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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舒志琪     浪子江湖txt下载     浪子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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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颜祸水

    黄羽翔长舒一口大气,背靠着大树一屁股坐了下去,手里却仍不忘紧紧抓住他那把宝贝长剑,毕竟是它让自己活到了今天。他人刚坐下,心里又开始骂开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哀叹自己的霉运。

    黄羽翔十七岁混道江湖,武功算不上怎么样,但仗着脑瓜子还算聪明,这几年也算有惊无险,由于他恋绻花丛,因此他的大号叫做“浪子”,虽然风流却也不算下流,偷香窃玉的事却还没有做过……哎,唯一的一件就是半个月前不小心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洗澡而已。

    “娘的,老子又不是存心要偷看你这个小娘皮洗澡的,你这个小娘皮有什么好看的!”黄羽翔越想越气,忍不住骂出声来。话一出口,不禁又喃喃道:“其实这个小娘皮还真是好看……”他口里这么说着,只是心里却不肯承认这个“小娘皮”岂止是“真是好看”,简直就是美得不可思议,黄羽翔虽混迹花丛也有三五载了,见过不少佳丽美人,但如此天香国色的美女却也是仅止一个而已。

    其实偷看女孩子洗澡就偷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关键是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江湖公认的第一美女!也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俊彦对这个绝世美人朝思暮想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每人吐一口口水就能把黄羽翔给淹死了。就算她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就冲着她的父亲是张华庭,黄羽翔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要死得不剩一星半点。

    张华庭是何许人也,武林公认的中原第一高手,天下三大宗师之一,成名三十年来未曾一败!偷看他的宝贝女儿入浴,请了神仙也救了不命啊!

    黄羽翔原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异常的脸奇迹般地硬是又惨白了几分,“娘的,老子又不是故意的,这完全是一个误会!”

    其实这真得是个天大的误会。

    半个月前。黄羽翔漏夜赶路,行经一个小村落。他一路踏风而行,非常的潇洒。他武功虽不算高,但一身轻功倒确实不凡,轻轻飘飘的仿佛溶入风中,纵跃之间竟没有半丝声音,而且速度奇快,若是白天,眼力高明之人或能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但在夜里,真个是如鬼魅一般,难见其踪。他若是停下身形,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如此了得的轻功竟会出在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的青年男子身上。

    事情就坏在他的轻功上。

    若是他的轻功差一点,黄羽翔就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地方,但若是他的轻功再好上几分,也不会因为踏在一块破碎的瓦片上就真气一泻而直线下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挟着漫天的灰尘,黄羽翔极其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好在他总算还有几分功夫,落地之际,气运百脉,虽然跌得很难看,但总算是有惊无险。黄羽翔心里暗暗叫苦,心道莫要被这房屋的主人误会是小偷强盗才好。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谁想到却看到了一幅美女洗浴图。

    那女子整个身躯缩在半人高的澡盘里,长长的头发漂散在充满了鲜花的浴水上。而当黄羽翔触到她的俏脸上时,虎躯一颤,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张大了嘴巴,连呼吸也忘了。

    天下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她的脸因为惊愕而显得略微有些苍白,双眼也露出惊恐的神情,但依旧灵动之极,一点也没妨碍到她惊天动地的美丽。饶是黄羽翔寻遍花丛,也从见过如此佳丽,顿觉以前见过的美女跟眼前的佳人一比,简直连提鞋也不配。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女子俏丽的容颜,即使漂散在她长发边的鲜花,也一下子失去了颜色!

    此女应是天上仙,人间难得几回见。如此美丽佳人,纵是天下最好的画师于此,也难绘出她如此惊世绝俗的纯真之美。

    这个平凡无奇的小村落里竟然有如此动人的尤物!

    两人一个惊愕的不知所措,一个是震惊于对方的容颜,竟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大胆恶贼,竟敢冒犯我家小姐,还不出来受死!”一个浑厚无比的声音突然传入黄羽翔的耳朵,仿佛巨柱敲钟,震得他耳朵隐隐作痛,黄羽翔神色不禁一变——好厉害的内家高手,看来眼前这个绝世佳人还不是一般的村姑,能有内力如此深厚的人随驾,肯定大有来头。一念于此,黄羽翔不禁暗叫可惜,若此丽人只是平常村姑,他自信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泡到床上,但若是武林巨擘、官宦巨富之女,那就轻惹不起了。

    “别伤了我家小姐!”一个娇滴滴,但带着十分惶恐的动听女子声音随即传来。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那洗澡的绝世佳人终于有了反应,“啊——”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

    黄羽翔还没来得及叫声不妙,只听“轰”地一声,房门已经被人破开,一个约模四十来岁的威武大汉,怒目横睁,正站在门口,双眼怒瞪着黄羽翔,神威凛凛如天神一般。

    黄羽翔的身量已经算是很高了,但比之这大汉来,却仍要低了半个头,“好恶贼!”大汉音落身起,双掌如刀削一般向黄羽翔劈去。

    在那大汉目光扫过之际,黄羽翔只觉如被剑刺一般,双眼竟隐隐生痛。他一句“误会”还来不及说,凝重的掌风已经压得他呼息困难,心中暗道一声“高手”。自忖内力与他相去甚远,硬拼绝无幸理,而且自己理亏在先,忙足下用力,欲借助他引以为傲的轻功来摆脱眼前这个局面。哪知身形却如被钉住一般,竟是无法移动,才知那大汉的掌风实在是过于凌厉,人还未到,内力已至,竟将他周遭的空气压得严严实实!黄羽翔心中大骇,他知道这个大汉功夫了得,但没有想到竟会厉害得一至如斯!

    “嘿!”转眼之间大汉的巨掌已经劈至,黄羽翔轻啸一声,腰中长剑已然出鞘,剑尖所指之处,正是大汉的眉心,所谓围魏救赵,这一剑正是敌人必救之处,他出手虽晚,但借着利剑之长,反倒后发而先至。黄羽翔剑术虽然不算高明,但此招意在剑先,端得有几分宗师风范,若是大汉不想两败俱伤,那就只有退避一途。

    黄羽翔武功虽然拿不上台面,但人却是聪明异常,几年的江湖偷艺,东学一招,西学一艺,武功博杂不已。他虽然学拳起家,但最擅长的却还是剑术。这一剑直刺眉心之招,正是京中王家的“一剑傲天”。他在年前见人使过,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竟学了个七分像,再加上自己所悟,虽然似是而非,但威力却绝不在原招之下。

    那大汉见他出剑之势,眉头微微一皱,显是认出了他的招术,但口中却喝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不避不让,左掌轻拍,迎向剑身。

    黄羽翔见他竟敢用肉掌拍击他的长剑,不禁暗恼此人竟敢如此托大,剑身一横,便要让他当场掌断血流。

    可大汉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缓慢无比,但偏偏又奇快如风,黄羽翔心念电转之间掌剑已然相接,这一掌正击中剑身,以钝击钝,发出“朴”得一声闷响。

    猛然之间黄羽翔只觉长剑一颤,仿佛撞上了一团绵絮,一点劲道也使不出来;又好像碰到了铁板之上,竟然不能再进分毫,随即一股莫可抵御的大力从剑上传来,沿掌心而上。而自己修炼十来年的真气竟是如沃雪遇汤,难阻分毫,一下子分崩离析,继而心口一震,虎躯已经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一口鲜血顿时从口中喷出,“咣当”一声,长剑也掉落在地。

    举重若轻,掌出如飞,借物传劲之下,居然还能有如此大力,这大汉的功力当真是深厚得令人乍舌。

    大汉轻笑一声,眼中说不出的鄙夷。

    仿佛身体像是散了架似的,一动也动不了。黄羽翔强提一口真气,但胸口却如被重物敲击一般,忍不又吐了口血。心中想道,自己与那大汉武功相差太远,即使刚才身体完好无恙的时候也挡不住他一击之威,更何况自己现在这受创残重之躯,不禁一阵心灰意冷,但求生之念却是一刻也未停过,想道,要是就这么糊里湖涂的死在这里,岂不是冤得要命,有心开口辩解,但身体却虚弱得连说话得力气也没有了。

    自己要是真得“冒犯”他家的小姐也就算了,但明明自己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半点便宜也没沾到……想到这里,眼睛也不忘向“罪魁祸首”看去,但见那澡盘之旁却多了个年轻女子,身着一件火红长裙,样子虽然看不真切,但仍依稀分辨得出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女。只见她用一条长长布幕将澡盘围了起来,只能隐隐看到暗淡的烛光下映照出那丽人依旧绝美的投影,也不知道那红衣女子在仓促之间是从哪里找来的。

    那大汉见黄羽翔在这份上居然还敢偷窥他家的小姐,竟是不怒反笑,道:“年轻人,你也真够大胆的,好!”走过来一把将黄羽翔提起,半拖半拉地将他带到了门外。

    重重地将黄羽翔扔在地上,那大汉冷冷得看着他,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说罢,负手背后,仰望星空,一股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气势展现无疑。

    古时女子最重名节,正所谓“生死事小,名节事大”,武林中人虽然豪迈,但对女子的名节仍是十分看重。黄羽翔留恋青楼多载,对女子倒是知之甚深,虽然自己窥浴之事纯属无心,兼且也没看到什么,但瓜田李下,这种事情是怎么也说不清的。今日之事只有两个方法能够解决:一是那绝色小姐能够下嫁自己,这当然是黄羽翔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恐怕人家小姐估计怎么也不会看上他;另外则是将自己杀之灭口,反正此地别无他人,只要他们三人不说,自然也不会有别人知道。怎么看怎么想,这第二种方法绝对是他们三人会采取的做法。

    一时之间,黄羽翔只觉心灰意冷,隐隐感到大汉透出的杀机,心知觉无幸理,一时万念俱消,心虽不甘,但也是无可奈何。但就在他百念全消之际,丹田之间突然升起一股暖气,虽然被那大汉扔到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似地疼痛难当,但重重摔在地上之后,丹田之中那股暖流反而延胸口而上,缓缓流经全身,速度虽慢,但暖流过处,支离破碎的真气顿时如渴马饮泉,纷纷聚集到暖流周围,片刻间的功夫,伤势竟已好得七七八八。他心中一动,想到师父曾说过,自己所修习的内功是天下少有的神功,这几年来,黄羽翔混迹江湖,却没有闯出什么名堂,便对他师父的话心存怀疑,要知道,他师父也只不过是个要饭的垂死老头。

    黄羽翔有记忆的那一天开始便是个孤儿,从小以乞讨为生。在他十二岁那年,某日他正在为晚饭而四处奔波,无巧不巧地碰到了一个病奄奄的老头,倒卧在街头。本来以黄羽翔“别人的事少管”的性格绝对不会稍做停留,但不知怎得,那天他突然善心大发,竟跑过去看了看老头倒底怎样了。黄羽翔虽然不是医生,但也能一眼看出这个老头是饿得发荒,于是再度良心大发,将自己乞讨而来的食物尽数给了老头,并将他带到了自己寄居的一个破庙。

    在黄羽翔的悉心照料下,老头终于在第二天恢复了神智。而黄羽翔在隔天义赠老头的“善举”令当天看到的街坊邻居大为感动,于是赠衣捐物,令黄羽翔舒舒服服地过了好几个月,总算是好心有好报。

    而这个老头也是知恩图报,在得知黄羽翔希望习武之后,传了他一篇内功心法。不过才来得及给黄羽翔讲解完穴道经脉等基本理论,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怎么修习那篇内功心法时,便因常期劳碌、营养不良、积劳成疾而一命呜呼!

    黄羽翔只得自己摸索着学习。修炼内功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极容易走火入魔,但黄羽翔天性乐观,而又懒惰成性,不通的地方就跳过,绝不强求弄懂,十来年之间,竟没有走火入魔过,但也因此他的内功也着实有限得紧。其实就是那老头不死,也不会给黄羽翔带来多少帮助,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

    黄羽翔修练的内功心法其实大有来头。相传远古时期,黄帝曾经向**请教房中术与养生之道,**便传下《**经》与《长生诀》。《**经》讲得是男女行房时的禁忌与技巧,而《长生诀》传授的却是夺天地之精华,固本培元之术。但时光流转,《**经》成了新婚男女学习的范本,《长生诀》却已失传。

    到晋朝时,得道之士葛洪在一次偶然中得到《长生诀》。葛洪修习的是黄老之学,经过自己多年的研习,又加进了性命双修,得到《长生诀》后功力大进,遂著下《抱朴子》一书证道而去。

    岂料葛洪有一徒在他得《长生诀》时曾侍卫在侧,葛洪仙去后,竟将《抱朴子》中葛洪结合《长生诀》所写的《抱朴长生篇》给偷了去,欲自行修炼。于是,《抱朴子》还没有流传于世便已散失一卷。

    但岂料修习“长生诀”培养的全是至刚至阳的元气,每修炼到一定程度,便会阳火过盛。依着**所授,便是要通过阴阳交泰,来释放出一部分阳气。

    葛洪讲究的是性命双修,这“长生诀”正中他的套路。在《抱朴长生篇》中,他更是溶合了自己的见解,加入了阴阳互补的理念,通过最原始的生命活动来得到本原力量,将“长生诀”的功法进一步完善。

    谁料葛洪此徒却是一个天阉,无法行房,修习《抱朴长生篇》半生,起先虽然功力大进,但当阳火大盛之后,却因为无法发泄过盛的元阳之火而止步不前。而且因为要常常克制修习“抱朴长生功”而产生的**而尽毁道基,一气之下将心法夹于藏书中而束之高阁。但他一命归西后,因没有后人,《抱朴长生篇》就此失传。

    黄羽翔的便宜师父原是一个习过几年武的书生,家中藏书甚多,因屡试不第,便在家中读书修心为乐,好在他家中殷实,也不会坐吃山空。他性喜读古书,便将家中古籍一一翻出,却找到碌碌反转于此的《抱朴养生篇》。

    他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文学功底却是甚好,细看之后便知此书是件宝贝,于是勤加苦练。但最凑巧的事却出现了,他竟也是一个天阉,于是走上了他的前任同样的道路。但他的功底更差,不但功力散尽,还要时时进补,去除心火,才能保住残命。

    等他悟出此篇心法需要阴阳互通,天地*才能修成,偌多的家产已经挥霍一空。他家财散尽,只能行乞街头,但他做惯了老爷,又是读书人出生,要他乞讨实是难上加难,因而饥寒交迫,困倒路边。幸而遇到了黄羽翔,传下了上古奇功,才一命呜呼。

    黄羽翔习炼“养生篇”半年便已骨骼壮实,身强力壮。由于他只会内功不会拳脚功夫,便到城东的一个拳师处偷学功夫,三年的时间下来,凭着他的聪明,竟被他学了个全,但那拳师在江湖上只是个三流人物,黄羽翔所修的内功心法虽是上古奇功,但拳脚功夫实在太差,自十七岁出道以来,他也只能做做小贼小盗。五年来走南闯北,到处拜师学艺,人家肯教他也就算了,遇上挟技自珍之人,便想尽办法偷学,是以他的武功倒真是无师自通,博杂无比。

    他虽然武艺不强,但总算还是活得舒舒服服,不过修炼“抱朴养生功”需要阴阳交泰,行男女之事,因此他这些年来所得钱财十之**倒是捐到青楼里去了,这也是他菲号“浪子”的由来。他拳脚功夫虽然差劲,但所学内功着实是一大奇功,虽然因为无人指导,对篇中有些地方认识不清,但十来年的筑基,内力已有小成,凭他的轻功便可略见一斑了。

    随着真气在全身缓缓流动,黄羽翔突然福至心灵,“抱朴长生篇”的心法突然流过心中,“祸福无依,死生无凭,枯荣同源,否极泰来”这几句平时怎也想不通的心法猛然了悟:生死原本没有明显分别,正所谓致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抱朴长生”功正是要历经生死才能得到大成。

    黄羽翔行走江湖这几年,从不强出头,不该管的闲事绝对不管,遇上比自己强的对手绝对不打,虽然一直活得自由自在,安安稳稳,但没有经历过生死之变,因而对“抱朴长生”功其实一直没有真正理解。今日性命垂危之际,终于踏过了心法的门槛,以后的发展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当然,首先他得躲过眼前的这个劫难才行。

    他现在一门心思沉浸在“抱朴长生功”的神奇心法里,对大汉的话置若罔闻,只觉真气充盈,如一道道的水银在全身流转,说不出的舒服写意。他以前对“抱朴长生功”一直没有深入领会,但此学毕竟是上古奇学,他十年筑基,却也不可小窥,眼下对神功突有所语,正是水到渠成,进境真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一下子只觉天地人我,难分彼此,心神俱醉,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亦”,正是眼前之境的写照。

    那大汉见黄羽翔居然对他不理不睬,不禁略微有些动容。他自己自然知道刚才为了要让黄羽翔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情况,因而一问一负手之间已经用上了无上玄功。

    他冷然发问之际,其实夹着他数十年精修的内力,其后一个负手而站,更是有夺天之功,在旁人眼中看来,他其实已经并入天地之间,挟自然之力,给人造成莫可抵御的心灵阴影。他本是成名多年的高手,经验十分的丰富,刚才见过黄羽翔的身手,便知道他绝对无法抵挡得住。但没有想到黄羽翔会突然进入奇妙的神功境地,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水月镜花,没有着下半丝痕迹。

    那大汉心知黄羽翔功力平平,但却能抵挡自己战伐半生的杀意,不禁大是好奇,心念动转之间,眼光扫到了黄羽翔的脸上,触目这下,不禁轻咦一声,原来黄羽翔因内伤而略显苍白、但仍是棱角分明的脸上竟然有了层莹莹之光,隐隐光华流动,竟有几分宝相庄严之气,分明是内功已到了某种境界的样子,而且还是符合天道的内功心法!这一弱一强剧烈的反差怎么不叫他这个享誉江湖二十几载的大高手顿失方寸。

    那大汉乃是一代高手,片刻之间已是神色如常,但心中的好奇却是更浓,思维也更是细密,心道:能传授这小子这种内功之人必不是一个平凡之人,杀了他若是惹出他师门之人该当如何?但转念之间又想:自己的背后来头更大,普天之下还有“他”惹不起的人吗?心中主意已定,杀意却更加浓烈。他是个心性刚毅之人,一旦决定,便全力以赴,决不反悔,当下掌下聚劲,便要将黄羽翔立毙掌下。

    “秦师兄!”一个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却使得那大汉立刻收劲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小姐”。

    那小姐从屋中走了出来,旁边伴着那个红衣女子,她着了一身浅绿的长裙,莲足轻摆之际,衣袂轻飘,说不出的灵动写意。

    “秦师兄,不是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什么‘小姐’,只需唤我一声‘心儿’或是‘师妹’都可以,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师妹啊!”绿衣小姐娇俏的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大大的双眼竟隐隐有落泪之势。

    “不敢,不敢!”刚才还渊停岳峙、气宇轩昂的大汉一下子竟变得惶恐不安,连连摆手道:“小姐,师父他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先有救命之恩,后有授艺之德,秦连此生此世,无时敢忘却半分。师父他人家慈悲,秦连有幸得师父收为记名弟子,但在秦连心中,恩师的错爱,秦连只能用此余生侍奉恩师以做报答,‘师妹’之称,秦连万万不敢担当!”

    大汉秦连说话的时候,正好是黄羽翔功行完满之际。他气走百脉,运行了一周天,不但内伤尽去,而且内力的进境实不能以道里计之!以前黄羽翔只不过是个三流人物的话,此时此际,他的内力已踏入一流之境,虽然武技仍是蹩脚的一塌糊涂,但凭着他的机智善变,自出机杼的创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双眼虽然仍未睁开,但周围的一举一动莫不了然于心。秦连的名字从耳中传过,黄羽翔心中不禁一动,心道这个名字怎么有几分熟悉!待得秦连第三次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黄羽翔猛地想起了一个人。

    两年前江湖上有个“三英门”,是武林中三个恶名赫赫的高手所创,成立没多久,便聚集了江湖中好些颇有恶名的匪徒。其门徒烧伤淫掠,当真是无恶不做。因为“三英门”的总部在鲁西之境,山东第一大派“绝意刀”便在门主的带领下尽起门中精英围攻“三英门”。

    谁知“三英门”强得出奇,“绝意刀”自门主以下前去讨伐的一百余人差点儿死伤殆尽,只逃回了两人,“绝意刀”的门主更是横死当场,“绝意刀”也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消息传出,武林中一片哗然。“绝意刀”虽然不算当世大派,但实力也甚是不俗,谁想到竟会一夕之间精英尽戳!

    但更出奇的是,“绝意刀”围攻“三英门”之役的三天后,“三英门”竟突然之间解散。两个多月后,才从知情的武林人士中传出消息,原来“三英门”突遭一绝世高手闯派,在三个门主和七八个堂主被一一毙命之后,一个刚刚令江湖侧目的邪派竟这样不得不树倒猕猴散,也是一夕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这个大高手的名字正是秦连,外号叫做“五岳手”!

    会是他吗?

第二章刁蛮淡月

    “秦大哥,你满口都是我爹的恩德,果然是看不起我这个小师妹,唉,我就都知道我武功不好,事事都要人照顾,也难怪秦大哥要如此说了。”绿衣小姐两眼盈盈,说不出得怜人。

    “不是——小姐,不是……,这个——”秦连武功虽是绝高,但在应对方面却是缺乏头脑,只是抓耳挠腮,哪有半分高手的气度。

    “格格格”绿衣小姐和红衣美女都笑了起来,红衣美女笑了一阵,道:“秦大哥,小姐是在逗你呢!你这人忒也老实,老是要上小姐的当,要是传了出去,堂堂‘五岳手’秦连竟会如此,恐怕江湖上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果然是他!证实了心中的想法,黄羽翔心中惊骇却是更甚,以“五岳手”秦连如此高明的人物都要俯手贴耳叫声“师父”的会是怎要的一个人呢?眼前的这个绿衣小姐,恐怕是自己一辈子也得罪不起的人啊!

    但随着绿衣小姐的笑声在耳边回荡,说不出的动听可人,黄羽翔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的脸正对着绿衣小姐,眼一睁开,绿衣人儿那美绝人寰的俏脸便映入眼帘。他虽然在屋内已是惊艳了一回,但此际见她笑语如花,不禁又愣住了。

    她身边的红衣人儿已算是绝世美儿了,若在平时,正是黄羽翔青衣白马,风流追逐的对象。即使他流恋青楼多年,攀折过几许名花,武林中的名门闺秀见过不少,但如红衣人儿这般俏丽的,也是难得遇上一回。但此际站在绿衣小姐的身边,竟是半点也惹不起黄羽翔的注意!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为了陪衬绿衣小姐这个绝代佳人!

    黄羽翔瞪大了双眼,心中却想将来会是那个男子有幸娶她为妻呢?看着她娇笑不已的样子,心中突地一热,仿佛她的笑脸是为自己而绽开。随即清醒过来,心中却突然对将来会娶到她的男子大是嫉妒。

    绿衣小姐笑了一阵,仿佛笑得累了,将她的纤纤玉手轻搭在红衣人儿的肩上,柳腰半弯,正好望向黄羽翔,见他双眼死盯着自己,眼中充满着侵略之意,心中不禁一怕,忍不住轻哼一声,柳眉微皱,神情却是动人之至。

    绿衣小姐本是武林奇人之后,见惯了大场面,本不会被他轻易吓到,但黄羽翔与她第一次相见却是在她赤身**的情形之下,心中本就对他有三分怕三分羞,眼见黄羽翔目光扫来,顿时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他这人好生无礼,不但偷窥自己洗浴,还用这种眼光看自己,仿佛自己没穿衣服一般。莫不是他又想到了在屋中偷看到的情景?好不羞人!

    绿衣小姐一念至此,春花般的俏脸上顿时飞起了两片红云。她本就美得不可思议,这下子更是俏丽异常,娇艳得不可方物。

    黄羽翔一下子看得痴了,心道若是能娶她为妻,那真是不枉来人世一遭。

    他的眼光游遍绿衣小姐全身,只觉她**修长,纤腰如柳,身材本是偏瘦,但酥胸却又极是丰满,真是撩人之至。

    黄羽翔看得心猿意马,心中不禁泛起诸多龌龊念头,浑然忘了自己的生死还操在别人的手里,想到不堪处,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绿衣小姐本就心潮涌动,待见他贼兮兮的笑脸,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她本对黄羽翔就没有什么好印像,现在看他色迷迷的样子,浑身不禁一哆嗦,直冒冷汗。

    旁边的红衣人儿立刻查觉到她的小姐的异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黄羽翔还来不及收回的贼笑。也是轻哼一声,不过她的声音可不像她的小姐那么动听,却好像腊月里的寒风,将人的心肺都要冻僵似的。

    “你这个恶贼,当真是贼胆包天,还敢如此无礼,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红衣人儿恶狠狠看着黄羽翔,上前两步,停在黄羽翔的身旁,伸出右手,中指食指翘起,作势要挖他的双眼。

    “小心他——”秦连想到黄羽翔的神奇内功,刚想提醒红衣人儿,却见原本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的黄羽翔突然窜了起来,眨眼间的功夫竟已经纵跃远去。饶是他武功已臻最上乘的境界,在惊诧之余还是忍不住轻赞赞一声“好轻功”,随即暗叹如此大好青年却堕入魔道,可惜可惜!他武功见识均属上乘,但奈何轻功却非所成,眼见黄羽翔纵跃如飞,心知追也无益,索性一动也不动。

    黄羽翔心知那红衣人儿属于泼辣型的女子,敢说敢做。他实在没有勇气试试她是否会真得要挖自己的双眼,趁他们不备,双手一用力,已从地上跃起。在红衣人儿的错愕中,双足用力,一下子已纵到老远!他原本轻功就已经非常高明,此刻功力突增,纵跃之间,如兔起鹄落,直若鬼魅一般。

    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到了几十丈外,黄羽翔心念绿衣小姐,忍不住停住身形,回头望去,却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绿衣小姐和秦连在原地一动未动,而那红衣人儿却如苍鹰一般紧随自已而来,才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距离便只有数丈之遥。黄羽翔深知若是被红衣美人缠上,只要三五招时间,那秦连便会追上自己。他功力突进,认知也上了一个台阶,更加清楚自己与秦连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先不说秦连了,就是那红衣美人说不定自己也胜不过她,忙足下用力,全身真气流转,拼了命地远蹿而去。

    那红衣人儿的轻功也着实了得,比之黄羽翔功力未进之前,实有过之,比之现在,也只是稍逊而已。

    黄羽翔的轻功只是因为他上古传下来的内功心法而不同凡俗,但红衣人儿的轻功却是当世高手所传,功法之精妙比之黄羽翔无师自悟的轻功实在是高之甚多。两人一个逃一个追,竟是维系了一个不前不后的局面。两人行迹如飞,转眼便已远去无踪。

    绿衣小姐望着两人早已消逝的地方的轻声问道:“秦师兄,淡月不会有事吧!”

    秦连沉吟半晌道:“小姐请放心,淡月曾受恩师点拨,在武林中已算得上是一流身手。那轻狂少年武功虽怪,但只是三流人物,小姐不必过虑!”话虽如此,但秦连心中对黄羽翔的内功着实惊悚。

    他的武功已达宗师级,在屋中击中黄羽翔的那一掌,虽只是用了三成功力,但却是试出黄羽翔的尺度而为的,但绝没有想到黄羽翔竟会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内内伤痊愈且似更有精进!难道,他在屋中隐藏了功力?秦连眉头一皱,若以他大宗师的实力也看不出黄羽翔是隐藏功力,那么对黄羽翔的实力评估那就是完全不同了。

    “这个贼小子倒也有趣!”绿衣小姐轻轻笑着,眼中满是好奇。江湖上哪个俊彦不对她争相媚好,但言语行动之间绝对是恭恭敬敬,绝没有一个敢如黄羽翔这般看她的。

    她终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心中惶恐只是片刻间的事,脸上红晕未退,却想到了黄羽翔那勾人的眼神。

    绿衣小姐原本就是一个颐指气使惯了的人,小姐脾气一发,便打下了也要让黄羽翔像其他年轻人一般对她言听计从、争相媚好的主意,然后再慢慢跟他算帐,以报今日羞辱之仇。想着想着,娇艳无匹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意,一时间似乎天上的明月也黯淡了很多。

    秦连看着这个怜人心疼的小师妹,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但心中仍是担忧不已。

    黑暗之中,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前脚落地,后脚已起,瞬时之间,已是远遁十余丈,纯以轻功而论,足可列入一流境界。

    黄羽翔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往后看看,待见红衣人儿淡月如影随形,半分不肯落下,只得为自己的小命而亡命狂奔。两人一个卯足了劲地跑,一个拼了命地追,任谁也不肯停下,竟跑了几有一个时辰。

    好在黄羽翔功力突进,更是了悟了“抱朴长生功”最根本的微妙之处,丹田之气竟是越跑越盛,丝毫没有因为长途奔行而心竭力衰。但一个时辰跑下来,身体毕竟是血肉之躯,早已累得快要接近崩溃。

    他身后的淡月却是越追越是惊诧。淡月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小婢,但从小便受绿衣小姐的父亲,也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张华庭的指点,一身武艺已足抵一流高手。而绿衣小姐因天生顽疾,无法修习上乘武功,张华庭更是悉心教授淡月,让宝贝女儿有一个贴身保镖。淡月资质虽不是上佳,但十余年的苦修,成就也非同小可,尤其她天生适合修习轻功,单以轻功而言,比之张华庭的四个爱徒,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此际已跑了如此长的时间,自己却丝毫没有能够拉近与这个无耻小贼的距离,怎能不叫她惊愕万分。

    体会着身体的疲劳,忍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支持自己跑下去的只是对生命的绻恋。黄羽翔脑中全没了其它念头,浑然忘了那个令他不敢匹敌的秦连早就不可能追上自己,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把身后的淡月甩掉,一个劲地跑,直到——他的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人一根根地敲得粉碎,每一块肌肉都被拉扯得失去原形,黄羽翔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眼睁睁地看着淡月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不由得大骂道:“天哪,这个娘们到底是不是人啊,怎么比男人还能跑!”

    淡月却是有苦自知,女孩子的体质本来就不比男人,她的内力比之功力大进的黄羽翔也要相差几分,能一路追下来,只是一个信念而已,其实全身真气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她本在心里连连叫苦,突见黄羽翔摔倒在地,心中不禁大喜。她本是刁蛮之人,这一路狂奔让她吃尽了苦头,这笔帐自然要算到黄羽翔的头上,暗暗思量该如何修理这个小贼。

    她人虽刁蛮,但却不蠢,眼见黄羽翔一动不动,恐他别有阴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停在他三丈处远的地方,只是用一双美丽的眼睛瞪着黄羽翔,一边调匀着体内乱成一团糟的真气,恢复元气。

    几近一个时辰的长途狂奔使她的内力消耗甚大,功行一周天,内力却只是恢复到了平时的三成,这也全是亏了所学心法的神异,但要功力尽复,没有一天调息是完全不行的。眼见黄羽翔还是一动不动,淡月心道他不会脱力死了吧。不禁忍不住朝他走去,临到黄羽翔身前,却见他正睁大双眼看着自己,倒是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得轻呼一声,手抚胸口,退后半步。

    淡月深吸一口气,平息了荒乱的心情,但刚刚才调匀的真气又有些紊乱,她心中气急,想不到黄羽翔这时候居然还敢恐吓自己,当真是不知死活,杀心顿起,再向黄羽翔看去,却见黄羽翔不算英俊的脸上竟满是笑意,显然刚才自己出丑的举动全被他看在了眼里,而他的目光中居然还透着“这小妞长得还不赖”的意思,心中更是恚怒,杀意更盛。

    轻叱一声,莲足如钩,淡月出招如风,袭向黄羽翔。

    淡月虽然功力大耗,但以黄羽翔空有内力的本事,再加上四肢酸痛,哪能躲得开她如此迅猛的一招。所谓迅雷不及掩耳,黄羽翔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淡月这一脚已扎扎实实地踢在了他的右脚胫骨上。

    “哎哟”,吃亏却不是黄羽翔而是淡月!

    自黄羽翔悟出“抱朴长生功”的微妙之处后,虽仅仅只有一个多时辰,但功力之精进实不能以道里计之。一番狂奔之后,十来年修炼的“抱朴长生功”终于活泼泼地在全身流转,浑不似平日懒洋洋的样子。他人虽然躺在地上,但全身真气仍在高速流转,每一次的循环,功力便精进一分,真气之盛实是前所未有。

    身体虽然疲倦不堪,但内力之修为却上了数个台阶,护体真气已有小成。“抱朴长生功”本就是夺天地之精华以养凡人的奇功,端得神妙异常,若是修到大乘,直可进窥天道。

    淡月若是只点他的穴道,以黄羽翔刚刚修成的护体真气而言,根本就没有可能抵御得住,但奈何淡月恼羞之下气恨莫名,只想给这个无耻小贼尝尝苦头,莲足之下踢得却是他骨头居多的小腿,一击之下,顿时引发黄羽翔护体真气的反噬。

    黄羽翔本来内力就比淡月要高,而且淡月此际内力大耗,顶多只有平时四成的功力,而黄羽翔却是不退反进,此消彼长之下,这硬硬相碰的结果却让淡月吃了大亏。

    凌厉的内力透体而入,小巧玲珑的右足首当其冲,三根脚趾给生生的震裂,痛得淡月娇哼不已。

    所谓十指连心,脚趾也是一样的,淡月萎顿于地,双手抱足,痛哼之下,眼泪也流了出来。

    黄羽翔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见淡月恶人先告状般地倒地痛哭,不禁再一次地为女人的不可捉摸而大大感叹。他腿上被踢的地方正生生作痛,心中想道:“这小娘皮好看是好看,但个性太泼辣,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引我上当吗?好像犯不着吧!”

    看了一阵后,见淡月脸上的痛楚似不是装出来的,不禁挣地而起,在空气舒臂展足,说不出得舒服。这“抱朴长生功”当真是神妙异常,才休息了一阵,黄羽翔身体上的疲劳已经去得七七八八了。

    他虽然有心看看这个刁蛮丫头,但又怕她搞鬼,因此踌躇不前。

    这个情形正如刚才淡月的心情一样,不过两人的位置却是颠倒过来了。世上的事情,本就难以预测。

    淡月见黄羽翔站了起来,玲珑有致的玉体不禁起了一阵寒栗。在黄羽翔内力反噬之下,她原本才聚起的三成内力也被冲击得半点不剩,剧痛之下,哪有能力调息养元!现在的淡月正是鱼在刀殂,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想到黄羽翔原本就是因为偷窥小姐洗浴而遭到自己的追杀,现在主客易势,不知道这个无耻淫贼会干出什么事来!她越想越怕,竟忘了疼痛难止的右足。

    黄羽翔沉吟半晌,终于还是怜香惜玉之心占了上风,慢慢地走到淡月身旁,弯下身子去检查她双手紧抱的右足。

    哪知淡月对他一上来就存偏见,眼见他竟然如此无礼地要抚摸她的莲足,又羞又怕,虽然无力反抗,但仍是死死地双手紧抱右足,当真是宁死也不屈从淫贼。

    黄羽翔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正掰开她的双手欲检查她的右足,哪知这小娘们力气当真大得要命,几次用力,竟是不动分毫。他双手不敢使上内力,生怕不小心伤着了她,竟僵持住了。

    月朗星稀的夜晚,两人的举动本是闺房之中的**之作,但当事人却都缺乏这份浪曼,反倒双双面红耳赤。

    淡月见他的“淫行”没有得逞,芳心竟有几分得意。她苦追黄羽翔半天,累得全身几乎脱力,而才踢了他一脚,却落得自己眼下这副下场,当真是一路吃亏到底,现在可以看到这头色狼吃蹩,得意之下,足上的痛楚竟也大减。

    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凡事一定要小心从事。淡月姑娘这一得意,双手竟忘了用力,浑然不觉一双柔荑已被眼前这个大色狼掰开了,待黄羽翔的手抚到她的莲足上时,她才猛然惊觉,心中更是一片惊慌,心旌激动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黄羽翔武功虽然不算高强,但总算也在江湖上厮混了几年,基本的伤势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心知这种骨裂只是小伤,但没有半个来月的养伤是不可能自由行走,当下手上真气慢慢透出,封住了她右脚上的几处经脉,止住她的疼痛,心里却暗暗纳闷这刁蛮的小姐是为何受伤。

    他人虽然聪明绝顶,但长期以来毕竟只是一个三流人物,所识有限,护身真气这一词从来没有听说过,哪知道伤了淡月这个美艳姑娘的罪人正是自己。

    “没事了,你只要休……”黄羽翔抬头对淡月道,却见这个刁蛮小姐早已晕厥过去,心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外表再如何坚强,遇上这等痛楚还是忍受不住而痛晕过去,当下好人做到底,右手握住淡月的一只手,搭住她的脉门,将己身沛然的真气输到她的体内,帮她聚合全身紊乱的真气。若是黄羽翔知道淡月是因为害怕他这个大色狼而吓晕过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气昏。

    真气运行三周天,淡月已是功夫全复。而黄羽翔虽是助人行功,但内力却半点也没有折耗,盈盈然流转如意,充达四肢百脉,说不出的写意。他心中暗暗高兴,黄羽翔不是不想出人头地,但以前功力低微,又没有什么权势,因此行事低调。但今天连连被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心中对强大的实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一改以前得过且过的想法。

    抬眼向淡月望去,只见她俏丽如月的脸上满是楚楚怜人之意,适才的刁横任性早已不见踪影,当真是说不出的美丽,虽然比之绿衣人儿那美得不应该在人间出现的绝色还差了很多,但已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丽人了。

    黄羽翔眼光顺着淡月的脸蛋往下游走,待到滑过她雪白的玉颈,不禁停在了她高耸的胸部上,心中一片激荡,暗想这小丫头人看来不大,但胸部怎得如此丰满,与她的主子倒是一个样。他天性不拘小节,修炼“抱朴长生功”之后,更是好色成性,眼下美色当前,怎不令他食指大动,但随即想到那令他后怕不已的秦连,燃烧的*顿时被熄了个彻底。但手中柔荑在握,不乘此占点便宜那就枉自他的菲号“浪子”了。

    淡月姑娘只觉全身暖洋洋的,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忍不住轻咦一声,慢慢睁开了一双妙目——黄羽翔!这个大色狼!竟牵着自己的的左手,还在……摸来摸去!

    刹时间,淡月只觉呼吸困难,心中想道,我到底昏迷了多久?这个淫贼到底有没有干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是仲夏严热之际,也仍是出了一身冷汗。

    黄羽翔见她脸色变幻,只道她修习的是一门奇功。他心中本就在推测绿衣小姐的父亲是怎样一个高人,竟能有秦连这个武功本已强得惊人的挂名徒弟,眼见淡月功法如此奥妙,心中对这位奇人的敬佩之意更加强烈。

    淡月愣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被黄羽翔握着,当下一声尖叫,猛地抽回了手,双手爬地,双足使力,四肢连动,行动如飞,转眼的功夫已爬离黄羽翔三丈来远。她双足这一用力,右足一下子又痛彻心扉,顿时四肢无力,萎顿于地。

    黄羽翔虽然自负轻功了得,但见她四肢据地,趋前突后,神妙无比,也不禁暗暗心折,哪想到是人家淡月已将他视为卑鄙不堪的淫贼了。

    他虽然对淡月美丽的容颜心慕不已,但深知她绝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物,见她功力已复,当下抱拳道:“这位姑娘,在下黄羽翔,适才在村中屋舍之事,纯属误会。我绝不是有心偷窥你家小姐的,如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望请姑娘回去之后替在下解说一番,今日之事,只当全没发生过可好?在下告辞!后会无期”

    黄羽翔这番倒是诚心诚意想要撇清误会,连自己的姓名也如实地报上了。他虽然生性风流,但对淡月这等后台实力不明之人实在不敢轻惹,好在他为人豁达,兼且才体会到“抱朴长生功”的精妙之处,正要觅地修习,便强自将那绿衣小姐美绝人寰的俏脸从心中抹去,也不等淡月有什么反应,当下展开身形,瞬即远去。

    淡月正可怜自己一代名姝,竟要在这没有一点气氛的荒山野岭**于人,想到伤心处,不禁珠泪盈盈。

    谁想黄羽翔竟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错愕之间,黄羽翔已经消逝无影。她兀自不肯相信,心道黄羽翔定是在躲在暗处伺机偷袭自己,当下气凝百脉,功行全身,浑没查觉自己功力已复。

    等了老半天,依旧清风明月,树影婆娑,哪有那个万恶淫贼的半分踪迹。

    荒天野地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俏丽的姑娘独卧于天地之间,月寒如水,淡月突起一阵凉意,功行一周,方才恢复如常,但也发现自己功力已复,任她百般不齿那个万恶淫贼,但也不得不承认是黄羽翔帮助自己恢复内力的。

    这个贼子竟会放过自己并且帮助自己恢复功力?

    淡月突然想起黄羽翔临行前说的话,“纯属误会”?鬼才相信,这贼子愈是说得谦卑,所图谋的便愈是惊人。

    阴谋!肯定是个阴谋!

    至于是何阴谋,唉,奈何淡月姑娘心性善良,怎能想到这万恶淫贼心中的毒计。

    淡月突地一松,知道黄羽翔暂时是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恍惚之间,右足又开始作痛起来。

    这个天杀的恶贼!

第三章巨赏擒贼

    却说黄羽翔离开淡月后,全力施展轻功,一路踏风而行。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个巨擘之女,也不知道日后会遇上什么麻烦,但此际神功小成,心中正兴奋莫名,却也把这些烦心事丢到了一边,反正想也无用。

    不过同样是赶路,却全不同于适才逃命时的心情。

    适时正值午夜,黄羽翔却全然没有睡意,直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在树林边上休息下来。但一个半时辰的全力奔驰,跑了足有四百里许,迂回环绕,竟从衢州跑到了金华。

    第二天醒转过来,打了一只野兔,胡乱生火烤了便吃。依他原意本想在林中隐居下来,修习“抱朴长生功”,哪知才呆了两天,便忍不住跑到金华城里去了。

    自他修习“抱朴长生功”以来,女色便离不开身。那“抱朴长生功”炼到绝高境界,阴阳*只是用来增进功力,却也非必要之事。但在修炼初期,*却最是旺盛,这也怪他炼功时无人指导,原本可以通过疏导调息,使*之火没有这般强烈,但他修行不得法门,对*要求甚是强烈。

    遇到绿衣小姐主仆那晚,他已经七天没有近女色了,这两天熬下来,实已到了极限,当下便去了金华城的“君缓行”。君缓行乃是金华盛名最著的勾栏,黄羽翔两年前去过一次,对里面的姑娘颇为中意。但此番前去,却是全无兴致,只觉一个个均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自三天前见过那绿衣小姐之后,黄羽翔虽然要将她忘记,但此等天香国色的丽姝岂能轻易忘怀!黄羽翔清修的那两日,虽然功力进境神速,但每次收功之际,绿衣小姐的身影便浮上心头,挥之不去。现在看到这些姑娘,虽然不乏美人,但岂能比之那绿衣小姐的绝世之美。

    黄羽翔无奈之下只好随便找个姑娘应付了事,一番**之后,黄羽翔意兴了了,便上了“满福楼”,点了几个小菜,要了点酒,慢慢饮斟起来。

    谁知才吃到一半,却听旁边桌上几个大汉正在吹侃江湖上的最新消息。黄羽翔神功小成,正跃跃欲试,当下便仔细静听。

    谁想这几个大汉说到,人称“无双玉女”的江湖第一美人、中原第一高手张华庭之女两天前放出消息,要武林人士帮助缉拿一个曾欲图不轨于她的贼人,凡是提供消息或是擒下那贼人的江湖人士必有重酬,消息说务必要活捉该贼子,张小姐要亲自惩罚。

    消息才传出,整个武林都轰动了。年轻一辈莫不想博得美人欢心,年长一点的也希望能够得到张华庭传授个一招半式。要知道,张华庭自十七岁出道,三十年来未曾一败!自他三十岁后,手下无十招之敌,而近十年来,已无人敢与他动手了。要谁能与张家攀上关系,那在江湖中可是莫大的光荣,放眼天下,还有谁敢惹张华庭!

    而无双玉女更是武林中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要哪个年青俊彦能够得到她的垂青,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恩赐。更何况加上她父亲的威名,任谁也可以鲤鱼跃龙门,成为江湖上的一颗新星啊!

    黄羽翔听着不禁将无双玉女与三天前遇到的绿衣小姐比较起来,心道以绿衣小姐的容貌,才配得上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心念电转之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果然,那几个大汉随即说到那贼子的姓名正是叫做黄羽翔!

    听到自己的名字,黄羽翔恨不得狠狠打上自己几个耳括子,有事没事干嘛要跟那淡月说自己的名字!现在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一念至此,不禁连连苦笑。

    怪不得绿衣小姐会有秦连这么一个强得离谱的护卫,怪不得她竟如此绝美动人,天下第一美人果然不负盛名!

    想不到自己一夕之间竟成了天下的名人,只不过声名实在太差,怕不要成为武林公敌。

    思忖间那几个汉子中有个家伙竟掏出一张画像,说是张大美人亲自画的贼子肖像,黄羽翔偷眼看去,不正是自己堪称英俊、棱角分明的脸吗!心中暗暗佩服张美人的画技了得,竟画得如此相象。

    偏偏有个大汉正好望向黄羽翔这边,错愕了一下,竟然连连狂叫起来,显是认出了黄羽翔。一番大叫之下,惊动了全酒楼的人。想不到这小小的满福楼里的江湖人士竟有二十来号人,几个照面下竟都认出了黄羽翔这个小贼,顿时群情激奋,纷涌而上。

    好汉尚且不敌人多,但何况黄羽翔无心打这场无冤无故的架,当下施展轻功突围而去。

    好在他轻功了得,场中众人虽也有几个高手,但轻功高绝之人却是一个也没有,竟被他逃了出去,当下黄羽翔又避入山林。但此小贼身在金华的消息不日便传遍江湖,没几日的功夫,金华城便群雄云集。虽是仲夏之际,但街头林中,到处都是武林中人,势有挖地三尺之心。

    金华虽然是个大城,但一下子云集了如此多的武林中人,客栈一下子竟全部住满,住不下的武林人士只好借居民屋。而且来得人还有愈增愈多之势,让人不得不感叹名利美色的厉害!

    冬夏两季本是诸多行业萧条之时,没想到经过黄羽翔这一折腾,各种行当的需求量都是急增。他竟成了金华客栈业、风月业、饮食业的大救星,将原本不甚景气的行业带上一个**。

    但武林人士一多,难免互相有所磨擦,而有的有门派之见,有的更有私怨,几日间没将黄羽翔找着,反倒是互相斗殴死了数人。这下子倒把官府惹了出来,实施宵禁,并驱逐外来人士。“民不与官斗”是武林中的信条,在官府逮捕并驱散了一批人后,轰轰烈烈地搜捕小贼行动顿时夭折,一大帮人散的散,回的回,有些人则化整为零,继续寻找黄羽翔。毕竟,天下第一美人处加中原第一高手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浙江除东部外,其它地方皆多山林,黄羽翔隐僧处正是北山,绵延数十里,当真是安全无比。但在金华实施宵禁后,他见围捕的武林中人越来越少,便开始向杭州进发。谁想才出林没多远,便连连遇上搜捕之人,当下边打边逃。

    虽然张大美人要活捉黄小贼,但黄羽翔知道要是被捉住的话,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他武功初成,战意又浓,围捕他的又没有太强的高手,倒被他一路逃到了嘉兴。但后来的猎手武功越来越高,黄羽翔开始连连挂彩,但仗着轻功了得,“抱朴长生功”又厉害非凡,反倒被他伤了好个人。

    不过这一路倒是很好的磨练,比之初遇秦连时的二流身手,黄羽翔这几日的进步真是快得惊人,连番的激战反倒是对精神和**最好的锻炼,身体的潜能被一点点激发出来,人也变得刚毅非凡,再不是以前那个得过且过,遇强则跑的性格。

    黄羽翔轻轻擦拭着长剑,犹自带着血腥气的冰冷剑烧将他的思绪带了回来。他原先那把剑落在了初遇张大美人的屋舍里,现在这把剑正是五天前从一个围攻他的江湖客手中抢来的。那原先的剑主武功虽然差劲之极,但这把剑倒却不是凡品。虽然谈不上切金碎玉、削铁如泥,但也是用上好的绵铁所打,端得称手耐用。

    这些天来他虽然没有杀人,但战况也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现在想来,竟有几分反胃的感觉。

    他靠着树干,合上眼立刻睡了起来。

    这几日围捕之人越追越近,武艺也越是高强,使得他一天竟没有几个时辰可以入睡,气愤之下,真想被他们捉去算了。但年轻的心性却不容自尊受到损伤,是以一路支撑下来。现在几乎一逮到机会就要好好睡一下。

    蒙蒙胧胧之间,只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袭上心头,黄羽翔心生感应,双目大张,支起虎躯,沉声道:“谁?”右手轻拍剑鞘,“又是哪位前辈高人,请出来一见!”

    他内力增长虽快,但在这几日战斗的培养中,感触敌人的能力却是更为突出。“抱朴长生功”本是天道之学,精神的修炼正是其中极为关键的一项。

    话音才落,只见两丈外的一棵大树后转出一个白衣飘飘的俊美青年。黄羽翔虽然自负风流潇洒,但只觉眼前之人仪表不凡,真乃翩翩浊世佳公子,比之自己真是不遑多让。只是黄羽翔胜在体格键壮,更显英武之气。但令黄羽翔惊异的不是白衣青年的俊美无俦,而是他竟能欺到自己身边如此之近才让自己发现。

    自黄羽翔内力大长之后,只要有人接近他绍五丈之处,他都能心生感应,但此人竟能欺到他两丈处才让他发发现,那只能说明他功力了得,生平所遇高手,除了秦连之外,就数此人了。

    “前辈高人不敢,在下‘霹雳刀’郑雪涛,奉张仙子之命,特请黄兄到杭州一叙。”这郑雪涛外号虽然霸道,但说话却和他的长相一样,斯文俊美,明明要拿人,却让人觉得像是在请人一般。

    “妈的,老子又没叫你前辈高人,你到自己揽上了!”黄羽翔心中暗骂一句,他乞丐出生,没念过书,所识之字还是他便宜师父教的,但他为人聪明,学得倒也快,但谈吐之间,粗言糙语却是总难全部改掉。

    不过“霹雳刀”郑雪涛这六个字甫一入耳,心下却是一惊。当今武林中老一辈人士风采依旧,但年轻一辈中也是俊彦辈出,声名最著的,首推“三凤五龙”这八名男女,郑雪涛正是五龙之一。

    当下道:“郑兄乃是人中之龙,张……仙子又是神仙中人,但黄羽翔只是区区一介浪子,不敢轻扰佳人!怠慢之处,请多多见谅,后会无期,再见!”

    他心知这郑雪涛不是宜与之辈,暗道能不交手最好。

    “哈哈,黄兄此言差亦,蒙张仙子宠召,对我等凡夫俗子来说,莫不是天大的荣幸。况且黄兄年少有为,最近几日,更是连败不少江湖上成名之士,‘浪子’黄羽翔之名现在可是路人皆知!”郑雪涛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来,轻轻挥动起来,说不出的潇洒不群。

    想不到自己倒是打出了点声名来,黄羽翔心中苦笑不止,但连日苦战,岂是自己所期望的,便诚诚恳恳地道:“郑兄,在下与张仙子确实有几分误会,但张仙子此刻正在气头上,若在下现在去见张仙子,怕是有命去无命回了。郑兄可否给小弟一个面子,只当今天没见小弟,日后江湖相见,定有回报!”

    “黄兄——”郑雪涛脸色一变,“在下好心相请,黄兄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若是老老实实跟我去杭州,见了张仙子之后,我自会跟你说几句好话,包你无事;不然的话……哼,可别怪我无情!”

    黄羽翔心道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郑兄,小弟也想再见张仙子一面,不过若与郑兄一起的话,未免尴尬。其实小弟早与张仙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不过是我们二人之间玩得把戏而已。”

    其实早在张大美人发出擒拿黄羽翔的消息后,就有不少人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张大美人是何等身份,“浪子”黄羽翔只是武林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何能得罪天下第一美人?早些时候也有不长眼的人物曾觊觎张仙子的美色,欲金屋藏娇,但莫不是被废武功,便是横死路边,其中不乏名震一时的黑道高手,就是白道有些道貌岸然之徒,也被杀了几个,待到张美人原是中原第一高手张华庭之女的消息传出,武林中便再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动歪脑筋了。年轻俊彦只是像苍蝇一般围着张小姐,争相媚好,以图抱得美人归。

    黄羽翔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浪子”而已,凭什么能惹得“无双玉女”亲下玉旨,要擒拿此人,而且要活不要死!

    郑雪涛虽贵为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平日里走马章台,多少名门闺秀只为见他一面而竞相奔走!但他眼界奇高,平常佳丽哪里入得了他的法眼。但自三个月前见过无双玉女一面后,顿时神魂颠倒,情难自抑。

    他鞍前马后,苦苦追求之下,张美人只是冷颜以对,更是激起了他的豪气,心道此等美丽绝顶、不为欲物所动的佳人才是他的良配,越发用心讨好。但神王有意,玉女更是无情,几番纠缠之下,张美人终于动气。结果郑雪涛与秦连大打一场,郑雪涛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比之师承张华庭的秦连却远为不如,二十招内更已败北。但秦连在战后却对郑雪涛称赞不已,说自己在年轻的时候绝没有郑雪涛这般的功力,倒是惹起了张美人的兴趣,虽然仍不让郑雪涛跟随左右,却定下了后会之约。

    郑雪涛虽然战败,但却是败在了秦连这等罕见的大高手之下,声名却是更上了一层楼,兼且更是得到了佳人后会之期的约定,心下兴奋莫名。虽然与佳人约定之期还早,人却早已赶到了与佳人后会之地的杭州,只盼着日子快点过。

    谁想在十天前听说竟有一个贼子胆敢招惹江湖上人人心仰不已的绝代丽人“无双玉女”,郑雪涛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黄羽翔一片片撕碎,但转念想来,这不正是与佳人后会之时的最佳礼物吗?于是立马从杭州赶到了金华,欲亲自拿下黄羽翔。他苦寻几日,终于还是找到了黄羽翔。

    郑雪涛前些日子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博佳人一笑,浑没想到黄羽翔是怎会招惹到佳人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八字一入耳,心中却是格登一下,想那张大美人身边有秦连这等大高手护驾,黄羽翔怎有机会得罪到她?而且又叫人不要杀了黄羽翔,岂不是有维护之意!

    所谓利令智昏,郑雪涛虽是聪明才智,但情字当头,不由得失去了平常的判断力。

    一念至此,双眼如欲喷出火焰一般,死死地盯着黄羽翔,道:“你说什么!”

    黄羽翔见他面目狰狞,浑没了适才的潇洒,立时想到郑雪涛正是张美人的爱慕者,心中暗叹张美人的魅力之大,但一想到张美人的容颜,心中也怦然而动。转念之间,心道:自己刚才已经胡说八道一番了,莫不索性胡弄下去,这无双玉女害得自己如此之惨,也要让她尝尝厉害!

    张美人所传的消息里颇有暧昧之意,黄羽翔自然深知是她不愿透露曾被他窥浴而已。这几日他虽然没杀一人,但受伤在他手下的却有好多人,他虽然心喜自己武功大有长进,但却不是那种得意忘形之人,心知若是惹出他们的师门来复仇,那就要令自己大为头痛了。

    但若是把自己说成是无双玉女的情郎,一时半会谁也弄不清真假,情形自然会大妙。而且若真难把这个天之娇女泡上,那就一切都解决了。何况张美人如此绝代风华,自己已经食不知肉味,若不娶她为妻,活着也甚是无趣。

    黄羽翔本来没有什么奋斗目标,一切只是率性而为。现在既然定下要娶天下第一美人为妻的念头,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心中暗暗发誓,非要娶无双玉女为妻不可!

    他轻轻一笑,道:“郑兄莫非没有听清楚吗?其实小弟与张妹妹已有婚约,只是她面子薄,没有对大家说明而已。小弟生性喜好游历,呆在家中无事,便出来走走。但没想到张妹妹竟会如此想我,才几天不见,便要寻我回去,倒是要劳动郑兄,真是万不敢当!”

    黄羽翔越说越是肉麻,连“张妹妹”这些词也脱口而出。他有心叫得亲热些,但奈何不知道佳人的闺名,只好称呼姓氏了。他生性不拘小节,又给无双玉女害得如此之惨,言语之间便没有一点节制。

    “胡说八道!”郑雪涛怒不可遏,暴喝一声,随即便又是冷静下来,道:“黄兄,你莫不是想激怒在下?”他轻笑一下,又恢复了原来潇洒的神情,“无论黄兄怎么说,在下一定会带黄兄走人的!”

    黄羽翔暗暗赞叹郑雪涛果然不负盛名,竟一下子狂怒中清醒过来,但既然知道“无双玉女”是他的软肋,岂会轻易放过,道:“小弟与张妹妹之间的事还要劳动郑兄大驾,小弟真是愧不敢当,劳驾劳驾啊!”

    郑雪涛脸色又是一沉,道:“黄兄,切莫再胡言乱语。张仙子乃是当世佳人,人所共仰,你若再出口不逊,可别怪小弟手下不容情!”

    “哈哈!”黄羽翔大笑道:“奇哉怪也,小弟与张妹妹确实情投意合、两……”

    “住嘴!”黄羽翔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郑雪涛一句暴喝,腰中刀已然出鞘,如电一般挥洒过来。

    好一个“霹雳刀”,这一刀声势惊人,仿佛郑雪涛所有的愤怒全在这一刀中倾泄而出。

    “来得好!”黄羽翔也拔剑在手,一剑架在刀上。

    两人都要试试对方的功力,这两刃交击,双方都没有闪避。

    刀剑相触,黄羽翔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压得心肺难受,当下“登登登”连退了五步,气血一片翻腾,忙运气调息,方止住了略微紊乱的气息。

    待看向郑雪涛那边,虽然他也连连后退,但只退了四步。虽说刀走威武,剑走轻灵,刀剑硬碰,本是执刀的占了优势,但黄羽翔在这一剑上已然全力以赴,即使郑雪涛也没有藏拙,论功力,还是郑雪涛略胜一筹。

    不过这一战无论黄羽翔是胜是负,他都会声名大振,能力拼“霹雳刀”一击而只略落下风,江湖上又有几个年青一辈能够做到呢?

    “黄兄好深厚的内力啊!”郑雪涛脸上已经换过凝重之色,“在下就全力以赴,以示对黄兄的珍重!”

    郑雪涛举刀齐眉,双目如电,一股凛洌的杀气顿时遍布林中。杀气如刀,惊起了林中无数飞鸟。

    黄羽翔也是不敢大意,毕竟他面对的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三凤五龙”之一的人物。

    “接招!”郑雪涛又再袭上,霹雳刀顿时挥洒出无数道光茫,漫天全是凛冽的刀光。

第四章力战脱困

    见他来得迅猛,黄羽翔忙避过一旁。刚才刀剑相碰,已让他知道自己的功力还是略逊对方一筹。但心中却是不怕反喜,想十数日前自己还只不过是个内力平平,武艺蹩脚的不入流人物,现在居然能和年青一辈中的顶尖人物硬碰一招而只加略落下风,心知只要自己再勤学苦练,不难成为一流高手。

    按下心中的喜悦,黄羽翔将精神全部集中在眼前这个强敌身上。心知内力自己要逊上对方一筹,但论起武技,自己与对方相差得可要大得多了。不过好在这十来日的苦战也带给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好处,无论见识武技,黄羽翔都上了几个台阶,还将几年来偷学的武技揉合了起来,创出了自己的一些新招。

    不过郑雪涛这一刀来得太猛,黄羽翔心知挟着出招时的高速,自己碰硬这招可就要吃大亏了。好在他轻功了得,当下身形连动,已脱出了刀光的范围。

    他回身正要反击,却见郑雪涛利刃一转,又是暴卷过来,丝毫没有中途停招,仿佛从头到尾只是一招而已。当下身形再动,又脱了开去。谁知尽管他身形躲闪,郑雪涛总是如影随形,不离不远,逼得他还手不得。

    正是楚中郑家的绝学“如芒在身”。

    黄羽翔身形连闪十余下,始终不能将郑雪涛的刀茫闪脱,心下一片悚然。他心知郑雪涛声名卓著,但谁想竟会厉害至斯,这下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了。

    深知不能再挨打不还手,猛地回身出剑,剑尖所指,正是厚沉的刀身,出剑的同时,右脚踢出,正是郑雪涛的小腹。

    他这一招连消带打,守中带攻,端得是一记好招,正是十几日血腥战斗带来的好处。

    黄羽翔根本没有想要和对方硬拼,这下只是借力闪躲而已。剑尖与刀身相触,他只消使出“卸”字诀化去对方的攻势,还可以借对方之力摆脱而去。右足这一脚,更是可以阻止对方的追击。

    虽然招式简单,但动作的拿捏却要恰到好处,不然的话,在“霹雳刀”雷霆一击之下,只会落下个剑折人亡的下场。

    黄羽翔轻喝一声,剑尖正中刀身。他方自心中一喜,谁知剑刀再次相触之际,只觉一股古怪的力道透体而入,自己的护身真气竟不能阻挡分毫,浑身一颤之际,一口真气竟提不上来,踢出的右脚顿时无力,再也形不成威胁。

    借物传劲!

    武学中可以产生如此效应的,只有少林的隔山打牛神功。要不除非功力修到绝高境界如秦连之流,方能做到一点。

    这郑雪涛的功力竟会如此高明?那他当日二十招内败于秦汉之事,恐怕另有蹊跷。

    郑雪涛右手使刀荡开剑身,左掌推出,正中黄羽翔胸口。此际正值黄羽翔真气涣散,他哪有力气躲闪!结结实实的一掌之下,黄羽翔狂吐几口鲜血,跌倒在地。郑雪涛虽然也被黄羽翔踢中,但这一记绵软无力,只是留下了一个鲜明的脚印。

    郑雪涛收刀傲然而立,神情高傲异常,只是他胸前兀自留着个脏兮兮的脚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适才已然手下留情,不然的话,那一掌已经可以要了黄羽翔的命了。

    黄羽翔再吐一口鲜血,身上那股古怪劲道却已经消失了,他真气略微一运转,压下心口的烦闷,沉声道:“怎会如此?”

    郑雪涛轻笑一下,轻轻拍去身上的脚印,又从袖中取出那把折扇,轻轻挥动起来,仿佛眼前的事一点也与他无关,“黄兄,你可曾听说过‘碎玉铁’?”见黄羽翔一脸茫然,又道,“碎玉铁乃天地异宝,专破内家真气!”看到黄羽翔脸上已经露出恍然之色,“不错,这把刀正是用碎玉铁所制!”

    “霹雳刀”,原来指得不仅是他的刀势如电,更是指出了刀身上如电一般的古怪内劲啊!

    黄羽翔虽然害叹天下竟有如此异物,但暗自却也舒了口气,心知郑雪涛的功力并没有竟想中的那么高。

    “那你与我第一次交手之时……”黄羽翔话一出口便已醒悟过来,头一次剑刀相接之际,郑雪涛显然没有用上碎玉铁的特性,看来使用碎玉铁还要配合特殊的方法。但显然郑玉涛要一举擒下自己,是以在第一击上故意欺骗自己。在探出自己的实力后,一面用威武的刀势逼自己再次硬碰,一面又利用碎玉铁的特性一举击伤自己。

    好深沉的心机!这就是江湖顶尖青年俊杰的实力吗?

    黄羽翔却不知道这碎玉铁虽然功效奇特,但一个月却只能使用一次,其它时间却如凡铁无别。每次用完之后,必要在月圆之夜,吸收天地之精华,才能重显奇性。郑雪涛本来是不舍对黄羽翔使上碎玉铁的特异功能的,但谁叫黄羽翔一口一个张妹妹叫得他恼恨不已。

    “如影随形”的招式虽然神奇,但却是基于使用者的功力而定。这功法使用起来全凭一股内息随着对手荡起的劲风而身动刀进,是以奇快无比。但依他的内力却顶多只能支持二十招,再久就要力竭而停,说不定还会留下内伤。郑雪涛想不到黄羽翔轻功如此了得,在他连出十余招之下,却都被黄羽翔一一闪过,心知要是一击不中,被他远遁的话,却也难以找着,是以痛下决心!

    “黄兄果然聪明,唉,谁叫黄兄敬酒不吃,却偏要吃罚酒呢?”郑雪涛轻轻笑道,“这下黄兄可以跟在下走一回了吧!”

    “技不如人,小弟还有什么话说呢?”黄羽翔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体内真气却是运转不停,“抱朴长生功”果然是神妙,虽然他被郑雪涛刀上古怪劲道所侵,但在呼吸间已将这股内力消之无形。他只是吃亏在郑雪涛后面加上来的一掌上,但郑雪涛下手之间极有分寸,只是让他重伤而已。但却没有料到黄羽翔护身真气已成,那掌上的劲力倒被抵消了大半,此刻功行一周天,伤势已经好了六七成。

    他心知技不如人,又对那碎玉铁极是忌惮,脑筋一转,便想到示人以弱,伺机制胜。

    “黄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郑雪涛嘴上说着风凉话,显然对黄羽翔适才的胡说八道还心有余恨。

    他走上几步,又道:“黄兄,可还能起身上路?”其实他深知黄羽翔现在必是伤重得连跟手指也动不了,也不待黄羽翔回答,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还是让在下助黄兄一臂之力吧!”

    他显然恨透了黄羽翔,竟要将黄羽翔拖行而走。

    好在内力已经运转自如,见郑雪涛送上门来,黄羽翔心下大喜,等他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后,反手一扣,已捏住了郑雪涛的脉门。

    一下子主客形势,郑雪涛脸上一片惊诧,但脉门被扣,浑身半点劲也使不出来,生死已不是自己能够作主。

    他为人倒也豁达,才现惊容,转眼之间又是一脸微笑,道:“黄兄果然好本事,在下佩服不已!”

    “哈哈!”黄羽翔伤势虽然没有全好,但已没有大碍,“只是耍耍阴谋罢了,怎能比得上郑兄的本事。”口中说着,另外一只手已经封住了郑雪涛“膻中”、“曲池”几个穴道。

    郑雪涛即使武功再高,但要冲破这几个穴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

    “郑兄,小弟刚才所说得关于张仙子之事倒大多是真的,不过婚约之言,却真是骗郑兄的,小弟与张仙子其实是中碑亲。”黄羽翔翻身跃起,拉着郑雪涛坐到树下,道,“其实也难怪郑兄喜欢我表妹,以我表妹的容貌却是万中难得一见。只是她的丫环太过刁蛮,每次都弄得我甚是尴尬,这一次实在是我得罪了她,才不得不跑出来的。”说罢,又将张美人的容貌大夸特夸。

    郑雪涛原本也不会轻易相信黄羽翔的话,但听黄羽翔说他俩并无婚约之言倒是无端端地心中一喜,再听他说淡月刁蛮,倒也有几分相信之意,到后来听他说张美人如何如何美丽,正好触发藏在心中好多天的相思之意,忍住也跟着说了起来。

    开始黄羽翔讲三句他才跟一句,倒后来全是他一个人在说了,黄羽翔只是偶尔和上一两声。不知不觉,竟说了几有半个时辰。

    黄羽翔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在和了他一声后道:“嗯,我表妹的闺名是什么,郑兄可曾打听出来了?”

    “张仙子的闺名是梦心,我是缠了淡月姑娘好几天才打探出来的,还被……”郑雪涛毕竟不是笨人,片刻间已然知道自己上当,怒喝道:“黄羽翔,你好不要脸!”

    黄羽翔本就要把他缠个七荤八素,让他糊里糊涂地吐露消息,所有的一切正是要知道张大美的的名字,不然的话,要他日后如何冒充是人家的未婚夫呢?

    “哈哈”黄羽翔得意非常,一指点了他的哑穴,“多谢郑兄成全,日后小弟夫妇定不会忘记郑兄今日指点之恩的,大恩不敢言谢,容后再谢,告辞!”

    顾不得理会郑雪涛眼中似要杀人般的怒火,黄羽翔施施然轻松而去。

    骄阳似火,知了又拼了命地叫了起来。

    黄羽翔行出好远,想到终于知道了张美人的闺名,心下老大高兴。不过想想这个张梦心让自己平白无故得罪了这么多人,心里又是恼恨异常。暗道,以后若把娶回来后,定要好好教训她。他本是风流好色之人,想着想着便联想到了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场景,满脑子的龌龊念头。

    正幻想着与张梦心在床上胡天胡帝,身上却隐隐一痛,心知刚才虽把伤势压下,但毕竟还是伤得不轻,当即走下大路,躲到一棵树后运功疗伤。功行三十六周天,他长身而起,仰天大笑不止,这一番调息他不但伤势尽去,而且功力似乎又有精进,怎能叫他不喜。

    重新走上大路,还没行出几步,猛然心中又生强烈的不安之感,浑身一颤,虎目中精光四射。

    “小辈,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吧!”炽热的六月天里仿佛吹过了一道寒风,黄羽翔只觉皮肤一阵颤粟,眼前已不知不觉多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五十来岁,又瘦又矮,虽然在大热天,却个个穿着黑色的衣服,将自己包得紧紧的,身上虽然没有带什么武器,但就这么在眼前一站,浑身还是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勾魂夺命四鬼叟!”黄羽翔的瞳孔不禁收缩了一下。

    “你这小辈竟然还知道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唉……”站在最右边的老头轻轻摇了摇头,道,“小辈,既然知道我们四个,那就乖乖跟我们走吧,不要玩什么花样了!”

    勾魂夺命四鬼叟!传说他们是四兄弟,姓段,也是师兄弟。早年拜在天邪老人的门下,为人善恶不分,行事全凭喜怒,当年他们被称为勾魂夺命四鬼客,曾在武林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后来惹出了少林掌教智海大师,百招之内将他们尽皆降服。智海大师怜他们几个武功修炼不易,虽然杀性甚重,却也除了不少黑道恶人。便将他们收到座下,以佛法收摄他们的暴虐之气。他们四个倒也争气,在少林寺中修身养性十几年也没出什么纰漏。谁知有一日几个小贼竟上藏经阁偷盗少林武功典籍,却正好碰上他们四个,被一一残杀。

    少林派认为他们四个虽然为恶之心已除,但心性好杀,留在寺中恐怕会有辱佛门清静之气,于是将他们赶出少林。

    四鬼叟十数年研佛,向善之心甚强,重入江湖倒是杀了好多个恶名昭著的高手,但手段之烈,下手之狠,比之当初犹有过之。而随着年龄渐增,功力也是日进,外号也由“客”变为了“叟”。他们在武林中虽然仇家甚多,但少林十数年苦修,佛门神功与邪派武功已合二而一,而且四位一体,在武林真是难逢敌手,倒也没人敢对他们指手划脚,伺机寻仇。

    这次他们四人竟会出马对付黄羽翔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传扬出去的话,足以让黄羽翔一日之间身价百倍。

    黄羽翔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是哭是笑,以前总是幻想自己成名,但眼下真个成名了,却是如此麻烦不断。想想平日听来关于四鬼叟的传说,心中不禁一片毛骨悚然,怪不得在这种大热天也觉得阴冷得可怕。

    强挤出一丝笑容,黄羽翔道:“四位前辈的英名晚辈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英姿过人,令晚辈仰慕不已……”他功力虽然精进迅速,倒也没有狂傲得认为自己能够敌得过这四个凶名赫赫的老头,看他们眼睛开合之间个个精光四射,便知道他们的功力修为已是炉火纯青。当下好话连篇,颂语如潮,希望四位前辈老怀一喜,便放过他这个无名小辈。

    “小伙子倒也是有眼光……”四个老头果然个个眉开眼笑,虽然他们几个加起来已过两百岁,但马屁功夫还是照吃不误。黄羽翔也从“小辈”升级为“小伙子”了。

    黄羽翔一见马屁功夫见效,当一精神大振,更是拣了他们四个平生几件颇为有名的大事大侃特侃。他以前武功虽然不入流,但对江湖上的事倒是异常关心,平日里道听途说,真真假假也知道不少事。

    四鬼客听黄羽翔说起他们平生的事迹,有几件还是他们颇为自得的,有时忍不住也会插几句。眼见黄羽翔恭敬非常,说得又甚是入耳,个个老怀大畅,眉开眼笑,阴沉之气一下子全没了。心道这个小伙子倒是颇为难得,很是识得实务。

    自己四人当年曾经受过张华庭极大的恩情,一听说张华庭的女儿邀人帮忙,自己四人又正好在金华附近,于是便动身前来追赶。当初觉得要自己四人对付这个小辈时,心中极不舒服,现在听黄羽翔一口一个前辈高人,一顶顶高帽子戴来,倒没了开始的委屈。

    “……四位前辈武功盖世,必不会为难晚辈这等无名之徒!”黄羽翔见识机差不多了,忙给自己求情。

    “这——”四鬼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现出难色。

    他们几个虽然生性好杀,但十几年向佛,杀性虽然未除,但除恶为善之心却是极强。黄羽翔本就没有什么大恶,说话又极对自己的胃口,要他们出手,却也有几分不愿。但想到张华庭当年的恩情极大,既然已经出手,又怎好空手而归呢?

    黄羽翔言下一挤兑,四鬼叟倒真是为难至极,均觉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多谢前辈容情之恩,晚辈大恩不敢言谢,容图后报,就此告辞!”黄羽翔忙打铁趁热。

    “不行——”大叟大叫一声,“你不能走!”他扭头看看了其他三叟,又道:“小伙子,你还是和我们四个走一回吧。不管你犯了什么,有我们四个跟你保着,肯定无事!”

    黄羽翔见他们还不肯放自己走人,心下连连叫苦。四鬼叟虽然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但比之中原第一高手张华庭来却是差得老远,就算是少林掌门,张宗师也未必会卖他的账啊!古来女子名节最大,自己若是再见张梦心,肯定小命难保。

    不过想到张梦心那美得近乎不真实的俏脸,心中却不由得柔情暗生。他心才一分,随即便又清醒过来,道:“四位前辈,晚辈非是不愿与诸位前辈走一趟。只是晚辈身有要事,实在是不克分身。四位前辈乃是通情达喇人,想来一定会体谅晚辈的。”

    他张口一个前辈,闭口一个晚辈,便是要这四鬼叟自重身份,不能以大欺小。

    四鬼叟面面相觑良久,大叟才道:“小伙子,非是我们四个肯放你,只是你今天必须跟随我们四个走一趟!”

    黄羽翔暗暗叹口气,心想这一架还是躲不了,当下拔出长剑,肃然而立,道:“四位前辈哪位先赐招?”

    他经过十几天的磨历,成长极为迅速,长剑在手,自有一股摄人之威。

    四鬼叟齐齐眼睛一亮,都有几分兴奋之意。

    四叟率先走了出来,“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有这份功力可不简单啊。好,只要你能挡我三十招,我们便放你一马。”

    其实以四鬼叟在武林中的地位,这三十招之约已是数量太过。不过他们看黄羽翔气势沉稳,法象严谨,也不敢轻小觑他。

    黄羽翔豪气顿生,心想以自己的轻功躲过三十招倒也应该不成问题,一念至此,行了个敬手礼。他心知自己愈是恭敬,四鬼叟愈是不会背弃承诺。

    果然,四鬼叟都面带微笑,均觉儒子可教。

    四叟很随意地站在黄羽翔身前,也不见他运气摆架,但一股令人不寒而悚的气势却是显露无余。

    黄羽翔心知他自重身份,绝不会先出招,当下一招“随风舞柳”,攻了出去。

    他曾见过武当弟子使过这招,经过他自己的钻研,已是面目全变。但长剑如风,凌厉的剑光一下子四面八方将四叟团团围住。

    四叟眼现奇光,身形一闪,突地欺近黄羽翔的绍,右掌直劈黄羽翔胸前,正是佛门神功“般若掌”。

    他手上使出的是佛门浩然正大的武功,但掌风却是阴寒得可怕。

    他们四人虽然将正邪两派武功合二为一,但毕竟从小修习的便是邪派武功,内力却是难以改变,只是又经过十数年的苦修,功力却更是深湛。

    黄羽翔实暗暗心惊四叟身法奇快,内劲阴邪,偏偏招式又博然正大。但他反应也是极快,长剑顺势一摆,又刺向四叟。

    若是按照一般做法,黄羽翔本应收招而退,或是与他对拼一掌。但黄羽翔本就无师自通,行事不按常规,这一剑应变极快。

    四叟轻咦一声,他见黄羽翔这一招使来,虽然招式大异,但骨子里却仍是武当的套路。他行走江湖几十年,武当剑法又天下知名,其一招一式,莫不了然于心。

    他一掌劈出,已然料到了黄羽翔的后招,若是黄羽翔技仅如此,那他自信可在十招之内将黄羽翔拿下。谁料黄羽翔压根儿就没有正正经经学过武技,招式变化全都随心而动,这一剑倒真是把四叟吓了一跳。但他经验丰富,身形一转,已躲了开去。

    四叟这一下退得极是狼狈,但脸上却是不怒反喜。他本对黄羽翔颇有好感,这时见他自出机杼,创意新颖,功力也是不凡,不禁动了爱材之心。

    他心中虽然不欲伤了黄羽翔,但手上却是丝毫不慢,揉身复上,一掌一掌劈来,如刀斧一般。饶是黄羽翔有长剑之利,但四叟身法奇快,一下子已被他欺到身旁,长剑反倒成了累赘,没有一点用武之地,被他逼得步步倒退。

    待到十余掌之后,漫天全是四叟声势惊人的掌劲。这四叟人是矮矮瘦瘦的,但手上的劲力却是奇大无比。

    黄羽翔开始还能腾挪自如,但时间一久,周遭全是四叟迫人的掌风,那阴柔的内功挤压全身,端得异常难受,身形转换也越是困难,心道四叟才出了十几招,这样下去,自己可捱不过三十招啊。

    他边闪边退,四叟也是跟进迅急,转眼之间,离其它三叟已有十余丈的距离。

    “小子,这一掌看你往哪躲?”四叟打得兴起,暴喝一声,双掌挟着猛烈的劲风直击黄羽翔。

    其他三叟一见,齐声道:“四弟掌下留情!”他们四人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了如指掌,知道四叟这一掌已是聚起全身真力,若是被他击实,以黄羽翔区区十余年的内力,绝对死得彻彻底底。

    漫天的掌风迎面袭来,沉重的劲道仿佛要将空气也撕裂。

    黄羽翔避无可避,也是一掌迎上,推出一道劲气。

    “小辈不可!”其余三叟齐齐喝道。

    话音未落,两人的掌风已经相接。

    黄羽翔只觉四叟的掌劲凌厉霸道,却又不乏柔和之意,心知这是四叟揉和正邪两派的奇门功法,当下运起“卸”字诀,避重就轻,反借四叟之力,身形如电,一子下飞出老远。

    “四位前辈不用送我了,山青水长,容图后会!”黄羽翔声音传来,人已在十几丈外了。

    黄羽翔心知背后跟着无数武林中人,往回走绝无幸理。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硬拼,与四叟交手之际便将两人的位置颠倒,边打边退,最后更是借四叟之力迅急远遁。

    但四叟数十年精修的内力倒真是非同小可,虽然仗着“抱朴长生功”的微妙,护身真气已成,但化去四叟的掌劲还是让他难过得快要吐血。

    他一摆脱四叟,便全力飞奔,也顾不得全身真气沸腾如火,难受得要命。

    四叟被黄羽翔最后全力一击也打得身形一愣,但他内力远较黄羽翔深厚,真气一运转,顿时就恢复过来。这时其他三叟也赶了上来,四人互看几眼,道:“追!”尾随黄羽翔急驰而行。

    他们四人纵横江湖,平生只过一次亏,现在被黄羽翔摆了一道,都动了真怒。

第五章避祸单府

    黄羽翔轻功虽佳,但毕竟事先吃了四叟一掌,初时只觉气血翻腾,难受异常,但连纵十几下之后,只觉全身发冷,四肢竟有疲犬象,奔走之间,速度大减。

    他心知这是自己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依着四鬼叟平日的习性,自己若是落到他们手中,恐怕会死得很难看,当下奋起余力,一点也不敢放松。

    那四鬼叟成名三十几载,一身功力着实不凡。轻功虽然不是他们几个所长,但绝不会比黄羽翔逊色多少,再加上黄羽翔受伤之后功力大减,却被他们越追越近。

    黄羽翔勉强又行了近一里地,但全身如沸,难受异常。

    这四叟修习的纯是阴毒之极的内力,黄羽翔与他对掌之际,因他心急脱困,来不及将他的掌力全部驱出体外,这里许地奔跑的功夫,倒是在黄羽翔体内大肆作乱,若不及时行功疗伤,只怕后患无穷。

    正在黄羽翔快要绝望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庄园,他大喜过望,身上的伤势仿佛也轻了好多,脚下力道大增,快如利箭一般,些许功夫已经窜进了园中。

    这庄园占地甚大,黄羽翔心知只要能躲进其中,四鬼叟一时半会之际绝难找到自己。依着他的机敏,定能逃出生天。

    他身形落地,却是一个花囿,面积不大,却甚是精美。但黄羽翔却是无心于此,又一个纵跃,已到了一排连绵的屋舍,他打开身旁的一扇窗外,人已如游鱼一般滑了进去。

    这屋子布致得甚是精致,鼻中隐隐有檀香味,黄羽翔精神不由得一振。游目四周,却是空无一人,他心下大喜,行到门口,顷听一下,却没有半分声音,知道外边没人。

    他打开门行了出去,又将房门轻轻掩上。这屋子外面却是一条长长的走道,黄羽翔快步而行,走廊尽处,却是一个假湖,湖对面是个小巧的阁楼。湖中有个朱红的亭子,湖边假石林立,错落有致,颇有韵味。虽在仲夏,但身处其中,也觉凉意阵阵。

    黄羽翔虽是市井粗人,但见此美景,也不由得暗暗心叹。但来不及他多作感想,却听外面嘈杂之声渐起,一会儿的功夫,已是如潮涌一般。四鬼叟轻功毕竟不比黄羽翔,兼且人数众多,才落进院落,行走之际,已被人发现,一时之间,“强人”“小偷”之声充斥不绝。

    黄羽翔心知此等大庄园里定有护院武士之流,但这些不入流的人物应付平常毛贼可以,要让他们对上四鬼叟,却是九死无生。当下窜过假湖,攀上顶楼的窗户,钻入了阁楼,行动之间,全没半分声响。但经此一用力,浑身更是难受。

    才进阁楼,鼻中已闻到了一股清幽之香,入目之物,全是女子所用的物品,正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屋子的正中有一张大床,旁边是张梳妆台,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屋子虽然不大,但却真是精美异常。黄羽翔透过薄薄的帐幔,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女子正坐着梳妆台前,揽镜梳头。

    黄羽翔悄悄掩了过去,行到那女子背后,正要制住那女子,却从铜镜中看到她的脸上突然露出惊慌害怕的神情,心知她已发现自己,忙一指点出,封了她的哑穴。

    他从镜中看着那女子,轻声道:“小姐请不要慌张,我不是坏人。外面有几个人要追杀我,我只是借你这里躲一下,马上就会走的,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情之间甚是诚恳,一双虎目之中更是闪着动人的色彩,使人不由自主地会去相信他。从镜中看去,那女子的脸上果然惊容稍敛。

    黄羽翔是凑在那女子耳边说话的,呼吸之间暖暖的气息全吐在女子皙白的脖颈上。透过锃亮的铜镜,黄羽翔能够清楚地看到女子的脸上布满了陀红,眼中害怕的神情也变成了浓浓的羞意。

    方才黄羽翔一心要制住她,倒没注意到她的长相,现在凝目之下,发现她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虽然还及不上张梦心的绝美之容,但杏眼琼鼻,俏脸如花,真也是美得惊人,比之淡月,还要美上三分。一身湖水绿的衣裙,衬着她雪白的玉肤,当真是说不出的诱人心神。

    此刻她红晕上脸,更增娇俏,看得黄羽翔情动不已,猛然之间,只觉全身一冷,心知四叟临别的礼物又在作怪,当下又是一指点出,使女子动弹不得,便要运功疗伤。

    他心念一动,却将那女子抱起,走向房中的大床。入手之间,只觉她柔若无骨,端得舒服。

    黄羽翔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只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却在不停地颤抖,知她心中害怕自己会做什么不轨之举。饶是如此,黄羽翔心中还是一荡,差点儿把持不住,狠下心肠,将薄薄的丝被披在她身上,遮去了她凹凸有致,玲珑诱人的身段。

    他静下心思不去想她,盘坐在离房门较远处打坐起来。这样一来,即使有人闯入,不即细看之下,也只会认为那女子在打午觉,不会疑心到别处。

    黄羽翔自修习“抱朴长生功”后,*之需便远胜常人。他虽然合上双眼,但脑中满是床上那女子美丽异常的俏脸,心中全是她动心撩人的娇躯,一时间情动如火,难以自禁。

    猛然之间,黄羽翔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脸上虽痛,心倒也平静下来,全神凝注到身上的伤势上。

    四叟的内力好生了得,黄羽翔只觉全身的真气都像散掉似的,勉勉强强才聚起了一点,在全身运转一个周天后,散开的真气才慢慢聚拢,在全身愈转愈快。

    他却不知四叟这一掌上运用的真力乃是传自天邪老人的“十灭真阴”。这“十灭真阴”乃是武林中最是阴毒的武功,凡若被这种内力侵入身体的,必会被它耗尽元阳而死,端得歹毒异常。四鬼叟行走江湖,惹得天怒人怨,这“十灭真阴”倒是担了一半的恶名。

    黄羽翔所学的“抱朴长生功”乃是双修之学,他培养的乃是至刚至阳的真劲。所谓孤阳不长,孤阴不生,修习“抱朴长生功”所引起的*,其实乃是对真阴的需求。

    他虽然常上妓院去风流一番,但妓院女子过得是夕迎朝送的生活,挞挞而伐之下,所剩真阴近乎无有,而且又没有修炼过内功,是以黄羽翔修习神功多年,只是将过旺的阳火去除,以免走火入魔,对神功的修行却是进展不大。兼且他对自己所修习的内功本就一知半解,不明其中的真髓,多年修炼,只是筑基而已。

    后来他开始领悟到神功中的精髓,功力日进,但独自修炼,增长的全是真阳之气。他这几日又是全在逃命,又没功夫到妓院去吸取真阴,或是发泄心火,阳气之盛,远胜从前。

    他醇净的纯阳真气遇上阴毒的“十灭真阴”,正是冤家对头,立刻斗了起来。虽然四叟的内力远较黄羽翔深厚,但毕竟打在黄羽翔身上只是一星半点。而论功法之精妙,“抱朴长生功”实可算得上当世有数的心法,此番又是在黄羽翔体内斗法,凭着体内十余年的底子,“抱朴长生功”渐增上风。

    两者虽然一阴一阳,犹如水火不同,但阴阳本是互生,当“抱朴长生”真气每化去一分“十灭真阴”中的寒毒之气,两者就会结合成最原始的力量,没有阴阳之分,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先天真气。本来依着黄羽翔的功力,除非得到内力深厚女子的处子元阴,否则依着他眼下的修行来看,起码要到四十岁以后,才能生成先天真气。但岂料在机遇巧合之下,竟成此奇功。

    他内力虽然没有增长多少,但在本质上却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若不是他修炼的功法奇特,并且机遇不凡,常人恐怕一辈子也炼不到先天真气的境界。

    黄羽翔一开始只是为疗伤而行功,但现在全是在修炼内力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先天真气奇妙的境界中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羽翔从混沌中醒来,猛然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又是“登登登”的上楼声,没几下功夫,门外已经聚起了好些人。

    黄羽翔两眼睁开,目中已没有了修习内功初期的精光,反倒是莹莹然有了一层温莹光洁之意,正是先天真气初成的特像。睁开双目的刹那,只觉所视之物比平时倍加清晰,外面知了的鸣叫声,湖中鱼儿的嬉水声,蚁走蝇飞,莫不了然于心。

    天地仿佛与自己溶合在了一起,黄羽翔一下子心神俱醉,激动不已。想起当初遇到秦连时的情景,他给自己的感受,正如眼下一般。心知自己的修行又迈过了一个门槛,虽然比之秦连还远为不及,但在质上却没有分别了。

    他原本还觉酷暑难当,但此时此刻,浑身却是温凉舒适,全没有炎热之感。这先天真气真是神妙无穷,功力初成,便已寒暑不侵!

    黄羽翔按下心中的狂喜,倾耳一听,已知外面共有八个人,从他们的呼吸声来判断,有六个是内家高手,还有两个则是常人。但六人之中又有两个人的内力远胜旁人,一呼一吸之间沉稳有力,虽然还及不上秦连,但差距也不会太大,端得强大的恐怖。另外四人虽然内功稍逊,但也在自己之上,而且呼吸细长,虽然还在门外,已给自己一种阴冷的感觉,显然练得是一种奇门内功。这种内功黄羽翔却甚是熟悉,正是四鬼叟。

    “莹儿——”几下敲门声后,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为父……”

    黄羽翔心念一转,身形已绕到床边,俯低身子,借着床的掩护,只要人不走到近处,自然发现不了他。他心中总是对四鬼叟大是忌惮,武功虽然已从后天进入先天之境,但其中的好处也要在日后的修行中才能慢慢展现出来,现在与四鬼叟相比,在内力的质上他虽然胜过四鬼叟,但在量上却仍有不小的差距,况且以一敌四,哪有胜算。而且还有两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高手,当真轻举不得!

    那门外之人等了一会,又叫道:“莹儿——”声音之间,颇有几分焦虑。

    他话音才落,只听“轰”地一声,房门已经被人强行推开,一下了走进来七个人。

    当先一人约摸四十来岁,身材甚是魁梧,双眼细长,但却颇有英气,虽没有像修习内功之人那样精光四射,但常人若是被他瞪上一眼,保证会被吓得胆战心惊。他身穿一件紫色长袍,举动之间,威严十足。

    他身后跟着两个三十来岁的壮汉,皆是太阳穴高高耸起,显是内力修为已到了很高的境界。

    而那两个壮汉之后赫然便是四鬼叟,一个个阴沉着脸,显然是与庄里的人对上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黄羽翔趴在床边,一动也不敢。他从进来的几个人的脚步声中就可以看得出他们的武艺绝对不凡,况且还有四鬼叟正在其中。当下更是将呼吸声压到了低得不能再低,纯以先天真气流遍全身,压住身体散发的热量,收敛身上的气息。

    他深知以四鬼叟和另外两人的实力,对别人身体的气味、热量极为敏感,若是稍一不慎,便会立时被发现。

    这一下先天真气的好处便显现出来。虽然入屋的六个高手武功内力都在黄羽翔之上,但却无一达到先天之境,在黄羽翔先天真气的刻意压制下,竟是谁也没有发现异常。

    那当先的威武中年人看到床上的女子,急上前几步,走到床边,叫道:“莹儿,你怎么了,还不醒来!”

    黄羽翔暗叫一声不妙。他将那丽人放到床上之举,本想让别人误以为她正在睡觉,却没有想到大家这么闹哄哄的,任谁也不可能睡得着。心念至此,猛地长身而起,在那威武中年人的惊诧声中,已将床上的丽人拉起,将她半搂半抱在怀中,挡在自己身前,左手搭在她的肩上,右手则横剑在她的玉颈之上。

    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都没有防备,齐齐一惊。

    那威武的中年人虽慌却不乱,脸上只是闪过一道惊容便又恢复了镇定,他身后的两个壮汉已护到了他的身前。而四鬼叟则纷纷叫道:“果然是这个小辈!”

    那威武的中年人沉声道:“你是何人?还不快快把本官的女儿放了!”他没有修习过内功,但说话之间自有一股威慑之气,使人不得不去服从他。

    黄羽翔听到“本官”二字却是大呼倒霉,没想到自己还没把张梦心的事情解决,却又惹上了官府中人。但事情既已做了,自然不能半途而废,况且此时除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外,恐怕别无它法,反正人已经得罪了。他先放下心中的烦恼,道:“放人可以,给我预备一匹快马,并把这四个人关起来。”他口中说着,左手指了指四鬼叟。

    他心知四鬼叟能上到这里来,自是与庄中人已经取得一定的协议,要把他们四个关起来,自是不能如愿,但所谓漫天要价,就要看对方怎么还坐地还钱了。

    这一下还真被黄羽翔猜对了。那四鬼叟虽然才进庄园就被人发现,但平常的武师哪是四鬼叟的对手。好在四鬼叟十年向佛,杀性却也有所收敛,没有真要了那些武师的小命。要是依着四鬼叟当年的性子,这会功夫,这里已是血流成河了。

    护院武士虽多,但一会儿功夫便已被四鬼叟杀得一败涂地,直到雁山双杰的出现,才遏止了四鬼叟的前进步伐。这雁山双杰出道虽比四鬼叟晚,但师承天下有数的高人百败刀王李恩,一身修为远较四鬼叟为高,但四鬼叟胜在人多,交手数十招,竟不分上下。

    经过一番打斗,双方都惊异于对方的实力,不由得罢手下来互问究竟。待到撇清误会,双方便约定先找着了黄羽翔再说。

    说来黄羽翔也真是倒霉,他所进的这个庄园,正是浙江布政司长单定坤的别墅。这单定坤曾在靖难之变中出过大力,深得朱棣的赏识,眼下是朝廷二品大员,权势滔天。他绑架别人也就罢了,却偏偏盯上了单定坤的唯一爱女,这下正是惹到老虎头上。

    他得罪了“无双玉女”张梦心,已是招惹得武林中人对他追击不休,这下又与朝中大臣对上了,真是祸不单行。

    那威武中年人正是单定坤,他微微皱眉一下,道:“你的事本官不管,你只要放了本官的女儿,本官便既往不咎,放你一条生路。”

    黄羽翔轻轻一笑,左手在单女身上微微一用力,却听单家小姐轻轻呼痛起来,叫道:“爹爹!”,原来他已解开了单女的哑穴。

    所谓骨肉连心,单定坤果然神色大变,道:“大胆——”他官威一发之后,却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脸上流露出痛楚的神情,当下轻轻叹口气,道,“方明、振侠,拿下这四人!”方明、振侠正是雁山双杰的名字,一个姓于,一个姓言。

    话音未落,四鬼叟已是勃然变色,雁山双杰也是神情一震,于方明上前一步,道:“大人——”他二人并无战胜四鬼叟的把握,再说四鬼叟在武林中凶名赫赫,若是被他们走脱,以后伺机报复,那可是个大麻烦!

    单定坤又何尝不知。他见过四鬼叟的本事,虽然他本人不习武,但对雁山双杰却是知之甚深,知道四鬼叟了得。他能容许四鬼叟跟着自己在园中找寻黄羽翔的下落,一方面是岂惮这四人的武功,另一面却有收服这四人为自己所用之心。

    他此番话只是对黄羽翔的一个交待。雁山双杰略一沉思便已明白单定坤的意思,虽然转过身子对着四鬼叟,但目光却没有放过黄羽翔。

    四鬼叟虽然脾气暴躁,但毕竟也不敢轻惹官府中人,况且雁山双杰也不是易与之辈,见他们两个不动手,自也不会抢先挑起战端,平白便宜了黄羽翔。

    黄羽翔微微一笑,对身前几人的心思也是了然于心,道:“大人,我也不会让你难做。不如这样,你只需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带上令千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人,如何?”

    单定坤大是踌躇,若放黄羽翔走人,那情势必然会脱出自己的掌控;可要是不依黄羽翔,真要是惹毛了这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第一个倒霉的可是自己的女儿。他的目光从黄羽翔不愠不火的脸上移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只见她原本就纤弱的身体更显茕茕弱质,俏脸上更是柳眉微皱,说不出的怜人。

    “不行!”说话却是四鬼叟中的大叟。

    雁山双杰中的于方明也道:“黄羽翔,你总也算武林中的一条汉子,怎能做这等挟持妇孺之事,不怕被江湖朋友的嘲笑吗?”

    “嘲笑?”黄羽翔心中暗道,张梦心一席话招来无数武林人士对自己穷追不已,怎么没有人嘲笑他们?难道非要自己被他们擒了杀了?真要是如此的话,恐怕也没有人会分与他半点同情。

    黄羽翔决不是那种自负迂腐之人,此刻大敌当前,只有身边的这个美人才能保自己无事,怎肯说放就放!当下不去理会他们,只是盯着单定坤。

    单定坤沉吟半晌,又深深地看了黄羽翔一眼,只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虽然笑兮兮的没有半丝正经,但神情之间却是刚毅无比。以他数十年久经官场的眼光,自是知道这种人说一是一,心智坚毅,决定的事定不会更改。当下高声道:“来福,去准备一匹好马!”只听门外有人应道“是,大人!”,一阵“登登登”的下楼声。

    黄羽翔见他屈服,心中大是高兴,他深知凡事起头难,现在既有先例,以后就好办了。他左手内力轻吐,瞬时间冲开了单女身上的穴道,轻轻笑道:“大人,请退出门外,容我和贵千金出去!”

    单定坤怒哼一声,用力一甩袖子,当先走了出去,雁山双杰也跟着随后而出。四鬼叟虽然心中不愿,但身在人家的地头,自也不好强来,当下也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黄羽翔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直提着心终下暂时放下。

    他低下头来对单家小姐道:“小姐,咱们出去吧!”却发现单美人的脸上却是红晕密布,星眸半闭,呼吸之气甚是沉重。

    他心下一纳闷,才发现两人正处于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中。单美人柔若无骨的娇躯完全压在了自己身上,他适才一心应敌,浑没有分心他顾,现在看到她如此娇人的样子,不禁食指大动。虽知眼下情形不适,但身体却老老实实地起了反应。

    贴在他身上的单美人哪有不知之理,一惊之下连呼吸也止住了,双颊更显红润,媚眼如丝,似要滴出水来一般。

    “你、你、你——”单美人惊惶之下,连话也说不清了。

    黄羽翔脱困有望,心情自然大佳,当下调笑道:“我怎么了?”说着低下头来在单美人的颈边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好香啊!”

    单美人虽觉躺在他怀里甚是不妥,但偏偏软绵绵地浑身无力,想动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见黄羽翔低头,以为他要吻自己,惊惶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双手使力在他的怀里轻推,身体也扭动起来。

    黄羽翔心中暗暗叫苦,本来单美人的娇躯就让他*沸腾,自己好不容易才压了下来。现在胸前被她软绵绵的小手按着,当真说不出的舒服。而且她的娇躯还在怀里蠕动,撩拨得身体每一部份都快要燃烧起来似的,当真是情难克制。心知若再与她纠缠在一起,自己恐怕要不顾一切地与她*一番。虽然心中极愿,但此时此景,绝不宜行此快事,当即狠下心肠将她推开。

    她那动人的娇躯一离身,黄羽翔顿时感到一阵空虚。他心中虽然不舍,也只得推着她慢慢走出去,毕竟还是小命要紧。

第六章又遇刁蛮

    黄羽翔和单美人下得楼来,单定坤与其他人早已在楼下等着了,均是一脸不耐的样子。好在两人的脸色都恢复了正常,倒没有被他们看出破绽。

    “跟本官走!”单定坤当先带路而出。

    一行众人跟随单定坤在庄里绕来绕去,走了几有一柱香的时间。

    这庄园虽大,但从头走到尾也只需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但江南建筑多有廊台水榭,迂回环绕,倒是多用了一倍多的时间。一路上雁山双杰和四鬼叟都有动手劫人之意,好在黄羽翔全神戒备,这几人又投鼠忌器,倒没有给他们偷袭的机会。

    这样胆战心惊地一路走来,待得出到庄外,黄羽翔已是一身大汗。他游目一周,问道:“大人,在下的马匹呢?”

    单定坤冷哼一声,道:“来福!”

    随着“笃笃笃”的声音传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牵着一匹全身黄色的骏马从庄中走出。

    黄羽翔看到这匹马,心中忍不住叫声好!这马儿身躯高大,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神骏异常,端得是一匹上好的黄膘马。心中暗暗打下主意,人可以还,这马儿却绝对是不还的了。

    单定坤心中却是连连叫糟,他吩咐来福准备一匹好马,原是安抚黄羽翔之举。谁知道他平时御下极严,却没有敢对他的命令偷工减料,来福到马房说大人要匹好马,马房的掌事当下便不折不扣地挑了匹才从四川送过来的好马,倒真是庄中最好的马匹。

    他心中虽悔,脸上却木无表情,道:“黄羽翔,你可以放了本官的女儿了吧!”

    黄羽翔依旧一脸贼笑,道:“大人,若是在下现在放了令千金,大人一旦翻脸,在下岂不是插翅难逃!还是等在下和令千金出了庄子,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将令千金无恙放回。”

    单定坤怒道:“那本官又如何相信你会信守诺言?”

    “大人——”黄羽翔道,“在下只是江湖中区区一介小民,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岂敢拿令千金威胁大人!大人只需一纸令下,在下就会立刻成为江湖大盗遭到缉捕。黄羽翔虽然胆大枉为,却也不敢与朝廷为敌,大人尽管放心,在下决不敢食言。”

    “哼——”单定坤向黄羽翔森然一指,道:“黄羽翔,你若是敢伤了我女儿一根毫毛,本官一定让你后悔来这人世一趟!”当下收手负在背后,又道:“你去吧,在前面十里处的地方有个凉亭,你将本官的女儿在那里放下!”

    黄羽翔伸手抱住单美人,道:“多谢大人,在下一定会信守诺言。”说罢,纵身一跃,已然坐了那匹骏马的马鞍上。

    看着四鬼叟一脸不甘的神情,黄羽翔大感受用,当下一抖缰绳,座下黄马已是如箭一般跑了起来,转眼的功夫,已跑出三十丈的距离。他心知任雁山双杰、四鬼叟功夫如何了得,也不可能追上自己,当下心情大畅,奔马急驰。

    这黄膘马真是神骏异常,十里的路程转眼即到。

    行到凉亭处,黄羽翔轻挽缰绳,勒停了黄膘马。他怀中抱着个美丽佳人,当真是不想松开。但想到单定坤官威十足的样子,心中却是一凛。心想若是自己没有遇上张梦心这档子事,定要与怀中这大美人好好勾通一下感情。若是将生米煮成了熟饭,自己说不定就是单府的驸马爷,到时候这就甭提多威风了。

    心中想着美事,但毕竟还是要回到现实中。他轻叹一口气,正要抱单美人下马,谁知道原本还软绵绵缩在他怀里的单美人却轻轻一掌向他推来。

    他只道单美人害羞,心想抱都抱了这么久了,再抱一两下又有什么关系。当下也不去理她,正要翻身下马,单美人的玉掌已然印到了身上,刹时间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轻咦一声,带着满脸的惊讶与不可思议,整个人不由自主得腾空而起。

    黄羽翔怀中仍抱着单美人,这下子变化突起,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当下两人一齐离开了马鞍。

    刚才还娇滴滴的大美人这下却如九天玉凤,单美人玉掌印在黄羽翔身上之后,随即双手一挣,已脱离了黄羽翔的怀抱,在空中俏生生地翻了一个空心跟斗,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黄羽翔虽被她一掌打得促不及防,但掌风却是极柔,力量虽大,但危害却是极小。而且他护身真气已成,再加上已然修成了先天真气,这一下虽把他打得真气一岔,但却没有大碍,不过人却狼狈无比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单美人,食指指着她道:“你、你、你——怎么会这样?你莫非是妖怪不成!”

    谁能想到刚才还柔弱无比的大美人现在竟成了功力高深地女侠客呢!

    要是她会武功,怎么在阁楼中被自己毫不费力地制住?看她适才一掌的力量来看,分明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即使她被制住之后,也有好多机会可以逃脱,为什么她不反抗呢?

    “莫不是她看我长得帅,已然爱上我了不成?”黄羽翔心中暗想。

    “你在瞎说些什么啊,我怎么是妖怪来着!”单美人莲足一点,已然欺到黄羽翔身侧,右手食指中指扣起,猛地朝黄羽翔头上敲去。

    黄羽翔适才被她一掌打中乃是出自偷袭,现在他全神戒备,自是不能再让她如愿。左手扬起,已然挡住了她右手的进攻路线。口中叫道:“想打我,还嫩得很呢!”

    他话还说完,单美人的右手突然在眼前消失,黄羽翔一愣之间,头上已被她打了一个爆粟。他悚然而惊,猛退几步,心道她刚才若是要杀我的话,我现在已经便成一具尸体了。

    “这小美人明明功力和自己差不多,为什么能打中自己呢?”黄羽翔心中大是纳闷,口中却道:“你这小娘们功夫不错嘛!”

    “你说什么?”单美人柳眉倒竖,又伸手朝他的头上打去。

    这下子黄羽翔可是全神贯注,一点也不敢大意。左手幻成虎爪,向她的纤手抓去,右手却护在自己头上,心道这次看你怎么还能打着。

    眼看黄羽翔的左手正要和单美人的右手相触,突然之间,单美人的右手又奇迹般地消失。黄羽翔有了前车之鉴,虽然仍看不破她的招式,但却也并不感到奇怪了,只是凝神看她的右手会在何处出现。

    果然,黄羽翔左手击空之际,单美人的右手赫然出现在他的头顶。

    黄羽翔当即右掌迎上,心道这次你总不能又消失不见了吧。

    可世上的事情总有出人意料的时候。单美人的右手再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黄羽翔的右手一击空,心中便想道:又要挨揍了。果然,又是个爆粟打在自己的头上。

    “你不要老是打头好不好,会变笨的!”黄羽翔一本正经地对单美人说道,“你总不希望你相公是个傻子吧!”他见单美人无意伤人,心下一松。他平时便是言笑不禁之人,看她貌美如花,忍不住又出口调笑。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也是生来注定的。

    “你!”单美人一时气急,又揉身攻上。

    黄羽翔虽然明知不敌,但也不愿放弃低抗,当即使出浑然解数,也不管她从哪里攻来,只是将全身团团护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这几年偷师学艺倒真是被他学到了好些独门武功,一招招使来威力十足。但不料单美人身法却甚是古怪,东飘西荡,一点儿捉摸不到,稍一不慎,便被她打上一拳,劈上一掌。

    黄羽翔偶尔与她拳掌相接,知道她的内力并不甚过自己多少,只是身法奇怪,招数神奇,数十招下来,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

    单美人边打边骂道:“你这个恶人,竟敢点我的穴道!”一掌打在他背上,“还敢拿我威胁我爹爹!”说着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还敢抱着我!”她越说越气,一连十三掌,记记都劈在黄羽翔右肋上。虽然掌上没有用多少内劲,也打得他痛得咬牙切齿。

    身上虽痛,但心中更惊异被她连打十三掌。他明明全力防守,但却还是被她打得全无招架之力。惊骇之下,索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任她打个痛快。

    单美人又打了十来掌,道:“看你还敢胡说八道!”说着,又狠狠地踢了他几脚。这才收手走到黄膘马旁,道,“快起来,要走了!不然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咦……”黄羽翔直起身形,“你不回去?”随即明白过来,怪不得她明明武功比自己高还要被他绑架而出,原来是要借自己之力逃出家里,他虽然一时猜不出她为什么要离家而走,而且凭她的武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也应该不是难事,但心中已隐隐有几分想法。

    “原来你是利用我离家出走啊。”黄羽翔虽然被她打得浑身疼痛,但脸上却是一片笑容。

    单美人一脸惊讶,不禁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羽翔心下暗暗得意,想道你也有不明白的时候,口中道:“这有何难,你武功如此了得,要不是你自己想要出来,我又岂能绑架你。”说完此节,心中又想道:这个小娘皮武功这么好居然还要被我擒住,分明是要我做冤大头,害我又得罪了官府,真是流年不利!

    单美人美目眨了眨,道:“你这人倒也不笨,那你猜得到我又是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黄羽翔洒然一笑,说不出明朗动人。他人本就生得英俊不凡,一张脸棱廓分明,双眼明亮之极,对女性极有杀伤力。单美人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动,不由得浮起几丝彷徨之意。

    她出身官宦有家,一身所学,又是出自一个武功绝高的老婆婆,平日少有接触过同年龄的异性。她一心离家,早在黄羽翔甫进阁楼之际,凭她的耳目之灵就已发现,本来她便要制住这个贼人,但又查觉外面闹哄哄得,心中便已定下要借黄羽翔之力偷出家门。

    她仗着师父传给她的奇门功夫,早已挪离了穴道,是以黄羽翔根本没有封住她的穴道。黄羽翔的屡次轻薄之下,她本想一怒之下痛打他一顿,但毕竟她有个不得不离家的的原因,是以一直隐忍。

    单美人看着黄羽翔,心道:“这个贼人屡次非礼于我,我本该十分恨他才对,虽然要借他之助瞒过爹爹,但怎能轻易放过他!”只是看着黄羽翔贼笑兮兮的脸,任她天大的怒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不是你父亲打了你一顿,你一时想不开就想逃出来?”黄羽翔故意道。

    单美人轻轻一笑,雪白的脸上一片动人的神情,看得黄羽翔心醉不已,道:“爹爹向来疼我,怎么可能打我呢!不对不对……你再猜啊。”

    “嗯,”黄羽翔故作沉吟,道:“莫非你刁蛮任性,摔坏了家中的贵重物品?”

    “你乱讲,谁刁蛮任性了!”单美人杏目圆睁,“我就是打坏了东西,爹爹也不会怪我的!你真笨,老是猜不到!”她微微有些得意起来,觉得眼前小贼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黄羽翔见时机差不多了,笑笑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爹爹要把你嫁人,你又不肯,所以逃出来了,对不对?”

    单美人这下子真是目瞪口呆,又被他说中心事,又勾起了满腹愁思,过了良久才道:“哎,是啊!”她又朝黄羽翔看去,只见他一脸明朗的笑容,明亮的双眼之中,闪现着动人的神彩,深邃无比。她看了一眼之后立即被吸引住了,良久才俏脸一红,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心中却对他的聪明暗暗佩服,暗想:“他的眼睛怎么这么好看!”

    她却不知黄羽翔早年便混迹青楼,对女子的心态知之甚深。前面两次猜测只是会最后一答做个铺垫,全是为了掉起她的胃口。论到口才之便,心机之深,单美人离黄大浪子却是差之老远。要是还没有自我觉悟之心,迟早会落入狼吻。

    黄羽翔看她雪白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心中不由得一荡,想:“这小娘皮虽然没有张梦心好看,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平白放过实在是太可惜了!只是不知道她老爹是什么官儿,看他说话这么威风,手底下那两人武功又这么高,肯定不简单,算了,还是先把张美人搞上手再说。”

    “小姐,这下子你也逃出虎口,我也离了狼窝,大家就个走个的,就此分手,如何?”他口中说着话,眼睛却盯着黄膘马,心想但愿她不会要这匹马儿。

    “不行!”单美人也顾不得脸上红晕未退,道:“我不能一个人走的。若是被我爹爹发现我既没有回家,你又是单身一个人,定会猜到我是逃出来的,不行!”

    “那怎么办?”黄羽翔心中虽然对她颇有染指之心,但一来她脾气泼辣,二来她的老爹还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物,暗道还是不要招惹她比较好。

    说话之间,隐隐听到远处马蹄声响起,单美人立即翻身上马,道:“快走,他们来了。”

    黄羽翔心下暗叹口气,知道不和她一起走也不行了。若是被她老爹知道自己一个人孤身上路,估计不会猜是他女儿借机离家出走,肯定会误以为自己见色心起,先奸后杀之类,那自己可就真得麻烦了。与她同路虽然也仍危险,但看她这么卖力地想要离家,肯定会出大力气,至少比自己一个人行动安全。

    单美人见他傻站着不动,哪知道他心中正想着不堪入目的东西,娇叱道:“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黄羽翔冲她微微一笑,道:“你不拉我上马,我怎么走啊!难道两条腿的跑得过四条腿的?”

    单美人先是一阵羞怒,待听他说得有理,不禁有些意动。但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早就深植于心,她焉肯同意。不过她看到黄羽翔的笑容时,再一次迷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心道:“反正刚才已经与他一马同鞍,行了这么多路了,再坐在一起也应该可以吧。再说,事急从权,也不是我故意要让他轻薄。”

    她心中虽然已经有些松动,但要她开口邀黄羽翔上马,却是总也说不出口。

    正犹豫间,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心知不能再拖延时间,一手轻策座下马匹,一手伸向黄羽翔,道:“快上来!”

    其实黄羽翔全力施展轻功起来,速度绝不在黄膘庐下,半个时辰之内当可与之并驾齐驱,不过时间一长,便及不上黄膘马的耐力了。他心知与单美人一同而行已是定局,索性放开怀抱,故意挑逗她。心道若是真把她驯服,有官家人撑腰,江湖上的人想要找他麻烦的,可要仔细斟酌斟酌了。单美人虽然已经被她老爹订了亲事,但自己只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带着她顶了个大肚子回去,让他做个便宜外公,他就是想要不答应也不成了。

    当下握住单美人的柔荑,轻飘飘地翻身上了马身,嘴里还不忘轻薄一句“好滑的手啊!”挤在单美人的身后,两手轻轻将她的纤腰搂住。

    单美人被他搂定之下,心中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个贼子怎么会如此大胆无礼!”她心中虽怒,但此时此景,一旦与黄羽翔纠缠上了,那肯定会被后面的人追上。定是这小贼料定自己不会在这时候与他动手,故意如此做的,真个是下流无耻到了顶点!

    她娇叱一声,策马急行,将一身的怒气全发泄在身下的黄膘马上。黄羽翔心知肚明,不禁暗暗好笑。

    这黄膘马不愧是匹良驹,虽然负着两人,但奔行之际,速度却是一点也没变慢,转眼功夫,已经驰出老远,再也听不到身后的马蹄声了。

    黄羽翔在她的脖间轻轻吸了口气,道:“好香!”

    单美人本就恼恨异常,但见黄膘马奔行如飞,心知后面的人不可能追得上自己。见他的贼手还是不肯松开自己,此刻更是变本加厉,心下更是恚怒,当下右手猛地向后一突,一个肘子打在黄羽翔的小腹上。

    “哎哟!”黄羽翔雪雪呼痛,双手却将她抱得更加紧了。

    单美人被他搂在怀中,贴在他宽广的胸膛上,鼻中吻着他充满男子的气息,只觉浑然发软,再也使不出力来,明知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被这小贼占去多少便宜,但双手无力,总也抬不起来。

    她虽然没有接触过同年龄的异性,但闺中密友也曾与她说过男女之事,对此一知半解。她正值韶华之龄,正是情窦初开,在父亲的逼婚之下,心下大是抵触,每日间的幻想便是有个白马王子能够将她解救出来。

    黄羽翔虽然不算英俊非常,行事也是个小贼之流,但见他与父亲侃侃而谈,竟是丝毫不惧,浑不似平日见到的那些人,皆是胆战心惊,毕恭毕敬的,心中便有几分敬佩之意。后来又见识过他的身手,虽然武功还逊于自己,但听师父说,自己的武技在江湖上,可没有几个同辈之人能够胜过自己,黄羽翔的武功也应该算是不错的了。而且他的人倒是挺聪明的,眼睛闪闪发亮,真是好看之极。

    还有,自己被他几次三番的搂抱在怀,有些是迫不得已,有些是事急从权,虽然都不是自己自愿的,但依着“女德”所说,自己与他肌肤相触,便是不嫁他也不行了。

    微微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那双明亮的双眼依然散发着动人的色彩,单美人一触之下心中大起涟漪,浑是更是无力,要不是有黄羽翔搂着,便是坐也坐不稳了。

    黄羽翔久经花阵,自是知道她现在已经情动,心中虽不明她怎么会如此,但心中却是高兴异常,在她耳边又轻轻问道:“娘子,你的闺名叫什么?说来与为夫听听。”

    单美人此时神智已是半清半醒,闻言之下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到名字什么的,当下呢声道:“我姓单,叫钰莹,我爹爹娘亲都叫我莹儿的。”

    她说到“爹爹”两个字后,脑中突然浮现出单定坤威严沉静的脸来,心下一紧,神智也清醒过来,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忙把黄羽翔的手臂推开,退出了他的怀抱,狠狠道:“不许你再碰我!别以为我还用得着你,你便可以胡作非为。你要是敢再搂搂……抱抱的,我便斩了你的手!”她嘴里说着狠话,心中却微微有些遗憾,恨不得再偎进黄羽翔的怀抱,享受那让自己心醉的麻痒感觉。心念至此,不禁暗暗责怪自己,道:“单钰莹啊单钰莹,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他可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贼啊!”

    黄羽翔心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自己与她初见之下已经到此地步,也不知是上辈子哪里修来的福气,也就不再动手动脚。但马上颠簸,身体的接触却是难免的。每一次身体相触,两人都是心头一荡,情愫暗生。黄羽翔虽然久经红阵,但生平所遇,都是银货两讫的买卖,全没有感情上的纠葛。眼前情形,当真是从所未遇,但见丽人如花,心头柔情忽生。单钰莹更是红着张俏脸,心乱如麻。

    这一路两人如同行在云间,轻飘飘地没有半分感觉,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义乌郊外。

第七章佳人无奈

    单钰莹勒住了马,纵身跃下,道:“你下来了,都到义乌了,我们找间客栈先安顿下来吧。”说话之间语气甚是柔和,倒像是妻子在询问丈夫的意见一般。她随即发现语气中的软弱,柳眉一挑,道:“你还不下来!”这一句倒是颇显本色。

    她虽然不舍在马上与黄羽翔共乘时的奇妙感觉,但此际已近义乌城门,行人渐多。饶她生性刁蛮,颐指气使惯了,也不敢再与黄羽翔同坐一鞍。

    黄羽翔轻轻一笑,也翻身下马,道:“到客栈的时候,怎么说我们俩个的关系呢,是兄妹还是夫妻呢?我倒希望是夫妻,要一间屋子就够了,还能省点钱喔!”

    单钰莹狠狠地瞪瞪他一眼,但她人长得太美,反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看得黄羽翔不禁一愣。

    单钰莹平素便自负美丽,但见黄羽翔傻看着自己,也不由得心中暗喜。女孩子总是希望别人赞她美丽,尤其是心上人的反应更是注意。黄羽翔虽然还谈不上她的心上人,但却是目前与她接触最深的年青男子,心中颇有几分意动,见他为自己的美貌发呆,羞涩之间,脸上却是喜气洋洋。

    “当然说是兄妹了,我警告你,你不许再对我胡言乱语了,不然我非要你好看不可!”单钰莹恶狠狠地冲他道,怒气冲冲地当先走开。

    黄羽翔却是毫不理会,接过她递过的缰绳,牵马快步走上几步,与她并肩而行,道:“好好好……”眼睛一溜单钰莹,“既然我们已经是兄妹了,嗯,妹子,叫声哥哥来听听!”

    “你——”单钰莹气急,终于知道黄羽翔脸皮之厚实在前所未见,自己再要与他固执己见,恐怕会名花早谢。当下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心里暗暗希望快点进城找到客栈。

    行到城门口,守城门的卫兵见他们一个衣着华丽,貌美如花,一举一动之间派头十足;另一个虽然贼笑个不停,但气宇轩昂,目光闪过之际,令人不自禁地心中一颤。知道这两人来历不凡,也不敢刁难他们,随口问了几名就放他们进了城。此际正是朱棣夺位后的第三年,天下大治,各地兵卫纪律甚是严明。

    任黄羽翔在耳边哥哥妹妹乱说一通,单钰莹始终不去搭理他,正烦不胜烦之际,“如意客栈”四个大字突地印入眼帘,芳心之中一片大喜,忙牵马过去。

    这家如意客栈倒是规模甚大,进进出出的人十分之多。单钰莹还没行到门口,早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问道:“两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单钰莹没有理他,倒是黄羽翔递过了马缰,道,“好生喂养,可别有差池!”

    那伙计连连点头,抬起头来,看到单钰莹俏脸之际,整个人不禁怔住了。他虽然在这客栈里做了十几年,见过行行色色的客人,倒如单钰莹般美貌的,却是绝无仅有。

    正失魂之际,黄羽翔单钰莹两人已进了客栈,他回过神来,暗自吞了口唾液,心中暗道:“妈妈的这个小子艳福倒是不浅,媳妇儿竟如此漂亮,当心遇上黑风寨的强盗抢去当了压寨夫人!”人总是善妒,这劣根性极难去除。

    两人行到店中,黄羽翔走到柜台,道:“掌柜的,住店!”

    那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一身衣着甚是鲜明,闻言道:“两位要几间房啊?”说完悄悄地打量了下单钰莹,心中暗赞几声。他年过半百,见多识广,虽然也是惊艳,倒却没有像外面的伙计一般失魂落魄。

    单钰莹紧张地看着黄羽翔,生怕他当真说出要一间房,那自己可要当众翻脸了。

    “两间!”黄羽翔笑笑地看着单钰莹如释重负的样子,道,“在下与舍妹要到杭州去访亲,掌柜的给咱们安排两间上房。”

    “好好好,”掌柜的叫来一个伙计,道:“小三,快带两位到后院二楼的上房去!”

    那伙计也不过二十来岁,当先领着他们俩个走在前头。他边走边回头单钰莹,但又生怕被发现,欲盖弥彰,反倒惹得两人暗笑不止。他引两人到房中,道:“两位请先休息。到吃晚饭的时候小人会来叫的。”说完便退了出去,走出几步,兀自回头不已,百般地不舍。

    黄羽翔将门关上,两人对看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羽翔道:“莹儿,你的魅力还真是大啊。你看这一进客栈,多少人被你迷住了?”其时何止在客栈是如此,他们适才进城之际,多少人对单美人侧目不已。

    单钰莹嘟起了红润的樱桃小嘴,道:“谁准你叫我莹儿的?”

    “我不是你大哥吗?”黄羽翔色色地看着她的樱唇,恨不得在上面狠狠吻上一番,道,“莹儿,你怎么不喊几声大哥来听听?”

    他毫无顾虑地露出色狼之相,单美人却反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侧过脸去,道:“小贼,你不要得寸进尺!”但这句话色厉内荏,毫无威慑之力。

    黄羽翔也不敢将她逼得太甚,所谓物极必反,遂转移话题,道:“莹儿,你家老爹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派头那么大?”

    单钰莹见他不再调笑自己,也不去计较他怎么称呼自己,反正黄羽翔的不要脸她算是见识过了,而且这个小贼的身上仿佛有股特异的气质,叫人生气不起来。不过想到素来敬佩的父亲,她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道:“你这个贼小子懂什么?我爹爹可是浙江布政司长,这里的一切都归他管!”

    黄羽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浙江布政司长”!那就是说浙江省的最高行政长官了。想不到自己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公然掳了人家的爱女,还在人家的地头上投宿。

    当下叹口气,道:“那你还敢在这里投宿啊,不怕你爹爹来抓你吗?”心道你们父女俩搞什么鬼,害得我在一边瞎搀和,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自己。

    “不要紧,我爹爹现在是在别墅里,他要先回到杭州取了印信,才能发布追捕你的公文,再分发下去的话,恐怕要两三天的时间。现在要追捕我们的人是不会多的。而且从别墅出来的岔路甚多,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上哪去了!”她当真将这当成一个好玩游戏,一脸兴奋的样子。

    果然如此。黄羽翔心中暗想,脸上也是一副苦瓜相,道:“莹儿,那你老爹到底要把你嫁给谁啊,惹得你这么不高兴!”说起来,黄羽翔真要谢谢那个人才是,要不是他,黄羽翔怎么能够携美逃脱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眼前这个小妮子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恐怕也会不少。

    单钰莹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一脸娇憨的样子,让黄羽翔差点儿又把持不住。

    “那家伙坏死了,在表面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却是干净坏事,还以为我不知道,真是可恶!居然还骗得爹爹将我许给他,爹爹也真是的,怎么老是被他骗,也不替我想想。”

    “他是谁啊?我替你教训他一顿!”黄羽翔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

    “嘻嘻——”单钰莹不屑地看着他,道,“你还是省省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天王老子我也照打不误!”

    “人家是姑苏梅家的三少爷,也是我的表哥,武功可比你强多了。”见到黄羽翔一脸震惊的神情,芳心不知怎得大是恚怒,嗔道:“你不是要替我出气,看看你一副什么表情,真没有出息!”

    冲冠一怒为红颜!

    黄羽翔一时只觉热血上头,道:“好,你看着,我一定会打得他屁滚尿流,就他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说完心里却是一虚。姑苏梅家、楚中郑家、四川南宫、京中王家,并称武林四大世家!这四个家族不但在江湖上有独特的地位,而且同时经营商业,百多年的累积,财富之巨、势力之强,绝非一般江湖门派可能比拟!便是在政治上也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单定坤与梅家联姻,恐怕绝非是因为中碑亲的缘故,想要亲上加亲之举,其中定有很多政治上的关系。

    黄羽翔夸下海口,心中却想只是骗骗她的,自己可别也当真了啊,道:“敢打我黄羽翔女人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说什么!”单美人杏眼圆睁,说完就是一个枕头扔了过来。

    黄羽翔笑嘻嘻地将枕头接过,问道:“你爹爹不是很疼你的吗?你怎么不求你爹爹推了这门婚事!”

    “你以为我没有求过吗?”单钰莹一脸沮丧,“爹爹总说已经答应人家了,若是悔婚,他日被人在朝延上参上一本的话,爹爹可要担上一个负义的罪名。到时候,轻则罢官,重则要抄家充军……”她看了看黄羽翔,复又高兴起来,道:“幸亏你这个小贼来得巧,我本来早想离家出走的,可又怕害了爹爹。现在是你这个小贼掳人,爹爹便不用承担这个罪名了!”

    黄羽翔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不知朝廷之事,但想想悔婚之事绝不会如单美人说得那么严重,她会相信只是她不谙世事!单定坤既然这么骗自己的女儿,肯定在图谋梅家的什么东西。他本就对单定坤没有什么好感,见单钰莹巧笑倩兮,楚楚动人,虽然脾气略为暴躁,但实在怜人心动之极,暗道反正自己已经得罪单定坤了,也不在乎再加上拐带他女儿这一条罪名了。当下道:“是啊,我这个小贼好笨啊,偏偏掳了你这个刁蛮的丫头!”

    “你说谁是丫头?你说谁刁蛮来着?”单美人刚刚躺在床上,闻言之下立刻竖起了身子。

    “你不是还很小吗?还这么凶巴巴的!”黄羽翔在“小”字故意咬了下音,又朝她胸口看看,道,“莹儿,我们的孩子以后会不会饿死啊!”其实单美人骨肉婷匀,身材极好,胸部也着实不小。

    “你、你、你——”单大美人终被彻底激怒,一时之间满天被子枕头飞舞。

    “你说谁很‘小’!”

    “什么‘我们的孩子’,你这个死淫贼,去死!”

    “我一定要打死你,为民除害!”

    胡闹了一阵,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单钰莹气喘吁吁地重又躺在床上,虽然被黄羽翔便宜占尽,心里却是高兴异常。

    她虽然自小就锦衣玉食,但生活却是一尘不变得枯躁。平日府里头的人见了她莫不是中规中矩的,虽也有几个闺中密友,但大家都是名门千金,平日来往顶多也就是交流一下女红经验、相互讨论《礼记》《女戒》之类而已,跟师父学艺吧,那老姑婆却是严肃异常,从来没有见过她笑过。像今天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是她活了十八年来的第一次。一下子什么“清闲贞静,守节整齐”,什么“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全部丢到了一边。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休息一会突然直起身子,道:“喂,小贼,你刚才说……什么饿死,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会饿死……跟什么、什么小不小得有什么关系?”

    黄羽翔本在喝茶,闻言这下差点儿将茶也吐了出来,情急之下,急喘不已。

    “你这个死小贼,最好喘死你!”单钰莹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黄羽翔给自己捶了几下,总算平静下来,他笑眯眯地看着单钰莹,道:“你知道小孩子吃什么吗?”

    “还不是饭吗?”单钰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你好笨的神情。

    黄羽翔还真是为她的答案绝倒,叹口气道:“比小孩子还小的,婴儿,吃什么呢?”

    “吃奶啊!”单美人话一出口才猛地醒悟过来,说了半天,还是在说自己自己胸部小不小的问题!心中气急,越想越是委屈,小巧的嘴巴一扁,翻身俯在床上,香肩耸动,低低抽咽起来。

    黄羽翔看着她全身微微地抖动,心道这个小娘皮不会就这么被我弄哭了吧!不过眼前的事实却是最好的说明。

    他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道:“好莹儿,你不要哭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陪罪便是,你不要再哭了好吗?”说来黄羽翔虽然在青楼混过不少日子,但对勾栏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还是不能完全免疫,便何况是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嘻嘻嘻”,单钰莹突然直起身子,一脸灿烂的笑容,哪有半分泪痕,道:“就知道你这个臭小贼会上当!”她平时每逢大人要责怪她时,便会使出诈哭这一招,屡试不爽。现在用在黄羽翔身上,也是立竿见影。她得意之后,心中却想:我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呢?平素我只对爹爹和娘亲用过,难道我把他看成是我最亲密的人了?可他明明是个小贼啊,还老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啊!

    “你骗我!”黄羽翔怪叫一声,但鼻中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心中却不由得一荡。他的手仍自搭在她的香肩上,情动之下,不由得轻轻抚摸起来。他对单钰莹的心态很是奇怪,开始将她绑架做为人质,对她纯是出于美貌垂涎;而当她显露出一身高于他的武功后,心中便对她多了几分敬佩之意;而当后来知道自己做了冤大头后,心里对她又有几分恼恨。他虽然接触过很多女性,但在感情上却还是一张白纸,此刻看着单钰莹动人的神态,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动情了。

    “你!”单钰莹刚想喝斥他的无礼,目光却触到了黄羽翔那深邃无比的双眼,除了无止境的深情外,还有一丝丝令她身体发热的**,心中一颤,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当下别过头去,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却忘了还有一只手正在她的香肩上肆虐。

    待到那只魔手不满足只限于在香肩上活动,开始往下侵袭时,单钰莹这才醒悟过来,正要抵抗暴力时,浑身却软绵绵使不出一丝力气来,正惊恐之际,黄羽翔的手已爬到了她高耸的胸部上。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心跳也一下子停止了。

    黄羽翔心中虽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动了真情,但心中却不时地泛过张梦心的绝美面容。他虽与张梦心只是见过一会儿,但此姝的倾国之容还是深烙于心。再加上这十几日连连被人追杀,心中虽然对这罪魁祸首恼恨,但在心中也是时时惦记着她,时间一长,连自己也分清是恼她还是爱她。想到心中所发的誓言,已决定此生定要娶此女为妻。

    这单钰莹虽然人长得也是奇美无比,但毕竟是官家之女,先不说能不能嫁给自己,即使嫁了自己,以后两个人能和睦相处吗?依她这么刁蛮的脾性,能容得下自己风流吗?

    黄羽翔一时之间踌躇无比,倒忘了自己的魔掌还在人家的胸部活动。

    “你、这、个、恶、贼!”单钰莹终于恢复力气过来,猛地推开了他的魔掌,怔怔地看着黄羽翔线条分明的脸庞,深邃动人的双眼,满腔的怒火突然全部消失了,心中却是一片酸楚,无力地倒在床上,两眼泪水横流。

    “怎么办?自己不但被他搂搂抱抱了,还被他……这一切一切,全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呀!我该怎么办?我可是有婚约的人啊,虽然梅三表哥很讨厌,但也要让爹爹先推了这门亲事,我才能另择良配。现在被这个小贼如此轻薄,我哪还有脸做人!这个小贼忒也可恶了,可我为什么一看到他就全身无力,虽然被他无礼,心中……心中却还有几分……高兴……天那,我在想些什么啊!难道,难道我只能嫁给这个小贼?可是这个小贼如此轻薄,定有无数情人,嫁给他岂不委屈之极!

    “再说了,我才认识他多久,他有没有妻小都不知道,要是让我做小,我非让他好看不可!哎呀呀,我怎么又想到要嫁他了……可是他是好人坏人我都不知道,难道他是个穷凶极恶的魔头我也要嫁他吗……可是他身上好像有什么魔力,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什么念头都没了……你这个小贼啊,可把我害苦了!”

    她一时间柔肠百结,动转过无数过念头。她是大人家出身,从小读《礼记》《女戒》之流,虽然跟师父学武,但在性格上还是深受礼教束缚,为人要从一而终。被黄羽翔如此轻薄之后,只有非此人不能嫁的念头,倒没有生过要杀人灭口这种歹毒想法。

    黄羽翔见她美丽的双眸中流过两道晶莹的泪水,原本雪白的脸庞略显苍白,更加楚楚怜人。他手上兀自留着刚才停留在单钰莹酥胸上的滑腻感觉,心中激荡之下,道:“莹儿,别哭了,我会娶你的!”

    单钰莹雪白的脸上飞起了两陀红晕,转过头去将脸庞埋在被上,道:“哪个要嫁你来着!”言语之间却是说不出的腻人。

    黄羽翔本是一时冲动说出要娶她之言,但见到她含羞如花的俏脸时,满腔的后悔顿时抛在了脑后,心道:“莹儿这么可爱,我定不能辜负了她,不过张梦心这小娘皮害得我这么惨,不把她娶到手显然也对不起自己,况且也要靠她才能摆脱江湖人物的追捕!”

    当下深情道:“莹儿——”伸手将她的身子扳正,凝视着单钰莹的双眸,“你看着我,说你要嫁给我!我决不会负你的!”他这一番说词倒是诚诚恳恳,毫无虚假之意。

    “我……”单钰莹脸上红红得,娇艳得快要滴出水来一般,挣扎着将他推开,道:“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嫁你呢!你记住,你现在是我的手下败将,哪天你能胜过我了,咱们再商量吧!”她嘴上说得虽凶,但声音里却是透着温柔。说到咱们两字时,言语之间的亲腻之意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

    黄羽翔嘻嘻笑道:“你不怕我一辈子胜不了你,那你岂不是要一直没人要了!”

    “谁说我一定要嫁你了!”单钰莹总算恢复了平时的刁蛮,花拳绣腿顿时全往黄羽翔身上招呼。

    “你要谋杀亲夫啊!”黄羽翔一句话将单美人的火气撩得更加旺盛,战事更加激烈。

    两人纠缠了良久,肌肤相触,都不由得动了情,正尴尬间,却听得门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唤作小三的伙计在门口叫道:“客官,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饭。两位是要在房里还是到楼下大厅用餐啊?”原来天色以黑,已到晚膳时分。

    “我们到楼下吃吧!”单钰莹生怕在屋里吃得话,自己说不定反倒给黄羽翔“吃”了。

    “扫兴!”黄羽翔一脸的不高兴,“怎么这么讨厌!”

    “吃饭了——”单钰莹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语气实在过于温柔,又提高声音道,“别罗嗦了,像个老太婆一样!吃饭了,快走啊!”

    两人互看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浓浓的情意。

第八章美色惹祸

    “莹儿,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啊!哎,你也不用长这么漂亮啊!”黄羽翔颇有几分醋意,看着如春花一般的娇俏少女。

    单钰莹白了他一眼,一副你现在才知道的神情,道:“我也不想啊,那些人的眼睛真是可恶死了!”

    自两人从楼上下来吃饭之后,一直有人盯着单钰莹,有些人甚至已经吃完了,还是不肯走人,又叫了些酒,装模作样的在一边饮酌起来。店里的伙计也争着向这一桌上菜。好在他俩没要几个菜,单美人被人趁机偷窥的机会也没多少次。

    “那我呢?”黄羽翔也学着那些人的样子盯着单钰莹,其实他也不用学,他的样子本是最色的。

    “呀!”单美人被他的目光吓得一惊一愣的,娇叱道:“死小贼,你看什么看!”

    黄羽翔收回目光,专心吃菜。这家虽然是客栈,但做的几个菜还真是极其美味,黄羽翔吃了几口,便再也停不下来。单美人尝了几口,也叹道:“这菜真是好吃,比府里的还好吃!”

    她抬头看向黄羽翔,随口问道:“小贼,那四个老头干什么要追你啊?”

    “这个——”黄羽翔恋恋不舍地看着才吃了没几口的菜肴,挣扎着抬起头来,“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不过一看到单美人如星星般美丽的双眸,目光又带着三分要求、三分撒娇还有三分柔情蜜意,顿时将一切抛在了脑后,源源本本地将如何不小心偷窥到无双玉女洗浴,如何被她传令天下追捕,如何被四鬼叟遇上,一直讲到进单府遇上她为止。

    “死小贼,就知道你会到处闯祸!”黄羽翔没想到单钰莹一点也不安慰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也不夸奖一下他是如何英勇地逃出围捕,竟是口中酸酸地道,“你说的那个张梦心真得很好看吗?”

    黄羽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小妮子这么注意人家长相干嘛!随即想道,自己曾把张梦心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对于一个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的女人来说,如果有个男人在她面前说竟有另一个女人的容貌还在她之上,而且这个男人还跟她关系颇为暧昧的话,恐怕没有一个女人会忍受得住。

    心知自己犯了一个极其重大的错误,当下小心翼翼的道:“这个,她虽然也很美丽,不过比起莹儿来,还是差了一点。”心下也道:张梦心小乖乖,不是为夫不为你说话,不过眼前这个女人你相公实在是惹不起,以后你若是知道了,可千万不能怪我啊!

    单钰莹早在注意到黄羽翔提到张梦心的时候样子就怪怪的,色色的神情一如她那讨厌的表哥,她心中气急,但却没有像恼她表哥一般对黄羽翔生出厌恶之情,反倒有一种不服输想要比一比的意气。

    “这个死小贼虽然嘴里说着好话,但心底下肯定还是认为我比不上她,真是可恶!”单钰莹心中柔肠暗结,但听黄羽翔故意损着张梦心赞扬自己,明知是假,但仍是心中一喜,道:“算你识货!”挟了一块肉到黄羽翔碗里,突然又想到自己的举动过于亲腻,俏脸一红,低下螓首,只是呆呆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心中一阵后悔,又是一阵甜蜜。

    黄羽翔一愣,没有想到如此刁蛮任性的天之娇女竟会有如此温柔之举,凝目向她看去,在大厅中明亮的灯光映照下,单钰莹美丽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将原本就美丽异常的俏脸衬得更是如娇艳的名花一般。此刻的她,全没有往昔大小姐的娇气,羞涩之中,透着安详平和的喜气,真如新嫁的妻子一般,正尽心地将丈夫服侍,却又含羞不止。

    他从没有室家之乐,只觉烛光摇曳,佳人如玉,越看越是入迷,恍惚之间,竟是痴了。这一刻,心中真真正正的只剩下单钰莹一个人。

    单钰莹握着筷子,在盘里茫无目的挑拣着,心中想道:“他会怎样看我呢?会不会觉得我的举动很随便,将我看作一个轻佻的女子?他敢!他要是这样的话,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叫他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想到狠处,手中的筷子在盘子中重重的捣弄几下。

    “那他要是要趁机要对我非礼怎么办呢?这小贼总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要是让他以为有机可趁,那我要怎么办呢?”她浑然忘了自己的武功比起黄羽翔来却要好上很多,芳心正慌乱间,不由得抬起头来偷偷地看向黄羽翔,却见黄羽翔碗里的肉还是原封不动地放着,一时之间,心中什么想法也没了,只觉一股怒气直塞胸中,嗔道:“喂,你这人,人家好心挟菜给你,你怎么如此不领情啊——”

    她话音才落,猛然捕捉到黄羽翔注视自己的视线,不知怎地,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乱乱的,又像是甜甜的,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喔——”黄羽翔这才醒悟过来,忙将碗中的肉挟起一口吞下。这块肉的块头其实很大,但他眼中只是看着佳人如玉一般的俏脸,浑没有了其它念头。只是吞下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口气回不过来,模样甚是狼狈。当真是进退维谷,吞又不能,吐又不得。

    “噎死你这个小贼!”单钰莹忍住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把刚才的疑虑、尴尬抛到了一边。她这一笑如春花一般灿烂明媚,惊艳之下,座中众人连碰杯挟菜之声也全没了,整个屋子顿时鸦雀无声,悄无声息。

    黄羽翔好不容易终将口中之肉吞下,抬头向单钰莹看去,正好单钰莹笑了一阵也累了,也转头看向他。两人目光甫一接触,便再也分不开了。

    “公子,这小妞真是不赖!”两人正甜蜜间,却听一个谄媚的声音猛地钻入了两人的耳朵。座中虽有不少女眷,但称得上美貌的,也只有单钰莹一人而已。

    虽然在店里的众人都对单钰莹的美貌心痒不已,但都是在私下里悄悄议论,顶多拿眼睛多看几眼,哪有像这样大胆的。

    单钰莹闻言芳心一怒,只是她此刻心中正甜蜜,听过也就不去理他。只是被他这么一打扰,也就不好意思与黄羽翔对视。

    黄羽翔自是对坏他好事的人大起恼意,闻声朝门口看去。只见两个家丁打扮的壮汉簇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公子走了进来。那年青公子一身衣服倒也算名贵,只是人长得实在有欠恭维,算是白白浪费了。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般地轻轻摇着,装出一副潇洒的样子。

    “嗯,着实不错!”青年公子目无旁人地走了过来,也不理单美人目中似要杀人的厌恶——单美人就是凶起来,也是是美丽的明艳异常——径自坐在两人身旁空闲的凳子上,道:“本公子马文才,我爹爹便是本地的知县大人。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是外地来的吧!”

    这马文才乃是本地一霸,平日里仗着父亲的权势,欺压良善,渔肉乡里,坏了不少良家妇女的名节。闯出祸来,便由父亲出面摆平。他父亲倒端得是个人物,虽然只是本地一个知县,但相交却是甚广,与朝中众多大臣皆有来往,在义乌城里,倒真是无人能扳得倒他。他父亲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膝中却仅有此一子,溺爱无比。五六年来,竟然让马文才横行无忌,越发胆大枉为。

    果然马文才一出现,屋中众人皆纷纷议论起来,都道这下子这美人儿定是难逃魔掌。有人惋惜,有人嫉妒,有人艳羡,却是无一人说句公道话。

    单钰莹见他问得无礼,而目光更是肆意地打量着自己,当下便要发作。

    黄羽翔忙从桌下伸过手去,轻轻地拉了她的衣袖一下,眼睛轻轻一眨,暗示她不要生事。随即转头看向马文才,低声道:“公子爷,我们的确是从外地来的,正要到杭州去省亲。这是舍妹——”他眼光示意了一下单钰莹。他心知单定坤的人马已经开始搜捕,能不生事就尽量避免生事。

    “嗯,”马文才拿着折扇的手轻轻向后指一指,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单钰莹,看他的意思,似是恨不得将单美人一口吞进肚里。

    他身后的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站在身后,见他折扇一指,左首的那个壮汉道:“两位,算你们运气好,今儿个遇见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可是咱们老爷的独生子,咱们老爷可宠着他呢!你们也不用去探什么亲了,以后跟着我们家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可比当个平民百姓强多了!”

    “大胆!”单钰莹凤目圆睁,道,“竟敢如此放肆!”

    她平日做惯大小姐,此番一发威还真有一股威慑之气。马文才与那两个家丁一时俱被镇住。

    黄羽翔心道能这样解决事情就好,万一把事情搞大,虽然不惧眼前几人,但单老爷可是一方霸主,若是被他知道两人的行踪,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马文才心中暗暗惊讶,想道此女气势如此惊人,家中定是非富即贵,虽然有些担忧,但美色当前,要让他放手可是万万不能。他平生虽然见过佳丽甚多,但自恶名传出,年轻女子都是避他而行,这一两年来已经少有姑娘能够入得了他的眼睛。但单钰莹此等美貌,直如九天仙女一般,虽是被她喝斥,但心中却更是痒痒,生平所遇女子,无一人能及得上眼前此姝。

    “小娘子,不要这么凶嘛!”马文才色迷心窍,竟毫无顾虑地伸手去抓单钰莹的玉手。

    这下黄羽翔也是不能再忍,他心中已将单钰莹当作自己的妻子,岂能容他人染指,便欲出手,谁知突然一根筷子飞来,正好打在马文才手上。只听马文才怪叫一声,用另一只手捧住手腕,满脸的痛苦之情。他人本就生得极是丑陋,此刻挤眉皱鼻,又是眼泪长流,更是不堪入目。单钰莹别过脸去,脸上满是憎恶的神情。

    “公子!”“公子!”两个家丁忙扶住主子。刚才那根筷子飞来速度极快,他们二人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的主子突然捂手痛哭。

    黄羽翔倒是看得分明,转头向筷子飞来的地方望去。只见离他们三四桌远的地方,一个蓝衣青年正在小酌,丰神俊朗,论起长相,可不在黄羽翔之下,而且锦衣玉服,比之一身粗布麻衣的黄羽翔,更要强上几分。

    他的桌上正好少了一根筷子。

    见黄羽翔看来,他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潇洒,正好单钰莹也望向这边,见他如此俊美,也是一呆。那蓝衣青年见到单钰莹的俏脸,脸上的笑意更浓,双目之中异彩连闪。

    “哼!”黄羽翔看得好不恼火,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眉目传情”。单钰莹脸上一红,别转头去。

    “谁?是谁敢打本少爷!”马文才怪叫着站了起来,在屋里转起了圈子,“敢暗算本少爷,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个什么东西……”

    马文才在骂人的本事居然颇有造诣,那蓝衣青年本是笑吟吟地看着单钰莹,但听到后来实在难以忍受,脸色逐渐变坏,这当儿,马文才已经骂到他第七代祖宗的直系女性了,蓝衣青年的一张俊脸已变得难看之极。

    黄羽翔虽然感激他刚才一筷之助,但见他也如其他人一般盯着单钰莹,心中就老大不高兴。而且见他丰神如玉,气宇不凡,在外形实在还是胜过自己一筹,不由得大起敌忾之意,眼见他脸色难看,心中着实高兴。

    “嗖”,蓝衣青年终于忍受不住,又是一根筷子飞出,正好从马文才左颊打入,从右颊穿出,马文才顿时说不出话来。不过才安静片刻,只听马文才闷哼起来,却又叫不出声来,血流满面,越发得狰狞恐怖。

    那两个家丁这时已看到是蓝衣青年动的手,他们两个也算聪明,知道自己可不能胜过人家,当下叫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了伤了知县大人的爱子!你有种别走!”

    蓝衣青年双目如电,一瞪那两个家丁,竟将他们吓得说不出话来,道:“好,我等着你们来捉我!”说着,举杯饮了一口。

    那两个家丁被他吓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搀着马文才快步走了出去。一路上只听马文才痛哼不休,屋中又是静悄悄的一片。事发突然,屋中众人都是措手不及,等得反应过来,纷纷结帐出店,住店得也提早回房,片刻间的功夫,屋中只剩下黄羽翔、单钰莹、蓝衣青年和几个伙计。

    黄羽翔虽然对马文才绝无好感,但见蓝衣青年出手狠辣,私底下也是暗暗心惊。马文才一路呻吟传来,黄羽翔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一会儿功夫,马文才惨惨的痛哼声才消失不见。蓝衣青年这时推案而起,走到黄羽翔这一桌上,道:“我可以坐吗?”也不等两人回答,径自坐在了马文才适才坐过的位子上。

    他虽然行事嚣张,但配着他的俊朗面容,不凡的气质,这一切从他身上做出来,仿佛是理所当然似的,一点儿也没有突兀的感觉。

    “在下王海川,京城人氏,请问两位贵姓?”这王海川嘴里说着“两位”,但目光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单钰莹。

    黄羽翔虽然心中对他甚是不以为然,而且从他看单钰莹的眼神来看,两人还是情敌,但听到他的名字和“京城”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一动,道:“难道是四大世家中京城王家?”

    “不敢,兄台言中所说正是寒家。”王海川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谦逊之色。他本是有事来浙江,义乌只是他途经之地,正好借宿于此。他本来正嫌这客栈简陋,才下到楼下,顿时便被单钰莹的美貌吸引,虽然一时弄不清她与黄羽翔的关系,但他一眼便看出单钰莹还是处子之身,想道凭着自己的相貌家世,任黄羽翔与她是什么关系都不是问题。心道自己本来还埋怨这客栈简陋,谁想到竟遇上如此上好的女子,真是老天爷赐下良缘!

    江湖上多少名门闺秀争着当他王家的媳妇,要知道一旦嫁给王家之门,以后便是锦衣玉食,全不同于在江湖上刀尖上讨生活的辛苦。况且王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极高,进得王家,便是鲤鱼跃龙门,乌鸦变凤凰,立时身价百倍。

    他原以为两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便会大献殷勤,却没有想到一个虽然脸上颇有震惊之色,却是转瞬即逝,低着个头也不知道在动什么脑筋;另一个则是从始至终一个神情,一点也不以他身为王家之后而惊异。

    他本是略有几分尴尬,但想到单钰莹吃饭时的样子,看到她一身名贵服饰,便知道她出身富贵,心中更喜。他王家虽然武林世家,但世代经商,家中殷实无比,而且家处京城,在朝中也颇有地位,极其究竟门当户对。王海川心道若是单钰莹出身贫寒,自己便只能纳她为小妾,但此刻见她一派雍容华贵,心下大喜,知道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佳偶!

    他这一思量根本没有将黄羽翔放在一边,这也难怪,自黄羽翔修成先天真气以后,精华内敛,看来与常人无异,而且举止轻佻,也不得不让王大公子将他视作等闲之辈。

    至于单钰莹她修习的却是一门奇怪内功,只要她不动手,任谁也查觉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当初黄羽翔不就吃过大苦头吗!

    “小姐,可否赐告芳名?”王海川说话之间温柔无比,配着他的长相,确实有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单钰莹初见他时虽被他的英俊脸孔所吸引,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中却全是黄羽翔这个无耻小贼的身影。芳心的震颤,就只是那短短的一瞬,后来管王海川怎么说,她已经全不将他放在心上。

    她原想不理王海川的,但却看到黄羽翔颇为紧张的看着自己,芳心中没来由得一阵惊喜,暗道:这个小贼老是轻薄于我,我也要让戏弄戏弄他!当下微微一笑,对着王海川道:“王公子,妾身姓黄,至于名字,恐怕不便说于王公子听。这位乃是舍弟,黄宝!”

    这单钰莹当真不愧二品大员的女儿,当真要文能文,要武能武,看她说话时温柔的神情,谁能想到她平日里有多刁蛮恐怖。黄羽翔颇为惊异地看着单钰莹,简直不相信刚才的一番话是她说出来的。

    不过听她说自己姓黄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正好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柔情,心中一颤,想道:她说自己姓黄,莫不是说自己已是黄家的人了?不过听她把自己认作弟弟,名字又难听之极,不禁双眼一突,暗道你又在搞什么鬼。他心中一时疑虑,一时又是惊喜。

    王海川见她不肯说出自己的芳名,心中也不奇怪,因为历来女子的名字便只能说给自己的夫君和极为亲近的人知道。尽管黄羽翔怎么看也不像她弟弟,但见她笑语如花,饶他阅女无数,但此时此际,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脑袋轰得一热,即使她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也不由得他不信。

    “黄姑娘,请问令姐弟要上哪啊?”王海川见她对自己颇有意思的样子,说话之间,语气也兴奋了很多。

    单钰莹轻轻抬起素手,遮住了自己美丽的脸庞,只露出一角雪白的脸颊,道:“王公子,妾身与舍弟其实是逃出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已是轻轻抽咽起来。

    王大公子立时手足大乱,道:“黄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放心好了,有我王海川,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用怕!”

    他说这话的语气倒是与黄羽翔在楼上客房中说的一模一样,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单钰莹心中一动,微微转过头去看向黄羽翔。两人的视线一碰,均想到在房中时的亲腻,心中俱是一甜。

    黄羽翔看到她的脸上笑盈盈的全没有半分凄惨之意,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戏耍王海川。他心中对王海川原就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乐意看到他受骗,当下低下头来,免得脸上露出笑容被他发现。

    “王公子——”单钰莹居然颇有几分演戏的天份,道:“妾身原本是金华人氏,生来就居住在金华。只是半过月前,城中有个恶霸看上妾身的美色,硬要娶妾身为妾。妾身自是不允,只是那恶霸势大,整日都来妾身家里逼婚。寒家虽然有几分薄产,但父母早亡,家中男丁便只剩下舍弟一人,怎斗得过他!妾身无奈,只好与舍弟在两天前逃出了金华,欲到杭州投奔一个远房亲戚。今日之事,多谢公子仗意相助。若不是公子的话,妾身又要落入虎狼之吻了。”

    “可恶!”王海川脸上满是愤愤之色,心中却对那恶霸大为感激,若不是没有他相逼,自己又怎能遇上这个美人儿呢!只是欣喜之下,却浑没有想到以刚才单钰莹表现出来的气度,实在不是一个普通女子所能拥有。

    “黄姑娘,你且放心,有我护着你,你什么也不用怕!”王海川想了想又道,“我正好也要到杭州去,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心中却想到了杭州见到她亲戚之后,自己正好提婚,以他的家世人品,有谁会不愿意与他结这门亲事呢!

    “那就多谢公子了!”单钰莹又对着黄羽翔道,“小弟,还不快谢谢王公子!”

    黄羽翔无奈,只好对王海川一揖,道:“多谢王公子。”嘴里虽是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将王家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一遍,用语之不堪,比之马文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王海川若是知道的话,恐怖也会气急之下不顾“黄姑娘”的面子而将此人一刀两断!

    “黄兄弟不用客气!”眼下黄羽翔荣升大舅子,王海川自是多了几分恭敬。

    三人这一番客气中,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马文才的老爹终于派人过来了。

第九章恶中之恶

    马俊雄,也就是马文才的老爹,义乌城的县令,正与第九房小妾在天井里饮酒作乐,正酒酣间突然外面纷纷乱乱的闹了起来,当即一怒而起,搂着小妾行到外面,却听下人报说,公子被人打伤了,正在厅前。

    马俊雄深知儿子的为人,忖道这小兔崽子又准是跟谁争风吃醋动起手来,今天也不是头一会儿了。他妻妾无数,女儿虽多,但儿子却仅此一个,当真疼爱之极,心中虽习以为常,闻言还是一路行到前厅。

    到得前厅,才发现自己儿子被人伤得实在太惨。原本就丑陋异常的脸上插了一根筷子,犹如集市里砧板上的青鱼,只是论买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马俊雄顿时肝火大盛,但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先去请了医生,之后问清马文才两个跟班知道事情原委后,将那两个跟班大骂一顿,自是怪他们的护主不力。当下立即换了官服,行到衙前,将府里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往“如意客栈”寻师问罪。

    走进客栈,只见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战战兢兢迎了出来,待他们几个跪下磕头后,马俊雄手一摆,问道:“人还在吗?”

    掌柜的忙道:“在,在!”

    马俊雄道:“你不用担心,本官知道错不在你,你且放心!”

    闻言之下掌柜的自是大喜。这马俊雄做官真是有一套,一句话便收买了人心,万一事情闹大,这客栈里的人定会全向着他说话。

    众人走到楼里,偌大的大厅除了左首的桌上还围着三个人外,整个空空荡荡的。

    马俊雄看向那三人,只见一个渗蓝衣,相貌俊雅,眉宇间英气勃勃,神情倨傲,颇是个人物,以他的眼光,自是看得出这人肯定出身不凡,伤了自己宝贝儿子的,多半便是此人;另一男的长相也着实英俊,丝毫不在那蓝衣青年这下,一双眼睛更是灵动之极,只是看他的坐相,懒洋洋的没有一点精神,当不用计较;待到眼光扫到最后一人之际,眼睛不禁一亮,心道难怪文才会与人结怨打架,眼前这个美人儿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虽然在官场上做足忠臣好官的表面文章,但在生活上却与他宝贝儿子是一路货色,均是好色无厌之徒,只是没有像儿子一般强抢罢了。他呆呆地看着单钰莹,心中却犹豫道:这样美丽的女人,到底是要留给文才,还是自己享用算了。在他的心中,那蓝衣青年虽然扎眼,但相信自己那么多的手下定能收拾得下,至于那惫懒青年,自是不用考虑。

    他心中一算计,想道:“文才来日方长啊,我这个老头子却是快要进坟墓的人了,错过这次,便没有下次……”当下便道:“你们三人持器行凶,伤害平良百姓,证据确著!来啊,把他们拿下!”说完眼睛一眨,打了个眼色,自是要手下注意不要伤了那美丽女子。

    当下从人群中走出七个捕快,向黄羽翔三人行去。

    义乌在浙江虽然谈不上大城,但却是历来通商的中转之地,三教九流人物很多,平日难免聚众生事,是以这义乌城的捕快倒是全省一流的,人数之众,能力之强,决不在杭州府之下。这义乌城的捕头更是名震苏杭的“铁手判官”李通,拿过不少恶匪强霸。

    那李通约摸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皮肤甚黑,双目炯炯有神。他早看出王海川不简单,是以他自己盯着王海川,又示意两个倚为臂膀的助手来协助自己,让其他人对付黄羽翔,至于单钰莹,看她娇滴滴的样子,哪用得着派人对付她,恐怕看到有人流血就要晕倒吧。

    黄羽翔突然面露惊惶之色,钻到单钰莹的身后,两手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叫道:“姐姐,我……怕、怕!”他不愿暴露自己两人会武之事,便装疯卖傻,料这班人在没有收拾下王海川的时候绝不会对自己下手,尽管让王海川去头痛这个问题。

    果然,围着他的四个捕快看着他那副窝囊相都哈哈大笑起来,又见那美人儿也吓得浑杀发抖,便转过身去对付王海川。在他们心中,若是强行去拉黄羽翔的话,说不定会将单美人伤到,这可会大大得罪老爷子!反正黄羽翔这种无用之人还不是信手擒来。不过看到黄羽翔两手抱着单美人的纤腰,头枕在她的背上,都是暗暗心羡,道:这个傻小子艳福倒是不浅!

    单钰莹被他一抱,羞愤之下便想将他一脚踢开,只是浑身却是一点劲也使不出来。被他的头枕在背上,心中更是一凉,他暖暖的呼吸都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背肌上,痒痒麻麻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王海川走开几步,依旧一副不急不徐的从容样子,只是双眼之中杀气大盛。饶是李通这等久与悍匪打交道之人也看得心中一震,暗道:此子的杀气好是惊人!

    原先围着黄羽翔的四个捕快中的一个忍受不住这刺骨的杀气,暴喝一声,抽刀而上,其余三人被气势所引,也跟着拔刀而起。倒是李通与他两个副手经验老到,没有轻举枉动。

    李通原想喝止这四人,随即想让这四人试试他的底子也好,反正有自己在后面压阵,便没有出声。

    这四个捕快虽然武功谈不上上乘,但官差擒贼,在气势上便胜了一筹,他四人又合作惯了,四把刀砍来,漫天全是惨白的刀光,倒真是声势惊人。马俊雄原是命他们将王海川等拿下,但在王海川杀意刺激下,四人都是使出了杀人之术。

    王海川轻轻一笑,使得他英俊的脸容上更显迷人,但在李通等人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恐怖。王海川拿起桌上的酒壶随手一挥,一道亮晶晶的酒线便出现在空气中,他右手往回一抹,空气时顿时充满了阴冷之气,饶是在这仲夏之际,还是让人起了一身冷战,而那道酒线却已成了冰条。王海川食指轻轻一弹,正好击在冰条之上,顿时,狭长的冰条碎成千百块,挟着凌厉的劲风飞向李通七人。

    他这几下动作奇快无比,碎冰袭出,那四个捕快的大刀才刚刚砍到。首动其冲之下,纷纷中招,俱皆委顿于地,转眼之间,浑身已布了一层寒霜。李通三人站得较远,功力又较那四人为高,虽然招架得手忙脚乱,但还是没有被打中身上。李通三人俱已把兵刃拿在手上,李通自然使得是判官笔,而另两人都是使刀的。三人的兵器上都是白茫茫的,有一个使刀的功力要更差一些,左臂上还是被打中一块碎冰,已然冻僵了。

    想不到王海川弹出的小小一块碎冰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单钰莹双眼之中颇有兴奋之色,想道:若是用师父的“九转玄冥功”不知道能不能胜得了他这门阴寒功夫。

    黄羽翔也是心中一惊,他虽知王海川功夫不错,但没有想到竟能高明到此等地步,比之郑雪涛也丝毫不差,似乎犹有过之。心道:天下果然能人甚多,想不到这个家伙比起“三凤五龙”来竟然也不逊色,我倒是小瞧他了。

    李通脸上满是慎重之意,死命地盯着王海川,生怕他又突出奇招。猛然之间,他心中突然想起一事,脸上顿时一片骇然,道:“冰封三千里……这莫非是冰封三千里?”

    王海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道:“你倒也见货,居然认得出我用的武功,看在这点份上,今天便饶你一命!”

    这“冰封三千里”乃是王家祖传绝学,在明太祖驱逐鞑子,还我汉人河山的时候出过大风头。当时王家的不世奇才王天明挟绝世奇功,席卷沙场,更是杀了不少蒙古高手,传说当时蒙古第一高手修赖阿耶便是死在这“冰封三千里”之下的。可惜自王天明过世之后,王家便无一人练成此功。二三十年来,王家虽然风头仍劲,但比之王天明时天下第一世家的威名,还是相差好许。

    这王海川能以弱冠之龄练成此功,若不是天赋惊人,便是获有奇遇。

    马俊雄虽然不会武功,但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眼见平时威风十足的手下却一下子躺倒在地,酷暑之下却是寒气逼人,心知王海川功力惊人,只是此人过于嚣张,他心中又欲报伤子之仇,再加上垂涎单钰莹的美色,说什么也不肯罢休,喝道:“你这个贼子,竟敢伤害朝廷官吏,罪不可赦。李捕头,还不将此人拿下!”

    李通却哪敢动手,可又不敢公然违了马俊雄的诣意,当下进退两难,当真不好做人。

    王海川又笑了笑,突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向李通。

    那李通早被他的武艺吓得心惊胆战,见他丢出一物,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忙双手将判官笔使得水泄不露。他数十年的功夫果然没有白练,此刻性命交关,更是使尽全力。旁人看来,只见两条黑龙将他的身形圈住,当真是泼水不进。

    “叮”,那物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李通这才收住手中的兵器,凝目向地上看去,却是一块小小的铁牌。李通心中一松,脸上却是火辣辣的一片,好在他原本皮肤就黑,旁人也看不出他脸上的狼狈。

    他的眼睛突然看到铁牌上刻着的两个字,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恭敬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将铁牌拣起,颇为敬畏地看了王海川一眼,转身走到马俊雄身边,将铁牌展示于他。

    黄羽翔、单钰莹眼睛俱尖,早已看到铁牌上刻的正是“厂卫”两字。黄羽翔心中不解,暗道这小小的铁牌有什么魔力不成,怎么李通看到他像是见了大官似的。便凑到单钰莹的耳边轻声问道:“姐姐,这厂卫是什么东西?”

    单钰莹原本便被他抱得软绵绵的,此刻被他在耳边一说话,身体更是像化了似的,完全躺在黄羽翔的怀抱中,好半晌才道:“你这个死小贼,我定饶不了你!”她这话说得妩媚之极,黄羽翔闻言之下不禁双手一紧,将她更贴身地抱在怀里。

    单钰莹又是一阵*,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道:“那块腰牌是东厂的身份证明,那家伙是锦衣卫的人!”

    他们二人说话之际,马俊雄已经走到王海川身边,两人正谈着,只是王海川神色倨傲,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马俊雄却在一边殷勤无比。

    明成祖通过“靖难之变”夺得皇位,攻下京城后,却没有找到孝文帝的下落。当下成立东西厂卫,揖捕孝文帝。不过经过这几年时间,锦衣卫的职责已从单纯的揖捕孝文帝变为监视朝中大臣,各地官吏,权力甚大。也难怪马俊雄要大献殷勤,若是惹怒了王海川,只需他到京中密报一声,自己的脑袋说不定便会掉落于地。朱棣为人毒辣,从他诛方孝儒十族便可看出一斑。

    王海川与马俊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马俊雄终于率众而出,临出客栈之际,仍是色色地盯了单钰莹几眼,想来不敢再打单美人的主意,要在这几眼上看回本来。马大人挟众前来,谁想既没有报成伤子之仇,也没有夺得美人,反倒是灰溜溜过逃了回去,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王海川走回到单钰莹身边,见黄羽翔依旧抱着单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黄兄弟,他们已经走了,不用怕了。你可以放开你姐姐了!”

    “姐姐——”黄羽翔闻言不但没有松开手,反倒抱得更紧,整个脸了埋在单钰莹的背上,道,“他好凶,姐姐,他好凶!”

    单钰莹心中暗笑不止,但有人注视着她,手上的力气也是大增,强自将黄羽翔挣开,道:“弟弟,不要胡闹!”又对王海川道,“王公子,你莫非还是朝中大官不成,怎么刚才那些人都对你那么恭敬!”

    王海川虽然练成了“冰封三千里”,但毕竟功力尚浅,刚才使来,已有几分勉强,只是一心在玉人面前显威风,才用上了此等高深武功,好在只用上了三成劲道,脸上才没有露出功力不足之意。后来又展露自己锦衣卫的身份,正是要单钰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试想,如此武功绝高、相貌俊美、地位高贵、身世不凡的翩翩郎君,还不让她芳心暗许,情丝暗牵。

    单钰莹的反应正是他所期望的,当下道:“黄姑娘,我虽是朝中命官,但在姑娘面前,却与家人无异。黄姑娘也不用客气,称我一声大哥便可以了,要不,叫我的名字也成。”

    “厚脸皮!”单钰莹心中暗骂一声,道:“王公子客气了,妾身又怎敢高攀呢!”

    “不然。我见姑娘谈吐不俗,当不是世俗儿女。难道,姑娘不屑认我这个大哥不成?”王海川言中已颇有几分要挟之意。

    “谁稀罕!”单钰莹又是暗骂一句,身后的黄羽翔却在她背上轻轻敲了下,她心中一动,忖道:爹爹定会派人四处找寻自己,若是有这个锦衣卫在侧,任谁也想不到,至少那个陋县绝对不敢再来找他们。心中打定主意,脸上顿时换上了盈盈笑容,道:“那——王……大哥,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海川再一次被她的如花笑容所震慑,好久才缓过神来,道:“好妹子!”他收慑住心神,免得露出不雅的神情败坏自己在玉人心中的印象,道,“这下妹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此刻两人兄妹相称,他这番话倒也不算过份。

    单钰莹柳眉微微一皱,道:“王大哥,妾身的闺名乃是一个莹字。”

    “黄莹……黄莹……”王海川在口中喃喃念了几声,道:“好名字,清秀脱俗,柔中又不乏明丽之气!莹妹,真个是好名字!”他故意打量了一下单钰莹,又道,“莹妹,你不但美如天仙,温柔娴良,竟连名字也是如此动人!”

    黄羽翔、单钰莹听到他的吹捧,心中俱是肉麻一阵,单钰莹还不得不勉强笑了下,道:“王大哥,你客气了,妾身莆柳之姿,哪有王大哥说得那么好啊。”

    黄羽翔心中暗暗好笑,想道你若是哪天领教了单美人的刁蛮恐怖,恐怕打死你也不会再说什么“温柔娴良”的了。

    “哪里哪里!”王海川一本正经地道,“莹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恐怕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他看着单钰莹,眼中忽现奇光,脸上带着无比深情,伸手便要去抓单钰莹的纤纤玉手。

    黄羽翔虽然示意单钰莹对他虚与委与,但绝不会让他占到一点便宜,当下脚下一滑,身体前倾,已经挡在王、单两人中间,叫道:“姐姐,我困了,我要睡了!”

    他这一下动作奇快,饶是以王海川之能,也是在触手之际,才发现自己前面多了个人。他双手碰到黄羽翔,眉头一皱,泛过一阵恶心,忙收手回来,厌恶之际,也没查觉黄羽翔为何会动作如此迅速。

    单钰莹正对着黄羽翔一脸得意的面孔,看到他深邃却又灵动的双眼时,心中满是柔情,忙强自克制,道:“弟弟,姐姐带你回房。”又对王海川道,“王大哥,我弟弟要睡了,我也要回房了。咱们还是明日再见吧。”

    王海川忙道:“那就让令弟先睡吧,我和你再聊聊!”

    单钰莹对他歉然一笑,挽着黄羽翔走上楼梯,芳影转瞬即逝,身上的清香却留在楼中座下,久久不散。

    王海川看着她消逝的背影,心中一片不舍,但随即想到明日便可再见,不由得重又振奋起来,又想到了杭州之后,自己便去提亲,以后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便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兴奋之际,直想冲到街上长啸几声。

    黄羽翔与单钰莹走到楼上,行到自己的房门口,单钰莹立时将黄羽翔推开,嗔道:“死小贼,你占够便宜没有,快进去睡!”

    黄羽翔走进房内,突然又探出头来,涎着脸道:“姐姐,我一个人睡怕,你来陪我吧!”眼见单钰莹凤目顿时睁了个浑圆,心中一怕,忙将房门关了。单钰莹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却竟有一种想要答应的冲动,忙克制心神,口中喃喃道:“死小贼!”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渐晚,明月如轮,正上中天,四下一片寂静。只是黄羽翔这三人却是一个也睡不好。

    王海川心念单钰莹,满脑子全是到杭州后可以娶她为妻的白日梦。

    黄羽翔一会儿想着张梦心,一会儿又想到单钰莹,将两人暗作比较。张梦心当然是风华绝代,貌如天仙,当真是无双无对。那日虽未与她说过一句话,但看她笑语如花,已在心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像,而在这十数日的逃亡路程,她的俏影已然深烙于心,永难去除。而单钰莹呢,自己与她今天才认识,而且结识的过程颇为有趣。先是自己把她掳为人质,到后来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手下败将。想到她的刁蛮,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强自停止,转过念头去想她的温柔之处。想到柔情处时,脸上不禁满是笑意。

    单钰莹却是三人中心事最重的。她一向敬重父亲,谁想今天自己却逃婚离家,心中对父亲充满了愧疚。又想到被黄羽翔百般轻薄,心中一时酸楚,一时甜蜜。“那死小贼真是贼性难除,自己明明把他打得怕了,却仍是不停地占自己便宜。”想到曾被他搂抱在怀,更是被他抚摸过处子的胸脯,脸上烫烫地简直快要昏倒,“老天,我该怎么办呢?这个死小贼明明不是好人,为什么我老是想着他呢?为什么他一靠近自己,我就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为什么他每次轻薄我,我都任他胡闹,不去反抗呢?”睡在客栈硬硬的木床上,鼻中更是隐隐有灰尘味,全不同于家中舒适的环境,心中却全无半点悔意。想着想着,心中全是黄羽翔这个小贼的身影。

    模模糊糊间,只觉眼皮渐重,不知不觉间沉入了睡乡。

第十章流水无情

    日上三竿,三人都起身吃完早饭,结了帐,便上路向杭州行去。昨晚马俊雄对王海川前倨后恭的情形,掌柜的和店伙都看在眼里,在他们心中,知县大人自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官了,眼见他都对王海川都如此恭敬,在王海川结帐之际,一个一个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黄羽翔三人昨天俱是想了许久的心事,相见之际,都是一种异样的感觉。

    黄羽翔是最晚起床的,而且还是被单钰莹叫起来的。单小姐叫人起床自不会温温柔柔的,免不了一番拳打脚踢。好在黄羽翔皮粗肉厚,十数日来又被人打得习惯,单美人又舍不得用上真力,他自是全不当回事,反倒占了单美人不少便宜。

    因为他们三人只有两匹马,倒是在分配马匹的时候发生了一会争执。黄羽翔当然是要与单钰莹共乘一骑,王海川却是死活不让——昨天看到他搂着单美人就已经气得快要把他腰斩,更不用提还要让他们两人共乘一骑,搂搂抱抱直到杭州了。单钰莹虽然恋绻昨天两人共骑时的缠绵情景,但看黄羽翔一脸无赖相,心想若是答应他的要求,自己恐怕又要被他占尽便宜了。

    于是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由王大少到集市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匹马,给黄羽翔代足。

    黄羽翔本来不能与单美人共乘,已是一肚子的火气,眼见那新买的马匹实在无法与黄膘马相提并论,当下死活不依,强自要了本来给单钰莹的黄膘马。两人拗不过他,只好妥协。王海川又舍不得单钰莹,只好将自己座下那匹上好的大宛马让与单钰钰,自己去骑那匹劣马。

    谁知人有攀比之心,马也有三六九等,黄膘马和大宛马均是滦翘楚,自是不屑于那匹劣马并行,当先并辔奔在前头。那匹劣马竟也有自知之明,任王海川百般驱赶,始终与前面两马保持了十来丈的距离,直把王海川气得半死。可怜他眼看黄、单两人谈笑风生,单女更是娇笑如花,心中虽恨,却也无奈。

    黄羽翔见王海川远远地落在后面,满脸无奈的神情,心中总算出了口恶气,转头对单钰莹道:“莹儿,咱们当真要与他去杭州吗?”

    浙江终是单定坤的地盘,他黄羽翔若是公然带着他宝贝女儿跑到他的大本营去,怎么想来,也决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干的事情。

    单钰莹白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在怪他称呼“莹儿”,还是觉得他笨得可以,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你这个死小贼不知道吗?况且你这个小贼轻功不是很好么,被发现顶多逃跑吗!”

    黄羽翔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想道这单定坤说不定会顾岂翁婿之情,没有在全省发出缉捕公文,但江湖上可差不多人手一份他的肖像图,个个都想拿住他向无双玉女请功,自己到杭州去抛头露面,可是大大不智。但眼见单钰莹态度坚决,知道反对也无用,而且功夫不及人家,当真是文也不成,武也不行,颓废异常。

    他却不知单钰莹坚持要去杭州的主因竟是他讲述与郑雪涛大战之时,曾提到张梦心近期会到杭州去。女孩儿自是容不得别人的貌美,当下便决定要到杭州去看看这无双玉女到底长得怎么样个美法,竟让黄羽翔这个小贼念念不忘。若是让黄羽翔知道自己作茧自缚,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义乌到杭州不过二百里许,快马急驰,经苏溪、安华,到诸暨,途中打了个尖,再上墨城、浦阳,到达杭州城,不过一个半时辰。他们三人进了杭州城,正好午时刚过。

    途中虽遇盘查,但只要王海川亮出锦衣卫的腰牌,莫不通行无阻。看得黄羽翔心痒不止,也想去搞一块来威风威风。

    到了杭州城,依王海川的意思便要立即去单钰莹所谓的“远房亲戚”家去,但这亲戚纯属子虚乌有,若是寻过去了,岂不是立刻穿绑。单钰莹便道:“王大哥,其实表叔舅与我们家已经十来年没有来往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住在何处,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找着。”她说得伤心,眼中已是盈盈欲泣。

    王海川忙道:“不着急,妹子先不用急。莫不先在客栈住下,再慢慢寻找不迟!”

    当下领先而去,在黄、单两人偷笑中,三人投到了“福记”客栈。安顿下行李——黄羽翔与单钰莹都是身无一物,倒是王海川有一个大大的包袱——便到了杭州有名的“馨园”酒楼,一边欣赏西湖的美景,一边品尝杭州名菜。

    三人的气度都是不凡,而王、单两人衣著华贵,店里的伙计都是大献殷勤,单钰莹的美貌自然又是引起了一番哄动。好在杭州的治安还算不错,没有发生如义乌马文才之类的事。

    “好美啊!”单钰莹凭窗远眺,任湖中凉风吹打在脸上,长发微拂,说不出的动人。

    王海川越看越是入迷,虽然昨日才与单钰莹相识,但心中迷恋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增加,见佳人依窗临风,此时此景,只应出现在画中,一时之间,全没了他念。

    黄羽翔与她亲密惯了,虽也被她的风姿所折,但很快便恢复过来,道:“姐姐,你可要比这西湖美多了!”

    单钰莹听他赞美,言中虽然颇有谄媚讨好之意,但心中还是一喜,妩媚地白了黄羽翔一眼,俏脸微红,风情万种的神情让同桌的两个大男人顿时忘乎所以。

    黄羽翔这时心中真是暗恨单钰莹给他安下的“弟弟”这个名份,不然的话,他定要将这动人的女子搂在怀里,恣意痛吻她一番。无奈之下,只好转过头去看西湖风光,可是刚才还明媚迷人的西子湖一下子顿失颜色,思忖之间,目光又落回单钰莹的身上。

    王海川却从来没有见过单钰莹如此诱人的一面,心怀激荡之际,脱口道:“莹妹,你嫁给我吧!”他本是城府极深之人,只是情令智晕,变得冲动异常。

    单钰莹却似没有听见,面无异色地道:“王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若是换作是黄羽翔,他定会涎着脸再说一遍,说不定还会动手动脚地占占便宜,但王海川只是脸上闪过一丝遗憾,道:“没什么,我也觉得莹妹真是美极了!”心中想道自己切莫不能操之过及吓坏了她,她是被人逼婚而逃出来的,自己若是逼得太紧,恐怕会被她看作与那恶霸是同一类人!

    他心里如是劝导自己,却难免有几分期盼,想道她刚才若是听清了自己的话,会不会答应呢?

    “王大哥你谬赞了!”单钰莹冷冷地道,浑没了平时的温和。

    其实王海川求婚之语她哪会听不到,只是她浑没想到昨日才相遇的翩翩公子竟会一夕之间对自己种情。若是没有黄羽翔这个小冤家,以王海川的人品才华,都是极易让女性动心的,只是她脑中全是黄羽翔这个小贼,心中又恨又念,已经容不下旁人了。她自己已然知道为情所困的滋味,原本曲意与王海川相交,只是会了气气黄羽翔而已。见王海川如此爱慕自己,不禁心起怜意,便冷颜以对,消了他的痴心。

    “莹妹,你——”王海川自然不知道单钰莹的心思,只是奇怪刚才还对自己温情脉脉的佳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姐姐累了,要休息了!”黄羽翔约摸猜到了单钰莹的几分心思,“姐姐,我们回去吧!”

    单钰莹起先是可怜王海川的一片情意,但后来却又想到了自己的心事,真个是无心用餐,当下道:“好,弟弟,咱们先走吧!”当下也不理王海川,径自和黄羽翔走了。

    王海川呆呆地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却没有出声挽留,心中一切错愕。

    为什么?莹妹明明对我有情,为何突然会如此冷淡……莫非是因为她的弟弟?对啊,他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莹妹穿得衣服和那黄宝穿得差得老远,莹妹谈吐不俗,应是大户人家的闺秀,而那黄宝却是个惫懒人物,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一家人!

    他心中起疑,顿时将昨天忽略的细节一一回想起来,心中突然一惊——那黄宝会武功,否则他昨日不可能挡得住自己去握莹妹的手,他那一转身速度极快,显然是极其高明的轻功!好你个黄宝,竟然装疯卖,欺骗本公子!

    不好!莹妹曾说她被一恶霸逼婚,莫非就是那黄宝不成!定然如此,她必是受了那黄宝的要挟,才会离家而走,所谓到杭州投奔远房亲戚,定是假的,怪不得她不去寻找那远房亲戚!

    心念到此,哪还坐得住,忙起身结了帐,出店追黄羽翔二人。只是西湖风景秀丽,游人甚多,虽是促夏之际,但却不比平时少多少。王海川追出门外,只见四下全是密密的人群,哪有丽人的影子。

    他脑子一转,便取道回客栈,心想他二人定会回到客栈的。谁知进了客栈,却发现两人还没返回,心中顿时焦虑起来,想道:难道是黄宝这小贼知道自己已发现他的阴谋!

    他心中仍存侥幸,在客栈的大厅坐立不安的等着两人回来,谁知酉时已过,还是不见两人踪影,这才相信两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他心中怒急,两眼几欲喷出火来,双手握拳,恨不得将整个客栈给拆了,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颓然坐在椅上。待他重新抬起头来时,双目之中全是煞气。

    莹妹啊莹妹,我王海川定会救你出苦海的!

    黄羽翔两人出得店来,也不辨方向,只是随着人群而动。

    走了半晌,单钰莹终于说道:“弟……小贼,我们不回福记客栈了,重新再去找一家吧!我不再看到那个王海川了。”她心中虽为王海川所感,但她本身却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之所以感伤,全是想到自己之故。

    没有王海川这个蜡烛在一边,黄羽翔自是行事无所顾虑,只是身处闹市,他倒也不便太过放肆,免得单钰莹面子薄,经受不住。这妮子真真是发起火来,倒霉的还不是黄羽翔自己这个小贼。不过牵牵手,偶尔搭搭腰之类的举动却是免不了的。

    单钰莹本是开朗之人,又有黄羽翔在一旁曲意奉承,顿时将烦心事丢到一边,两人畅游西湖,上灵隐,下瑶林,到了傍晚时分,才尽兴而回。

    从瑶林回到杭州城的时候,终看到官府贴出的缉捕黄羽翔的公告。只是公告中黄羽翔的肖像实在画得有够逊,他们二人糊里糊涂进到城里,才看到那张公告的,倒是让黄羽翔起了一阵后怕。但看那画师将自己画得如此不堪,黄羽翔后怕之余,还是心中戚戚,想不到被人追捕还不算,还把自己画得如此之丑……

    那公告中只说黄羽翔是江洋大盗,身携利器,流窜于杭州、金华、嘉兴一带,让知情人速速通知官府,有重赏之类的,倒是没有半句提到被这江洋大盗挟持的可怜女子。

    虽说公告中的画像实在与黄羽翔差的老远,但两人都是心中存下了顾虑,急急寻客栈去了。

    他们原本居住的福记客栈是在城南,单钰莹自然不想再遇上王海川,便执意到城北去找客栈,黄羽翔自然不会在这点上与她闹别扭,只是单钰莹途中又去了成衣店替两人购选了几件衣服,当然付钱的还是黄羽翔。谁听说过单小姐出门还用得着带银子的,真是好笑!只是找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极晚。

    依着黄羽翔之意便是要先吃饭,不过单钰莹却是要先洗澡,黄羽翔拗不过她,只得忍下肚中饥饿,到自己房中去洗澡。

    男子不若女子那般爱干净,黄羽翔洗的更是迅速,差不多就是把全身浸湿一下,略微擦拭一下便了事了。他穿好新买的衣物,心中忽然一动,急急走出房门。

    他与单钰莹的屋子正是相对,黄羽翔出了屋子便掩到单钰莹的房门口,眼见四下无人,便将一只眼睛凑到门缝上,想要看看大美人入浴的养眼情景。

    谁知左看右看却全是黑不隆东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心下不信,将身体压在房门,更加用心地张望起来。

    正不知所以间,房门突然大开,黄羽翔整个人的份量已经全压在房门上了,这一下重心顿失,身体失去依托,便朝前倒去。好在他变应了得,气沉双足,一个马步站得极稳,将身子的前倾之势化去。

    只不过他还没来及得意,便见单钰莹双手叉腰站在身前,满脸的怒气,身上衣服完完整整的,哪里是在洗澡啊!

    黄羽翔心中暗暗叫苦,想道难怪刚才没听到水声,全是自己急色心切,竟没有想到这招……

    “你这个万恶无耻、淫行贱格、卑鄙下流的好色小贼——”单钰莹咬牙切齿地道,“就知道你这个小贼不是个好东西,尽会干些偷香窃玉之事,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饶是黄羽翔这种脸皮奇厚之人,这时也是老脸一红,倒是活了二十几来的第一次,讪讪道:“莹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心道自己行动敏捷,身法轻灵,她怎么会未卜先知呢!

    “哼!”单钰莹见他竟会脸红,倒是反被他吓了一跳,伸手拍拍胸口道:“你不是有前科吗,我怎么能不防你一下,果然,你这个小贼死性难改!”说到自己有先见之明,心中当真有些得意。

    这是什么跟什么!黄羽翔想道自己窥到张梦心洗浴,真是纯属意外,哪是自己有意为之。只不过眼下被人捉奸在床,倒是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平素口舌甚利,现在倒真是哑口无言。

    “你还不出去!”单钰莹一把拎住耳朵,将他带到门外,这才松手,道:“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就不会像这次一样客气了!”说完,莲足踢出,正中他的臀部。

    她踢着人之后,才发现着力点选得不好,脸上一红,退进门内,“吱”的一声,已将房门关上。

    黄羽翔被她拎着耳朵,心中实是不敢反抗,想道若是眼下不让着她点,说不定吃得苦头更多。不过最后那一脚,单美人踢得真是快捷无比,黄羽翔想避也避不了。

    过了一会,房中响起了舀水声,想来单钰莹这下真是在洗澡了。

    他呆呆地站在门外,却没有再想去偷看一眼的想法,心中只是烦躁身为一个大男人,却被单钰莹这个小女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想到当初脱困金华,败了多少江湖豪杰,而力战霹雳刀,计骗四鬼叟,在堂堂浙江布政司长的别墅中行若无人,那是何等的威风!想着想着,心中傲气顿生。他立下要娶张梦心为妻之誓的时候,便已决定要好好练习武艺,出人投地,但这两天与单钰莹打情骂俏,倒是忽略了习武之心。

    黄羽翔想了片刻,终于重下决心,定要学好武技,决不能让自己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出丑了。他回过神来,强自抵抗着单钰莹房中诱人的“哗哗”水声,回到自己房门,思忖自己怎样才能尽快提高自身的武技。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思忖间,只觉自己的房门已被人推开。不敲门而暴力闯入,会如此做的,不会有别人,只有单大美儿尔。

    黄羽翔回过头,只见单钰莹已然换过了一身新买的衣服,虽不若先前的那套衣服华贵,但佳人本就美如天仙,当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更别有一种小家碧玉的风情。况且长长的头发略微带点湿气,披在肩上,脸上兀自挂着几滴水珠,真如仙露明珠一般。此一出浴佳人,怎不让人怦然心动。

    黄羽翔心口一震,脑子一下全然失去思考的余地。

    单钰莹轻轻咬了下嘴唇,道:“我已经叫店里的人将饭菜送到这里来了。”说着,转过身去将房门带上,重又走了过来,坐到黄羽翔对面的椅上。

    见黄羽翔还在发愕,忍不住道:“小贼,你还在看什么看!”

    黄羽翔回过神来,不过目光还是在她身上游移个不停,道:“莹儿你还有姐姐妹妹吗?若是她们有你一半美丽,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偷一个两个出来做老婆!”

    单钰莹听他说得虽然无礼,但言中却是对自己讨好之意,心中喜欢,也不与他多做计较,道:“没了!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哥哥我倒是还有三个。你想要娶我的妹妹,还是等下辈子吧!”

    “哎,”黄羽翔叹口气道,“那没办法了,我只好马马虎虎娶你了,虽然你脾气暴躁,刁蛮任性……”他还没说完,自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单钰莹白了他一眼,当下便要翻脸,却听门外轻轻扣了一下。“公子,小姐,你们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自是店里的伙计了。

    单钰莹闻言便要去开门,却被黄羽翔拦住了。

    单女此刻刚出浴的慵懒娇人模样是何等的动人,黄羽翔岂能让自己以外的男子看到,当下自己打开房门,接过伙计手中的餐盒,也不让他多看一眼,便打发他下楼了。

    摆好餐具,两人相对而坐,说说笑笑的吃了起来。

    他们两人没有要酒,所以没花多少功夫便已吃完。单钰莹放下手中筷子,从窗户看向外面。

    时已早过十五,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一勾残月,单钰莹没的心中突然一酸,俏脸上也是一片戚容。

    “怎么了?”黄羽翔时时注意着她,见她突然不高兴起来,忙问道。

    “我想我娘了!”单钰莹美目中终于流出了两行眼泪。她昨日离家一直到今日,整个人一直被外面的新事物所吸引,要么被黄羽翔缠得不胜其苦,浑没有想到家人。此刻看到天上残月,想到自己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重回爹娘膝下承欢,心中一凄凉,便再也忍不住愁思了。

    黄羽翔站起身来,走到单钰莹身后,两手搭在她的香肩上,道:“莹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斩钉截铁,语气坚定,双眼更有一股慑人之气。这不但是他对单钰莹的一个承诺,更是对她爱意的一种宣言。

第十一章定情之吻

    单钰莹仰起头来,看着黄羽翔。她平素虽然“小贼”“小贼”叫着黄羽翔,但眼见他此刻深情款款,双眼之中的浓情更是快要将她溶化似的,也不由得心生感动,将头枕在他身上,闭目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

    时间若能停留,这一刻无疑是最美的。两人都没有动弹,只希望这美丽的的瞬间能够直到永恒。

    天边飘过一片浮云,掩住了皎洁的明月,照得两人的脸上一阵明,一阵暗。

    单钰莹终于恋恋不舍地直起身躯站了起来,转过身去对着黄羽翔。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却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四眼对望之际,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这一刻,仿佛是一切的开始,又好像一切的结束。单钰莹的心中再没有半分疑惑,知道这个自己才认识两天的男子正是自己期盼了十九的如意郎君。即使黄羽翔是江洋大盗也好,是剪径小贼也罢,哪怕是穷凶极恶的悍匪也好,她都已经决定要跟随他一生一世。

    爱情本就是一项冒险,若不投入,怎么得到丰硕的回报。自己若不付出真心,又怎能得到对方的真心。

    单钰莹心中已定,顿时将一切抛开,全心全意地将黄羽翔视作自己的夫婿,再没有被他占尽便宜无可奈何委身于他的委屈。心想,若是能与此人相处一生一世,那自己纵然身死,也是无悔了。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意,双眼之中绽放着黄羽翔前所未见的心桩色,脸上满是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光采。

    纵使被刺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也是无怨无悔了。就如那扑向烛火的飞蛾,明知道那美丽会将自己灼伤,也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没有爱过,又怎知爱过后的甜蜜呢!

    单钰莹哀怨的心情一过,心中又想道:他若是敢负我,我定要将他的狼心狗肺挖出来,每日在他的心上刺上几剑,叫他永世也后悔背叛自己……

    正想到凶悍处,却听黄羽翔轻轻叫了声“莹儿”,她心中一惊,一阵慌乱,顿时将那些歹毒念头全部丢到了一边。

    黄羽翔忍不住被她黑若点漆的眼睛所吸引,忍不住被她吹弹得破的如*肤所迷惑,忍不住低下头来向单钰莹红润的小嘴上吻去。

    带着无比的坚定,无比的肯定,黄羽翔的头越来越低,明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朵带刺的玫瑰,也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爱意,心中的激荡。

    单钰莹虽然心中已肯定自己对他的情意,但眼见他刚毅而线条分明的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沉重的呼吸之气全部喷在自己的脸上,顿时像是被火烧一般,浑身滚烫。想要推开他,心中偏偏又有几分期待,想试试被他痛吻的滋味。

    在她的羞涩、期待和跃跃欲试中,黄羽翔终于成功地占有了她的初吻,在她的樱唇上刻下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号,烙下了一个男子的情意。

    山崩地裂是什么样的情景,大海咆啸是什么样的感觉,单钰莹的脑中像是飞过了一万颗星星,再也由不得自己思考片刻,连呼吸也忘了,沉醉不已。

    若不是自己还要呼吸,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她温软的樱唇。黄羽翔不舍抬起了头来,眼看她双眼迷离的神情,忍不住又要俯身下去。

    一万颗星星一颗一颗在心中熄灭,单钰莹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了黄羽翔,自己也倒退了几步。

    虽然心中已将他视作自己的夫君,但少女的面子毕竟极薄,何况她还是脾气骄纵之极的大小姐,只听她娇声叱道:“你这个死小贼,纳命来!”左掌右拳,已然大打出手。

    若是黄羽翔没有刚才的一番反省,此刻他定是涎着脸求她手下留情,依着单钰莹对他的芳心暗许,也不会真得打痛他。不过他既又重新下了要练好武技之心,便想眼前的这个小辣椒正是自己绝好的对手,当下叫了声“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揉身而上与她打了起来。

    两人都顾到身处房中,而且对方又是自己极爱之人,下手极有分寸。虽说如此,但单钰莹招式变化莫测,七八招后,黄羽翔已经挨了两掌一拳。

    单钰莹收手退到一旁,右手食指括括自己的脸皮,道:“死小贼,还要再打吗?”

    黄羽翔沉吸一口气道:“当然,今天我一定要收服你!”

    “好大的口气,你这个死小贼尽会吹牛!”单钰莹笑嘻嘻地重又攻来。

    “那好,如果你输了的话,今天晚上便要陪我!”黄羽翔当真是不知死活,一句话出口,立刻便被单钰莹在右肩上拍上一掌。这一掌单美人动了几分怒气,倒真是把他打得一疼。

    身上虽痛,但脑子却被她打出了一丝灵光,想道:莹儿出手虽快,但依着她的功力,绝不可能胜过我多少,可为什么她明明出掌打得是我的右胸,怎地又打到我的肩上去呢?

    他这一思忖间,手脚顿时慢了下来,又被单钰莹打中了一掌。“哎呀,我明白了!”黄羽翔手脚反应太慢,单钰莹本来那一掌看起来是打向他的左腰的,但中掌的地方却是右胸,不过两个手掌倒似乎同时打在身上,只是左腰上却是没有一点痛楚。残影!单钰莹定是用一种奇特方法造成了一种假像。

    他心中一动,将内力聚到眼上,凝神看她的举动。

    眼睛是人体上最为脆弱的器官,他一将眼睛功力聚到眼上,立时感到双目刺痛,忙散去了几分劲道,这才承受得住。

    这一痛之间,双眼看到的世界顿时与先前不同了。

    单钰莹的招式虽然仍快捷无比,但不再是那么不可捉摸的了。她右拳袭向黄羽翔的右臂,但临到离他手臂还有两寸处的时候突然移向他的胸前,但她变招太快,依然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打向他的右臂。

    “啪”单钰莹一拳打在黄羽翔的胸前,黄羽翔心中却是大喜,知道自己终于看破了她的招式。

    他退开两步,微微笑道:“莹儿,看来你今晚是陪我陪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再是以往油腔滑调的无赖样,一股豪气干云之气顿时透体而生,显示出强大的信心,使整个人看来更加威武不凡,魅力大增。单钰莹看得不由得心中一突,浑身发软,恨不得立刻投身到他的怀中,承受他的轻怜蜜爱。

    强自压下心中的驿动,单钰莹绝不想在花烛之夜前将自己的清白之身交付于他。轻叱一声,攻势更显凌厉。

    黄羽翔眼上虽只聚起微微的内力,毕竟不习惯,行动略微有些迟疑,但即使如此,单钰莹的攻击路线已是清晰无比,很难对他造成威胁。十来招过后,才又被她打中一掌。

    他人真是聪明无比,虽时间不长,但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打法,身法越来越是灵动,不再一味躲闪,在单钰莹攻出三招时也能还上一招。看着单钰莹越来越是惊诧的脸色,黄羽翔心中大是得意,一疏忽间,又被单钰莹打中一拳。

    其实单钰莹使用的功法乃是她师父当年的成名绝技,用法全是一个“幻”字。出招的时候,以一种独门方法造成了进攻假象,让对方防不胜防。而且本身的进攻又是奇快无比,当真是极难抵挡。想当年她师父曾经一招之间连杀中州十七个名声颇著的高手,端得了得。

    若不是黄羽翔先天真气已成,而且单钰莹功力还不到火候,他是绝难抵挡得住的。

    “嘿!”单钰莹娇叱一声,踏中宫直逼过来。

    黄羽翔看得真切,待她变招之际,左掌已经埋伏在她的进攻线上。单钰莹右掌打向他的胸口,但却像是凑到他的面前一般,黄羽翔伸手一抓,已然握住了她的柔荑,口中道:“莹儿,你服气了吧——”话犹未完,小腹已被打中一掌。

    他玉手在握,心中得意,却忽略了单钰莹的左掌,当下被打得结结实实。而单钰莹被他握住右手后,心中大急,在这一掌上也凝聚了几分内力,黄羽翔顿觉眼前一黑,模糊中只看到单钰莹一脸紧张的样子,顿时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上的疼痛终于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却发现自己已然躺在床上了。黄羽翔只觉一双温柔的小手正在自己的小腹上揉动,更有一股温润轻柔的真气透体而入,当真是舒服之极,心知定是单钰莹。想道:莹儿这个千金大小姐竟会替自己这个小贼如此耗费真力地按摩,想来必是爱煞了自己,不然的话,依着她的刁蛮,少女的羞涩,怎么会如此做呢?腹上虽是一阵一阵仍是痛得厉害,但心中却是极为高兴。

    他偷偷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单钰莹正跪在床边,凝神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跟随自己的双手而动,脸上更是一片凄容。黄羽翔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想道:莹儿居然对我如此深情,我定要好好疼爱于她,才能回报她的一片真情!

    想到自己的魅力竟能强大到将一个才认识的两天的身份高贵、容貌绝美的千金小姐对自己如此一往情深,心中不禁大是得意,又想道:这样看来,要收服张梦心应该也不是难事。只是她的护卫秦连也太过厉害,自己恐怕还来不及展开勾魂*,便要被他一掌劈成无名小鬼了;还有那淡月那个刁蛮的小娘皮,自己不是明明告诉她他是无心之下掉落在张梦心的临时浴室的嘛,怎么还是被人误会了!

    他心中认为张梦心美得如此纯洁,心地也应该是十分善良,大令天下群雄追捕自己的自是淡月搞得鬼,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单钰莹看着他的俊脸,昏睡之中的他全没了平日嬉皮笑脸的神情,多了几分沉稳之气,只是微勾的嘴角仍是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虽然在昏睡中,但全身仍然散发着诱人心动的气息。

    她刚才为黄羽翔疗伤耗了不少真气,本来依着黄羽翔的伤势,原就没有大碍,但一来她的心已经全挂在黄羽翔身上,二来是她自己打伤黄羽翔的,心中颇有欠疚,不但将黄羽翔内伤完全平复,更是运用内力替黄羽翔按摩。

    她虽然大耗内力,但看到黄羽翔如此英俊沉稳的一面,脸上微微一红,想道:论长相,这小贼其实一点也不比王海川差,只是他老是嬉皮笑脸的,让人看了就憎,没去注意到他长得竟是如此动人。她越看越是入迷,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将头枕在黄羽翔的胸口。

    她不敢再看黄羽翔的脸,生怕自己情迷之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双眼看着自己的纤手有意无意地在黄羽翔小腹上打转,耳中传来黄羽翔清晰而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心神不由自主全被吸引过去,刻意调整自己的心跳,让自己的心跳与黄羽翔的同时起搏。

    “嗵嗵嗵”同时跳动的心脉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黄羽翔运转真气检查下自己的伤势,却发现自己的腹上虽痛,但内伤却已经痊愈,而且盈盈然颇有进益,知道是单钰莹大耗内力的结果,心中更是感动。轻轻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单钰莹的秀发。

    单钰莹一惊而起,望向黄羽翔,目中满是惊喜之意,道:“小贼,你醒了,太好了!”

    “莹儿——”黄羽翔怜她的情意,支起上身,一把将单钰莹搂进怀中,“辛苦你了,都怪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的。”

    单钰莹为自己的爱郎尽心尽力,虽是无怨无悔,但听得他口中说着感激的话,心中也是一片激荡,自己的辛苦全然在黄羽翔一抱一安慰之中得到了回报。她俏脸微红,刁蛮之气尽去,只是温温顺顺的任黄羽翔抱着。

    “莹儿,你师父是谁啊,怎么把你教得这么厉害!”黄羽翔在她手底下实在是尝了不少苦头,心中也是好奇谁能将一下官家大小姐教成如此恐怖的高手。

    单钰莹听他夸自己的武艺高明,心中喜极,道:“我师父叫‘惜花婆婆’,不过我向来都叫她‘师父’,师父也从来没有告诉我她姓什么。”

    “那你是怎么会跟你师父学武的,是你爹爹给你找的?”黄羽翔总觉得一个官家小姐习武太不可思议,她们师徒根本就没有接触的机会嘛!

    “哪儿!”单钰莹妩媚地冲他笑笑,撩得黄羽翔浑身一阵躁热,又道,“爹爹根本就不知道我会武的,要不然当初我也不敢让你如此轻易地制住。”想到黄羽翔当初擒住自己的时候曾屡次轻薄,心中暗恨,想道:这个小贼最喜占人便宜,我定要好好管住了他,免得他又到处惹情。

    “师父是我在十三岁的时候遇上的……”单钰莹脸上闪着回忆的神色,又道,“……那时我正好和几个同伴偷偷溜出府玩……”

    黄羽翔听得心中暗笑,想道:这个丫头果然从小就不是一个能够安份的人。

    “……我们几个在城东的夫子庙玩躲猫猫,轮到我扮鬼的时候,不知怎得摔了一交,还没等摔在地上,便被师父抱住了。师父问我要不要跟她学武,我开始不知道学武有什么好的,师父便一掌打碎了地上的一块大石头,我那时候可羡慕极了,便认了师父。

    “师父从那次之后便在府外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每天晚上便偷偷来传我武功,还嘱咐我不能告诉别人,就连爹爹也不能说。我一心想学师父的功夫,便答应了师父。

    “师父在开头的时候待了一年,见我的根基已然打好,便留下了一些功课让我每天练习,自己倒是跑得没影了。以后每年才回来两个月的时间来看看我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又教了我一些新东西,其他时间不知道上哪去了。这一次,师父已经离开了三个月了,我还挺想师父的!”

    单钰莹的脸上满是孺慕之情,紧紧地抱住黄羽翔。

    “莹儿,别难过了,你师父又不是不会回来找你。现在有我陪着你,你还不开心吗?”黄羽翔不信自己的魅力还比不上她师父。

    “臭美!”单钰莹不依地将身子在黄羽翔怀中蠕动起来,浑然不觉这种举动对抱着她的男人来说有多么刺激。

    “莹儿,”黄羽翔被她搅得只觉全身*上升,轻颤着道,“今晚便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啊!”单钰莹被黄羽翔一句话打回了原形,收回了满腔的柔情蜜意,“死色鬼!”猛地挣开了他的怀抱,又觉只骂他一声未免太便宜了他,右手更是一掌劈出,打在黄羽翔身上,甩头就走。

    黄羽翔被她一掌无巧不巧又打在小腹上,伤上加伤,痛得眼泪也快要流出来了,心下更是一片不解:明明爱自己爱得就差把心掏出来了,怎么还会害羞得只听了一句话就动了这么大的脾气。

    他久与青楼女子打交道,自不知单钰莹这种官家出身的大小姐幼时的家训是如何严厉,婚前失贞的事她是怎也做不来的。不若青楼女子,过得是夜夜新人的日子。黄羽翔凭着自己的相貌气度,也曾有几个清倌人自荐枕席,在他心中,自不知贞操为何物。

    他心中*虽盛,但自练成先天真气以来,每有*上升,只需真气一运转,便能立刻压了下去。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待哪天厚积而薄发,当真比吃了天下最烈的春药还要厉害,不是任何药物能够压制得住的。

    “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

    黄羽翔苦笑一下,抬头看那天上的残月,才发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不错。

    想了一阵,才去睡下。

    第二天自然又是单钰莹先起床了,然后将黄羽翔一番折磨,叫他起床。黄羽翔虽说被人一顿拳脚相交,但心中却是颇为受用,想道别人就是要让我的莹儿打也没这个福份啊。

    不过单钰莹进房门叫他起床的时候,可是吓了他一跳。

    本来他还好端端地睡着,却被人狠狠地在胸口捶了两拳,他知道是单钰莹,双眼还未睁开,便已将她抱在怀中,谁知睁开眼睛一看,搂在怀中的却是一个大男人。

    黄羽翔惊叫一声忙将那人推开,他平素无论遇上何事,心中纵慌,脸上也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全无惊慌之色。但眼下却着实被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抱着一个大男人,想来也是恶心到了顶点。

    怀中那人被他推开之后,却是轻笑着对他道:“小贼,你认不出我了!”说话的语气、神情、样子,不是单钰莹还会是何人!

    黄羽翔伸手指着眼前这个翩翩公子,脸上呆呆的一副奇怪的表情,好半天才认出单钰莹女扮男装的样子,缓过神来,道:“莹儿,你干嘛这副打扮,我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单钰莹换了男装打扮,自己若是与她再勾勾搭搭,被人看到之后恐怕会被认为他有龙阳之好。黄羽翔虽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但心中对龙阳同好最是厌恶。若是单钰莹不换回女装,自己倒真是不好随便占她的便宜。

    “爹爹在追捕我们,我们当然要小心一点,现在我一改扮,想来也没人能够认得出我来!”她现在的男相极其俊美,虽是脂粉气十足,但富家公子本多柔弱,倒也没有多少破绽。“来来来,你快起身,我也帮你改扮一下。”

    结果,黄羽翔的眉毛被画得浓浓得,整个人看来虽然变化不大,但却是凶相十足。看来单钰莹对黄羽翔已有防备之心,将他的面容画得凶点,也好让遇到的女子见之色变而逃。

    黄羽翔虽是据理而争,但又怎敌得过单美人时而软语相求,时而刁蛮呵斥的功夫呢,只得怏怏接受了这个局面。

    单钰莹对西湖甚是喜爱,才吃过早饭,便将黄羽翔又拉到西湖去了。

    她的性子十分的豪爽,昨天的事就像全然没有发生过,只是偶然会飘过来一个温柔眼神,让黄羽翔每次一接触心中便是一荡。一路上两人的俊美相貌自是吸引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只是黄羽翔面相太恶,女子们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单钰莹身上,自然又是惹得黄羽翔一番怨言。

    谁知才到西湖,却见西湖边上那些杨柳树上挂满了灯笼,好多人都在忙活着。有些人在搭帐篷,有些人摆放凳子,更有些人正在搭建高台。两人都是奇怪,单钰莹道:“小贼,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像是有人要在这里成婚似的!”

    黄羽翔也是心下不解,道:“莹儿,我可是整天都和你一块,我怎么知道?成亲倒是不像,哪有人会在西湖上成亲的!”

    他看见有个粗布麻衣之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便对单钰莹轻轻一笑,道:“问问人不就清楚了!”

    两人迎了上去,黄羽翔拦住他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里张灯结彩到底是做什么啊?”

    那人见黄羽翔两人相貌俊美、器宇不凡,以为是哪里来得富家公子,不敢怠慢,道:“两位大概是外地来得吧……过两天便是咱们城里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向来便是在西湖上举行的。我们城里人可是非常重视这个节目的,这不,提前三天便开始准备了。”

    “花魁大赛!”黄羽翔与单钰莹对看一眼,均起了极大的兴趣。

    第十二章花魁大赛

    黄羽翔听到“花魁大赛”就双眼放亮。他以前在长沙待过一段日子,正好遇上过一回花魁大赛,想当初近百艘花船泊于浏阳河上,莺莺燕燕,满眼全是如花般娇艳的美女,如今想来,真是令人回味。若是在杭州举办花魁大赛,凭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清丽水土,养育出的女子应当更是娇娆动人了。

    单钰莹早对黄羽翔的花花肠子了如指掌,但心中却是极不服输,想道以自己的容貌,要夺个花魁的称号还不是易如反掌。

    两人都有了心事,再说西湖边他们一帮人围着搞装饰,到处都是吵闹的紧,也就对重游西湖失去兴趣,稍微转了一圈,便就转到别处去了。不过两人还是顾虑到黄羽翔“江洋大盗”的身份,只单钰莹买了些小吃,便回到了客栈。只是回来的路上,两人遇上几个花痴少女,一个个对着单钰莹大抛媚眼,弄得黄羽翔心中大骂她们有眼无珠,竟然会看上这个银枪腊样头的中看不中用的假小子,忍了一肚子的怒气。

    在黄羽翔强烈的要求下,单钰莹还是换回了女装,其中黄羽翔用上了什么手段,自是不为外人得知,只是看单钰莹老是俏脸羞红、眼波迷离的样子,便知道这小贼绝对是使上了一些卑鄙勾当。

    他二人怕被单钰莹的老爹或是王海川发现,这三日来都是老老实实地躲在了客栈里,连一日三顿都是移到房中解决。好在两人正是情浓之时,也不觉乏味无聊。只是单钰莹身上又留下无数黄羽翔的印记,除了最后一关,两人什么亲密举动都有了。正蜜得调油之际,期盼了良久的“花魁大赛”终于来临。

    单钰莹自然又换了一身男装,黄羽翔还是被画了个粗眉赫人脸。这几天,单钰莹虽被黄羽翔又占了不少便宜,但牺牲色相还是有代价的,至少黄羽翔不会反对她的作法了,虽是心中不快,也是任她胡闹。再说了,两人已是互相钟情,调笑起来,也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的。不过真要是算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吃的亏多一些。

    两人早已问清“花魁大赛”要在戌时才会开始,但两人俱都想去早些占个好位置,于是酉时过半便吃完晚饭,出门去了。

    行到半路,便发现路上的行人甚多,都是往西湖去的。两人暗暗庆幸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提早出门了,若是晚了点,恐怕不好办了。沿路上有很多官差,显然官府怕有人借这个机会生事,路上的巡戒甚是森严。好在两人都作了装扮,缉捕黄羽翔的画像又是过份失真,倒也没被为难到,只是紧张了一会。

    到得西湖边上,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山人海,挤满了人。他们二人虽然在路上已有思想准备,但见到如许多的人时,还是吓了一跳。

    西湖三面环山,开阔的岸边地方倒也是甚大,只是被这么多人挤着,倒真是黑压压的一片,全不见地上原本的白石路面。看这架势,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人,算算,杭州府十分之一的人都聚在这了。

    几天前见到的那些挂在树上的大灯笼俱已点燃,把原本已近漆黑的天空照映得如白昼一般。四周铜鼓之声,呼喊之声,叫卖之声,充斥于耳,让人兴奋异常。

    两人仗着有一身功夫在身,便强行往前挤去。这时人多力量大的作用就体现无疑,虽说两人的武功在武林中已算得是高手,但在这几万之众的人群中却是收效甚微。等两人终于挤到最靠前的湖边时,早已过了戌时,又出了一身大汗,简直比打上一架还累。

    两人朝湖中望去,只见宁静的西子湖之上停了百多艘花船,岸边灯火通明,但照在那些花船上时,却是已显昏暗,只是每艘花船的舱前都挂着两个大灯笼,灯笼上都提着船上姑娘的花名,那些竞选花魁的女子便或站或坐椅于船头,倒真是纤微毕现。

    岸边之人都在叫嚷着那些女子的花名,其中以“红牡丹”、“小凤仙”、“刘翠儿”的呼声最高。黄羽翔向旁边的人一问,才知道这三人是杭州城声名最著的红牌姑娘,每晚渡资都在百两以上,而且非是达官贵人、名士大儒不见。本次花魁大赛,以她们三人最为热门。黄羽翔依着那人的指点,看到了红牡丹和刘翠儿,不过小凤仙的花船却是离他太远,目前还没有机会看到。

    那红牡丹和刘翠儿果然都是极美的女子,虽然还及不上身旁的单大美人,但也不遑多让了,而且举手投足,轻颦浅笑之中自有一股妩媚的味道,自不是单美人这个没有经历过风情的处子可比,直把黄羽翔看得心痒难搔。

    单钰莹对他的反应已是极为敏感,想到这个小贼有了自己还不心满意足,当真可恨!她心中气苦,一只纤手伸到黄羽翔腰间,狠狠地捏了一把,直痛得黄羽翔连连皱眉不止,只是不敢大声叫出来,只得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她。

    单钰莹看他明明满脸的恶相,却又偏偏用这种乞人可怜的目光瞪着自己,忍不住暗暗好笑,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黄羽翔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探手过去将她的柔荑轻握在手,单钰莹反手过来也将他的手握住,两人对视一笑,心中均是一阵甜蜜。好在周围的人多拥挤,又都被湖中花魁之争所吸引,两人的小动作倒没人被发现。不然的话,两个大男人,双手互牵,这个……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黄羽翔握着她软绵绵的玉手,心中却想这只手现在温柔无比,可刚才却是如虎钳一般,女人的心思,果然要用一辈子来琢磨。

    黄羽翔与单钰莹这几天已经习惯互相看着对方,或是牵牵手,搂搂抱抱什么的。单钰莹若不是碰上黄羽翔这个小恶贼,恐怕一辈也都不会做出如此亲腻的动作。

    两人对视了良久,却听得周围的呼声渐渐低了下来。黄羽翔轻咦一声道:“莹儿,花魁已经选出来了吗?”照说按黄羽翔打听到的消息,花魁之选要先根据四下人群的呼声,选出几个公认的人选,才由杭州几个著名的文士经评论、赋词才能产生,原没有这般个快法,难道两人对望之间已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啊!”单钰莹对花魁的人选也是好奇无比,不过她的心思却是要与花魁比个长短,好在黄羽翔面前争口气。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就连周遭的声音也全没了,单钰莹这句“我也不知道啊”顿时传扬在空气甚是突兀。本来周围的声音嘈杂,两人都要用上比平时高好几倍的音量才能让对方听到自己说的话,这时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又没注意到,说话得音量还是老高,倒真是一鸣惊人。

    不过周围的人倒是全没注意到他们,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瞪了他俩一眼,随即又急急地将目光转到湖中去。不过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挤进来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黄羽翔单钰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湖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艘与其他船全然迥异的小舟,并没有像其他船一样挂上灯笼,又正好驶在一艘花船的阴影之中,黑漆漆的夜晚,什么也看清。黄羽翔不禁奇道:“他们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艘小船……”

    他话音未落,那叶小舟已然又滑出了几分,隐约可见舟上之人。

    一个身形无限美好的女子正俏立舟头,夜风拂过她的衣袂,荡起她雪白的衣袂,漆黑的夜色中,她仿佛上天降下的仙子,即使这漆黑的夜色,也难以掩去她一分皎好动人的身姿。

    她一身白衣胜雪,衣袂飘荡之际,似要腾空飞起,又似要溶入夜色。

    谁?小凤仙吗?

    黄羽翔思忖间的功夫,小舟已经全部驶出了遮住它的花船的阴影,在周围五六艘花船船头灯笼的映照之下,已然纤毫可见。

    满天的星光闪耀着动人的光辉,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竟比星星还要明亮,还要动人。

    湖中的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吹乱了几许青丝,在夜风中飘扬,而乌黑的长发竟比夜色还要黑黝。几缕乌黑的发丝飘扬在她的面前,遮去了她半边俏脸,但她的一双眸子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夜风忽停,她仰首望月。

    黑发垂下,现出了她那美丽的脸庞,那雪白的脸颊在夜色中散发着灼灼清辉。

    岸边锣鼓声、叫喊声,早已消失了。所有人的呼吸也在刹那间都停止了,好似那轻微的呼吸声也会惊扰到湖中的丽人,使她一惊之下,又飞回了九天之霄。只有那不解人意的知了还在鸣叫个不停。

    黄羽翔无比困难地咽了下口水,这个让所有人窒息的美人,赫然正是无双玉女张梦心。

    武林第一美人!

    “好美啊!”单钰莹无意识地轻轻说了一声。能让她这个心高气傲,本身又美得惊人的小姐说声“好美”,那对方真个是胜过她多多,才会有如此情不自禁之举。

    “花魁!”也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顿时整个西湖岸边的人们都疯狂起来,“花魁!”“花魁!”的叫喊声似要将西湖也要掀翻似的。

    杭州府自十七年前举办花魁大赛以来,从来没有一次像这回一般得到了公认的花魁之选。一下子,所有的花船都慢慢地从那叶小舟旁退开,偌大的一个西湖,就仿佛只剩下张梦心这个天之娇女如洛水之神一般立于舟头。

    “张梦心!”黄羽翔在心中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他自第一次见过她之后便对她情难自抑,后来又暗自发誓要娶她为妻,心中对她的爱怜,实不在单钰莹之下,只是眼下见她美丽的如此惊人,也不禁暗暗思量,想道:这美人儿美则美矣,但娶回家后必会天天被人盯着,虽然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长此以往,恐怕也会烦不胜烦。

    这小贼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已经想到娶她之后要应付的麻烦,脸皮之厚,真是非同一般。

    单钰莹毕竟身为女儿身,已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黄羽翔,见他的脸色颇不寻常,女人特有的敏感立刻告诉她那美得令自己也自愧不如的女子肯定与黄羽翔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小贼,她是谁,你认得她吗?”单钰莹脸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是紧张无比。她希望黄羽翔说“不”,但预感却是绝然相反的答案。

    黄羽翔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十分在乎自己的答案。只是他当年混迹青楼的时候,凭他的英挺俊朗也着实吸引过不少红牌姑娘争相媚好,对女子间的争风吃醋甚是熟悉,心下便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她就是张梦心,无双玉女张梦心!”黄羽翔想道将来她们姐妹总有一块同床侍寝的时候,现在就坦白,总比以后被人戳穿好。

    “她便是张梦心?”单钰莹自听黄羽翔描绘过无双玉女的样子后,便对这从未见过一面的女子产生了好奇,究竟她是美到何种程度,竟会称为会武林第一美人!她心中曾勾勒过无数个可能的样子,但一见面之下,才知道自己若是没有见过她一面,即使一辈子也无法想像武林第一美到底是如何的模样,“……果然是天香国色,无双无对!”

    “莹儿,你也不差啊!”黄羽翔将握着她的手略微用了点力,无比诚恳地看着单钰莹,眼神中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怜爱。

    “小贼……”单钰莹明知道黄羽翔是在宽慰自己,也仍是忍不住一阵感动,心道:自己即使及不张梦心那绝世之容,只要他还爱着自己,那还用去管其他什么吗?

    两人这一说话间,张梦心所乘的小舟已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黄羽翔虽然贪看张梦心的容貌,但心中还是很明白,若是被她发现自己,那自己定没有好处,眼下虽不见秦连与淡月两人,但估计两人定在小船的舱中。

    当下对着单钰莹道:“莹儿,我们还是走吧!”

    单钰莹虽经黄羽翔一番宽慰,略有些放心,但想到若是让黄羽翔再看张梦心几眼的话,别说黄羽翔这个大色狼,就是身为女儿身的自己,也快要对张梦心我见犹怜了。黄羽翔提出走人之意,当真是正中下怀,便道:“好,小贼,我们走。”

    谁知两人进来困难,想要出去却是更难。周围已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水泄不通,人人都争相一睹佳人玉貌,没有人肯轻易挪动一下脚步。黄羽翔二人又不能使出轻功,也不能强行将人拉开,只得对看一眼,无奈地重新望向湖面。黄羽翔却突然看到张梦心所在的那艘小舟七八丈远的地方还跟着一艘乌篷大船,只是船上全没半点灯火,黑暗之中,倒真是难见。错非张梦心那艘小舟已临岸边,当真是难以发现。

    这时张梦心所乘的小舟离他们二人只有五丈的距离,身旁之人的呼喊更是高昂。

    黄羽翔左手仍握着单钰莹的右手,右手则挡在脸上,心中希望张梦心不会看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让张梦心看出了一些端倪,黄羽翔隐约觉得小舟竟向他这边偏斜过来。

    小舟乍慢实快,才一转眼的功夫离黄羽翔身边只有三丈的距离。黄羽翔无奈地放下右手,心知对方定然已经看清了自己。

    果然,张梦心本来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让周围看到的数千个人齐齐“喔”了一声,顿时安静下来。黄羽翔虽然心中也是对她的美貌心痒痒得紧,但情知过不了多久,这迷人的微笑就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他叹了口气,心知即使没有秦连淡月在一旁,自己也不会做出辣手摧花之事。若是伤着了此等天仙化人,那岂不是凡夫俗子莫大的罪孽!可要是让对方白白取了自己的小命,怎么算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正左思右想间,只觉自己握着单钰莹的手被轻轻摇了下,转头望去,正是单钰莹一脸有难同当的坚定神情,显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黄羽翔心中感动之极,心道即使只为了莹儿,今日也决不能死在这儿!况且这里人这么多,张梦心总不能在这里就下辣手吧!只要给自己一线希望,他定能创出十分的机会。

    他下定决心,正要谋思后策,湖上却是突生异变。

    那艘原本跟在张梦心身后的乌篷大船突然加速冲了出来,临到离小舟只有两丈的时候,两条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大船上窜出,如电射一般直飞向张梦心所在的小舟上,目标直指张梦心!

    黄羽翔轻咦一声,也不及他作出反应,舟上舱中已然窜出一人来,大喝一声,两手同时拍出,当空迎向那两个偷袭之人。那人身材魁伟异常,正是秦连。

    那两个偷袭之人也是同时出掌迎上,三人掌风相接,猛地发出惊人动地的一声巨响。

    张梦心所在的小舟顿时向下沉了半尺有余,而那偷袭的两人却是被震得飞上了天去。只是他们在空中轻轻一折身,又是双双出掌袭向秦连。

    秦连本就只怕他们伤到张梦心,见他们攻向自己,心中自然夷然无惧。不过双方刚才互拼一掌,秦连只是稍占上风而已,若是单打独斗,那自是稳操胜券,但是以一敌二的话,那真是颇为棘手。眼前两人大是劲敌,若是被他们脚踏实地,能够展开身形的话,秦连可真要大大头痛,饶是如此,他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这时舱中再度窜出一人,一身火红衣裙,不是淡月还有何人!

    淡月一出来便护在张梦心身旁,身形方立定,却听“嗵嗵嗵”三声传来。原来秦连与那两人再度互拼一掌,双方俱被震得身形一歪,纷纷掉入了湖中,小舟又是一阵摇晃。

    这三人虽然已然两次对掌,但其间所用的时间却只有一瞬,黄羽翔眼看三人落水,提起的心这才放下。谁知还没等他喘出一口气来,那乌篷大船之上再度射出两人,飞向张梦心。

    好个淡月,只见她左手成虎爪,右手成鹤嘴,娇叱一声,分别击向那两人,双手刹那间已使出七招,招招皆笼罩住两人周身的要害。

    谁知那两人中左边那人武功端得了得,似乎还在先前两人之上,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两手一圈,淡月的攻势已经化为无形,右掌更是顺势推出一道掌风,将淡月的身形牵制住!只是这么一来,他的纵跃速度大减。

    最后一人直扑张梦心。

    这时淡月已被牵绊,秦连更是身在水中,鞭长莫及,武林第一美人已是危在旦夕。

    秦连、淡月皆知张梦心虽然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父亲,但自己因为身有顽疾,不能修习内功,虽然跟着父亲学过不少时间,但真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眼看那最后一人已然扑近,张梦心或擒或杀,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间。

    秦、淡两人正惊恐间,却见最后一人突然凌空翻了个跟斗,硬是止住了身形,落在了后舱舱顶之上。原来刚才张梦心的生死全在他的指掌之间,但迎面却有一道凛冽的剑光直指自己胸前,一道森冷的剑气更是直透心肺,纵使自己能掌杀张梦心,也非得死在那威势惊人的一剑之下,略一衡量之下,当即放弃这绝好的机会,先躲避一侧再说。

    他的身躯轻如蝉翼般停在了船舱之上,借着一勾残月,依稀可辨他身上穿得是一袭淡黄色的衣服,脸上蒙着一块黑布。按说做个夜行侠做些非法勾当,一般都是穿着黑色的夜行服,谁想他竟如此托大!那黄衣人抬目往前看去,却见又有一人落在张梦心身前,手持长剑,赫然便是黄羽翔!

第十三章重遇梦心

    黄羽翔见又有两人扑向张梦心,看其扑出之势,知道凭淡月一人肯定极难抵挡,当下松开握着单钰莹的手,身形已经急急跃出,口中道:“莹儿,快来帮忙!”他心中已将张梦心视作非娶之人,怎肯让她身受伤害呢!

    他的轻功远在黄衣蒙面人之上,虽是纵出的时间稍晚,但还是拦在了张梦心身前,腰中长剑已出,窥准黄衣蒙面人的破绽,挟着一肚子的怒气直刺过去。

    谁要胆敢伤害我黄羽翔的女人,管你是人是神,诛!

    一剑将他逼退后,黄羽翔也是不敢追出,护在张梦心身前。旁边淡月也是突出奇招,借着地形之便,将攻击她的那人打回了乌篷大船上。黄羽翔眼尖,已经看清那人穿着朱红的衣服,脸上虽然蒙着块布,但黑布之下还是露出了几许灰白的胡须。那秦连与另外两人正当儿又斗了起来,已然打到了对方的乌篷大船之上。

    这时周围的人群才反应,俱是欢呼起来,显然张梦心的无恙令众人都颇为振奋,这女子夺天之美早在出现的那一刻便征服了所有的人。但人们看到秦连他们比掌,竟会声势如此浩大,齐齐震惊不已,而当黄羽翔执剑出手,周遭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尖叫起来,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淡月轻轻一瞥黄羽翔,脸上说不出的怪异表情,也不知道是在谢他一臂之助,还是仍在责怪当初黄羽翔加诸给她的羞辱痛苦。

    倒是张梦心不愧是武林第一人之后,刚才一番激斗,虽然惊心动魄,最后黄衣蒙面人的一击又差点儿让她香销玉殒,脸上的神情却总是平静不变,丝毫不见慌乱。反是看到黄羽翔立在身侧,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乌黑的眼珠儿轻轻溜了一下黄羽翔。

    黄羽翔虽是凝神对敌,但还是清晰感受到了张梦心的眼光,忍不住侧脸看了她一眼,触到张梦心脸上的淡淡笑容时,心中一颤,差点儿连剑也握不住了。

    黄衣蒙面人看清阻碍自己的人是黄羽翔之后,眼中便突现杀气,待看到黄羽翔与张梦心并肩而立,又似在眉目传情时,眼中的杀气更盛,低叱一声:“该死!”双掌如刀,身形纵起,疾射向黄羽翔。

    他仿佛与黄羽翔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与刚才偷袭张梦心一击相比,这次攻势却要凌厉十倍不止。

    黄羽翔不敢离开张梦心身侧,待见黄衣蒙面人袭来,轻轻一剑刺出,正是攻敌之必救。他有兵器之利,利器之长,后发而先至,若是黄衣蒙面人不变招式,那么没等他拍上一掌,便要被黄羽翔在身上刺出个透是窟窿。

    若是遇着秦连这种大高手,自是可以不避不让,以数十年精修的内劲一举突进;但黄衣蒙面人的功力却远远不如,怒叱一声,退了回去。这舟上可以着力的地方甚少,腾挪之间甚是不便,黄羽翔有利器在手,当真是占了老大的便宜。

    黄衣蒙面人仿佛恨透了黄羽翔,才一退下,又再揉身攻上。

    黄羽翔心中担着张梦心的安危,灵台更是清明无比,一招一式拆解得极是精彩,每一剑刺出总是那人的要害之处,仗着地形之助,当真是占尽上风。一转眼,黄衣蒙面人已然攻出了十七招,却也被黄羽翔逼退了十七次。

    但黄衣蒙面人每拍出一掌,空气中顿时扬溢着冰冷的寒气,仿佛一下子到了冬季,小舟两旁的湖面上顿时起了一层薄冰,内力之强,功法之奇,也让黄羽翔暗暗心惊。

    那边朱衣老者又重新扑向淡月,只是黄羽翔与那黄衣蒙面人已将舟上的地方全部占住,他非得击退淡月才能登上小舟。

    淡月虽然功力远远逊于老者,但天下第一高手虽传授得招式当真神妙异常,虽然堪堪只有招架之力,但楞是将朱衣老者挡在了乌篷船上,一步也前行不得。

    黄衣蒙面人死死地盯着黄羽翔,眼中直欲喷出火来,突然之间,纵身向身旁的湖中跳去。

    无论他出什么招式,黄羽翔自是有招拆招,见式化式,但黄衣蒙面人此举当真是匪夷所思,难不成也要跟着他跳湖不成。

    黄羽翔心中奇怪,想道:他莫非打不赢我,完成不了任务,一时想不开要自杀不成!

    思忖间的功夫,黄衣蒙面人已然纵到湖上,只见右脚一挑,破开足下的薄冰,挑起满天的水花,眼看身形快要跌落湖中,左手轻轻在船沿上一拍,身体已借势而起。

    黄羽翔轻咦一声,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之意。

    黄衣蒙面人右手在漫天水花中一抹,空气中的寒气顿时更盛。近处的黄羽翔、淡月都有内力护身,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但张梦心倒真是纤纤弱女子,娇躯已是瑟瑟发抖。

    漫天的水花全变成了透明晶莹的冰块!

    黄羽翔心中一颤,“冰封三千里”!

    京城王家的不传绝学,难道这黄衣蒙面人是王海川不成!如果是他,那就难怪他一看见黄羽翔就怒火难遏,对他而言,黄羽翔于他实有夺妻之恨!

    王海川右手一招,已握住了一把碎冰,右手略收,猛然洒了出去。

    顿时漫天的碎冰挟着冰冷的寒气直袭黄羽翔、张梦心两人。

    冰封三千里!

    黄羽翔几天前见过这一招的厉害,那碎冰虽小,但其中的寒冰真气倒真是赫人得紧。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轮到了自己尝尝这一招的厉害。

    看人交手是一回事,自己身处其中又是一回事。黄羽翔早知道他一招了得,但身临其境,才知道这一招的威力有多大。

    无数细小的冰块将自己浑身上下全全笼罩住,就像一张巨大的渔网,将两人全全笼住。

    黄羽翔脚下轻轻滑过一步,已然挡在张梦心身前,横剑在手。

    冰封三千里,带着无比霸道的寒气,似要将天地也要冻成了一团!

    无数冰块已经袭到,身后的张梦心更是已经冻得俏脸发白。黄羽翔虽然看不见身后玉人的模样,倒也知道她定是冻得厉害,可是这漫天漫地的碎冰该当如此抵挡呢?

    他心中突然一动,将真气运行到眼上,顿时身前的每一块碎冰的飞行路线陡然一阵清晰,黄羽翔心中大喜,灵台更是清觉,对每一块飞来的冰块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已是了然于心,而且速度也突然像是变慢似的。

    黄羽翔轻啸一声,长剑击出,将身前的冰块一一荡开,顿时“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那些冰块的数量实在太多,黄羽翔只是堪堪将上身护住,双脚之上已是被击中数块冰屑。

    别看那冰屑不大,但打在身上还是痛得直入肺腑,而且冰上更有一股奇寒的真气直逼浑身筋脉,让人难受得直想叫出来。

    黄羽翔只觉真气的运行越来越是缓慢,每一根筋脉都传出阵阵痛楚,寒气透体而生,整个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让他觉得还不如横剑抹在自己的脖子上算了。

    王海川双手在空中舞个不停,越来越多的碎块袭向两人。

    正痛苦不堪间,一双温柔无比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背上,黄羽翔心知定是张梦心,他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感激,想道自己无论怎样都要保护好身后的这个女子!若是一个男子连他心爱的女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证,那他还是个男人吗!

    强提一口真气,依然精准地打落了每一块飞来的冰块。

    锃亮的剑身已然白茫茫的结了一层的严霜,猛然只听“叮”的一声,黄羽翔手中的剑竟然一折而断。

    原来在“冰封三千里”的功法之下,每一块击到剑身上的冰块都挟着无比的力道与冰冷之气。黄羽翔手上的长剑虽是上好的绵铁所打,但毕竟还是凡铁,在低温之下,韧性大减,被劲道奇大的碎决连连击打了近千余下,终于断裂。

    “哈哈”,王海川大笑一声,将手中剩余的碎冰打出,心中得意之极,想道现在你长剑已折,看你怎么还能抵挡得住!眼见这个可能是情敌或是逼迫佳人的恶贼就要丧生在他的“冰封三千里”之下,大是兴奋。

    但他最后一招打出,胸口便是一阵剧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儿喷出。他原本就不够功力全力施展“冰封三千里”,但情敌见面,份外眼红,舟上又不好大大出手,只好使出了压底箱的功夫。但他功力不足,强行使出绝技,顿时引起内力反噬,眼前一黑,差点儿昏倒。他个性好强,硬是将冲到口中的鲜血吞下。

    黄羽翔手中长剑已断,怎么招架?

    正不知所措,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猛听单钰莹一声娇喝,“小贼,我来帮你!”黄羽翔还来不及阻止她,单美人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前,两手箕张,划出一个圆弧。

    “九转玄冥功,天地乾坤,一切自在,化!”她口中轻叱一声,两手之间隐隐有一道暗黑色的弧形光环,所有打向她的碎冰一触到那道光环立刻化为水滴,滴在地上。

    一呼一吸间,王海川的攻势终告化解,单钰莹的身前已是积了一大滩的水渍。

    黄羽翔欢呼一声,道:“莹儿,你真是了不起!”他这一说话之际,胸中气血又是一阵翻腾,冰寒之气又有深入骨髓之意,身躯一阵摇晃。

    单钰莹忙回转过身体,扶手去扶住他,谁知黄羽翔身后的张梦心也伸出手来,两人的手同时伸到黄羽翔的胁下。

    毕竟张梦心不用转身,出手快了几分,先自扶住了他。单钰莹的手触到黄羽翔胁下之际,却碰到了另一双软绵绵,温暖轻软的玉手。

    两女同时轻呼一声,对望一眼,俱是俏脸一红,双双收回手去,可怜黄羽翔早已立足不稳,此刻心情一松,顿时支撑不住,又失去张梦心的扶持,一下子摔倒在地。

    张梦心早在单钰莹开口之际便知道她是个易钗而弁的姑娘家,是以这一声轻呼却不是因为自己的手被一个看似俊美的男人的压着,只是心中奇奇怪怪的。

    单钰莹本想骂她几声“骚蹄子”、“不要脸,勾人丈夫”之类的,但看到她美丽得近乎不真实的脸庞,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她见张梦心遇险,心中惊异之后竟隐隐有一种想要让她被人擒去的愿望。她心中虽恨他人持强凌弱,但事情牵涉到自己的感情,心中却是极其为难。但后来看到黄羽翔剑身断折,情况危急,才情急之下飞身上船,使出了师门的绝艺“九转玄冥功”,替黄羽翔消了一劫。

    王海川见单钰莹竟能以一人之力化解他的绝招,心中惊骇莫名,虽然那是他最后一击,势道已是大减,但“冰封三千里”岂是寻常功夫,即使劲道稍减,也是恐怖以极。那单钰莹能纯以肉掌不借外力而化解他的攻势,那真是功力高明至极。试想黄羽翔借着兵器之助尚且弄得剑毁人伤,如此推想,这单钰莹的功夫当真了得。

    他凝目看着单钰莹,越看越是眼熟,突然间认出她不就是那个“黄莹”吗?

    “莹妹也有武功!”他心中一片慌乱,已然想到一个自己不愿正视的想法,眼看单钰莹情致绵绵地去扶黄羽翔,心中气苦,方才才忍下的一口鲜血顿时又喷了出来,嘴角衣襟,全是血淋淋的一片。

    他原是潇洒来去的贵公子,平时全不将女子放在眼里,现在为情所苦,只觉脑袋晕晕沉沉的,心中万念俱灰。

    虽然单钰莹的身旁就是当今武林的第一美人,但王海川却只是将目光放在单钰莹动人的身躯之上,嘴里轻轻唤道:“莹妹——”

    会叫自己的“莹妹”的,目前天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小就讨厌的梅三表哥,另一个就是才认识不久的王海川。单钰莹瞥了王海川一眼,看他身形却是与那梅三表哥差上几许,那就只有王海川了!

    ——他为什么要偷袭张梦心呢?

    她心中纵然奇怪,可挂心黄羽翔,虽然与张梦心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哪有功夫分心他顾。见黄羽翔神色痛苦,忙将扶了起来,也顾不得旁人在侧,将他半抱在自己怀里,运起真气输入他的体内。

    王海川见单钰莹瞥了自己一眼,心中一阵欣喜,但见她随即收回眼神,转而去抱住黄羽翔。他心中这时涌起的痛楚可远比刚才看到单钰莹护着黄羽翔时要强烈的多——莹妹明明认出了我,却还是一刻也不肯多看我!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那恶贼的身上……

    气苦之下,胸中又隐隐作痛,忍不住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朱衣老者见淡月虽然气喘吁吁,但仍然丝毫也不肯回退,心知只要再过十来招,定能将淡月拖得力遏,只是岸边潮声如涛,人们都用手中的东西咂向乌篷大船,已是激起了民愤,事情已然弄大。他暗想计划已然成功执行,只是王海川使出了王门绝学,并且看上去像是受了颇为不轻的内伤,但真是出乎原先的打算。

    朱衣老者停下手中的攻势,却转而对正在大船上激战的秦连说道:“秦朋友,今天多有得罪!不过事已至此,不如大家罢手如何?”

    秦连与那两个蒙面人交手数十招,已然渐占上风。闻言猛然收手,负手而立,道:“家师秦某与魔教的诸位好像并没有什么过节,四位今日苦苦相逼,到底是何道理?”以他大宗师的眼光,自然已看出他的对手使得正是魔教的功夫。那两人刚开始还用上了别派的武功,只是被他逼得急了,才使出了纯熟无比的魔教武功。

    他武功卓绝,当真说收手便收手,如行云流水一般,反是合攻他的两人一时不觉,双双攻出之后才猛然收手,甚是狼狈。

    朱衣老者阴沉沉地笑道:“秦朋友,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几个与魔教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至于攻击诸位,实乃是出于误会,好在大家都没有伤到,还是罢手吧!”

    “哼!”秦连衣袖一摆,道:“魔教今日误会之举,秦连日后定当会讨回个公道!”

    秦连深知这四人的武功也得,自己也全无制胜的把握,而且黄羽翔、单钰莹两人敌友难辨,心中实是难安。他向张梦心看去,见张梦心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又道,“好,今日之事便此收手!”说完,身如大鸟一般,重又回到自己的舟上。

    朱衣老者蒙着个脸,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写什么,他对着王海川道:“阿四,上这边来!”显然他们不欲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都用上了假名。

    王海川闻言之下又看了单钰莹一眼,但见她已然收功,但仍抱着黄羽翔,满脸关切之情,哪有自己的半点影子。他长叹一声,转身纵上己船,突然在船际的扶手上一磕,顿时摔倒在船上,显是心中激荡,情难自抑。

    朱衣老者轻叹一口气,道:“秦朋友,张仙子,就此告辞!”转脸又看了黄、单两人,道:“两位的功夫当真不错,不知令师是谁?”

    单钰莹自是不会理他,黄羽翔虽被单钰莹将体内的冰寒真气驱出,但仍是冻得可怜,哪有空去应付他。

    朱衣老者说话间的功夫,脚下的乌篷大船已然开动,去势极快,转眼的功夫已只剩下一个淡淡的黑影。

    张梦心对着秦连道:“秦师兄,咱们也走吧!”秦连应了一声,走到舟尾,操舟向着乌篷大船驶去的反方向滑去。

    单钰莹忙道:“等一下,我们要下船!”

    张梦心轻轻一笑道:“这位姐姐,你可知道他正被官府、武林人士追捕,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们若是下了船,能走得了吗?”

    单钰莹心道这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但见张梦心娇笑嫣然的样子,说什么也生不了气,听她唤自己姐姐,更是心中高兴,想道:若是能有如此美丽迷人的妹子那该有多好!她在家中极受宠爱,双亲、三个哥哥都当她是块宝一样,见张梦心喊自己姐姐,心中颇有些想要疼爱眼前这个动人女子一番的冲动。

    她听张梦心说得有理,便也不再提离船之事,想道:等到了清静一点的地方,再下船也不迟。这小贼救了张梦心……妹妹……她们应该不会再为难他了吧!不过想到黄羽翔如此卖力,怎么想这小贼也不会是出于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气概,定是想要人家大姑娘“大恩不敢言谢,只好委身下嫁以报”!

    单钰莹越想越觉这小贼实在可恨,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捏黄羽翔。总算顾着有人看着自己,又担心黄羽翔身上的伤势,才强行克制!

    “好吧,那我们就叨扰姑娘,暂借立足之地。”单钰莹见黄羽翔仍然赖在自己怀里,顿时将所有委屈将转到他的身上,嗔道,“小贼,你还起来,装什么蒜啊!”

    黄羽翔尴尬地笑笑,终于还是爬了起来。他身上虽还有些余寒未去,但已基本无碍。

    他才爬起来,就遇上了淡月恼恨的目光,黄羽翔心中暗道:你这个小娘皮看什么看,当初还不是老子好心帮你,你竟然不领情!好好,等以后将梦心娶过来之后,定要让这个丫头每天去倒马桶!

    黄羽翔脑中想着淡月倒马桶的情形,忍不住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极为龌龊*的笑容。

    旁边的三个女子都是过来人,知道这小贼肯定在想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齐齐娇叱一声,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得笑出声来。在满岸人拍手欢呼声中,小舟也渐行渐远。

    黄羽翔眼看身边三个女子笑得如花朵儿一般娇艳,心中不由泛过一丝甜蜜。

    张梦心笑了一阵,便将一手搭在淡月的身上,目光微微一瞥黄羽翔。此时此景,不正是黄羽翔初见张梦心时的情景吗?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倒是旁边的单钰莹看得惹不住了,重重地咳嗽一声。

    张梦心抬头望向天上残月,神态之美,让黄羽翔、单钰莹又是一阵窒息。

    她轻轻转过头来,凝目看向黄羽翔,轻抬素手拢了拢吹乱的青丝,俏脸儿微微一侧,道:“黄羽翔,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卷一终——

第一章惹祸上身

    她说话的口气,既有几分哀怨喜悦,像是一个与情郎分别好久而重逢的痴心女,又有几分怒气冲冲的,恨不得要将黄羽翔立刻一刀两断似的。

    黄羽翔一时摸不清她的想法,没敢接过她的话头。

    张梦心微微一笑,道:“大家都坐到舱里头去吧,一个个杵在这干嘛!”当先由淡月扶着进去了。

    单钰莹原想拒绝,但对着如此绝美的少女,任她刁蛮的个性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再说了,她知道黄羽翔对张梦心肯定别有企图。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自己的情人移情别恋的话,那是最不能忍受的事。但她自己对张梦心也甚是疼爱,虽然颇有情敌见面份外眼红之势,但张梦心一声“姐姐”已是叫得她心中一软。

    转念一想,“这小贼如此好色风流,定是有很多的情人,自己一人可管不住他,若是能将张梦心也拉拢过来,凭着自己和张梦心的容貌本事,那小贼估计就不敢乱来了!”

    她出身官宦人家,对男人三妻四妾的事已是习以为常,像她爹爹就有七房妻妾,三个哥哥也各有小妾无数。而熟读的《礼记》中更是要女子“三从四德”,以女子“不妒”为美德!她从小受到的闺训便是日后嫁了人之后,怎样做个正妻,管束丈夫的妻妾,是以她的想法只是如何巩固自己在黄羽翔心中的地位,没有要黄羽翔“从一而终”的念头。

    只是张梦心生得太美,要是她也嫁与黄羽翔的话,自己日后会不会失宠呢?

    猛地暗自责怪自己,“单钰莹啊单钰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张梦心怎么会看得上那无耻小贼呢?”她一推黄羽翔,道:“小贼,还不快走!”

    黄羽翔却不知道单钰莹在想些什么,扭头去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脸上的表情还算正常,便伸手牵住她,一块走进了内舱。

    这艘船忒也小了,四人两两对座,正好将小小的船舱全部挤满,黄羽翔自是与单钰莹坐到了一起。不过,黄羽翔对面坐着的可是那个刁蛮姑娘淡月。

    张梦心看到黄羽翔仍自牵着单钰莹的手,不由得对单钰莹轻笑道:“姐姐,你那‘小贼’也还不错嘛,你看,他连一刻也不舍得放开你!”

    单钰莹被她笑得颇不意思,但想到黄羽翔在这么美的姑娘面前也还牵着自己的手,心中的甜蜜当真是无以复加,虽然脸上羞红,但却没有要黄羽翔松手的意思,反是轻轻用手握住了黄羽翔,生怕他忽然改变主意,放开了自己。

    黄羽翔一进船舱便见淡月恼恨的看着她,他本是脸皮奇厚之人,当下全不去理她,只是将眼光放在张梦心的身上。只觉佳人如玉,奇美无比。他虽然对她朝思暮想,心头常浮起她的面容,但如此近距离的看她,这却是头一次。

    见她调侃单钰莹,忍不住道:“你要是肯让我握着,我自然也不会舍得放开的!”

    他这话说得太过轻薄,三女的脸色都是一变。

    单钰莹自是气他手里还握着自己的纤手,却贪心得又去想别个女人,心中气急,伸指在黄羽翔的手上狠狠地掐了下去,长长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掐出了重重的印记。

    淡月却是勃然大怒,作势欲起,戟指道:“小贼,你不要命了!”

    张梦心伸出手拦住淡月,道:“黄……小贼,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小命还握在我的手里!”她目光流转,轻轻一扫黄羽翔,“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不客气!”她本想叫黄羽翔“黄公子”的,但这小贼一副无赖相,唤他公子实在是说不出口来,“少侠”、“大侠”那就更是搭不上边了,只好同单钰莹、淡月两人一样,唤他作小贼了。

    黄羽翔自知失言,手上又被单钰莹掐得吃痛,可脸上还不能露出痛苦之情,当真难为。他讪笑两下,转移话题道:“张……梦心,怎么说刚才我也算帮过你吧,不如将功补过,就此一笔勾销?”他故意将张字拖了好长的音,听起来便像是在唤她“梦心”一般。

    张梦心哪有不知之理,但心知对这种惫懒人物纵是说理也是无用,便全当听没见一般,道:“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乃是武林中人人都应做的;但你那日企图对我不轨,怎能就此了事!”她想到当日之事,两颊微红,越发得娇艳迷人。

    黄羽翔自是被迷得连爹娘也不认得了——其实他本来就是孤儿,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双亲长得什么模样,道:“那张……梦心你究竟想怎样呢?不会要杀了我吧!”

    这小子神智虽有点糊涂,但言语之间,仍然不忘占点便宜。

    单钰莹本在对黄羽翔暗暗生气,但听到黄羽翔提到个“死”字,芳心一颤,急道:“不行,妹妹,你不能这样做的!”

    她虽对张梦心颇有好感,但唤她为“妹妹”之言只是放在心中,现在情急之下脱出而口,顿时颇为不好意思。

    “姐姐,我不会要了这小贼的性命的,你放心好了!”张梦心看着单钰莹一脸窘态,微微笑了笑,轻轻伸了下懒腰,那娇媚慵懒的模样让黄羽翔、单钰莹看得又是一阵目眩。

    “你杀不杀这小贼,关我什么事!”单钰莹嘴里说得全不在乎,但掐在黄羽翔手上的指甲却是越发得用力,又道,“这小贼最是可恶,杀了他更好!”

    她嘴里说得虽狠,但语中的绵绵情意就是白痴也听得出来。黄羽翔回过头去,也不顾张梦心、淡月还在身侧,无比地深情地望着单钰莹。

    单钰莹虽觉不好意思,但黄羽翔目中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任她百般矜持,还是情不自禁地与他对望起来。

    张梦心见他们两人深情对望,芳心不禁一阵奇怪。

    当初,淡月追敌不果回来,却意外地得知黄羽翔的姓名,张梦心便命人打探这个家伙的底细,结果是八个字:风流好色,武功低微。风流嘛,从他的“浪子”这个菲号就可以看得出来;好色吧,乃是这家伙老是出入妓院,依红偎翠。

    可要真说他好色吧,当初却放过了毫无抵抗之力的淡月。虽说淡月比不上自己的倾国之色,但怎么也比他平时里在妓院里相好的姑娘要好上很多,明明听淡月说他开始是如何如何地无礼,但为何最后却会悬崖勒马?

    说他武功低微,但从他表现出的一身轻功却着实不凡,甚至还让武功不错的淡月吃了不小的亏。

    张梦心对他大起好奇之心,于是大令天下,要活捉黄羽翔。

    在她的资料中,黄羽翔乃是孓然一身,黄羽翔身边的这个美貌女子,定是这小子在最近二十来天里结识的。只不过看单钰莹容貌绝美,武艺高强,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流露出雍容之态,显然出身高贵,非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可看她的表情,显然对黄羽翔已是情根深种,这是为何呢?

    张梦心虽还不识情之一物,但还是看得出黄羽翔与单钰莹两人却是两情相悦,彼此之间都有着深情浓意,非是装假!

    她凝目看向单钰莹,却见单钰莹的脸上突然露出娇艳欲滴的惊人之美,仿佛散发着明丽的光芒一般,在这漆黑的夜里,莹莹然如神女一般。饶是她美丽的不可方物,但见此情景,也不禁心中一颤。

    张梦心不能习武,从小心思便放在诸子百家,还有其它野史小说上,也曾向往过天上牛朗织女,人间孟光梁红的动人故事。然自她出道江湖,凡人莫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整天围着她转,只是一味地讨好她,久而久之,让她不知不觉地对爱情产生了失望。有时候,她倒宁愿自己长得丑些,免得再被人纠缠不清。

    看着眼前倾心相恋的两人,张梦心的心里陡起嫉妒之意,赌气道:“好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儿还有我跟淡月呢!”

    单钰莹一听之下顿时闹了个满脸通红,终于将黄羽翔的手挣开,别过脸看向远处。

    以黄羽翔的脸皮自是无所谓了,这小子歪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张梦心,透出一种“小妞,你吃醋了”的神情,道:“张……梦心,你究竟要我怎样才可肯放过我?”

    张梦心被他看得只觉浑身上下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到处爬走,痒痒得,说不出得难受,娇嗔道:“死小贼,你再敢如此无礼地看我,我可真要你好看了!”

    “哈哈哈”,黄羽翔洒然一笑,配着他英俊的相貌,当真是说不出的吸引人。单钰莹自是早已神魂颠倒,张梦心和淡月也是一阵心旌动摇。

    “好好好,张小姐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生这一回吧!”舱身低矮,直不起身体,黄羽翔只得将手一拱。他这番倒真是诚心讨饶,毕竟他在被人家追捕的那十来天里,可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要饶了你倒也简单,毕竟你今天还是帮我们一把!”张梦心见黄羽翔脸上露出“你还知道感恩图报”的神情,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若是这样平白放过了你,传扬出去的话,我这‘无双玉女’的名声岂不是大有折损!”

    咦,说了半天,还是不肯放过人家。

    张梦心轻轻一笑,道:“你只需与我们同行一月,装作受制于我,期限一过,你我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如何?”

    “不行!”

    “好啊!”

    “如何”两字才出口,淡月与单钰莹已是齐声反对起来,淡月道:“小姐,这小贼可是下流无耻、卑鄙好色的家伙,小姐若是与他行在一起,恐怕会有损小姐的名声!”

    单钰钰听到“下流无耻、卑鄙好色”的评语入耳,心中也是大以为其然,不过以她的立场,倒是不好对张梦心多说什么,只是用一双妙目狠狠地瞪了下黄羽翔,心道你这个小贼再敢说好就让你好看!

    天下会有这么大的好事?别人求神拜菩萨地只求张梦心能看上自己一眼,自己却能与她同行一月!想到以自己的本事,这个涉世为深的少女怎能敌过自己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呢?到时候,恐怕就是拿着扫帚赶,张梦心都不肯走啊!

    黄羽翔神情大振,道:“好,一言为定——”他伸出宽厚的虎掌,道,“口说无凭,击掌为誓!”他分明就是要占人家的便宜。

    张梦心略一犹豫,也伸出了玉手,五指宛若春葱,晶莹玉润。

    黄羽翔见到她白玉般的玉手时,心中一顿,竟是不忍心在上面击下。刚才见她慵懒至极的模样,看着已是大大地**,心道若是有一天能将她压在身下寻幽探胜,那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他心中一热,还是将手击了下去,但落势却是极轻,触手之际,只觉温暖柔软异常,心中激荡之下,忍不住顺势在她手上捏了一把。他这一记动作下手极快,单钰莹、淡月都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张梦心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娇躯一阵微颤。她已然知道这个小贼好色成性,但没有料到他竟会胆大枉为若此!她人长得极美,父亲又是天下武学第一人,娘亲虽然早逝,但父亲素来疼她,几个师兄更将她当成定一样宠着;行走江湖,也是人人争相媚好,哪有一人如黄羽翔这般大胆!

    “张……梦心,那些蒙面人为什么要袭击你们?”黄羽翔见好就收,若是被单钰莹、淡月查觉有异,那可真是大大地不妙,道,“你们是怎么跟他们结上仇的?”

    张梦心本就心中慌乱,又听他把自己的名字叫得支离破碎的,心里更是烦躁,忍不住道:“你要唤我的名字便叫好了,不要连名带姓的叫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黄羽翔马上脸现笑容,从善如流,道:“心儿,我刚才问你话呢!”

    张梦心张口结舌,终于明白黄羽翔的脸皮之厚,当真是前无古人。她心中气急,开始暗暗后悔自己要他与自己同行一月之举。单钰莹对她露出一个“早知道这小贼会如此”的苦笑,淡月却早已气得扭过脸去不看他们。

    她求助无门,心中只得要自己以后定要对黄羽翔小心应付,当不能再大意失荆州。强行压下心中快要爆炸的怒气,道:“我也不明白他们几个为什么要袭击我……”她顿了一顿,转头对着外边的秦连,道,“秦师兄,你说与你交手的那两个是魔教的人?”

    秦连应了一声,道:“不错,小姐,他们两个使得肯定是魔教的武功,绝错不了!”

    以他大宗师的眼光,说错不了那定是错不了的,舱中四人互相看看,一时都没有说话。

    单钰莹转头轻声向黄羽翔问道:“小贼,魔教是干什么的?”她师父向来只传她武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武林中的事。

    黄羽翔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魔教听名字就不是好东西。”

    “你错了,”张梦心脸上闪过一丝缅怀的神色,续道,“魔教本称天魔圣教,又叫大光明圣教,虽然身属旁门,几百年来统御武林黑道,总是与正道人士做对,但教义却是拯救世人。上代教主在世之时,在我汉人驱逐元人的时候,魔教也曾出过大力……可惜,从上一任教主身死之后,魔教便一改初衷,转而控制了武林中的黑道,残杀逆他之人,欲雄霸江湖,唉,这些年,杀了不少人吧!”她说到后来,言语之间已是透着一股悲天悯人之气。

    “那魔教为什么要攻击你们呢?你爹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吗,难道他们不怕你父亲的报复!”黄羽翔极为不解,突然想到一事,道,“还有,他们中间有一个家伙是京城王家的人,就是和我交手的那个。”

    “什么!”张梦心颇为动容,道,“王家已有百年基业,历来便是武林白道的中流砥柱之一,怎会与魔教混在一起。”

    “那人确实是京城王家的人!”单钰莹便将他们两人如何遭遇王海川一事说了出来,只是没有提及王海川对自己的爱慕之情,事关少女的矜持,自是不方便说。

    “冰封三千里?这果然是王家的不传之学,想不到王家终于又有人练成此等绝学了!”张梦心虽然不会武功,但平时多深父亲熏陶,对江湖中的掌故密辛倒是颇为了解。

    “冰封三千里真得很厉害吗?”单钰莹曾轻易破解王海川的绝艺,自是对这门神功颇有瞧不起之意。

    张梦心对单钰莹轻笑一下,道:“姐姐,那王海川需要借湖水之助,才能化水为冰,使出冰封三千里,那显然他的功力还不到火候。要是练到最高境界,便可以不借有形之水,只需将空气中的水分压缩,便可以收发由心。”

    看着单钰莹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又道:“姐姐,你可知道我爹爹号称中原第一高手,究竟是从何而来?”

    单钰莹自是不会知道,便轻摇了一下螓首,看着张梦心,就是黄羽翔也是一脸期待的表情,毕竟这种江湖密闻不是普通人能够知道的。

    张梦心伸手抚了抚俏脸边的秀发,理了下思绪,道:“爹爹刚出道时,连败江南、楚中三十几个高手,声名一时无两,那时爹爹的外号叫做玉面神剑!意思是说爹爹相貌英俊,剑法出众。此后数年,爹爹虽然连遇强敌,但始终未曾一败,俨然当时青年一辈中最顶尖的人物。

    “后来爹爹到了二十七岁的时候,突悟先天真气之道,武功由后天进入先天,修为更是高深。于是,爹爹便去挑战当时号称天下第一人的‘不败神龙’王天明!”

    “王天明!”黄羽翔惊呼一声!王家家主王天明可是江湖上众人皆知的传奇人物,乃是张华庭之前的中原第一高手,后来他击杀蒙古第一高手修赖阿耶后,更有天下第一高手的趋势。只可惜他搏杀修赖阿耶后不过七年,便溘然而逝。

    “爹爹虽然天纵奇才,武功也进入了先天之境,但比起王天明前辈四十多年的苦修,修为还是差了一筹。他们两位战到了千招以后,王前辈便使出了‘冰封三千里’。以王前辈无上修为来施展‘冰封三千里’,当时真是方圆三里之内全是冰冻一片,六月飘雪。

    “眼看爹爹更要败在这一招之下,谁知王前辈不知怎得功力一窒,顿时显出了老大的一个破绽,被爹爹一剑虚点在膻中穴之上。他们两位都是大有身份的高人,一胜一负之间自是心中有算。爹爹敬佩王前辈为国为民的侠义胸怀,武功又是高深莫测,实在爹爹之上,又是赢得侥幸,便没有将这次比武的结果告诉给外人。

    “但不知怎得,爹爹赢了王前辈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于是爹爹自那时起便被冠为中原第一高手,没过两年,正当爹爹修为又有突破,想再和王前辈去比试的时候,却传出了王前辈染疾而逝的消息。爹爹时常对我说,王前辈武功盖世,若不是当日与王前辈一战,爹爹的武功绝不会进境如此迅速,也常常暗恨无法与王前辈再战一回!”

    黄羽翔遥想当年两大顶尖高人全力一战的情景,心中憧憬不已,暗想若是早生二十年,能够亲眼目睹两大高手对决的场面,该是何等的激动人心。但随即看到张梦心如梦似幻的绝美面容,想道:自己错过了当日的一场大战固然可惜,但若是错过了心儿这等天仙化人似的女子,那才是毕生的遗憾!

    张梦心自然不知道这小子心中又在动着可恶的念头,道:“王前辈为国为民,乃是侠中大者,王家这二十年来与魔教的磨擦也是甚大,若说王家与魔教勾结,真是难以相信!”

    她心下略一回想,那王海川的功力虽然尚浅,但所用功法,使出的效果却如父亲所说一般。王海川所用的乃是“冰封三千里”一说,当无异议,只是不解为何百年清白的王家竟会与魔教搅和在了一起。

第二章情敌相见

    四人正疑惑间,却觉舟上轻轻一震,只听秦连道:“小姐,到岸了!”

    张梦心向单钰莹道:“姐姐,我们下船吧。”她突然噢了一声,又道,“唉呀,我尽顾着说话,竟然还没有请教姐姐的名字?”

    “梦心妹妹,我的名字叫单钰莹,我今年十九岁,唤你妹妹是不是托大了啊?”单钰莹边说边抓着张梦心的柔荑,两人并行走出船舱,向岸上行去。

    “咦,姐姐,真巧!我也是十九岁。我是十月里生的,看来还是要叫你姐姐!”

    “嗯,我是二月里生的!妹妹,真好,我一直想要个妹妹……”两人越行越远,声音也越来越低。

    黄羽翔不是不想跟出去,只是淡月姑娘自张、单两女走出船舱后,便将小小的船舱堵住,硬是不让黄羽翔通过。看来她对黄羽翔深怀戒心,坚决要将他与张家小姐隔绝开。

    淡月恶狠狠地看着黄羽翔,待两女走得极远,才道:“小贼,我先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黄羽翔微笑着盯着她的俏脸,想当初自己就对她颇为垂涎,只是碍着张梦心强大的后台,才克制住自己,眼下却是再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突然将脸凑到淡月的面前,道:“怎么个难看法?”

    淡月虽只是个小小的丫环,但自小跟着张梦心,行道江湖之际,人人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淡月姑娘”,说出来的话自是极有份量。她原以为自己这一番恐赫的话一说,黄羽翔定会诚惶诚恐,连连应是。谁知却突然看到黄羽翔那张个性十足的俊脸直愣愣地塞到了自己眼前,心中当真被他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两腿一软,坐回了舱凳上。

    黄羽翔得意无比的长笑一声,趁机扬长而去,紧随张梦心去也。

    淡月姑娘急喘了几口粗气,才算回过神来,双眼愤愤地看着远去的黄羽翔,也跟了上去。说到在男女之事上的斗法,淡月这个小姑娘实在与黄羽翔这个风流惯了的浪子差之太远。交手两个回合,以淡月姑娘的完败收场。

    秦连看着淡月远去,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他已然看出黄羽翔虽然行为颇有些轻薄,但双眼清澈,性格刚毅,本性绝对不坏。他说当初偷窥小姐洗浴之事全是无心,看来果有误会。

    他虽然刚才在舱外划船,但舱中的一举一动莫不了然于心,看着四个年轻人相互打趣,心中也颇为愉悦。他随张梦心行道江湖这一年来,见过太多的矫情之人,让张梦心越来越对男人不屑一顾,他心中却也甚是急躁。他从未娶妻,膝下并无子嗣,在他的心中,早已将张梦心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现在张梦心居然与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竟还会难为情,他自己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只是黄羽翔生性风流,恐怕非是小姐的良配。但哪个男人又不风流呢?

    [***]

    他们是在西湖的南岸泊船,周围俱是群山,没有几点灯火。只是时适促夏,明月虽残,但漫天的星星却甚是明亮。

    黄羽翔脚下加力,没几个功夫便已赶上了前面两女。淡淡的星光下,两女的俏脸相映成辉,看得黄羽翔又是一阵眼热。

    张、单两女正谈笑甚欢,俨然相交已久的好友。黄羽翔想到单钰莹前不久与张梦心还像敌人一般,没想到这时竟已是如姐妹般亲热,心中一片奇怪。

    他心知女人之间的某些事,男人永远也不会懂,也不必去懂得,当下硬是挤到两女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们聊了起来。

    单钰莹责难似的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些什么。张梦心却是眉头一皱,让开三四步,尽量与黄羽翔保持安全的距离,显是对黄羽翔的厚脸无耻已是深有感触。

    黄羽翔却是全不在意,口中只是说着这些年在江湖上遇到的新奇有趣之事。他口才便给,极会调人胃口,没几下功夫,两个清纯的美人儿便被他的故事吸引住了,浑然不觉黄羽翔引着单钰莹一点一点向张梦心靠拢。还没走出百步,三人已是并肩而行了。

    单、张两女正被黄羽翔逗得花枝乱颤,淡月和秦连也赶了上来。只是淡月板着张俏脸,怒气十足得看着黄羽翔引得两女娇笑不止,嘴嘟得高高的,将脚下踩到的石子踢得满天飞。

    黄羽翔眼看身旁两女娇笑如花,鼻中更是隐隐传来两女身上的体香,心中泛起无数个涟漪,只希望这一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有人欢喜有人愁,行了约摸一柱香多的时间,一行五人终于绕出了山脚,重入闹市。只是城里的人大都去看花魁大赛去了,路上行人甚是稀少。要不然,单、张两女的绝世之美只怕又要引来一阵哄动了。

    五人又行走了一会,渐渐走到一座样式甚是精美的院落前。

    “张仙子——”三人笑语嫣然间,突听一个清朗的男人声音传来,顿时将三人的谈话打断。

    黄羽翔暗道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他也顾不得被人突然将话头打断的不快,将目光从张梦心的俏脸上移开,往前面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公子正向他们行来,身形甚是修长。

    张梦心的脸上却收起了笑容,又是以前那样一副清淡的样子,轻声应道:“原来是郑公子,你到了。”

    “郑公子?”黄羽翔已经看清眼前的这个白衣飘飘的俊美青年正是那日被自己用计擒住的郑雪涛,只是当时他被自己骗倒之后的模样甚是狼狈,想不到现在又是一副丰神俊秀的模样。

    郑雪涛却浑似没有看到旁人,快步迎向张梦心,道:“在下蒙张仙子在两个月前宠召,定下后会之期。在下忝为地主,自是要早到两日,扫榻以迎仙子!”其实他何止早到两日,半个多月前就已到了杭州,只是发生了黄羽翔事件,才又跑到金华去了,结果反被黄羽翔摆了一道。

    郑雪涛的语气甚是兴奋,也难怪他,思念了近两个多月的梦中情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风采依旧,但又好像更美了几分。

    张梦心却是嫌恶地皱皱柳眉。追求她的俊彦个个都像郑雪涛一般,都将她当作古代仕女一般,说话文皱皱的,听得她好生厌烦。想到这里,凤目微斜,瞥向黄羽翔,心道这小贼倒跟别人不同。

    黄羽翔见郑雪涛竟然正眼也不看一下他和单钰莹,心中不禁略微有些生气,也不知道郑雪涛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还是涵养功夫好,故意不看他俩。正生闷气间,却见张梦心瞥来。他知道郑雪涛对张梦心甚是爱慕,当下故意对着张梦心做了个鬼脸,引得张梦心“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郑雪涛当初曾苦苦追随于张梦心鞍前马后足有半月之余,虽然费尽心思讨好佳人,但却从未博得过她的一笑。现在看她蓦然绽放的笑容,顿时像是千万朵娇艳的鲜花在眼前怒放一般。

    他心口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惊艳之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失礼,只是恋恋地看着张梦心的俏脸。心中想道难怪古时幽王要戏诸候博褒姒一笑,原来美丽的女子笑起来竟会如此好看,若换作是自己,也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换她浅浅的一笑。

    直到张梦心收起了笑容,神情不悦地看着他时,郑雪涛才知道自己太过无礼,心中暗暗叫糟,暗道可千万不要让佳人误会自己才好啊!他正惶恐间,不敢再向张梦心看去,略微侧转过脸,却正好看到了黄羽翔。

    郑雪涛一上来便被张梦心捕获了全部的心神,隐约觉得她身旁有两个人,也以为是淡月和秦连,现在见竟是黄羽翔,顿时勾起了满腔的怒火。他出道以来,仗着家族的威名,不凡的武功,无往不利。唯一战败的一次,也只是折在秦连手底下。但秦连是何等身份,败于他手下一点儿也不委屈。生平唯一的污点便是被黄羽翔使诈擒住,后来更是被他骗得团团转。此番仇敌相见,当真是分外眼红。

    转念一想,莫非这小子已被张仙子擒住了,只是看黄羽翔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阶下之囚。随即想到张梦心刚才那惊世绝俗的笑容定是为这小子而发,心中又气又苦,道:“张仙子,你莫被这小子骗了,他可不是个好人,最会使诡计害人!”他心知黄羽翔舌绽莲花,端得会骗人。

    张梦心却是微微侧过俏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嗔道:“我会被这笨小子骗到吗!哼,这小子是我的俘虏,能玩出什么花样!”她是少女心性,听郑雪涛言下之意,自己仿佛是很好骗的样子,怎会不生气。只是她娇憨的样子也是份外的诱人,郑雪涛自是不敢再看她,黄羽翔却是色中恶鬼,早已看得快要流出口水来了。

    单钰莹见她嘴上说得强硬,背地里却早已吃了黄羽翔不少亏了,不由得暗暗好笑。

    郑雪涛见佳人发怒,忙解释道:“张仙子,我不是……这个意见,我的意思是……是这小子很狡猾,很……总之,他不是个好人!”情急之下,一向挥洒自如的郑公子也不由得语无伦次起来。

    黄羽翔肚中暗笑,想当初郑雪涛要捉他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现在居然像只病猫一般。舒畅之余,也不由得暗暗提想自己千万可不要也给张梦心迷得跟郑雪涛一个德性。

    “郑公子,你不要急,我家小姐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淡月与秦连虽然落后几步,但郑雪涛发窘的当儿,也已行到近处。淡月哪里能够忍受得了黄羽翔的小人得志,便替郑雪涛说起话来,“郑公子,我家小姐累了,你先安排地方给小姐歇脚吧!”

    在淡月心中,郑雪涛这个家世渊源,人品俊逸的有为青年可比黄羽翔这个无行浪子要强胜多多。她自是希望郑雪涛能将自家小姐从虎狼的淫威下解救出来,只是郑大公子的表现太过差强人意,让淡月姑娘大失所望。

    郑雪涛自是明白淡月的苦心,忙接过话头,道:“张仙子、淡月姑娘、秦前辈……还有两位,请跟我来。”他心中虽恨,但却不敢再在张梦心面前失礼。眼光一溜过单钰莹之际,不由得一怔,心道好个英俊的少年!只是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张梦心身上,也没看出这个美少年俊是没错,但全身的脂粉气却是十足,只是西贝货而已。

    五人随着郑雪涛走进院落,向大厅行去。

    走进大厅,黄羽翔发现这个院落在外面看来虽是雅秀,但这大厅却着实宏伟壮观。进门迎面看到的一副巨大的猛虎下山图,挂图之下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材甚是瘦削,本在端坐饮茶,见郑雪涛引着黄羽翔一行进来,站起身迎了过来。

    他一站起来,顿时显出他的身材极为矮小。但黄羽翔却是一点也不敢小看他,因他抬足落步之间都显出了十足的霸气,气势逼人。

    “张仙子,老夫听郑贤侄说仙子会在这一两天玉临杭州。老夫早也盼,晚也盼,可终于把仙子盼来了。”这老头子看来虽然威猛,但说起话来倒甚是有趣。

    郑雪涛忙替众人介绍道:“张仙子,这位便是在下提起的‘九环刀王’司徒远清司徒前辈,乃是在下的世叔!”

    张梦心“噢”了一声道:“原来是‘一刀败双雄,三刀斩九鬼’的司徒前辈,晚辈曾听家父说过前辈的威名,言下对前辈的‘九环刀法’颇为赞许,称道前辈的刀法威武无比,霸道绝伦,实乃当今刀法名家!”

    她嘴里说着恭维的话,但眼光却轻轻扫过黄、单两人,也不知道是在说给黄羽翔还是单钰莹听。

    司徒远清听得张梦心说出他平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道:“老夫竟能得张宗师金口评赞,真是莫大的荣耀!”他又将头向秦连道,“秦兄,老夫久仰你的大名,今日终于能够目睹秦兄的英姿,真是三生有幸!”

    秦连连称不敢,道:“司徒兄成名之时,兄弟还在练武习技,惭愧惭愧!”秦连虽比司徒远清要小上十来岁,但以他现在的武功地位,与司徒远清称兄道弟倒是一点也不托大。

    司徒远清眼睛转到黄羽翔和单钰莹的身上,但见两人看来虽然颇为英俊帅挺,却看不出身具武功的样子,单钰莹更是茕茕弱质。他一时摸不清两人与张梦心的关系,不敢造次,当下转身将几人让进厅中,道,“哎呀,你们看我尽顾着说话,都忘了请大伙儿进来坐了。来来来,大家都快坐下吧。”

    众人分宾主坐下,司徒远清自是坐到了主位。众人依次按秦连、郑雪涛,张梦心、黄羽翔、单钰莹分左右坐下,淡月却站在了张梦心的身后。

    郑雪涛原想坐在张梦心下首,但他又怕做得露出痕迹,反惹得佳人不快,犹豫之间,早被黄羽翔抢先占下了位子。单钰莹自是紧随黄羽翔坐下,郑雪涛无法,只好怏怏坐到另一边去。

    司徒远清道:“各位且先喝杯茶,我已让下人去为各位准备客房。”说着,又看了黄、单一眼,道,“这两位是……”他始终放心不下两人的身份,还是问了出来。嘴里说着,眼睛却瞥向了张梦心。

    他知道秦连在武林中地位虽尊,但却只是张华庭的记名弟子,说话作主的还是张梦心。

    张梦心微一沉吟道:“司徒前辈,这位是晚辈新认的姐姐,姓单,她现在是女扮男装而已。”她指了指单钰莹,又道,“至于这个家伙吗……他叫黄羽翔,曾经得罪过我,现在被我擒住了,我罚他做我一个月的马夫!”

    她这一解释,郑雪涛倒是释怀了。他原本见单钰莹俊美无俦,远在他之上,心中还担心张梦心会对单钰莹另眼相看,谁知却是虚惊一场。至于黄羽翔这个浪子,哼,日久必见人心,好人坏人,当可分得清清楚楚。

    单钰莹是官家大小姐,自是不会将司徒远清这个江湖人物放在眼里,听张梦心说起自己,连看也没有多看司徒远清一眼。只是黄羽翔没想到张梦心真把那约定当了真,不由得苦笑一下,不过看到张梦心的玉容,心中却是一热。

    司徒远清见黄羽翔一脸惫懒的样子,神情油滑,双眼更是毫无顾岂地盯着张梦心,怎么看也不像被擒住当下人的样子。不过他涵养甚好,虽然黄、单两人皆没有理他,脸上却仍是一副笑容,道:“原来如此……”

    “郑大哥,听下人说无双玉女张姐姐已经来了,是不是?”厅外突然冲进来一个红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身高腿长,小蛮腰仅堪一握,脸蛋儿也甚是漂亮,虽还赶不上张梦心、单钰莹的绝世之美,但也在淡月之上,只是脸上满是骄纵之色,虽然突然闯了进来,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看来也是个任性惯了的大小姐。

    她这一冲进来,大家自是将目光全放在她身上去了。

    黄羽翔暗叫一声乖乖,那红衣少女虽然在容貌上比不上张、单两女,但身量却是极高,偏偏柳腰纤纤,*饱满,酥胸浮凸,虽还只是含苞玉女,但已流露出万种风情。黄羽翔以他五六年的风月经历,自是知道这种女人天生媚骨,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单钰莹略一打量,便偏过头去。她见那红衣少女容貌绝比不上自己,便放下心来。谁知转过头来,却见黄羽翔死死地盯着人家,脸上扯出一抹不堪的笑容。

    她对于这种笑容太过熟悉,黄羽翔每次对她蠢蠢欲动的时候就是那副表情。

    单钰莹实在不明白黄羽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明明有两个姿容远在那少女之上的女人在此,他却仍是掩饰不住地一副色狼样,到底他花心到何种程度?

    她与黄羽翔虽是相邻而坐,但两人中间还隔着张茶几,她便是伸出手去也扭不到黄羽翔,只得用两眼狠狠地瞪了他几下,心中暗暗思量待会要怎样收拾他!

    那少女先是送了郑雪涛一个甜甜的笑脸,便在众人中寻找张梦心。单钰莹的容貌虽可与张梦心一较高下,但她现在却是身扮男装。少女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到了张梦心的身上,呢声道:“姐姐,你一定是无双玉女对不对?”

    张梦心还没有回答,却叫司徒远清道:“真真,不可无礼!”转头对张梦心道,“这是小女真真,从小就任性惯了,缺少管教,倒让仙子见笑了!”

    张梦心微微一笑,道:“哪里,真真妹子乃是性情中人,天真烂漫,我最是喜欢的了!”

    “就是!”司徒真真冲她爹爹噘噘嘴,又转过脸对张梦心道,“张姐姐,你可真美啊!”她双目迷茫,竟是看得入迷了。看来张梦心的美丽不禁让男人颠倒,对女人也具有同样的杀伤力。

    “好了,真真,不要再吵张仙子他们了,不如你带他们到客房去休息。”司徒远清对着张梦心诸人道,“各位,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大家先到客房去休息吧,我们明日再谈!”

    “好啊!”司徒真真一把抓住张梦心的手,道,“张姐姐,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她力气甚大,张梦心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她一把拉起,“姐姐,自听郑大哥说起你之后,我便一直在想姐姐的模样,现在终于见了,嗯,张姐姐你真是太美了,怪不得郑大哥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老是念着姐姐的名字!”

    “真真,你不要乱讲!”郑雪涛忙止住司徒真真,道,“张仙子,真真适才所说纯是玩笑,仙子切莫放在心上!”他心中越是爱极张梦心,越是不敢将心意轻易说出来。

    司徒真真见郑雪涛脸色惶急,更是对她飞过一道警告的目光,饶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是不禁心中一怔,不敢再说,轻轻吐了下丁香玉舌,做了个鬼脸。少女的娇憨显露无余,动人至极。

    她转过脸去,正好看到一双火辣辣的目光正在她身上巡视不已。她虽然未经人事,但也能从其中看到浓浓的**。心中惊怕之下,浑身起了一片躁热,竟已情动。

    不消多说,那道可恨的目光自是出于黄羽翔这个好色小贼。

    司徒真真会如此快的情动,倒不是她对黄羽翔有什么好感,更惶论是喜欢他什么的了。只是她是个天生媚骨之人,对**的反应极为敏感。而黄羽翔自修习“抱朴长生功”以来,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令人情动的气息。就像雄性孔雀到了求偶期间会展开美丽的雀屏来吸引雌性孔雀一样,乃是出于对配偶的本能需求。“抱朴长生功”修习必经男女大欲这一关,修习者身带令人情动的气息,正是出于对猎物本能的需求。

    只是黄羽翔功力还未大成,散发出来的气息极其微弱,是以张梦心、单钰莹却是很难受到影响。但司徒真真却是天生媚骨,在这方面的感触却是远胜常人,是以会一下子被黄羽翔挑起了*之火。

    好在她还是处子之身,情火虽起,神智却不乱,只是觉得黄羽翔的目光使她全身发热,当下不敢再看黄羽翔,拉着张梦心的手便向外走去。

第三章豪言壮语

    单、张两女都只是抹了一点香水,杂着少女的体香,闻起来淡淡的,极是舒服;而司徒真真身上的香水味却是极浓,但她用的却是京城“群香斋”出的名贵香料,闻来却也不会反胃。

    黄羽翔闻着司徒真真身上浓郁的香气,轻飘飘的跟了上去。谁想才走出两步,便被单钰莹一把拉住。只见单美人满脸冷霜,看来怒气非小。

    单美人一言不发,只是拖着他在后面慢慢吞吞地走着。

    黄羽翔知道单钰莹已是打翻了满钵的醋酝子,自是不敢多说。心下也不由得责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才刚刚见过面的女子就心生*!暗暗道黄羽翔啊黄羽翔,莹儿对你这么好,你可绝不能负了她。除了心儿,千万不要再去想她人了,免得莹儿伤心。当下对着单钰莹歉然一笑,轻声道:“莹儿,你放心,我绝不再胡来了!”

    单钰莹似信非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起来了。

    黄羽翔却不知道,他会如此急色的表现,一半自是出于他风流不羁惯了,言行本就缺乏约束;再者他所修习的“抱朴长生功”天生对异性有着猎取的本能,像司徒真真这种天生媚骨之人的元阴,正是“抱朴长生功”梦寐以求的。在司徒真真体香的刺激下,黄羽翔体内的“抱朴长生”真气沸腾如火,情火大盛。

    他强自用纯醇的先天真气将*压下,方才收摄住心神。只是听着前面司徒真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笑语如花,妩媚多姿,心中还是痒痒不止。眼见淡月和郑雪涛都跟了上去,四人走在一起,郑雪涛白衣飘飘,张梦心更是白衣胜雪。纵是黄羽翔百般不愿,也觉两人眼下的情景真是一对璧人,般配以极。

    穿过一道走廊,便到了客房。待黄羽翔两人走进客房的时候,司徒真真已经在指挥众人分配房间。原本客房只安排了张梦心三人的住处,现在却多出了两个人。好在司徒家的客房甚大,多安排两间厢房却也不困难。

    “张姐姐,你还满意吧?”司徒真真的声音从一间厢房里传来,话音未落,她已陪着张梦心走了出来。

    “嗯,谢谢真真妹子。”张梦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随后,郑雪涛与淡月也跟了出来。

    重见黄羽翔两人,张梦心仍是淡淡而笑,这个武林宗师之后总是保持着对人的一惯态度;司徒真真却是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单钰莹,显然惊讶世上竟会有如此俊美的少年,她适才在大厅的时候,只是忙着寻张梦心,倒没留意到他人;郑雪涛却是愤愤地别过脸去,心中旧恨未消;只有淡月姑娘对着黄羽翔轻啐一声,满脸的不屑。

    “妹妹,张仙子在哪?”两个华服青年穿廊而进,也不对众人打声招呼,两双眼睛只在几个女子身上转过个不停。

    “哥哥!”司徒真真一脸的责怪之色,“哪有你们这么没礼貌的,也不怕张姐姐见笑!”她笑着对张梦心道,“张姐姐,这两个是我的哥哥,左边的是大哥司徒明,右边的是二哥司徒敏。”

    那两人这时已经看清张梦心,俱是张大了嘴巴,死死地看着人家,双眼之中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好半晌司徒明才道:“张仙子,我两兄弟早听闻姑娘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梦心别过脸去,满是厌恶之色,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兄弟倒是与乃父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俱是五短身材,与他们的妹妹真不像一个爹生的。三人站在一起,司徒真真竟比她的两个哥哥高出了几有一头。

    黄羽翔笑嘻嘻地对张梦心道:“心儿,你的魅力可真是大啊,出门也不用找客栈,人家还这么殷勤!”

    单钰莹也笑着说道:“是啊,跟着妹妹出门,一两银子也不用带,享受到的待遇却比王公贵人还要好上许多!”

    听到黄羽翔和单钰莹如此亲热地称呼张梦心,郑雪涛与司徒三兄妹都是齐齐一怔。

    司徒真真虽在大厅中见过黄羽翔一面,但那时却被他的色迷迷的眼神所吓,没敢多看他。见他和张梦心如此亲热,不禁睁大了一双妙目,直愣愣地看着黄羽翔。

    好在郑雪涛知道单钰莹乃是女人之身,只是怒目瞪着黄羽翔。脸上却是勃然色变,脖子上青筋直冒,双目直欲喷出火来!更可气得是张梦心竟没驳斥黄羽翔的称呼。

    只听张梦心不依地道:“姐姐,连你也来笑话我!”说着,侧过脸一瞪黄羽翔,道,“你这个小贼,你可得记住了,在这一个月里,你可是我的马夫!你一定要规矩老实,否则可别我不客气!”

    黄羽翔只是微微笑了下,没有说什么。他心中明白与女子打交道的时候,若是让她在嘴上讨些便宜,那以后自己在实际上占到的好处可要多得多了。

    张梦心见黄羽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知道这个这个家伙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正要再警告他几句,却见司徒真真拉着她的手道:“张姐姐,这小子是你的下人,怎么敢叫你‘心儿’啊!还有,你怎么叫他姐姐,他不是个男的吗?”

    张梦心一怔,总不能说黄羽翔脸皮厚,自己又一时不小心被这小贼钻了个空子吧,却听淡月道:“真真小姐,事情是这样子的……”当即将她们三人游湖遇袭,却被黄羽翔两人相助之事说了出来,言下自是将黄羽翔说得卑鄙下流,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张梦心,口中轻薄,乃是他一厢情愿之举!

    郑雪涛听到竟然有人偷袭张梦心三人,口中惊道:“张仙子,你被人袭击了,可曾伤到?”语气甚是惶恐。司徒兄弟也在一边咒骂着那帮袭击张梦心的魔教妖人。

    “多射郑公子挂心,”张梦心淡淡地道,“我没事了。”

    “这帮贼子好大的胆子,尽敢连张仙子的玉驾也敢扰动!”郑雪涛看来颇是愤愤不平,“天幸张仙子没有受到伤害,不然在下忝为地主可真是万死莫辞!”

    他转过身来,对着黄羽翔道:“黄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你确曾帮了张仙子,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中人份内之事!黄兄怎可以此相胁,未免太过小人了吧!”言下颇是咄咄逼人。

    “郑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黄羽翔好整以暇地携了单钰莹的纤手,坐到一旁的椅上,浑没看到司徒真真的眼睛已经瞪得比铜铃还大,道,“像心儿这般的绝世佳人,任何人见了都会我见尤怜,我出一点绵薄之力,那确实是份内之事。只是……”他眼光溜过张梦心,嘴角已然挂起他那明朗的笑容,“……窈窕佳人,君子好逑。我心下爱慕心儿,想要娶她为妻,这是人伦常理,有什么不对!”

    众人一片惊哗!蒙古人统治中原的时候,风气虽然开化,但自大明建立三十几年来,重奠朱喇学,守礼之严,绝不在宋朝之下。像这等男欢女爱之辞,便是夫妇之间,也会被认为是有伤风化,便何况对武林中人人仰慕的无双玉女呢!

    司徒兄弟最是沉不住气,司徒敏道:“你这个邋遢胚子,怎么配得上张仙子,真是痴心妄想!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两兄弟都满嘴不清不楚地骂了起来,用语甚是难听。

    张梦心虽被黄羽翔当众表白吓了一跳,但听到司徒兄弟骂得过份,不禁眉头一皱。

    黄羽翔说完这番话,只觉手中单钰莹的小手轻颤不止,他自然知道单钰莹在想些什么。全不理嚣张跋扈的司徒兄弟,转头对单美人道:“莹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负你!我也一定会娶你为妻的!”

    单钰莹原本听到他要娶张梦心时,心中仿佛被人刺了一刀般,痛得无以复加,一口气回不过来,浑身软绵绵几欲死去。幸好坐在椅上,否则连站也站不稳了,饶是如此,还是一下子软倒在椅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竟然对黄羽翔已经在乎到这种程度!

    模模糊糊中听到了黄羽翔的承诺,一口气才算顺了过来,真可以说是经历了由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转变。

    其余众人听得却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他才对一个女人说出爱慕之言,转而又对另一个女人许以婚约。

    郑雪涛心中虽不耻黄羽翔的寡情薄意,但心知如此一来,张梦心定也会看出这个浪子的真面目,痛恨之余,也不由得暗自高兴。

    司徒真真却是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他是个男的,你、你……你们……”她指着黄、单两人,言下自是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能搞在一块。她自看清单钰莹男装的俊美相貌后,少女的芳心就有了几丝荡澜!只是突然看到黄、单两人互牵双手,黄羽翔更是说出嫁娶之言,顿时心中一阵难过,一阵惶恐,只觉得天下最奇怪的事情竟一下子全部出现在眼前。

    “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怎么可以!”司徒真真对单钰莹可算是一见钟情了,决心要挽救这个误入另类感情的俊美少年,言语之间充满了正气,指着黄羽翔道,“你既然喜欢张姐姐,怎么可以同时喜欢另一个……男的!”

    “噗哧”众人除了她和司徒兄弟之外,皆都知道单钰莹乃是女扮男装,虽是为黄羽翔之言虽惊,但看到她一副又惊讶又惶急的神情,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黄羽翔伸手摘下单钰莹的头巾,放下她迤逦漆黑的秀发,顿时,一个翩翩少年摇身一变成了如花似玉、风华万千的俏丽女子。单钰莹原本就美貌无比,再加上身着男装,妩媚之中,颇显英气,更是动人。

    “你、你、你……他、她——”司徒真真看到众人皆用一种含笑的神情看着她时,心中总算反应过来,只是单钰莹是个女儿僧实,却斩断了少女心中才升起的几缕情丝。低下头来,心中暗自责怪自己不已,竟是雌雄不辨,好在情丝甫动,没有深陷。

    郑雪涛与司徒兄弟猛然见到单钰莹的如花面容,也各是一怔,心中想道:这女子端的美丽,竟是不下于无双玉女多少!郑雪涛是名门世家之后,涵养甚好,再加全部的心思都在张梦心身上,一怔之后便转过脸去;只司徒兄弟一会看看张梦心,一会儿看看单钰莹,只觉两女俱是人间绝色,若能占为己有,实是美事。

    众人笑过之后,淡月对着黄羽翔冷冷地道:“小贼,你忒也贪心了吧!有了单姑娘还不知足,竟还要痴心妄想我家小姐,你对得起单姑娘吗!”

    淡月对黄羽翔实在痛恨已极,本来众人的心思都分到了司徒真真的身上,被淡月这一提,都纷纷看向黄羽翔,眼中俱有责难之意。司徒兄弟却是满脸羡色,显是嫉妒黄羽翔能够得到这么一个美人儿的垂青。

    黄羽翔哈哈一声长笑,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这一长身而立,真个是潇洒无比。众人虽不耻他的薄情好色,但也颇为他的风采所折。

    “我黄羽翔确实是个贪花好色之人,自十七岁开始行走江湖以来,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青楼中厮混度过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好色之人!”黄羽翔的脸上却没有半丝愧色,反而让人觉得他辣气壮得很。

    众人脸上鄙夷之色更浓,淡月更是轻啐一声,只司徒兄弟颇有艳羡之容。

    单钰莹紧紧地握住心爱人的大手,经历了刚才一番转变,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不管将来如何,只要黄羽翔心中还有她,还爱着她,那便是她一生的幸福。

    “但郑兄难道没有风流过吗?莹儿,你的爹爹有几个妻妾;司徒姑娘,令尊又有几个小妾?两位司徒兄,想来也是青楼中的常客吧!”黄羽翔伸出手来,说到一人便指着一人。郑雪涛倚马斜桥,在青楼中还颇有声名,被他一点,不禁低下头来。单钰莹和司徒真真想到自己的父亲确实都有好几房妻妾,也都俱不作声。司徒兄弟却是全无愧色,一副男儿谁不风流的表情。

    淡月道:“你们男人就是好色,都不是好东西!”满脸俱是恼恨之色。

    她一句话将黄羽翔、郑雪涛、司徒兄弟全骂在一起。好在秦连见他们几个都是年轻人,早已出去了,不然的话,可真要大大地冤枉这位大高手了。郑雪涛和司徒兄弟知道她是张梦心的婢女,心中虽然不甘,但也没有反驳。

    “男人逢场作戏,总是有的……”黄羽翔又将话绕了回来,“况且男女之欲,乃是人之天性!我以前在青楼之中,用金买醉,不欠不赊,那时又还没遇到莹儿、心儿,谈不上薄情负义!

    “我自半个月前见过心儿一面之后,便念念不忘,古人说一见倾情,诚是不欺我之言!我喜欢心儿乃是出于真心,既是真心喜欢,又何来贪心之说。我这个人不懂得含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矫什么情,造什么作!

    “我虽与莹儿结识在后,但莹儿一片诚意待我,我非是草木,又岂能无动于衷!我喜欢莹儿,这一生绝不会负她,此心唯天可表!

    “男人生于世上,自是要好好疼爱自己的爱人!我黄羽翔虽只是一介浪子,但也不敢枉自菲薄,定会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爱人!”

    他的目光扫到单钰莹的脸上,那佳人早已被他的一番真情流露之言迷得七荤八素,只是神情痴醉的看着他。黄羽翔轻笑一下,虎目又转到张梦心惊雪欺霜的俏脸上,道:“心儿,我黄羽翔诚心诚意喜欢你,我已经打定主意这一辈子非娶你为妻不可!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这辈子我是和你耗上了!”这几句话倒是尽显他市井出生的无赖相。

    “你——”淡月姑娘哑口无言,想不倒自己的一通责问,不但没有遏止住黄羽翔的狼子野心,反倒引出他惊世骇俗的一番歪理。更可气得是,这个贼子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要我答应嫁你倒也不难!”张梦心轻轻笑道,浑没看到郑雪涛一张俊脸已是惨白一片,司徒兄弟更是又气又急又羡,“你只要满足我提出的三个条件,我纵是嫁你又有何妨!”

    “什么?”黄羽翔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其中颇为几分意义用事,全没想到张梦心竟会有允婚之意,忙追问道,“是哪三个条件?”

    张梦心眼中闪过几分迷离之色,自是看得几个男人神魂颠倒不已,慢慢道:“要做我张梦心的丈夫,自是要有能力保护我,想我手无缚鸡之力,我丈夫便定要是个天下有数的高手!所以第一个条件便是他的武功要得到我爹爹的认可,才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

    “我的丈夫需得是声名卓著、天下人人景仰的大英雄,这样子才配得上我!这是第二个条件。

    “至于第三个条件,想我无双玉女虽是蒲柳之姿,但也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用情专一的人,能够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这样子才对得起我!”

    她说完这番话,心中颇有一松的感觉。其实这正是她理想夫婿的描述,只是她行道江湖这一年来,连满足半个条件的人也没遇上一个。

    黄羽翔听完不禁一怔,要满足第一条、第二条还算不难,大不子他顶多勤练武功,过个二三十年,也不难达到她的要求;只是第三个条件便是打死他也无法做到。用情专一?或许对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可以做到,但莹儿怎么办呢?张梦心此番说词,显是为难自己之言。

    郑雪涛听得却是心中大松,知道黄羽翔这个武功低微、人品低下、行事低俗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他突然心中一动,想道:张仙子的的这番话是不是对我说的,想我郑雪涛身列“三凤五龙”之一,武功自是高强,而且这几年闯下颇有些侠名,自见过张梦心之后,更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用情不可谓不专,岂难道……他心中大喜,整个人神情一振,双眼之中神光大射。

    旁边的司徒兄弟倒也是同样的想法,在他们心中,张华庭声名虽著,毕竟只是传说而已,自己的父亲才是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所谓名师出高徒,他们两兄弟想当然尔是天下第二第三了。凭他们两个的实力,闯荡江湖还不是人人敬服。说到用情专一,那就更不用提了,有了张梦心这般美貌的妻子,任谁还想去惹外面的杂草野花呢!

    黄羽翔想了半天,道:“心儿,你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将第三个条件稍微改改!你不是和莹儿很好吗,你们两个一块嫁给我,我定不会让你委屈的!”

    这个死小贼还真是……绝!张梦心苦笑一下,想不到自己拒绝之言竟会被黄羽翔如此曲解,看着黄羽翔英俊的脸庞,坚毅的神情,心中没来由得一软,道:“好,只要你有一天成为武功盖世、天下知名的大英雄,我便嫁与你!”

    “好!好!”黄羽翔放声朗笑起来,道,“心儿,这话可是你说得,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张梦心“哼”了一声别过俏脸,没去理他!

    黄羽翔心中豪情大起,想道单钰莹也说过非得自己武功胜过她之后才肯嫁与他,暗暗道:好吧,就让我黄羽翔做出一番事业来,学得天下第一的武功,做天下第一的英雄!

    他仰首望天,眉宇之间英气十足,浑身都散发出惊人的气势。众人齐齐一惊,只觉黄羽翔原本就雄伟异常的身躯更显英武,当真是说不出的摄人心神!单钰莹早已是心醉神迷,其余三女也是目放奇光,只觉这个好色小贼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夺目异常,各自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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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剑派、天魔圣教正为武林霸主之位而斗个你死我活,却被异族势力趁虚而入。 “浪子”黄羽翔,生性风流,不拘小节。有人厌恶他的好色成性,有人羡慕他的艳遇不断,也有人赞他为民族大义挺身而出… 是风流成性还是下流无耻,是救世英雄还是卑鄙淫贼,自有后人评说。浪子江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浪子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浪子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