坐在歇歇,车还得等会开!”
“这位大哥,你们是出门逛亲戚呀?”
林云开口询问道。
“哦,这个小兄弟,我们是到花都市打工。”
对方回答。
“到花都打工,这距离可不近呀!”
对方点了点头:“是呀,这一张票一百多块钱呢,要不是为了这孩子,我可舍不得这火车票。”
林云看了看孩子,也就一岁多一点,也不吭声,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林云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小孩子的脸说道:“小孩子,你爸爸妈妈要带你去花都了,带着你一起赚钱,等你长大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你高不高兴呀!”
小孩子也不认生,手指头在林云的手上摸了一下,然后笑了。
小孩子的父母很意外,女子笑着对林云说道:“我家这娃娃很认生的,别人到跟前他都哭,这个大兄弟厉害,见到你还笑,真是有意思。”
林云一伸手道:“那我抱一下看看!”
女子二话不说就把孩子递给了他。
小孩子被林云抱在怀里努了努嘴,小手一伸摸了下林云的脸,林云做了个鬼脸,逗的小孩哈哈笑起来。
“哈,真是绝了。”
孩子父母觉得很惊奇。
第九章 三个赚钱的方法
“乘客朋友们,本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送亲友的旅客抓紧下车。”
喇叭里传来声音,就要开车了。
“呜………!”
汽笛响起,乘务员准备关门,就在此时,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跑了过来。
“等一下,等一下!”
乘务员急忙帮着他把行李箱搬上车,他紧跟着上了车,刚站稳,火车缓缓开动。
“总算赶上了。”
来人拉着行李箱走进了林云所在的车厢,一边走一边扇着扇子,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渗透。
来到林云傍边,看了看车票,然后一屁股坐在窗口的凳子上:“总算到了。”
林云看了眼对方,四十左右岁的男子,身材有点胖,上身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裤子,蹬着一双皮鞋。
白衬衫黑裤子加皮鞋,这一身在九十年代初不多见,特别是拉杆行李箱,一看就是进口货,因为国内做不出来。
“这家伙八成是个商人!”林云心想。
“铃铃!”
耳旁突然响起铃声,林云一愣。“电话?”
果然,男子从背着的一个皮包里掏出一部电话,跟砖头一般大小。
“大哥大!”
林云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哥大”是世界第一代移动电话,七十年代年诞生于米国,八十年代末就传入国内。
“大哥大”这东西的价格只能用昂贵来形容,一部三万块钱,入网费三千,一分钟电话费一块钱,如此昂贵,即便是十年后都很少有人用的起,更不必说现在了。
男子掏出“大哥大”,立刻成了一车厢最靓的仔,所有人都看着他。
男子抽出天线接通电话,用粤语开始交谈。
“喂,我已经上车了………嗯,钱也汇过去了,明天款就能到账户…………行,收到后打电话给我…………好了,没到一分钟,赶紧挂!”
整个交谈时间五十六秒,差四秒两分钟,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林云懂粤语,而且说得非常好,不仅是粤语,英语、俄语都精通,毕竟是金融专家,不会几门外语不成。
林云心中好笑,男子如此斤斤计较,看来只是个“伪土豪”,这“大哥大”多半都是装样子。
这个时代就这样,做买卖得有实力,如何表现出有实力?简单,出门坐小车,手拿“大哥大”,这就是实力的象征。
只要拿着“大哥大”坐着小车去谈判,即便你说我不行都没人信,以至于这套路被很多骗子学会了,前期投入几万块钱,最后骗了几十万上百万。
当然,眼前这个男人不一定是骗子,但他的“大哥大”多半也是为了撑场面。
男子一顿粤语输出,觉得没人能听懂,殊不知早被林云听了去。
其他乘客看他的眼神也变了样,羡慕、嫉妒以及崇拜。
那对年轻的夫妻最近,男子小心翼翼询问道:“这位大哥,您是粤省人?”
对方看了一眼,用有些僵硬的普通话道:“是呀!我是花都市人,来首都谈笔生意,现在谈成了,这就回花都市。”
一听谈生意,年轻人眼睛亮了起来。“这位大哥,我们夫妻二人就是去花都,您能不能教教我们怎么赚钱呀?”
“你们去赚钱?哈,去吧去吧,到时候自然就能赚到钱了。”
男子说完不再理对方,站起身去盥洗池,顺便在车厢接缝处抽起烟来,显然是不想多说。
年轻人有些失望,自己携家带口去南方就是为了赚钱,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有钱人想取取经,可惜对方不告诉他。
林云坐在窗边开口说道:“这位大哥,你和嫂子二人到花都打工,想好没有要干什么?”
对方摇了摇头道:“哪里想得好,远房亲戚在花都工作,说赚钱不少,我们听说后就动了心思,一商量就决定跟着过去,毕竟亲戚在那可以照应一下。”
“你那个亲戚是干什么的?”林云问道。
“就是在工地上做工,一个月能赚四百多块钱呢!”
一个月四百的收入不少了,九一年全国在岗职工的月平均工资只有一百五十块钱,即便是首都和盛海这样的大城市,月工资也不到二百元。
林云开口道:“大哥,咱们也算投缘,我可以给你讲一讲如何赚钱,你想听吗?”
“哦,小兄弟明白?好呀好呀,您说,我听着。”
此时那个生意人回来,听到林云的话露出一丝蔑视,心想:一个小屁孩子还大谈如何赚钱,真特么会吹牛逼。
他也不吭声,躺在自己的铺位闭目养神。
林云开口道:“我这里有三个赚钱的方法,咱们从第一个开始谈,首先是到工地打工,这个方法能赚钱,现在已经改革开放,特别在深市、蛇市设立经济特区。
什么是特区?说白了,就是国家首先发展的区域,怎么发展?就一条路,吸引国外企业进入,在特区建厂投资。
如何吸引?除了给相关的政策外,再有一点就是要加大城市建设,盖楼、修路、修管线等等,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这些工作当地人做不了,只能让外地人来做,所以现在有很多外地人到粤省,大多数在工地做工,工资被北方多的多,你可以通过这个途径赚钱。”
林云讲的非常清晰,即便对方没怎么上学也听得明白,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但觉得打工赚的钱达不到自己的心理预期,于是接着问道:“你说有三个赚钱方法,第二个呢?”
林云摆了摆手:“还没到第二个,第一个还没说完,刚才我说得是普通的打工,虽然比其他地方赚的多,可属于体力活,就是傻打工,还有一个聪明的赚钱方法,那就是围绕城市建设做好配套工作,这个赚钱要多一些。
举个例子,你盖楼就得需要跳板和脚手架,你就可以自己制作这两种东西,然后租给或卖给需要的工地。
另外盖楼时会有大量的建筑垃圾,你可以把垃圾外运的活承包下来赚钱。
还有盖楼时会有很多废钢筋,这些东西你也可以低价买下来,然后再高价卖给需要的地方,这都是赚钱的方式,当然,我说得不仅仅是建筑行业,其他行业同样存在这些隐含的工作。”
对方一听连连点头,觉得一下子清晰了不少,此时那个商人也睁开眼,缓缓坐了起来,他也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思路非常清晰,而且真的具有操作性。
“小兄弟,您接着说!”
林云道:“下面说第二种赚钱的方式,这个方式就是这位大哥现在从事的工作。”
林云指了指那位商人,对方一愣,然后问道:“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林云笑了笑回答:“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某个国外品牌的代理商,让我猜一猜,是不是某个服装品牌?”
对方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看来被我猜中了。”
其实很好猜,现在很多国际品牌都来到华夏,最多的是服装鞋帽品牌,这帮企业很傲气,以为自己品牌牛,在寻找代理商时,必须有实力的代理商才入他们法眼。
因为能赚钱,国内代理商竞争很激烈,都是有背景的人,他们为获得代理权把自己包装成大款,标志就是“大哥大”。
以此推断,眼前这个人多半就是某个国际品牌的代理商,当然,他不一定是负责人,多半是负责具体业务的负责人,负责和对方谈判,要不然也不会坐火车。
第十章 哈弗大学副教授李伟豪
被林云说中,这个人立刻坐了起来,林云却是没理他,接着对年轻夫妇说道。
“这位大哥是某个国外品牌的代理商,赚的钱又比我刚才说的第一种方法多得多。
为什么?很简单,现在我们国家很多产品都无法生产,可老百姓需要。
举个例子,你要穿一套西装,档次要高,起码二百块钱,可国内没能力制作,只有国外企业能制作,于是国外的西装卖到国内,但外国人没办法把这些西服卖到各个地方,这就需要国内代理商负责。
代理商花一百五十块钱买进一套西服,然后二百块钱卖给老百姓,差价五十块钱就是代理商的收入,他们不用花费任何体力,只要把卖进的产品提价后再卖出去,比第一种赚钱的办法强了很多。”
年轻人一听连连点头道:“这种方法好。”
林云却摇头说道:“不是谁都能成为国外大品牌的代理商,必须有一定实力,比如这位大哥,我相信他不是普通人,背后一定有很深的根基”
林云指了指天,商人一听,脸色又是一变,显然又被对方说中。
年轻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就是普通老百姓,没什么背景,这活力怕是做不了,还是有背景的人好呀,可以白白的赚钱。”
林云笑了笑道:“不用羡慕他们,代理商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国际上有那么多家企业,卖裤子的就不知多少,他们都想进入我们国家,必然面临竞争,如果打造品牌就成代理商的任务。
打造品牌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搞好了赚钱,搞不好一样赔钱,这位大哥,我说得对不对?”
商人眼睛一亮赶忙询问:“那你说如何运营品牌?”
林云却没搭理对方,依旧对年轻夫妇说道:“下面我说第三种赚钱的方法………。”
商人立刻插嘴道:“这个小兄弟,你话不能说到一半吧?”
林云笑着看着对方:“这位大哥,你是代理商,这些问题还用问我?”
对方脸一红心道: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此时售货车又来了,售货员一边推着车一边吆喝:盒饭、方便面、火腿肠、烧鸡、瓜子罐头健力宝了,有想买的没有?
林云指了指售货车,对着商人说:“这位大哥,要想学东西,怎么得给我来个烧鸡、火腿肠和健力宝吧,对了,我这里有方便面,就不用你买了。”
商人一听马上对着售货员招了招手。
“给我来一只……不,来三只烧鸡,再来两个盒饭,三根火腿肠和三罐健力宝………那是傻子瓜子吧,也给我来三袋。”
售货员立马笑脸相迎。
“嗯,烧鸡三块钱一个,盒饭也是三块钱一盒,三根火腿肠一块五,三罐健力宝是六块钱,瓜子是三袋九毛钱,一共是………二十六块零四毛钱!”
商人付了钱。
“来,小兄弟,这是你的一只烧鸡,一根火腿肠和一罐健力宝,我一只烧鸡一罐健力宝,这位兄弟和弟妹,一共一只烧鸡,两盒盒饭和两罐健力宝,傻子瓜子再给你一袋,怎么样?这回说吧!”
那对年轻夫妇连连感谢,正愁晚饭怎么办,对方给买了,当然,两人明白是看林云的面子。
林云又掏出一袋方便面。
“你先等等,我去打点热水!”
不一会儿,林云泡了面回来,扯下一个鸡大腿,一边吃一边道:“这位大哥,你做的是代理产品的生意,关键就是把产品卖出去,要想让大家买你的产品,首先就是要让人们知道你的产品,怎么做?很简单,打广告。
你的产品在首都买,那就在首都打广告,这打广告也讲究方法,那就是要在黄金时段播放,然后广告内容也要让人容易记住,就像春都火腿肠的跳舞广告,看一眼就忘不了,只要把握住这两点,我敢保证,你的产品一定卖得好。”
商人认真的听着,又从包里拿出个手掌大的笔记本,用钢笔认真记下林云的话。
其实林云说得就是最普通的营销方法,放在二十年前随便一个营销人员都明白,但现在是一九九一年,国人对什么营销策略、运营方法根本就一窍不通,更不用说上升到理论层面,林云所说真的可以让一件产品起死回生,甚至是成为流量担当。
商人记下林云说的话,笔记本合上,看着林云满是疑问。
“大哥,你看什么?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别直勾勾的看着我。”
对方不懂林云这个梗,只是好奇对方为什么如此有本事。
“这位小兄弟,你这水平,怕是比大学教授都厉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郝国庆,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好说好说,我叫林………咳咳,我叫李伟豪,是米国哈弗大学副教授,暑假没事就到国内溜达溜达,顺便看看我们国家的发展情况。”
林云随口编了个瞎话。
“怪不得,原来是米国大学的副教授,不过,小兄弟这个年纪好像有点小呀!”
能不小嘛,林云今年十六岁,跳了一年也才上高中二年级,你说是副教授,谁信?
林云则说道:“我就是长得有点小,其实今年二十一岁了,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郝国庆惊讶道:“十五岁上大学?那你是少年班的学生吧?”
郝国庆所说的少年班,是国家改革开放后为了加快教育而推行的一种大学教育方式,招收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这些人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天才少年,比如最著名的一位叫做宁白,两岁就能读书看报,五六岁时围棋的本事就比大多数成年人强,十岁时还和国家高层一起对弈,当年引起巨大轰动,连国家日报都刊登过他的消息。
林云自然知晓这一段历史,也没回应郝国庆的问题,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对方一下明白了,连连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少年班的学生,你们这些人都是天才,伟豪,这是我的名片。”
郝国庆从兜里掏出一个名片递给林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花都市巨富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郝国庆。
好家伙,巨富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名字直截了当够霸气。
“原来是郝总,幸会幸会!”林云客气了一下。
郝国庆搓了搓手道:“伟豪,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当然,就是一个请求,你听听就行...........您能否到我们公司工作,我这个总经理不当了,让给你,工资嘛,现在我的工资一个月是一千一百块钱,我可以和我们老总商量一下,给你多加一点,两千块钱应该没问题。”
“两千块钱?”
那对年轻夫妇嘴张的老大,好家伙,他们二人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两千五六百。
林云笑了笑道:“郝总,谢谢你的美意,我这次回到国内不是找工作的,是来寻找创业机会的,替别人工作哪里有替自己工作好。”
郝国庆马上询问道:“伟豪,那你找到创业机会了吗?”
“当然,现在我们国家遍地是机会,就在于你能不能发现,对我来说,有无数机会等着我。”
郝国庆点了点头,对方本事那么大,自己这座小庙容不下这尊佛,不过这创业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那伟豪,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让我也开开眼!”
“没问题,刚才我说了两条赚钱的办法,下面我说第三条,这一条比前两条更难,可一旦成功,赚的钱也更多。”
第十一章 农民工风潮
郝国庆和那对年轻夫妇腰杆立刻直了起来,就像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般全神贯注。
“这第三条就是自己创立企业,自己当老板,首先要找准方向,是工业企业,还是服务业企业,当然,也可以搞农产品的农业企业。
现在我们国家物资紧缺,很多都是进口,这就是机会,只要我们的产品能填补市场空白就能赚钱,举个例子,我们国家没有“大哥大”,只能进口,一个三四万块钱,如果有人能造出国产的大哥大,价钱一定比进口的便宜,自然就能赚钱。”
郝国庆在一旁道:“大哥大太贵了,即使一万块怕也很少有人能买得起!”
林云道:“我只是举个例子,我再举个例子,就说郝总脚上穿的皮鞋,如果猜的没错,也应该是进口货,价格怕是要二百元左右。”
郝国庆点了点说道:“伟豪你猜的很准,这皮鞋二百一十二块钱。”
林云接着道:“我们难道连一双皮鞋都做不了吗?当然做的出来,如果有人抓住这个机会开办一家皮鞋工厂,造出来的鞋价格在五十块钱,我相信一定会赚大量的钱。”
林云这么一说,三人都明白了,年轻男子更是牢牢记在心中。
林云也不吝啬,跟三个人讲了很多商业知识,这些知识只是最基础的商业逻辑,但对郝国庆来说绝对是打开了一扇大门。
晚上八点半,卧铺车厢传来广播:旅客朋友们,熄灯时间到了,祝大家晚安。
刚才还吵闹的车厢里立刻安静下来,人们纷纷爬上自己的铺位。
林云走到车厢接口盥洗处,洗了把脸,又冲了冲了脚。
隔壁是硬座车厢,几个乘客在车厢连接处正抽着烟,都是旱烟,那味道才冲呢。
硬座车厢里的乘客已经昏昏欲睡,很多乘客更是躺在车座下面,只露出一双脚。
林云想起前世,那时出行几乎都是硬座,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坐在座位上睡觉的感觉,真是让他如同身临地狱一般,相比之下,一张卧铺票简直就是通往天堂的凭证。
“还是卧铺好呀!”
林云回到自己的铺位,六个人的床铺只有四个人,当然,没算那个小孩子,此刻这个小孩已经伏在母亲的怀抱里睡着了。
林云爬到上铺,躺在床上闭上眼,火车依旧飞驰,车身摇摇晃晃,林云感觉置身在摇篮之中,又回到了童年时光,那时他躺在母亲的怀抱,耳旁传来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这一觉很香甜,半夜火车似乎停了几次,车厢里也有脚步声,不过林云就翻了个身。
第二天早上不到五点,林云醒了过来,天已经亮了,火车停靠在站台旁,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到正州市了?”
正州是中南省省会,在九十年代,中南省可是全国人口第一大省,主要是农民多,农民多孩子就多,不像辽北省多是城市,国家的一孩政策对城市居民影响最大。
林云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很多人在上车下车,大多数都是农民,大包小裹携家带口,显然他们不是去旅游的,跟下面的那对年轻夫妇一样,他们都是去南方打工,国内的第一次农民工入城潮已经开始。
这些人多是为了生存,毕竟这时农民很苦,忙忙碌碌一年时间,最后也剩不下什么,以前没得选,现在国家开始城镇化建设,需要大量劳动力,天南海北的农民都向大城市涌去。
首都、盛海、花都以及深市,这四座城市成为了大多数农民工首选的城市。
对个人来说,他们为了生存舍弃父母亲人前往异乡打拼,颇有些迫不得已的味道,但以整个国家来看,正是他们的奉献才为改革开放奠定了一个好的基础。
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是他们建造,平坦的道路是他们铺设,某种意义上说,没有这些人的辛勤劳作,就没有国家改革开放所取得的成就,用农民工创造了改革奇迹来形容也不为过。
即便在前世,林云对这些劳动者也充满了敬意,不像有些人,觉得他们影响了市容市貌,降低了现代化城市的品位,殊不知没有他们的劳动,你所谓的品位根本就是不会诞生。
当然,带来的问题也不少,比如正州火车站实在是太脏了,站台上就垃圾成山,一股风刮来垃圾都被刮上天。
“噗!”
一张油渍麻花的纸片飞到林云面前的窗户上,好在这个时代塑料很少,要不然漫天飞舞的就是塑料袋了。
很快,一个人走进卧铺车厢,来到林云所在的床铺旁,看了看手中的票,确定位置后将一包行李放在林云对面的上铺位置,又将另外一个包裹扔到了行李架上。
林云居高临下看了此人一眼,一位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上身白色的背心,下身一条军绿色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黄胶鞋,看起来像是个军人。
如果不是军人,那就应该是个混混,因为他的一条胳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从肩膀到手肘位置,足有三十多公分长,莫不是被刀砍的?
林云心里一惊,这家伙看起来很是不善,特别是那眼睛,微微一扫射出两道寒光,有一种野兽的感觉。
郝国庆和那对夫妇都还没醒,特别是郝国庆,呼噜打的作响。
对方蹑手蹑脚,两手一抓爬梯,身子如狸猫般窜上铺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声息,躺好后瞧了林云一眼,正好林云也看了过来,对方对着他微微一笑,林云也是笑了笑翻了个身假装睡觉。
火车在正州市足足停靠了二十分钟才缓缓开动,六点左右,林云实在睡不着,爬起来从上面下来,到盥洗间洗了把脸,硬座那边的旅客也都逐渐醒来,一个个满是疲惫,这觉睡的就是一种折磨。
林云回到铺位时,郝国庆和年轻夫妇也醒了过来,女子抱着孩子转过身去喂奶。
郝国庆坐起来对林云道:“伟豪,你起来很早嘛,年轻就是好呀,不像我,年纪大了,早上起不来了。”
林云说道:“郝大哥,你现在是成功人士,当然要享受生活。”
“哈哈,在伟豪老弟面前,我算什么成功人士,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一定是咱们国家的名人,到时候我可就巴结不上你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接触,郝国庆已经把林云当成了未来国家著名企业家。
第十二章 同袍
整个车厢的人从睡梦中醒来,洗脸的洗脸,抽烟的抽烟,那名被林云认定为“混混”的男子也从上铺下来,郝国庆这才发现上铺多了一个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顿时眼睛一亮道:“这位老弟,你当过兵?”
对方微微一愣,看着郝国庆点了点头。“怎么?你也是?”
当过兵的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一举一动自带独特的风采。
郝国庆一下子来了兴致:“哈哈,咱们是同袍,我十年前在南方,你在什么地方?”
对方一听也是肃然起敬。
“原来是老前辈,没错,我当时也在那边。”
郝国庆一听哈哈大笑,马上站了起来道:“那我们都是战友,是同袍,今天在这相会真是缘分,自我介绍一下,郝国庆。”
这一刻,原本有些油腻的郝国庆突然多了一分英气,一双眼睛也是烁烁放光。
对方也站了起来,对郝国庆回礼道:“杜满囤向郝国庆前辈敬礼。”
“哈哈,满囤,真是他乡遇故知呀,想不到在这火车上碰到了一位曾经的同袍,好,太好了,你还没吃早饭吧,走.........伟豪,还有你们两个年轻人,咱们一起去餐车吃早饭,随便好好聊一聊。”
那对年轻夫妇急忙摆手,男子道:“郝大哥,你们去吧,我们收拾一下!”
郝国庆点了点头对着林云道:“伟豪,走,我们一起聊聊去!”
林云也没客气,他对这些人很尊敬,也想趁这个机会聊一聊。
郝国庆和杜满囤背上包,三个人穿过三节车厢来到餐车。
“服务员,你这里早餐都有什么?”
服务员道:“有包子、花卷、油条、豆浆,还有腐乳咸菜!”
“好,来满囤、伟豪,你们想吃什么自己要,对了,服务员,有没有啤酒,给我来三瓶!”
要了吃的,服务员拿了三瓶啤酒,三个人吃了起来。
“满囤,咱们那帮人就是牛,每人都是热血的风采,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来还是难以忘怀,来,为了我们这帮人干一杯!”
杜满囤也有些激动,喝了一杯酒说道:“是呀!当年我们很苦,可也非常团结,转眼之间十年过去了,可那时的岁月还能时常记起……………来,我也敬郝大哥一杯酒!”
郝国庆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满身都是豪情。
两人聊了起来,林云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两人谈论的都是当年发生的事情,细节满满,这可比看书精彩多了,两人也越说越高兴,一连喝了三瓶酒。
郝国庆此时脸也有点红了,对杜满囤说道:“满囤,你这是干什么?探亲吗?”
杜满囤摇了摇头。“四年前就回家了。”
郝国庆有些不解:“你才多大?为什么回家?”
杜满囤叹了口气:“家里还有老母亲需要照顾,便回家务农…………对了,郝大哥,你为什么也不干了?”
郝国庆哈哈笑道:“几个朋友开了一家公司,就离开了,现在做一些小生意,对了,满囤,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郝国庆给了对方一张名片。
杜满囤接过名片看了看直接放在包里。
林云觉得这个杜满囤心事重重,听口音应该就是中南省人,这次也是去花都市,具体要做什么没说。
当然,这是对方的隐私,林云也不会打听。
此时林云举起酒杯说道:“两位大哥,我敬你们一杯,感谢两位大哥为我们这些普通人做出的贡献,正是你们,国家才有今天。
经济发展的前提是国家强大,要不然经济发展无从谈起,老百姓也赚不到钱,来,我敬你们二位大英雄一杯!”
郝国庆和杜满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郝国庆点头说道:“伟豪兄弟说得非常对,我们国家要改革开放,就需要强大,必须挺起腰杆,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搞经济建设。”
林云接着说:“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基础其实就是自身实力强大,要不然,即便经济再强也没有能力守住,会被别人抢去。
我们国家未来的路还很长,因为再过十年,我们面对的将是西方那些强大的国家,如果实力不硬,就压不住阵脚。”
郝国庆笑道:“伟豪兄弟,西方发达国家又怎样?四十年前咱们也不是没跟他们干过,最后我们照样获胜,咱们不怕他,再说,如今他们和我们关系好的很,是不会发生冲突的。”
林云微微摇头道:“郝大哥,发达现在的强大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四十年时间,国际形势也发生了变化,如今打的是现代化战争,远非当年能够相比。
咱们还没有意识到,不过很快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很快米国就要耍流氓,到时候世界就会看到一个超乎想象的模式,我相信这场大战会让我们警醒。”
郝国庆一愣,看着林云问道:“你说米国要耍流氓?怎么可能?”
现在是九一年七月,一个月后米国就要动手,然后在短短几天内消灭对手。
这场冲突改变了很多国家,特别是国家对战争形态的认知。
很多人对战争还停留在海陆空三军协同作战的层面,先空袭打击重要目标,然后地面推进和对方短兵相接,最后取得胜利。
结果米国利用卫星定位打击、信息干扰等各种高科技手段直接让敌人失去战斗力,连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便完蛋投降。
这一场大战也让所有人大为震动,发现还能这么打,从此国家也开始向高科技方面转向,也是迈向高科技的一个转折点。
对于冲突,郝国庆自认为比林云了解的更多,可现在林云说米国要开打,不免有些质疑。
林云则说:“平时看看新闻就知道了,对了,如果郝大哥搞期货交易,可以在国际原油市场上做多期货,不出一个月就能让你大赚一笔,这钱可比卖裤子赚的多得多!”
郝国庆却是一脸懵逼道:“期货?什么是期货?”
第十三章 劫匪
郝国庆不相信米国会打仗,林云摆了摆手:“算了,至于米国打不打仗,一个月后自然见分晓。”
杜满囤看了林云一眼说道:“这位小兄弟似乎对国外很了解,不知对港城的情况是否了解呢?”
“港城?杜大哥想知道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很好奇那边的情况,我有一个亲戚在那边,就是问一问。”
“没问题,我可以跟杜大哥说一说,港城的收入自然比内地多很多,他们现在的收入应该可以达到每个月一万元左右,是内地的几十倍。
当然,他们的消费水平也比内地高出很多,比如一袋方便面差不多要三十多块钱。”
郝国庆在一旁插口道:“对,伟豪说得基本差不多,我也去过港城,摩天大厦比比皆是,比我们内地强的多,内地需要向港城学习。”
林云摇头笑道:“郝大哥,港城固然很好,可跟内地比,潜力差得多,他们的富裕是建在服务业基础上,主要是房地产和金融,没有强大的工业基础,是富而不强,一场金融危机就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所以我们不用羡慕他们,我敢说,不出二十年,深市就能和港城平起平坐,三十年内超过他们没有任何问题。”
杜满囤点了点头道:“我相信我的祖国终究会强大起来,可港城现在毕竟要好于内地。”
林云回答道:“那也未必,港城的财富分配已经趋于固化,几位富豪垄断着大多数财富,普通人很难有机会起来。
特别是咱们这些内地人,到了港城后会受到歧视,根本无法出头。
反观内地,充满了机会,就是港城的富豪也纷纷跑到内地投资,就像郝大哥,他代理的品牌能在内地赚钱,可如果到了港城,怕是没有任何机会。
所以杜大哥,你去港城没有发展,不如在内地打拼,成功的机会很大。”
林云已经隐隐猜到杜满囤的心思,就是到港城工作。
杜满囤在内地是英雄,可他会什么?恐怕连学都没上几年,去港城能做什么?
而且林云想起了一件事:在九十年代初期,很多内地退伍的人为了生活都跑到港城,想要打拼出一个天下,但几乎没有人成功,结果就是他们无所顾忌,最后全部被抓。
当然,杜满囤不一定是其中一位,可毫无疑问,他要是去港城,一点机会都没有。
杜满囤也没吭声,显然没把林云的话放在心上,林云也不会深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点到为止即可。
吃过早饭回到卧铺车厢,郝国庆拉着林云,让他给自己授课,这一次林云也没多说,在说对方也听不懂了,于是郝国庆开始提问题,林云来者不拒,对方的问题在他看来都属于小学生的问题。
火车持续向南开,过了中南省就入了皖省,南方的风貌已经展露出来,除了密集的水网外,一路而来一马平常,坐在车上看不到多少山脉。
傍晚时分,林云几个人一边吃着盒饭一边聊天,突然不远外一人指着窗外大声喊道:“快看,长江!”
林云向外看去,果然,长江出现在火车下方,火车与铁轨撞击的声音隐隐有了回音。
林云看着这条大江感叹道:“真是壮阔呀!”
杜满囤却是叹了口气:“现在正是汛期,我原来所在的一个连已经上了“前线”,希望这次不会有战友牺牲了!”
郝国庆闻听也是叹了口气。“是呀!前几年淮江就有过一次大汛,我曾经的那个团都上了大堤,连续奋战十一天才保住堤岸,有一位战士牺牲,他才十八岁………咱们这些在部队待过的人,即便是脱了军装,也忘不了荣誉,荣誉高于一切。”
“荣誉高于一切………!”
杜满囤小声的自言自语。
火车过了长江,这路程就过了一大半,距离花都市还有八百多公里,还得十二三个小时。
夜里,林云准时爬上铺睡觉,杜满囤倒是精神,跑到相邻的硬座车厢,按照他的话讲,自己当年侦查都是晚上行动,时间久了养成了习惯,太早睡不着。
火车晃晃悠悠,林云很快就进入梦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车厢里有人大喊。
“快起来,快起来,车匪抢劫了,大家快起来!”
林云被人推醒,脑袋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抢劫瞬间恢复清醒,正看到杜满囤不停的推着大家。
郝国庆也从床上坐起,还有那对年轻夫妇,特别是女人,吓得抱着孩子有些颤抖。
杜满囤把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叫了起来,对着大家说道:“前面有一伙犯罪分子在抢劫,距离我们这里还有一节车厢,大概有十三四个人,估计有两个人手里有火药枪,其他人手里有刀,现在听我命令,所有男人都下来,准备战斗!”
这一下可炸了锅,有个人大叫道:“赶紧找火车上的警察呀!”
杜满囤立刻说道:“这伙歹徒已经把车警察所在的车厢拦住了,我们过不去!”
另外一人哆哆嗦嗦道:“人家………人家有枪呀!咱们打不过对方………还是把钱给他们吧!”
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不少人响应。
林云当然不干了,裤衩里可是有八百块钱,这是启动资金,要是被抢去直接回家算了。
他一翻身从上铺跳了下来,对着那个女子说道:“大嫂,你带着孩子去下节车厢。”然后来看过道处大声喊道:“谁害怕就去下节车厢,谁不想被抢就下来!”
林云这么一喊,立刻有五个男子跳了下来,郝国庆也骂骂咧咧道:“特么的,光天化日竟然在车上行凶,还真胆大包天,干他!”
年轻男子虽然也有些害怕,但也说道:“我把媳妇送到下一节再回来,跟他们拼了!”
有九个人站了出了,这还不够,林云对杜满囤道:“杜大哥,我立刻去下一节车厢找人,你先把这几个人安排好,我们要在车厢门口打个伏击战,只要我们这边动上手,相信上一节车厢的人立刻就会帮忙!”
杜满囤点头称是,连忙招呼几个人来到入口处的铺位,林云则是带着那个女子和孩子跑到下一个车厢。
“别睡了,别睡了,有人抢劫了!”
几声大喊就把睡熟中的人叫醒。
第十四章 一网打尽
林云用最快速度解释了一下,立刻就有五个年轻人跳下来。
五个加九个,十四个人,有心算无心,差不多。
林云带着五人回到前一个车厢,杜满囤已经布置好了战术,十四个人在最前面的三排铺位设伏,假装睡觉,手里拿好家伙,等对方上前时突然下手。
所有人都躺在铺位上,整个车厢立刻安静下来,林云在第排个铺位上,手里握着一个苹果罐头,杜满囤则在最前面的那个铺位,就如一只猎豹在暗处等待猎物的出现。
很快,车厢的门被推开,林云偷偷露出半个脑袋,借着硬卧车厢里的灯光看到走进五六个人,后面好像还有人,为首一人手里拎着个东西,似乎就是火药枪,他摆了摆手,身后三个人立刻窜进第一排铺位,同时有三人窜入他这排铺位。
林云眼睛微闭,留了一个缝隙,看到这三个人伸手去拿放在“睡熟”乘客身旁的兜子,其中一人的手摸向自己头边的那个布包。
林云手里攥着罐头,就等着杜满囤那边发出命令。
“动手!”
突然,杜满囤一声大叫,林云已经准备好了,随着声音猛地坐起,手中的罐头直接直接砸向了面前那个人,同时其他五个人也都坐了起来,手里的家伙同时向三人招呼了过去。
“啪!啊!啊呀妈呀!”
罐头直接狠狠砸在对方头上,这一下够狠,罐头瓶被砸的稀碎,里面的苹果汁喷了对方满头一身,歹徒一声大叫就摔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其他两人脑袋上也被打中全都摔倒。
林云一步来到过道中,手里又多了一瓶罐头,正准备找人砸,可再看杜满墩那边,五个人躺在地上。
“我艹,这么快?”
林云觉得自己够快了,前后不到三十秒,倒不是说他们功夫好,实在是有心算无心,人数上还占优势,车厢里又没什么光,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这才瞬间制服对方,结果杜满囤那边更快,瞬间五个人都摔在地上,有两个浑身抽搐,看起来伤的很重。
林云一声大喊:“歹徒都被消灭了,快来呀!”
好家伙,这一声喊让两节车厢里的人都扎窝了,特别是那节硬座车厢,刚才一片静寂,人们靠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即便是身边的兜子被人摸走也都没醒。
现在被一声大喊都炸了起来,呼啦一下冲过来十几个人。
卧铺车厢这边有林云、杜满囤和郝国庆等人,硬座车厢那边有十几个人,剩下的四个歹徒被夹在过道处,两个人手里举着菜刀满脸的惊恐。
杜满墩手里拎着抢过来的火药枪,对着四个人,脸上毫无表情,那样子就像看四个死人:“把刀放下了,要不然我就开枪!”
“饶命,饶命!”
为首那人把刀一扔就蹲在了地上,其他三人也跟着扔掉武器。
“打死你们!”
这下硬卧车厢里的人都冲了上来,围起来就打。
林云立刻大喊:“都住手,你们马上叫乘警………杜大哥,将这些人捆起来,然后把赃物统一收上来,等乘警过来再说!”
此时林云俨然成了领导者。
很快,列车长带着三名乘警跑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着好几个,一边又蹲着四个,每个人都绑的结结实实,还有两把火药枪,顿时倒吸一口气。
他们也知道火车上经常有什么小偷小摸的事情发生,可十几个人的抢劫团伙不多见,算是大案,结果被旅客制服,更少见。
郝国庆最有派头,列车长上前问道:“是你们几位制服的歹徒?”
郝国庆笑着摆了摆手指着杜满囤: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是这位同志做的,他一个人就解决了三个人。
“同志,我代表我们列车组向您表示感谢,来,我们大家为这位同志鼓掌!”
杜满囤摇了摇头把林云拉了过来:“这里还有一位小英雄,他的指挥能力才让我们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我是一个战士,他是一位指导员。”
林云笑道:“我一个人可没这么大本事,是我们大家一起解决了歹徒,我们都有功!”
杜满囤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呀!
此时林云才发现,那两个手拿火药枪的歹徒脸直接被打肿了,足足昏迷了十几分钟才苏醒过来,完全是一击致命。
众人把歹徒押到了餐车,一问才知道,这帮人抢了三个车厢,抢到第四个,也就是林云所在的卧铺车厢时直接被打。
前三个车厢基本没有人敢抵抗,毕竟一帮手持凶器,还有火药枪的歹徒不是普通人敢惹的,结果一查,这帮人抢了足足五万块钱,另外还有什么金戒指和金项链等,赃物装了一兜子,也值不少钱。
列车长立刻让乘客来认领物品,来了五十多人,排出老远,林云等人不管了,回到自己车厢准备接着睡觉,就在此时,火车缓缓停了下来,隔着窗户看去,原来是常沙车站到了。
这十几个歹徒原本是想抢完东西直接下车,结果倒好,碰上了硬茬,被一网打尽。
很快,七个公安干警全副武装登上列车,将这十几个歹徒全部铐上押下车,一位警官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林云众人,对他们的义举大加赞赏。
林云等人也不用做什么口供,这个时代根本不讲这一套,有一帮人作证,抢劫的罪名是跑不到了,团伙抢劫,估计至少十年起。
火车启动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车厢里的乘客还在谈论这件事,特别是林云临危不乱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当然,杜满囤第一个发现了罪犯,让大家有了准备,才能从容安排,要不然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弄不好还会出现受伤的情况。
就是他下手太狠了,两个持火药枪的歹徒瞬间就被打成脑震荡,直接让警察给架下了车,估计没有三四天恢复不过来。
这还是杜满囤手下留情,当年他在战场上,如果发现敌人必须一击致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直到凌晨两点,车厢里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林云躺在床铺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八点多才醒来,看了看外面,原来的平原地带被极具地方特色的岭南风情代替。
第十五章 第一个合伙人
火车马上就要进入粤省,距离花都还有三百多公里,五六个小时就到。
这一趟两千三百多公里,火车走了差不多四十五个小时,林云坐的是腰酸背痛。
“伟豪,醒了?走,我们去吃早饭,列车长请客!”
郝国庆刚从厕所回来,招呼大家起床去吃饭。
“好呀!看来我们抓住歹徒还有些好处,起码早饭钱节省了。”林云笑道。
郝国庆接口道:“那是,吃饭算什么?咱们抓了一个犯罪团伙,是英雄,应该给我们一人一个大奖状。”
几个人来到餐车,列车长亲自迎接:“各位,昨天太晚了,怕影响你们休息,今天我代表这班次的所有乘务人员郑重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大家的见义勇为,还有,一会儿大家把姓名和地址都写下来,我们会给你们寄去感谢信。”
林云摆了摆手:“客气了,客气了,见义勇为是我们的义务,再说了,我们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不受损失。”
列车长摇了摇头:“那也得有胆量才行,他们是个团伙,还有火药枪,之前三个车厢那么多人也没人敢反抗,你们不反抗,这伙歹徒就会得逞了,所以你们英雄。
来,大家别站着,请坐,我特意让厨师为大家做了丰盛的早饭,还有今天午饭,你们免费吃免费喝…………要不是下午两点就到花都市,你们晚餐也免费。”
早餐很丰盛,牛奶、鸡蛋、茶鸡蛋、鸡蛋糕,还有南方的各种早点,很多食物昨天都没有,看来真是为众人新增的食物。
大家也不客气,吃吃喝喝,一直吃到九点半才结束,再过两个小时都要吃午饭了。
林云回到自己车厢,刚要坐下,杜满囤把他拉到一旁。
杜满囤拍了拍林云的肩膀道:“伟豪,谢谢你!”
林云笑道:“杜大哥,客气了,说实话,我们所有人应该感谢你才对,要不是你发现歹徒,咱们恐怕也要被抢,而且你一个人就解决了两个持枪歹徒,这本事我们可没有。”
杜满囤摆了摆手道:“在我们那儿,有战士也有指挥官,我是一名战士,你却是一名指挥官;我负责冲锋陷阵,你负责运筹帷幄,这本事我可没有!”
杜满囤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盒烟,递给林云一支。
林云并没拒绝,接了过来,对方替他点上。
林云抽了一口,有点呛嗓子,前世他抽的烟都是几十上百元一盒的好烟,对方这烟,怕只有几毛钱,不过他敬重对方的人格,这烟得抽。
林云抽了口小声问道:“杜大哥,我这个人喜欢各种计谋,不仅是各种事情,还喜欢察言观色,揣摩别人的心思,我看杜大哥有心事,所以也揣摩一二,您想知道我对你的看法吗?”
杜满墩笑着说道:“好呀,你说说看,我听听对不对。”
“好,我就说一说,如果我没猜错,杜大哥是要到深市,然后通过深市入港城,对不对?”
杜满囤一愣,惊讶的看着林云不知说什么好。
林云接着道:“看杜大哥的表情,我是猜对了,那么我接着往下说,您之所以去港城,怕是受到了老乡或者朋友的邀请,他们邀你去港城,说那里能赚大钱,是不是这样?”
杜满囤都傻了,觉得自己碰到神仙了。
没错,林云猜的完全正确,杜满囤的一个朋友让他去港城,说那边赚钱容易,一年就能赚几十万,而杜满囤自己也有难言之隐,所以立刻答应下来。
“杜大哥,小心你的烟!”
林云一提醒,杜满墩才发现烟已经燃尽,差点烧到手,急忙扔进烟灰盒子中。
“伟豪,我看过三国演义,里面的诸葛亮神机妙算,别人都说他是神仙,我看你就是个小神仙,我这点事被你猜中了。”
林云道:“当然不是猜的,只是通过各种细节推断出来的,万事都有因果,只要看清楚前因后果,自然能推断出一些细节来。”
杜满囤似懂非懂,想了想接着说道:“伟豪,那我问你,你觉得我这次去港城能不能赚到钱?”
林云思索一下道:“看怎么赚钱,如果正常的行业,你根本赚不到钱,几乎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你的朋友或者老乡说能赚钱,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骗了你,二是嘛………杜大哥,你想听实话吗?”
杜满囤又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林云,林云接过来,对方划了一根火柴,先是帮林云点燃,又把嘴里的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说道:“伟豪,这你也推测出来了?”
林云也吸了一口说道:“不是推测,而是咱们内地去的人都没有成功的例子,起码现在已经不太可能,只有通过不法手段,比如昨天我们碰到那些人的手段,而且比他们还凶残数倍。
杜大哥,你昨天很英勇,是我们年轻人的楷模,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是不是?”
杜满囤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人?好人有什么用?好人也得吃饭,好人却不得好报呀!”
林云道:“杜大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感慨,但我相信,你是因为没钱,这个时代,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万万不能,如果我告诉你一个赚钱的方法,你会不会去做?”
“哦,你有方法………呵呵,我倒是忘了,伟豪你神机妙算,赚钱很容易,可我杜满囤虽然缺钱,但从来不求别人,不管违法不违法,我都凭自己本事吃饭。”
“我相信杜大哥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是慈善家,也不会白送别人钱。
如果杜大哥能和我合作,那以后有太多赚钱的机会,别说一年几十万,就是几百万,几千万都没问题,可还是那句话,还得看你自己,有多大本事赚多少钱,不知杜大哥有没有本事?”
“什么?你说得是真的?真能赚那么多钱?”
“我骗你做什么?事实上这次我也要去深市赚钱,如果杜大哥对自己有信心,那我们就一起去。”
“这………!”
杜满囤又点了一根烟,不停的抽着,一边抽一边思索,直到一根烟抽完才开口道:“伟豪,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杜大哥,做什么到时候再说,但不管做什么,一定比你在港城要做的强的多,起码不会犯法就是了。
怎么样?决定和我一起做事?放心,我不会强求任何人,你随时可以离开,而且我保证,这次能让你至少赚上几万块。”
“好!”杜满囤把烟屁股扔在地上道:“这一次我就跟着你干,但伟豪你不用施舍我,我干多少活就拿多少钱,多了也不拿。”
“好,哈哈,那杜大哥,我们现在就去合伙人了,到时候你就听我命令行事,保证你一个月不到就成万元户!”
最高兴的还是林云,自己孤身一下跑到深市,说不害怕是假的,这个时代可不是三十年后,那时国内非常安全,处处有监控,很少有刑事案件发生,可这个时代不行呀!在火车上都敢明目张胆的抢劫,万一碰上什么悍匪,自己可别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之类的事情。
有杜满囤这位高手保护,自己的安全就高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