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天道有常
闻香有道
道可道
非常之道
第一章 诡异的人
十年来饱受疾病折磨的亲人终于解脱了。
灵堂上,阴阳先生正在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什么,反正没人听得懂,鼓乐班“喇叭匠子”一阵阵地奏着哀乐。
现场时不时有村里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过来祭拜,孝子孝孙们少不得要集体起立、鞠躬道谢。
这样几天忙活下来,大家伙都累得够呛,而今天晚上还得二十四小时守夜。
快午夜时分的时候,大家都像蔫了似的,垂头丧气地坐在灵堂下,白天感受亲人离世的悲伤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剩下的是满满的疲惫和困倦。
闻香和奶奶的感情很好,但平时工作太忙,也就周末能抽出时间回村里看望老人。
往日里看着老人强忍病痛露出微笑,装着没啥事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阵地难受。
但是,医院是年年跑年年住的,医生都表示无能为力了,闻香也就和亲戚们一起装着没事的样子,大家心照不宣地陪老人过了最后的几年。
现如今,奶奶走了,闻香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这样想着心里似乎好受了些,随便扒了几口饭,现在她开始发愁工作的事情。
白天,上司来电给她布置了一个急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明天就要交,感情她这个假是白请了,工作不能耽误,钱照扣,万恶的资本主义啊,真是从头到尾都滴着罪恶的血。
作为一名升职无望、加薪没戏的扑街打工人,闻香没办法正气凛然地说出“老娘不干了”这种豪气万千的话,打落牙齿和血吞是她唯一的选择。
正发愁呢,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就是大伯娘高昂、尖锐的声音:“这一年到头的就是咱家在照顾,房子就该是咱们的。”
“什么!?就你家照顾?哪次去医院不是我们跑上跑下的,钱都是我们出的,发票还留着呢,你也好意思说就你照顾。”二伯娘立刻不服气地跳了起来。
接下来是两家人纷纷下场PK,互相揭对方老底,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那声势是一浪比一浪高。
“唉”,闻香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亲人就这样子在奶奶灵前开战了,真是没眼看,好歹等明天出殡再说嘛,不过这事跟她是一点都不相关。
父母早年离家后一直消息全无,工作前她一直在奶奶和伯父家轮流住着;现在,奶奶留下的祖宅惯例是没她份啦,她也不想去争就是了,正好脚底抹油开溜上楼加一个班先。
上楼后,闻香充分发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技巧,快速打开电脑、进入码字状态。
她主导新开发的琥珀玫瑰香氛已经完成全部制作流程,现在只要把流程规范化就行了,把之前写好的草稿七修八改的,一个小时搞定。
闻香蹑手蹑脚回到灵堂的时候,正好赶上阴阳先生午夜第二波送别曲目,于是跟着阴阳先生绕着灵堂开始转圈圈。
大伯和二伯两家人不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纵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下半夜都安安份份地守夜,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天就是出殡的日子。
这可是重头戏,家族各房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呢,千万千万不能给挑出毛病来,所以虽然大家都非常疲惫,但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哭丧起来。
差不多到中午时分,一队人抬着棺材就开始往山里去。
土葬是落后的、不允许的,但是大伯坚持,况且又是跟爷爷合葬,不占新地,村里也懒得管了,所以还是按照老规矩吹吹打打往山里去。
偏偏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雨,地面那个泥泞啊,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闻香艰难地跟着队伍挪动,之前熬了几天,加上昨天晚上通宵守夜,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
队伍正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经过一处拐弯地方的时候,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大沉闷的响声,众人愕然、纷纷抬头四看,只见山顶上一颗硕大的落石正翻滚着直奔众人来。
“哇。”
“山崩了。”
“快跑。”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惊叫,队伍一下子就乱了,闻香也立马拔腿往边上后退,偏生不知谁又往前推,一个站不稳,闻香心道:“要糟。”
果然下一步就是一脚踏空。
边上就是深谷,闻香一边尖叫着往下翻滚,一边使劲去抓一切能抓的东西;斜坡上的树枝非常尖锐、石头也松垮垮的,她抓了半天也没能止住下落的趋势。
深谷的下方是一条常年奔流的河水,从高处坠落的闻香,接触水面那瞬间,只觉得“轰”一声,人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香感觉迷迷糊糊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主管莉莉的身影:“闻香,你那个方案怎么还没交,老板今天下午就要看了。”
眼看莉莉马上就要发飙,闻香立刻解释:“老板,我已经写好了,我不是在乡下嘛,昨天晚上网络断了,我正说今天送完老人之后再发给你嘛。”
等会,送葬!我不是应该在送葬的路上吗?哎呀,扑街,遇到落石了!闻香这么一想立刻一激灵就瞪大了眼睛。
没死??身下硬邦邦的似乎是小石子,硌着难受,她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
此刻,天色十分昏暗,闻香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还是在滚下的山谷底里:“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居然没有人来救援!我竟然还躺在这个旮旯角落!?”
“我现在难道不应该在灯火通明的医院的床上接受治疗吗?呜呜,村里这帮人太过分了,救援都不帮叫!!”
闻香气得吐槽了半天人心不古,又暗自嘀咕:“按理说,这不应该啊,大伯、二伯不至于不理我啊,又没跟他们争财产;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摔下山了?亦或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摔到哪个旮旯角落了?”
闻香惆怅不已,默默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今天早上还是白晃晃的麻衣,现在已经是黄黄的破布,也就还看得出一个形状;脚上的鞋没了,光秃秃地裸着,随身带的小包包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身体似乎没啥事,随便动一下胳膊腿脚,还行,就是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似的,全身仿佛被车碾过一样,套一句广告词那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闻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环顾四周都是黑黝黝的草木,昏暗中分辨不清楚影像,而身后是一条奔流的河水。
对了,她似乎是摔河里了,啥时候爬上岸的不知道,但现在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经干了,可见过去了许久。
消防小哥哥没来,警察叔叔也没一个,咱村啥时候那么落后,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她滚下山谷了吗?!啊----
闻香吐槽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啥结论,最后决定:算了,算了,万事还得靠自己,走回去得了。
第一章(二) 山谷惊魂
天色越发阴暗,河边吹来一阵阵阴凉的风,隐约还能听到一些不明小动物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闻香禁不住有点想发抖,也搞不清楚该往哪边走:看左边是林木交错、明显没路,右边隐约有一条羊肠小道,像是有人走过的地方,顺着走估计能行。
光脚走路贼难受,更何况还是山路,到处都是枯枝落叶,硌得她一瘸一拐的。勉强走了一小段,就在她想用什么东西裹一下脚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光亮和人声。
有戏!是不是救援队伍终于来了,闻香立马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闻香-----闻香------”傍晚的山谷里,飒飒的风声裹挟着微弱的人声,从远方传来;虽然弱,但,是救援没错的啦。
“哎-----我在这里啊。”闻香立马上蹿下跳地蹦起来,并大声呼应:“我在这里,快来啊,救命啊----”,顾不上脚痛,她拔脚就往前方奔去。
前方的救援队伍似乎也听见了呼应,光亮和声音也朝着她而来,闻香小跑了一阵,迎面拐弯处就哗啦啦跑出一群人。
顶头的人冲上来一把就拽住了闻香:“小妹,你没事吧,可把大哥给吓坏了。”
“没事、没事,没伤着哪里,还能走;就是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躺那里半天了也没见着救援。”看到救援终于来了,闻香终于忍不住泪流、小小地埋怨了一句。
“闻香没事就行了。”
“你啊,可把大伙都给吓坏了。”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事真是太好了。”
七八号人围上来就是一顿七嘴八舌,不过都是关心的话语,闻香听着颇为暖心,只是----,这位大哥,怎么比我还激动,拽着我的手怎么就不放了呢!
闻香抬起头细细打量起这位满脸激动的带头大哥来:头顶裹着一块布巾,上身穿着一件窄袖交领短衫,下身是粗麻裤子,这脚上蹬的是什么?草鞋吗?
这是什么画风?作为一名伪汉服娘,她是懂这个风格的,这救援队莫不是从片场直接穿过来的吧?
“走,回家去。”带头大哥拽着闻香就要走。
“哎呀,脚痛。”闻香忍不住哼了一声,没鞋子穿好痛苦。
“大哥背你。”带头大哥一转身就把闻香给驮了起来,一群人跟着大踏步往回走。
闻香愕然环顾四周,她发现不仅带头大哥画风清奇,这一群人同样风格奇特,举着照明的工具竟然是火把。
她骑在一个陌生人的背上,跟着一群人穿行在阴森的树林灌木丛里,耳边是絮絮叨叨的声音,字都听懂了就是不明白啥子意思。
闻香的内心真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过去,她不是还在梦里吧。骑在这诡异的人身上,她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内心默默期待梦醒时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出黑暗,走向了光明,前面又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闻香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闻道,闻香怎么样?”一位下巴拖着长须的中老年人走上来。
“闻香,她没事了,多谢族长。”驮着她的人急忙回答。
“没事就好,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大伙都散了啊。”
带头大哥又跟救援队的其他人一一道了谢,便驮着她继续往前走。
四周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远去的摇曳的火把散发着点点温暖。
闻香骑在这陌生人身上那叫一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跳下来,但又被这人死死地搂着,偏偏他嘴里还说道:“别动、别动,马上到家了。”
气得她内心直咆哮:我到你TM个头啊!
就这样,走了一小会,然后走进了一个黑黝黝的院子,最后在一个屋子面前停下,闻香被他放下来,又被他紧紧拽着手拖进了里屋。
屋里摇晃着一团小火苗,感觉随时都要熄灭,还没从这个诡异的场景中缓过劲来的闻香,被那诡异的人推搡着倒在一个炕上。
“啊---啊---啊------”不尖叫几声都对不起这恐怖的画风,闻香迅速爬到一边去,警惕地盯着这诡异的人。
“没事了、没事了,小妹,别怕,大哥在这里呢。”这人说着还想爬上炕来。
我嘞个去,怕的就是你啊,闻香立马大叫:“不要、不要,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吓到你了是吗,别怕、别怕,大哥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好好休息;别怕,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这诡异的人竟然就在一边坐了下来。
被黑暗中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是什么感觉,闻香禁不住瑟瑟发抖。
今天早上出殡的时候,她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中间摔下山谷又掉河里,最后还遇着一波诡异的人,又被带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虽然她是无神论者,但现在她就想拜拜佛、求求神:拜托,不管你们哪个,快点让我醒过来吧!
不知道互相瞪了多久,闻香的头越发痛了,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显现出来。
“不能睡!不能睡!”虽然一直给自己打气,但是,一股松软劲上来,她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暖洋洋的、好舒服,啊,不想起床、不想上班,只想睡到地老天荒,但是好饿、好饿,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小妹?小妹,你醒了吗?该起床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像个乌鸦似的聒噪个不停。
于是,昨天惊魂的一幕幕慢慢地又回荡在脑海,见鬼啦!
闻香轻轻地睁开眼睛,缓慢地坐起来,昨天感觉是躺在一个炕上,今天一看果然是个大炕、硬邦邦的,脚下有个炕桌,边上是一个木头箱子。
早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花映照在床上,把屋子照了个大通亮: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张破旧的桌子边上,依稀是昨天那个,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就没觉得像昨天晚上那么诡异。
他正端着一碗不知道是啥东西,一脸笑容讨好地看着闻香:“饿了吗?小妹,快吃点东西吧。”
眼前这个人还是昨天的装扮,闻香的内心立马闪过“被拐卖到偏僻小乡村被迫嫁人的戏码”。
一想到这,闻香哪里还管得了三七二十一,立刻掀开身上的破被子,光着脚就冲出这个破旧的木屋,一股脑跑到外面路上。
第二章 闻家小妹疯了
闻香在路上一顿乱跑,也没能辨别出逃跑的方向;满眼看去都是灰扑扑的泥土墙,或者一个破破旧旧的木篱笆围着的院子,还能清楚地听见院子内鸡鸭咕叫、扑棱追逐的声音。
几个站在木篱笆门口闲聊的妇人一脸惊讶地看着闻香。
闻香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些妇人竟然也是类似的打扮,虽然衣服颜色陈旧,但浆洗得颇为干净,头上是简单盘起的一个发髻。
其中一个妇人还热心问道:“闻道,你妹这是咋啦?”
“谢大娘,闻香可能是惊吓到了。”一直在后面跟着的男人有点犯愁地道:“小妹好像不认得我咧?”
哦?听了这话,几个妇人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对着闻香好一顿嘘寒问暖:
“闻香,你认得谢大娘不?”
“闻香,我是翠娘啊,翠娘,你记得吗?”
“闻香,你哪里不舒服,来,跟大娘说说看。”
闻香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几个妇人,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我变矮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矮小的五短身材,再呆呆地举起一只稍显粗糙的小手,脑海里一片空白:这TM的是怎么回事?自己缩水了吗?
再看看这逼真的场景、道具和人物,一点都不像特意布置出来忽悠人的,闻香有心想说:“你们认错人啦,我走错片场了”,但是看着周围燃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大娘们,她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闻香又回到了之前的木屋,几个妇人留在屋里陪着闻香,她的那个所谓大哥径自去请郎中去。
都说三个妇人能成一台戏,都不需要她刻意做什么引导,几个妇人已经把她想知道的事情抖搂得一干二净:
原来那个大哥叫闻道,他的小妹与自己同名,也叫闻香;目前的状态是父母初亡,两人相依为命。
昨天,那个闻香上山捡柴火,不幸被经过的地主家的马车给掀翻到山谷去,好巧不巧自己也摔在谷底,于是这一群瞎子就把自己当成了那个闻香给捡了回来。
闻香甚是无语:这些人到底是有多瞎才会认错人啊。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认错人情有可原,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就不能睁大你们的狗眼吗?
“闻香,你就放心吧,里正已经去帮你跟地主家讨公道了,肯定不能让你家白白吃亏。”说话的是自称谢大娘的妇人。
正说着话,大哥去请的郎中也来了。
闻香撇嘴鄙视:村里的赤脚医生能有啥本事?看啥看,不如看看你们的眼睛,老娘啥事都没有。
可惜众人完全不顾闻香的反对,强行把她的手拖拽给那个赤脚医生。
一阵望、闻、问、切操作后,赤脚医生表示:闻香摔到脑袋了,吃点安神的药,静养几天即可。
折腾了半天,那个大哥送郎中和妇人出去,顺便跟去拿药。
见屋子没人了,闻香立刻起身找镜子,刚才被赤脚医生把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抗那几个妇人,自己不仅缩水,连最基本的力量都失去了。
难道、莫非、难不成,她要说那句经典台词了?
闻香在破屋里翻找了一圈,一个亮的东西都没有,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一缸水,她低头一看:哇靠,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啊,呜呜!
此闻香非彼闻香也。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吗?好歹看过二十年的小说,她这是穿越了啊,还是魂穿!换句话来说,她本尊已经挂啦!
闻香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我耗尽全副身家、省吃俭用才买的房子啊!还没住呢----------,我XX你大爷。”
然后颓然倒在水缸边,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配上一双无神的眼睛,一副被生活XX、蹂躏的样子,那个场景真是:唉,一个字惨、二个字很惨、三个字非常惨。
拿药回来的便宜大哥一看见闻香的凄惨样,立刻大呼小叫地把她扛回了屋里。
这可真是经典的穿越开局,可惜闻香对那对兄妹、对这里、对人家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也没兴趣冒充人家的小妹妹,现在,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闻香悍然发起了为期两个多月的抗击天命的行动。精神上,经历了从失魂落魄到歇斯底里,从焦虑恐慌到痛苦迷茫,又到破罐子破摔的一系列折磨。
概括来说就是,闻香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再加上撒娇卖萌或者撒泼使赖,逼着那个闻道大哥带她回到当初的山谷底下,试验一切能回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社会的可能。
一开始,她整天在山谷底下四处搜索,想着会不会有桃花源之类的通道可以发现,特别是阴雨绵绵或者山谷迷雾缠绕的日子。
可惜,除了把自己搞迷路或者摔坑里以外,啥都没发现。
接着,她又尝试从山坡上往下翻滚;想着,兴许滚啊滚啊就能滚回去了,但最后她只是滚到河里呛了半天的水,身上再添几个伤痕。
此路不通,她又换了几个不同的翻滚模式,从山坡上的不同方位或者直接冲下山坡,或者团成球状滚下去、又或者侧身翻滚。
说实话,她没摔死肯定是因为有主角光环,是天意、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最后,她又尝试跳河,奢望能像XX女儿一样,在河里能自由往返异世界。
最初,她在河里随波逐流,无奈从天亮泡到天黑,除了冷得直哆嗦外啥都没发生。
后来她又一狠心闭上眼睛沉到河底,可惜人类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憋死和呛死之前爬回了岸上。
最后她决定自缚双手直接去见马克思,无奈被闻道大哥强行拖上岸。
闻道大哥,说实话也真心不容易,每次看着自家妹子失心疯一样各种折腾、各种虐待自己,都无力阻止或者说劝阻无效。
只能暗自怨恨自己上次让小妹上山捡柴火,不进山就不会摔山谷里,不掉山谷里就不会摔坏了脑袋;天可怜见的,他就剩这么一个妹子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她,呜。
于是每次闻香作死,闻道大哥都在一边积极护驾,还配合做好各种后勤救援工作,真是、新鲜出炉的妹控君一枚。
闻香因为初来乍到,对异世界的险恶估计严重不足,就由着性子折腾了许久。
闻道大哥不舍得妹子伤心流泪,也由着她胡闹,偶尔去求郎中过来开几剂药方,看能不能治一治闻香的疯癫
这样一来二去的,村上的人都晓得闻道家的小妹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
第三章 道士驱邪
某日,几个妇人引领着一个道长来到闻香家,二话不说就起坛作法。
闻香被妇人们强行拖到院子里,道士围着她喃喃自语地跳了一场大神,其间还用木剑狠狠地抽打了她好几下,接着又被泼了一身狗血,最后还给她烧了一碗符箓水。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闻香只能颤抖地端起那碗黑漆漆的符箓水,一转身大半碗水倒在了身上,衣袖捂着碗边又去了一小半,最后一狠心灌到嘴里。
哇!呛到了!正好一顿歇斯底里的咳嗽,基本全喷出去了,咳完立刻倒地装死。
“小妹----”一直在旁边观摩驱邪进展的闻道大哥,立刻冲破妇人的重重包围圈把闻香给抢救出来。
“没事、没事,邪魔已经被我打死了,你们就放心好了。”无耻的道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我小妹啥时候能醒啊?”闻道大哥不放心地追问。
“别急,等我来看看。”道士说着就要挤过来。
闻香闻言立马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两眼泪汪汪地望着闻道:“哥,我这是怎么了?”
生死关头,演技爆棚。
“小妹,你吓坏大哥了。”闻道忍不住也湿了眼眶,毕竟折腾了小半年,自己身心俱疲啊。
“闻香好了。”
“好了、好了,我就说这道士可灵呢。”
这一刻,大家都喜极而泣,而道士则带着闻家的五十文大钱心满意足而去。
村里的妇人安心了,再也不用担心隔壁邻居家的妖魔邪怪会戕害自家了,在对闻家兄妹表示了一番祝福后留下哥妹俩抱头痛哭。
自此之后,闻香痛定思痛,基本接受了本体死亡的残酷事实,再也不敢随意折腾了,毕竟小命重要,再不清醒的话,自己恐怕要被村里人架到火上去烧烤。
相信要是被祭了天的话是绝对回不了家,并且会死状凄惨、痛苦万分。
于是闻香向大哥表示,因为摔伤了脑袋,家里的事、周围的人有些记不大清楚了,还望大哥和妹子详细讲一讲。
看着失而复得的妹子如此乖巧,闻道自然是有求必应,问啥答啥。
之前八卦妇人已经说过一次闻家的情况了,现在闻道再讲一遍也没什么新意,大体就是:
闻家父母早年从本家分出来单独过,虽然大头资产都留在了本家,但闻家也分得一排大三开间的房子和四亩地,两人靠着勤劳的双手日子过得还不错。
闻道一直在学堂读书,参加过几次府试都是榜上无名,偏生父母坚持要供着他,想着一定要高中光宗耀祖,到时候也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今年年初,父母遇到山洪暴发、双双身亡。至此,闻道只能丢下书本回家务农,现如今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父母留下的四亩地。
父母去世后,闻香开始帮大哥干一些重体力活;不过地里的活重,闻道不舍得妹子太辛苦,主要都是自己干。
但开局不利,闻香不过是上山捡拾柴火却差点丢了小命,所以闻道表示:“小妹以后不要再往山里去了,在家里干点小活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操心,一切有大哥。”
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闻香都在家休养或者在村里走家串户,主要就是刺探情报,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毕竟站稳脚跟才能另谋出路,是不。
每每看见一群妇人聚在一起,闻香必定上前装乖巧或帮人剥豆子,或学人缝补衣服,大娘长大娘短的,实际上是偷听各种八卦流言蜚语。
当然啦,光听不说,不懂的千万别瞎BB,有问题就留着回家问大哥;多不靠谱、多弱智的问题,大哥都不厌其烦、认真回答,就怕一不小心委屈了小妹,或者怕她又被当成妖魔鬼怪。
闻家所在的村子有上百户人家,算是个一个大村,村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家都姓闻,而且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闻家宗族势力膨大,里正就是闻氏族长,上次带队强制给闻香驱邪的,就是闻氏族长的长房媳妇孙氏。
闻道的曾祖父和族长的父亲是同宗,只不过族长一脉是大宗,闻道的曾祖父是小宗,后来只留下祖父一根独苗继承这一脉的大宗。
闻道的祖父又生了他大伯闻仲继承大宗,闻道的父亲则为小宗,再次分枝。
所以说,闻家真的只是闻氏大族的旁支末叶而已,可以算是亲戚、也可以说不是,不过都是族上的人;只不过闻道也算读书人一枚,比村里不少人家强了那么一点点,日子也过得凑合。
综合以上的信息,闻香觉得:如果说自己是扑街一号的话,那么进学无望、种田不会的闻道大哥就是扑街二号。
这上辈子是扑街就算了,难道这辈子也扑街?凭自己掌握的丰富知识,在这个落后的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不是理所当然吗?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家里无余资的扑街怎么才能逆袭人生呢?
闻香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先求生存再谋发展。说到生存,这里没有灯,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幸好这个闻香眼睛不近视,不然准得寸步难行。
没有厕所、没有浴室、没有肥皂、没有牙膏,一切、一切的生活用品都没有,更不要说电脑和手机了;作为现代社会的宅女,在这里生活真是太难了。
闻香本来想挑一个最急需又不太复杂的问题来入手,比如先整点牙刷、牙膏什么的。
但是做牙刷需要的毛这里并没有,村里唯一可能的毛来源就是猪鬃毛了,可惜她家里又没养猪;做牙膏的话就需要一些中药材,总之就是你得有钱。
环顾闻家一圈,家当就那么一点,除了几样陈旧的家具,那是要啥没啥;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喝糙米粥配窝窝头,剩下那小半时间才有米饭,肉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现在嘛,闻香有了一个妹控的大哥,因此,但凡家里有好的东西都先紧着她吃;但也就那样吧,粗茶淡饭的,清清肠胃还可以,长年累月这么吃,明显要营养不良、发育不全啊。
闻家原本是有点积蓄的,且有里正出头,地主家老太太今年又刚好过大寿,所以大发慈悲送了闻香半吊子钱养伤。
不过,一来送葬父母花了不少银钱,二来闻道早年光读书,不懂稼穑,对农事一知半解的,去年父母播下的稻谷因照料收割不及时收成少了许多。
再者,闻香又摔坏脑袋,频频看郎中吃药。两人靠着父母留下的积蓄过了年关,今年便打算好好伺弄田地,不然迟早坐吃山空。
第三章(二) 花的世界
开春之后,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始平整土地,收集肥料,为春耕做准备。这段时间,闻道都在田地忙活,闻香则在家捣鼓院子里的菜地。
这个世界没有钟表,一天天就是估摸着、估摸着地过,现在是什么时辰?闻香只能抬头看天,哦,太阳已经不在中线,开始往西边走,那么就估计一点钟吧。
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对闻香来说这可不行,她上辈子有胃病,一日三餐准时吃是习惯。
好在,闻香从小在农村长大,烧火做饭、家前家后的活计都难不倒她。
今天早上,她已经煮好一大锅糙米粥,现在重新加热一下,炒一把青菜,啊不,是煮一把青菜,没油,炒不了菜,再配上腌制的萝卜干,就自行解决午饭了。
闻香吃完午饭,装上粥和菜便屁颠屁颠地给闻道送去。
初春的太阳很温和,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闻香一蹦一蹦赶到自家田地时,正好看到闻道摔了个踉跄,还好及时扶住了犁头。
“哥,吃午饭了。”
“小妹,你怎么来了?”闻道略显惊讶:“你自己吃就行了,哥已经吃过早饭了。”
因为闻香疯疯癫癫的几个月里每天都要求吃午饭,对于她这个新添的毛病,闻道已经麻木了,毕竟驱邪都没有驱掉,还能怎么地?
“哥---,你快上来休息一下吧。”看到闻道一脸汗津津的,闻香顾左右而言他,还跳下田里去拽闻道。
闻道只得停下手里的活,两人转移到田头树荫底下,闻道一边休息一边喝粥,想了一会又忍不住小心道:“小妹,咱们家晌午不吃饭的啊。”
“哥---,不过是把早上剩的饭菜热一下罢了,吃饱肚子才好干活呢,你快吃吧。”闻香拉长了声音顺势撒了一个娇,说罢也不给闻道啰嗦的机会,转身朝田地走去。
之前,闻香也去过自家田地想帮忙干活,但闻道坚持只让她帮忙捡拾一下杂草,不肯让闻香去犁地。
其实吧,真要犁,她也不大犁得动,这个闻香也就12岁。但是,她看到闻道自己一人干活,内心还是有点小触动的,不能出力至少出点技术吧。
现在看来,大哥犁的地真是一般般,毕竟以前干的农活少,只能从下一步的施肥和育苗上着手了。
村里有田地的人家都在房子远处下风口位置建了粪屋,长年用于堆积沤肥,闻家也有。
光堆积农家肥发酵效果差,之前,自己就一本正经和大哥说:“咱爹说,要在肥料里加入碎秸秆、碎草等,上面再加盖一层草,让它自然发酵,每隔几天还要翻动一次,才好加速发酵。”
既然是爹说的,准没错,闻道这个前书呆子当然照办无误。
但光农家肥不行,还得整点草木灰。
想到这里,闻香回头和大哥说:“哥,咱家的肥料不够,还得烧一些草木灰来才好。”
“啥是草木灰?”闻道一脸懵逼样。
“就是把枯枝落叶烧成灰,再撒到田里。”
“这又是爹的法子?”闻道笑道。
“自然是,昨儿我梦见爹娘了,爹教的。”闻香笑嘻嘻地说。
自从闻香摔坏脑袋之后,闻道对妹妹就有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情,对闻香是有求必应,对妹子的各种奇怪言行适应度不断提升,生怕一不小心妹子又被强制驱邪。
况且他对农作确实一知半解,父母在时,他大半时间都在读书,反倒是小妹经常跟在父母身边,懂得比他多多了。
所以,闻香对于妹控大哥是完全放飞自我,想说啥就说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第二日,闻道坚持跟着闻香一起进山捡拾枯树断枝,两人还把自家唯一重要的活动资产给带上,就是一头骡子和一辆木头车,简称骡车。
闻家村位于城南县城的北边,背靠云溪山,云溪山层峦叠嶂、方圆不知几千公顷。
山腰以下各类树木茂密丛生,各种野生菌类、苔藓和蕨类植物遍地都是,深谷幽处还有流泉飞瀑、碧水幽潭,走得深入些还能打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山腰以上常年云雾缭绕,古木参天,阴森蔽日,一旦进入极易迷失方向,偶尔还有不明野兽的嚎叫声,而山顶终年雾霭茫茫。
闻家村的村民一般都在山腰以下活动,决不敢轻易越过界限。
闻家兄妹一大早就赶着骡车进山,路上还捎上几个进山捡拾柴火的孩子。
进山捡拾柴火、收集干草是村里孩子必备的活计,每天都有不少孩子进山,有时有大人带着,但多数的时候是小孩子自己成群结队地去,互相有个照应。
“闻大哥,你们今天是要去镇上吗?”说话的是谢大娘的女儿春儿。
“不是,我们也是进山捡拾柴火。”闻道笑着回道。
“捡拾柴火还需要赶骡车去?我自己都能背回来。”一个头顶双角、小个子的小男孩撇撇嘴道,说罢还斜了一眼闻香。
“石头!你懂什么,闻大哥自有道理。”春儿立刻呵斥了一声小男孩。
“小妹身体刚好没多久,我不放心她自己进山。”闻道笑笑解释道。
“我们要捡一大车的柴火,能不拖车去嘛。”闻香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屁孩还歧视我了嗦,哼。
春儿原本还想帮闻道他们一起捡拾柴火的,但是捡一车枯枝要花不少时间,春儿家里的活计不少,不好耽误她的时间,闻道委婉地谢绝了她的好意。
在山脚下,兄妹两人把几个孩子放下,然后继续赶车往山里走一段,路上经过曾经摔下的山谷时,闻香还给它鞠了把辛酸泪。
穿过山谷是一条岔路,一边往城南县城,一边往山里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捡拾枯树断枝、收集残枝落叶,沿路是一排长满野果子被压得弯弯的树木,这是酸果子,吃起来又酸又涩,骡子倒是喜欢,一路走一路吃。
路上,闻香又惊奇地发现了一片花海,一大片盛开的各色玫瑰在春风中微荡,一片流光溢彩。
“哇!”闻香哇哇大叫着冲进了玫瑰花丛中,惊起了一大片蝴蝶飞舞。
“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花香刹那间充满心间,令人精神一振;走过玫瑰花海,又发现了一片玉兰、牡丹、丁香,这里简直是花的海洋、花的世界。
闻香动手挖了几株花苗,打算带回家,相信这些花儿在院子里盛开的话,一定是一种美的享受。
沿着花海继续往前走,是一片薄荷、紫苏、艾草,这可是居家必备的良品,也挖几株回家。
第四章 草木育苗
带着十几株花苗,闻香回到和闻道分开的地方;闻道已经在树下休息了,正吃着窝窝头,见闻香回来忙招呼她过来吃东西。
“哥,我在那边发现一大片花海,好多鲜花盛开。”一见大哥,闻香就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
“是吗?有花就有花呗,路上没事吧?哥让你别乱跑,你非不听,要是又像上次一样摔了可咋办?”闻道又开始语重心长。
“没事的,哥,就在附近,有啥事我肯定敞开嗓子叫你。你看,这是我挖的花苗,回去种在院子里,香香的。”闻香把一兜花直接捧到闻道跟前。
“这花朵可真大,山里竟有这样的花?以前可没见过。”闻道有些小惊讶。
“就在前面,走,我带你去看。”闻香立马邀功。
“好了、好了,快吃东西吧,咱们上山是捡树枝的,不是来玩的。”
“知道啦。”
这个闻道大哥可真没什么趣味性,就是憨厚、老实,不过对妹子是真的好,可惜原主已挂,闻香有点小内疚,虽然说不关她的事,不过以后还是对闻道大哥好一点吧。
兄妹俩在山里又拾掇了好一会才把骡车装满,两人靠着骡子顺利把枯枝树叶拉回自家田里。
闻道在闻香的指挥下,在边上挖了一个大坑,再扔进枯枝断叶,然后点火燃烧。熊熊燃烧的烟火,吸引了附近不少正在耕地的村民过来围观。
“闻道,你这是在干啥呢?”
“闻七叔,我在烧草木灰呢。”
“啥是草木灰?”
于是闻道又把小妹的理论复述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是爹教的。
“我可没听你爹说过,也没见你爹烧过,往常咱们都是烧秸秆下肥的。”
“闻七叔,这个和烧秸秆是一样的呢。”闻香连忙眨巴着眼睛附和道。
“是吗?”
“兴许是吧?”
“是一样的吗?”
“这也是肥料?”
大家围着火堆议论纷纷未果,又各自回去犁地了,毕竟要备战春耕,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可没有工夫闲聊。
围观的村民走后,闻香又细细和大哥说了该如何施用这个草木灰,主要是施用前要用少许水喷湿,然后施于泥地四寸深处,再覆土在上面,用作基肥。
“烧草木灰”的奇怪行为被村民各种围观又议论纷纷,两人的内心都有点惴惴不安。
为了减少被围观的情形,两人又挖了两个坑赶紧把草木灰烧制完毕,再用麻袋装起来备用。
肥料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关键是育苗,这可是关键的一步。
育苗的首要是挑一块肥沃、向阳的苗床,在自家田地里单独犁一块出来,将床土疏松后用草木灰做基肥,后期再追施发酵过的农家肥,就制成了一块肥沃的苗床。
将事前晾晒过的种子放到黄泥水里充分搅拌,去掉漂浮的种子,剩下的种子放在水里浸泡7天后捞起来控干再进行催芽。
说到催芽,这可是一个技术活,闻香小时候只是跟着大人一起做,自己并没有干过。
不过闻道更是没干过,往年都是直接在田里播种的,这次闻香说什么先育苗,他真心不懂,但既然小妹说她懂,那就听小妹的。
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闻香指挥大哥烧水。
水要五十度左右,可是这里没有温度计,量温度完全靠手,她判断:把手伸到水里感受热度,能坚持七八秒钟左右就差不多了。
再用烧好的温水均匀浇洒浸泡好的种子,待热气消散后,再将种子铺在木板稻草上并置于土灶上,然后用小火给种子温热。
催芽不能超过三十度,闻香让大哥负责烧火,自己来观察种子的变化,确保种子的温度和湿度尽量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每隔一段时间就翻动一次种子,保持均匀受热。
两人足足忙活了两天才完成了催芽,但由于经验不足,只有七成种子成功发芽,后来两人又催了一次芽才把苗种补齐。
将催芽成功的种子凉一凉,待嫩芽长半分即均匀播种在苗床里,轻压后覆盖一层薄土,这里没有地膜,便只能盖一层稻草来保温和保湿。
才三天,经过催芽的谷种就密密麻麻生长起来,再过一周时间就开始郁郁葱葱。
兄妹两人第一次育苗就干得不错,两人都颇有成就感。
在这之前,闻家村并没有育苗的做法,闻道家地里育的秧苗疏密一致,苗壮杆粗,长势喜人,这可逃不过周围邻居的目光,大家纷纷过来围观。
有啧啧称奇的、有默默围观的、更多的是疑虑不解。
“这谷种还能提前长了?”
“这秧苗是怎么长得这么瓷实的?”
隔壁闻老四更是跃跃欲试,一直缠着闻道要学这个育苗的法子。
关于育苗之法,闻道兄妹两人早达成共识:书上学的法子。
见闻老四一直追问,闻道就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以前在学堂念书时,看过一本农学的书,这个育秧苗的法子就是书上教的,我们也是不懂,瞎胡闹的。”
“大侄子,看你说的,你家的秧苗这么旺,怎么是瞎搞呢!和你四叔还遮遮掩掩呢,咱们可是本家。”闻老四看着就有点不高兴。
“真不是,闻四叔,我们这个育苗法子可浪费种子了,都废了一小半的种子,才挑选出这些秧苗。”
“您要是想学,我就和你细细说,不过这个法子是真的很浪费种子的,我们也是摸索着试试看而已。”闻道笑着解释道。
闻老四一听又有些犹豫,他家可不像闻道家那么有家底,种子都是刚刚预留够,这些种子直接撒到地里,虽然弱一点,但大部分都能长出秧苗苗。
如果按照新法子培育秧苗,浪费种子不说,万一失败了,那岂不是完蛋。
闻老四想想又退缩了,决定还是看看再说。
打发掉闻老四,闻道暗自舒了口气,还不知道小妹的法子能不能成功,随随便便就教别人做的话,万一失败了,他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地里的出息可是庄户人家一年的期盼,可不敢乱来。
第五章 另辟蹊径
闻家育苗之事一传二,二传三的,传得小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闻道的本家大伯闻仲把闻道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通,末了还是叮嘱一番:“你对农作有不懂的,尽管来问问你哥哥们,自己不能瞎胡闹,这书上之事,又是第一次,还得多斟酌斟酌。”
在大伯面前,闻道自然唯唯称是,但调转头回到家里,还是跟着闻香继续干。
接下来闻香又指挥闻道如何照看秧苗,经过一个月的悉心培育,又追施了一轮农家肥,闻家的秧苗长得健壮又旺盛。
待到清明祭祀祖宗后,闻家兄妹就一起把育好的秧苗移种到田里去,接下来只要把田间管理做好就行了。
村里,各家田里的秧苗也陆陆续续长了起来,只是疏密不一致,苗弱杆细,对比闻家的秧苗大家都有一点失落感。
邻田的闻七叔对着闻家的秧苗更是大叹:“真看不出来,你一个读书郎,种田也是一把好手啊,明年叔也要跟你学一学哈。”
“七叔,您过奖了,我这秧苗还不知道会长得咋样呢,我要多向七叔学习才是。”闻道谦虚道。
“呵呵,好好,邻里邻舍的,有啥事大家都搭把手呗。”闻七叔是一个爽朗的人。
闻老四后悔了,他后悔没跟着闻道一起育苗,现在对比自家地里的“歪瓜裂枣”,心情十分低落。
田地里的活算暂时告一个段落,闻香寻思着是时候想办法改善一下伙食了。
地主家的那半吊子钱,闻道一直留着,说是专给妹子补身子用,闻香思来想去决定打这笔钱的主意。
闻道每天都在地里忙活,根本不知道小妹的心思。闻香便直接不问自取,带着八十文钱径直就去了村头马大娘家。
马大娘夫家也姓闻,家里有十来口人,所以谋生的事项也多,其中的一项就是蓄养一群母鸡专生蛋和孵化小鸡,再拿到镇上去售卖贴补家用。
闻香刚到马大娘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狗吠声,唬得她连忙后退几步,幸好有人立马呵退大狗。
待进了门,闻香便脆生生地叫人,给马大娘家的老太、儿媳妇、小姑都问了一圈好。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大家眼里,闻香虽然疯了一回,但现如今看来是全好了。
“闻香,今儿怎么有空来大娘家啊?”
马大娘正在院里择菜,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春耕,到别人家闲逛唠嗑的是极少,村里的孩子不到十岁的也算是劳动力了,什么活也得干一点。
“马大娘,我哥让我来你家买几个小鸡仔。”闻香面不改色地扯谎。
“哦,那敢情好,前儿刚下了一窝新的呢,每个都肥壮肥壮呢,走,我带你去看。”一看有生意做,马大娘脸上都笑开了花。
养鸡么,首要是为了生蛋,当然要选母的。
闻香暗自寻思了一会问道:“大娘,这鸡仔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你随便挑。”
“大娘,我只有八十文钱,大哥要我买二十个回去呢”闻香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说。
“咳、咳,这上好的鸡仔,收五文钱真不贵。”
“唉,那我只能到别人家再问问看了”闻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身佯装要走。
“哎、哎,闻香---”马大娘立马拦住她:“这鸡仔真的很壮,你看,你仔细再看,一看就知道以后能多生蛋呢。”
“我也想买大娘的鸡仔,可是我真的只有八十文钱,我还是去别家买吧,不能让大娘吃亏。”闻香笑眯眯的。
“看你这丫头说的,要养鸡就从大娘这里挑,准保多生蛋。”
马大娘寻思:别人上门收鸡仔只给自己三文钱一只,自己带到镇上也只能卖四文钱,还得往返的花费,这丫头自个上门拿,自己不用额外花费,也算是赚了。
这么一想,马大娘就舒心了:“行吧,都是自家人,就给你挑二十个最好的。”
“我自个挑,我要选漂亮的。”闻香不等马大娘动手,立刻自己跑进鸡圈里挑起来。
她瞅着那只不错,就把鸡仔倒提起来,装模作样看一下脚胫的大小,拨弄鸡仔的羽毛看颜色光泽。
其实是翻看鸡仔的后门,暗自查看有无小颗粒状突起,最后挑了二十个没有突起的,这些都是母鸡。
闻香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区分母鸡和公鸡的?不过她这个挑法肯定没问题,排了八十文钱给马大娘便满载而归。
闻香家里是有鸡圈的,但以前父母养的鸡早就被闻道赔了个精光,现在她决定把养鸡这活给整起来,至少以后有鸡蛋吃啊。
小鸡仔毛茸茸的,捧在手里是挺好玩的,但饲养起来很是要费一番功夫。
鸡仔因为幼小,对天气变化很敏感,稍有不慎就会死亡。
为此,闻香决定另外搭建一个小鸡棚,在柴火堆里挑了十几块长木头,用麻绳连接绑紧做成一个鸡笼状,鸡笼底部则铺上厚厚的树叶,树叶之上再置一层干燥的枯叶,最后再用蓑衣覆盖顶部以防雨水。
鸡笼的位置也是再三挑选,最后选定了鸡圈稍背风的一块地势高的位置,底部则用石头垒起架空,确保既温暖又不太湿润。
闻香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把小鸡仔暂时安顿好,最后又给小鸡仔准备上水食才算完事。
小鸡仔要长得快长得壮,光吃米麸和菜叶是不行的,得想办法给它整点蛋白质。
闻香思虑片刻后出门上春儿家。
春儿家就在隔壁,她比闻香略大两岁,往日里和闻家多有来往,此刻正在院子里摘菜。
闻香一进门就笑着打招呼:“春儿姐,我来找你耍啦。”
“哎,闻香,你来啦,进屋坐吧。”春儿直起腰来就要支应闻香进屋。
“不啦,我帮你摘菜。”闻香说着就上前帮春儿摘菜。
“春儿姐,这油菜可真青翠,准好吃。”闻香笑嘻嘻地先拍一个马屁。
“那你带点回家吃呗。”春儿是个大方的人,说话一点都不含糊。
“那就谢谢啦,对了,石头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他在隔壁和小毛驴玩呢,你找他?我叫他回来。”春儿转头便朝另外一边邻居大吼:“石头------石头------”
“干吗?”不一会,石头就在隔壁探出头来。
“石头,是我找你。”闻香主动和石头打招呼。
“你一个丫头片子,找我干吗?”石头哼了一声。
“石头,你知道哪里有地龙吗?”
“我干吗要告诉你。”
“哦,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对付这种小屁孩,闻香驾轻就熟。
“谁说我不知道的,我当然知道啦,我能不知道吗!”石头果然跳脚。
“真的?”闻香用眼神表示了怀疑。
“当然,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小小的一个激将法,就让石头立刻就要自证清白。
嘿嘿,闻香跟在石头后面,默默地笑了,和小屁孩打交道真是太没挑战性了,内心深处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第五章(二) 地龙的末日
两人一路小跑到河边的淤泥滩上,石头熟门熟路地开始挖洞引地龙,不一会工夫就夹出好几条,闻香立刻大赞:“干得好,石头,干得漂亮,你可真厉害。”
“那当然了,要说抓地龙,全村我第一。”石头骄傲得一逼。
两人一起挖了半刻钟,抓了二十几条大地龙,凯旋而归。
“闻香,你要地龙来干吗?”石头之前一直表示自己啥都懂,结果还是忍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
“养地龙啊。”
“啊----,地龙还要养啊,直接去河边挖不就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要养很多的地龙,河边每天都能挖几十条、上百条的地龙吗?”
“这可不一定,有时候又挖不着。”石头实话实说。
“哼,我要养出上百、上千条地龙来。”
“哇!”石头瞪圆了眼睛,惊叹道:“咋养?”
听了闻香的养地龙大计,石头干脆不回家了,直接跟着闻香去看看地龙是怎么养成的。
其实,闻香也没养过地龙,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上辈子的小伙伴们就特别擅长鼓捣各种条虫,而养地龙喂鸡仔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现在嘛,依葫芦画瓢即可。
“石头,你说咱村木匠那里有没有木箱子啊?”
“我不知道。”石头只对上树掏鸟、下河抓鱼感兴趣,这么专业的活可不大了解。
“走,我们找木匠去。”闻香顺理成章让石头带路。
木匠家在村尾,是个外来户,姓吴。
两人敲门进来的时候,吴木匠正在打一个樟木柜子,听了两人来意,他表示可以打闻香想要的那种木箱子,不过需要四十文钱。
“吴叔,我不需要整块的板子,随便拿个边角料给我拼凑一下就行了,也不需要好木材,给我最差的木头、不散架就行。”
“哦,要是这样的话就收你二十文钱,不过,这样的空架箱子有什么用?”吴叔奇道。
“养地龙!”石头抢着大声应答。
“嗬,地龙有啥可养的,你,那可糟蹋了木箱。”吴木匠有点不高兴。
“吴叔,你就帮我做吧,我养地龙有大用处呢,必须得木箱子,木材就用最差的,这样也不会糟蹋啦。”闻香连忙娇声软语哀求,生怕吴木匠不干。
“闻香,你哥知道你要打这个木箱不?”吴木匠还是有点犹豫。
“当然知道啦,看,这是我哥给的钱。”闻香又面不改色扯谎。
“行吧,那我就打了,这种空架子简单,你在这等一会儿就行了。”看在二十文钱的份上,吴木匠还是同意按照闻香的想法打木箱子。
趁着吴木匠忙活的空隙,闻香顺便参观一下吴木匠的工地:
院子边上的柴房里堆积了不少木料,只是看不出是什么木材;院子中间则立着一个两开的樟木柜子半成品,刚做好了本体,柜脚和柜面还没打造。
闻香围着柜子打量,感觉吴木匠的手艺还不错,榫卯接得很好,也许家里应该配一个。
“吴叔,打这个樟木柜子要花多少钱?”
“这可不便宜,至少要四两银子,做新娘子嫁妆可气派了;等你出嫁让你哥陪嫁一个。”吴木匠还顺便打趣一下闻香。
“呵呵。”闻香假笑了几声,出嫁可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再说了,她才十岁,嫁什么嫁。
唉,十岁能干啥,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上学,应该无忧无虑地玩乐和享受人生,而不是在这里绞尽脑汁解决温饱问题,人生真是太喜怒无常了。
在哀叹了半天惨淡的人生后,闻香和石头抬着新鲜出炉的长条木箱子回家。
有了石头这个免费劳动力,闻香自然不客气:
指挥石头把堆肥的泥土铲进木箱子里,表面覆盖上腐烂熟透的庄稼秸秆、杂草、骡马粪等,再细细搅碎混合,确保泥土松软。
最后,淋上水,让泥土充分湿润,再放进地龙就大功告成了。以后就两天查看一次,补充一些粪便、秸秆、稻草,蔬菜残叶即可。
估计是觉得新奇有趣,石头干得可起劲了,还要求以后每天过来看地龙,闻香笑吟吟答应了。
不久,闻道回来,看见这个养地龙的木箱子,一头雾水地问闻香:“养地龙来做甚?”
“哥,这个地龙的繁殖非常快,蛋白质超高,用它来喂养,鸡仔能长得又快又壮。”
“你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听不大懂,但自从稻谷育苗术后,闻道对闻香是愈发纵容了。
“哥,想法奇不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作用,对吧?”
“对、对,咱家闻香最聪明了,以后哥要多跟你学习。”
看来,闻道这个妹控是彻底没救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闻香的鸡仔长得那是又肥又壮,并且陆陆续续开始产蛋。
自此之后,闻香家的菜谱就迅速被韭菜煎蛋、芙蓉蛋、水煮蛋、葱花蛋、荷包蛋、蛋炒饭、蛋花汤等各种花样蛋式霸占,吃得两人都有点打嗝。
两人都觉得:鸡蛋虽好,也架不住天天吃,一日三餐都吃啊,太奢侈、太浪费、太腻了,是时候换换菜谱了。
一日恰逢赶集日,闻道主动动员妹子去集市卖鸡蛋,顺便买点别的回来换换口味。
在闻家村,去城南县城赶集可以算是工作之余的悠闲活动,闻香兄妹俩打算赶骡车去,顺便把春儿家的也拉上,都是顺路,也不浪费脚力。
由于石头的撺掇,春儿家也养上了地龙来喂鸡。一开始谢大娘还骂石头瞎搞,就知道玩,后来看到鸡苗果然长得又快又壮,下的蛋也特别大只,又大赞闻香聪明,这次他们家也带了一箩筐鸡蛋去集市卖。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的,谢大娘还多次称赞闻香聪明,以后谁娶了谁有福。
这话一出,石头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闻香内心也是一头草泥马过去,这里的人真是三句不离嫁娶。
春儿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表现得有点沉默寡言,偶尔才说两句;闻道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全程笑吟吟的地陪笑。
谢大娘经常赶集,没啥兴趣逛街,等到了集市,她就负责摆摊卖鸡蛋,其余四人则一起到处逛逛。
闻香是第一次到城南赶集,真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店铺什么摊位都要去看看。
石头只对吃的、玩的东西感兴趣,无奈囊中羞涩,春儿只肯给他买一串糖葫芦舔着,余钱都用来买了生活必需品,以及扯了几尺布。
闻香也买了一个布头,寻思回去怎么也得缝两件贴身衣物才行,不然不习惯。
第六章 百货楼
一行人找了一处最大的杂货铺,这铺子名字听着就一股现代风,百货楼,可惜中间缺了一个“大”字,不知道楼主是不是穿越君。
众人进去一看,货品还真是琳琅满目,啥都有,也算对得起它这个大名了;趁着春儿在挑选货品,闻香径自找柜台上的伙计询问:“这里有卖盥洗用具吗?”
“小姑娘,可是指软毛刷子?”
“真有啊,我看看。”闻香接过伙计递来的软毛刷子,发现:这是一个竹木制成的类似牙刷的用具,一头镶嵌着软毛,看着还不错,虽然比不上牙刷,但比柳枝强百倍啊。
“小哥,这个是什么毛?”
“马尾的毛,很软的;这里还有牛骨、牛角做的软毛刷子,这几个就稍微贵一点。”
闻香举起手中的刷子,无比惊讶:没想到这世界都已经有“牙刷”了,并且已经商业化。
村里的人一般都用杨柳枝刷牙,家里富裕一点的人家再蘸上青盐,就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闻香之前一直用杨柳枝,刷牙的时候就用牙齿不停地咀嚼杨柳枝,用柳枝露出来的纤维摩擦牙齿,如果再配上粗盐,嘴里就像是在嚼木头沙子,硬邦邦的,超级不舒服。
她原本还想做个软毛牙刷,现在不用了,直接买就完事。
“小哥,那这些毛刷子卖多少钱?”
“竹木的十文钱,牛骨的二十文钱,牛角的二十五文钱。”
“真贵啊,能不能便宜一点?”
“小姑娘,这个软毛刷子都是从外地贩回来的,路费都花费不少,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不能再少了。”
“那我要两个呢?”
“要哪种?”虽说不能优惠,但小哥的嘴巴还是挺老实的。
“竹木的。”闻香也只能买最便宜的了。
“那两个竹木的收你十八文钱,不能再少了。”
唉,没得少也只能买了,既然看到了刷子,那么她就再也不想用柳枝了,最后闻香还是掏钱买下两只毛刷。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有了“牙刷”,那就得配牙膏啊。
“小哥,那牙膏卖多少钱?”
“牙膏?什么是牙膏?”小哥竟然一脸茫然。
“就是---那个----呃,那这个毛刷蘸什么东西来刷牙?”
“哦,你说的是青盐啊,有啊,你要多少?”
“除了青盐就没有别的啦?”闻香不死心。
“就是青盐啊,都是用青盐。”
“哦,那算了。”这里居然只有“牙刷”而没牙膏,差评。
闻香继续在店里挑挑拣拣,除了软毛刷子以外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惊艳的东西,最后只好买了一些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以及一个腊鸭,是的,她也认为菜谱必须换换花样了。
石头则一直纠缠着春儿要买了一份干果,小孩子对零食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等闻香和春儿买完东西出来,却不见在门口等待的闻道,两人四处张望了半天才发现闻道站在一家书店门口,他手里捧着一卷书,正低头看着什么,表情既严肃又认真。
闻香轻轻地走到大哥身边,探头一看,只见满篇之乎者也,原来是时事文章。
闻道被闻香唬了一跳,表情似乎有些讪讪的,急忙放下书卷问道:“你们买完了啊?”
“哥,你要买书吗?”
“不是,不用了,咱们走吧。”闻道说完就转身离开。
闻香匆匆扫了一眼闻道刚才拿在手上的书,是一本《问策于廷》,来不及细想,三人连忙小跑着去追闻道。
回去的路上,大家还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因为没有买到牙膏的缘故,闻香经过药铺的时候,还专门买了些茯苓粉、金银花什么的,打算自己配置牙膏试试,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点小财。
她原本还想买田七粉的,但实在是太贵,一两就要四十五文钱,只能肉痛放弃:自己用的话太奢侈,还是先用便宜货吧。
而且这里的药铺都没有香料,不然她就可以添加一些乳香啊、龙脑之类的植物香料,搞出来的牙膏说不定有市场,毕竟她的专业就是制药,老本行就是配置香料、制作熏香。
在春儿眼里,闻香买的软毛刷子、药材什么的纯属多余,要来干啥,白花钱,忍不住痛心疾首地劝阻了两句,但完全被无视。
她原想着闻道会阻止闻香乱花钱的,可惜闻道一直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妹又败家了。
四人一直逛到了下午才和谢大娘汇合。
两家人的鸡蛋都是卖一文钱一个,因为他们卖的鸡蛋个头都比较大,所以销路还是可以的,两筐鸡蛋都卖光了,共得一百七十二文钱。
春儿家的是九十三文,闻香只有七十九文钱。
这段时间,闻香兄妹俩吃了不少鸡蛋,所以卖的不多,不像春儿家的鸡蛋基本都留着来售卖,吃得很少。
闻香算了算今天的消费,带来的两百文钱全用光,这完全是入不敷出的节奏啊,不由得惆怅不已:这个寅吃卯粮的、没进账可不行,得想想办法了。
赶集回来后,闻香开始专注于配置牙膏和养地龙喂鸡;期间还不忘指挥闻道对已经开始孕穗的稻谷进行第三轮施肥。
肥料是早早就发酵好的农家肥和烧制好的草木灰,兄妹俩的日子过得平稳又充实,唯一不顺的是,牙膏配置屡屡失败。
她把茯苓粉、金银花粉、细青盐用各种比例混合,得出来的成品虽然刷牙效果不错,但是味道不咋地,含在嘴里一股子涩涩的怪味;自己用还凑合,想卖的话,估计没啥市场,还是要想办法改善味道才行。
某日,闻香正在院子里伺弄菜地和花花草草。
前段时间,院子里的菜地已经被她捯饬得像模像样,施用了草木灰的土地肥力感人,葱、蒜、黄瓜、莴笋、番茄、韭菜、油麦菜等一茬茬的长得绿油油的。
从山谷里移种回来的薄荷、紫苏、艾草也长势茂密;栅栏边上的玉兰、牡丹、丁香,迎风摇摆,花香袭人。
闻香站在院子中央深深吸口气,感觉这一刻的田园生活颇有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
她正感慨呢,忽然听见院子围墙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少女正在边上走过。
第七章 两个逗比
就在闻香思索这两朵娇嫩的祖国花骨朵是什么来头的时候,那个女花骨朵突然大惊小怪叫起来:“哇,好漂亮的花啊!”,然后不管不顾地闯进了闻家小院。
后面的一群人也跟着不请自入地涌进闻香家的院子,那个女花骨朵扑进了闻香的花丛中自顾陶醉,并且不由分说就摘了两支牡丹花。
“哎,嘿,你干啥呢?”这下子,闻香跳脚了。
“咳,咳。”里正家的小霸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闻香,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平日里,村里就两拨小孩,一拨是石头为首的穷人家的孩子,一拨是小霸王为首余庆之家的孩子,现在来的就是小霸王这一拨人。
素日里,闻香主要是和跟石头这一拨人为伍,和小霸王没啥来往,既然小霸王要逞威风,闻香就应景答了句:“不知道啊。”
“哼,他们家可是给了你一大笔钱呢,摘你一朵花怎么了?”说着,小霸王状似小声、实则大声,在男花骨朵边上“窃窃私语”:“这丫头就是上次被你们家马车撞下山谷的那个!”
“哦-----”男花骨朵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呵斥女花骨朵一声:“三妹,你怎么能乱摘花呢,快还给人家。”
“哼!我偏不!我还要在家里都种上这个漂亮的花。”女花骨朵一脸傲娇地宣布。
那男花骨朵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反而转头对闻香说:“小姑娘,你这个是什么花?”
“花中之王:牡丹花。”闻香冷冷地回答。
“花中之王?那,要不,我买了你这个花?”
哈?闻香可真是被这对活宝给气笑了,一个骄横无礼,一个虚伪假斯文,看见就让人忍不住要怼他们,于是慢条斯理回了句:“那我不卖行吗?”
然后这对活宝愣住了,显然,之前他们就没遇到过:要不到或者买不到的东西啊!
不过,他们有着非常称职的帮手----小霸王立刻朝闻香开炮:
“卖,干吗不卖!张公子要买你的花,你就该偷笑。你不卖给张公子,还能卖给谁?谁会要你的花?别忘了,你可是拿了人家一大笔钱的,哼!”
这个小霸王,地痞流氓的气息十足啊,闻香觉得她要是不卖的话,小霸王准能跳到她身上痛殴自己一顿。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群人就已经扬长而去了;对了,还撬走了她几株牡丹花,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几十个打发叫花子的铜板。
闻香的内心感觉握了个大草:牡丹花可是花中之王,是几十文钱就能买到的吗?呵呵,这笔账我记下了。
等这一拨人走了,石头才在墙头上冒出来:“闻香,你被打了没有?”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闻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没好气回答:“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希望我被打啊?”
“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石头立马来了个否定三连、有点不好意思地溜下来:“我帮你收拾吧。”
估计是因为刚才没敢出头帮忙硬杠小霸王,石头有点小内疚,所以麻溜过来帮闻香收拾院子。
石头是穷人家的孩子。往日里,大人肯定是三令五申不得惹事,他不敢挑战村里的小霸王,这个闻香还是理解的,毕竟有时候这可能不仅仅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事。
两人正收拾着,闻道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一地狼藉,忙追问发生什么事情。
石头抢先汇报了小霸王强抢鲜花的过程。
“小妹,你没事吧?”闻道的关注点首先还是在闻香身上。
“哥,我没事,他们就是想要那个牡丹花而已。”闻香笑道。
“你没事就好,那个,闻正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闻道犹犹豫豫、勉勉强强帮小霸王洗了个白。
小霸王的大名叫闻正,真是白瞎了这个一身正气的名字。
“哥,你就别担心啦,花没了,我还可以去山里挖的,再说了,他们还给了几十个铜板呢。”
看来,自个家也是惹不起小霸王的,闻香也就坡下驴了,免得闻道大哥为难。
不过是几株花而已,最好就是让它随风而去,不然闻道大哥既心疼小妹又不能得罪族长里正家,岂不是左右两难、进退维谷,徒伤悲而已。
“好妹妹!”闻道忍不住撸了一把闻香的头:小妹这么懂事,也怪自己不争气,要是自己能-------。
想到这里,闻道默默叹了口气:“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
“哥,我和石头再去山里挖几株花回来。”闻香看着这几个窟窿,强迫症就要发作,决定马上填平去。
“就你们两个啊,要不,还是我带你去吧。”闻道这个妹控又发作。
“不用、不用,真不用,哥,我们骑大青去,很快回来。”闻香招呼石头就出门往山里去,石头也乖乖地一起跟着。
一路上,他对小地主老财进行了各种批斗吐槽,概括来说就是:要不是他家怎么怎么样,我早就把他锤翻在地了。
闻香觉得:她和石头就是阿Q附身,从精神上打赢了农民翻身仗,实际上怂得一比、任人宰割,但是不怂的话,又可能遭受降维打击,扑街的人生真是,唉,一言难尽。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垂头丧气的两人在山里来回扑腾了两圈,结果怎么都找不到那开满鲜花的山谷了。
不可能、没道理啊,闻香惆怅了:那天就是顺着这个石碑往里走一小会儿就到了,现在都走出去老远了,四周还都是林立的树木,啥山谷、啥花都没有。
闻香不信邪,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出去了老远,还是啥都没有,除了树木还是树木。
石头一直在旁边叽里呱啦个不停:“真的是这里吗?这里哪有花山谷?我从来就没见过。这山里,哪个旮旯我不熟悉!我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花!你是不是撞坏脑袋了??”
烦得闻香真想锤他一顿,但是花的山谷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两人只能捡拾一堆柴火,灰溜溜地下山回村。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闻道大哥却不在家里;闻香正纳闷,春儿就主动来汇报:“闻香,你哥去你大伯家了,叫你也去家里。”
“知道了,谢谢春儿姐。”闻香犹豫片刻还是往大伯家走。
第七章(二) 又一逗比
素日里,因害怕出篓子,闻香很少往亲戚家里去闲逛的,万一人家问个啥啥的,自己却答非所问,又或者一无所知,岂不是要引起怀疑,她可不想被祭天灯。
上次闻香被无知村妇强行驱邪后,闻家大伯闻仲就把兄妹俩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又巨无遗细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道实在不敢把他们做的离谱事说出来,只好避重就轻地说只是摔迷糊了,后来就无大碍了。
闻香的脑袋被闻家大伯拨过来、拨过去地仔细查看的时候,她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幸好,闻家大伯并没有穿透人心的眼睛,他看闻香已经正常了,就不再纠缠,只是严令兄妹俩以后有什么事情必须告诉他。
所以,闻香一路走一路心神不定:大伯突然把他们兄妹俩叫过去,不知道所谓何事呢?
村子中心位置分布着十来户人家,每户都是村里的“上层人士”,是有田有地、有钱有势的人家。
族长里正家位于这个圈子的中心位置,其他人家散布在周围,闻香大伯家就在圈子的外围,也算村里的上层人家之一。
闻香的爷爷奶奶已过世,临走前给两个儿子分了家,老大闻仲继承了老闻家绝大部分的财产,而闻香父母只分得四亩地和一间三开的房屋。
这样的分家,如果按照闻香的逻辑来说,那显然是相当的不公平,不过在闻家村,这样的分家纯属正常,闻香也就入乡随俗了。
总之,大伯家也算是小地主了,吃穿住行比闻香家强百倍;家里十几亩地,典出去了大半,直接收租;自家打理几亩,也不荒废农活。
大伯娘张氏名下有五个孩子,老大闻信、老二闻敬、老三闻章、大女闻青、小女闻兰;老大、老二、老三都已经娶妻生娃,两个女儿则待字闺中。
虽然只有十几亩地,但在村里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小地主之家,可惜家里没有读书人。
闻仲本来对侄子闻道指望挺大的,无奈兄弟早亡,最后闻道还是回家务农了,他心里失望至极,但是自弟弟闻季过世后,他对兄妹俩还是多有照料。
闻香走到大伯家门口时,一个穿着翠绿色、窄袖对襟襦裙,头上梳着双平髻的女孩正走出门来,见到闻香忙招呼:“二妹,你怎么才来,马上要开饭啦。”
“闻青姐,不好意思,家里的活计多,我来迟了。”
闻青领着闻香进了院子,两人先是去上房报到。
上房是闻香大伯闻仲日常起居的地方,闻香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大伯说:“地里的粮食准备要收了,你们人手少,正好叫你二哥过去帮忙。”
里间,闻道正陪着大伯说话,听了这话忙推辞:“大伯家的粮食也要收割,怎么好让二哥来帮忙呢,我自己能忙得过来。”
闻香进门,先是脆生生给大伯问了声好,然后笑道:“大伯,二哥还是先忙完家里的活才好。”
“你们就不要推辞了,地里主要是佃户忙活,况且今年家里又来了帮工,不会耽误活计的,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就开工。”最后大伯一锤定音。
闻道兄妹只好诺诺地答应下来,随后大伯又关心了几句就把闻香打发出去,闻道则继续陪坐陪聊。
闻香来得确实有点晚,院子里的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晚饭安排了两个席面,男人们一桌、妇人小孩们又一桌。
闻香赶紧给大伯娘、大嫂、二嫂等人问好,帮忙端菜摆碗筷,就座后主动挑了个角落位置,尽量降低存在感。
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坐在对面的小妹闻兰娇声娇语道:“闻香姐,今个儿你怎么来那么迟?大家都等着你呢!”
闻兰才十岁,是大伯家的小女儿,自小娇宠得惯,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脾气还挺有大户人家风范的,而且她老喜欢怼闻香,挑闻香的刺。
这是什么情况啊!?按说两人是没什么利益冲突的,可是她逮着机会就是要闻香不痛快,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我上山捡柴火,所以回来晚了,回来才晓得今儿要过来呢。”闻香含笑解释道,明明是没提前通知,现在却要埋怨她来迟,这个锅她不想背。
“哎呀,大郎早早就去你家了,怎么就不知道呢?”闻兰步步紧逼。
大郎是大伯家的长孙,大哥的长子,今年6岁,平素就好和里正家的小霸王厮混;今天他确实是来了闻香家,不过在小霸王大闹闻香家的时候,可没见他吭一声,最后溜得还挺快的。
闻香转头看向大郎,大郎却在低头啃鸡腿,似乎完全不晓得别人在说什么。
算了,他一个小屁孩懂啥,闻香便回头笑道:“那看来是我出门太早了。”
“是吗?”闻兰还要啰嗦,却被张氏打断话语:“迟一点有什么打紧。闻香,你今年可瘦了不少,来,多吃点菜。”
“就是,二妹快吃吧。”闻青也笑笑道。
“哼-----”闻兰虽然不再说什么,但还是瞪了闻香一眼。
今天这顿饭来得突然,不过菜式还挺丰富的,肥腻的煲鸡、香脆的炸丸子、酸笋焖鸭、葱花煎蛋,另还有几个素菜。
对现阶段的闻香来说这可是大餐,不过有闻兰在旁边,她还是吃得比较克制。
尽管这一年过得比较艰难,但是以前她可是陪客户吃遍八大菜系的吃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这个席面放在当前那是相当可以,搁到后世也就是一顿家常差不多,她在心里默默发誓:“姐忍得住,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狠狠吃个够本。”
按理说,闻道大伯家也不是能吃得起这种家常菜的,所以后知后觉的闻香才发现来了三位客人,主席上有两个陌生面孔: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小青年。
两人穿着光鲜亮丽,应该是为了串门新做了衣裳,大叔看起来就精通人情练达、善于迎来送往,一副精明生意人的样子,小青年则有点腼腆,主动搭话得少。
还有一个是坐在大伯娘身边的妇人,衣着装扮和村里的人略有不同,一副笑容可亲的样子。
闻香注意到,妇人的关注点似乎在闻青的身上,而闻青也是有问必答,气氛十分友好,如果闻兰能不耷拉着脸的话,这家人应该是宾至如归的感觉吧。
酒足饭饱后,这家人辞别挽留,连夜赶回城里去;闻道、闻香也自行回家。
第八章 烦扰心境
一路上,兄妹两人边溜达边闲聊。闻香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可以问出来了:“哥,这家人莫不是来相亲的吧。”
“你啊,什么都懂!听大伯说,是给大妹找的人家。”
“嗯,我猜也是,那家人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在城里做杂货生意的。”
“好啊,那闻青姐以后就要嫁到城里去了。”
“唉!城里固然有城里的好处,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啊。”闻道的语气突然低落起来。
闻香侧头看向大哥:闻道面色平静无波,眼睛正凝望着远方,目光好似穿过眼前的屋宇、田野,落到遥远的天际,眼底隐隐透出了一丝寞落和哀伤。
看来,闻道大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闻香突然也情绪低落起来,生活的苦难也许从未离去------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愁绪与苦闷,村里的道路曲折弯绕,正似烦扰的心境,两人默默走完剩下的道路。
夜色渐深。
此刻,闻道大伯家,正房内烛光摇曳,端坐在正座上的妇人张氏面色不虞、正在训斥女儿:
“兰儿,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人家是来相看你大姐的吗?你姐能不能嫁到城里去就看今天了,你耷拉着脸给谁看呢?”
“娘,这都怪闻香,她老跟女儿作对。”
“和闻香有什么关系,就你一个劲说她。”张氏奇道。
“谁叫她不承认来迟了呢,就会找借口,明明就是她偷懒。”闻兰不服气。
张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懒不懒的,和你什么关系,她是你叔叔家的孩子,自然有她大哥、你爹来管。你还想管到她头上去了,这还轮不到你!做好你自己的事。”
“娘-------”
张氏喘了口气,摆了摆手:“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讲什么话,自己心里要有数。”
“还有,以后不要老是挑闻香的刺,同堂的姐妹,不和睦像什么话,多向你大姐学学。”
“哼!”闻兰气冲冲跑出去。
被甩开的门帘“啪”的一声猛地扣上,张氏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这丫头真是太骄纵了,是时候要好好拘束一下了;在家里自由惯了,以后到了婆家岂不是要吃大苦头。
她想到这里,又想到闻青身上,今天这个相亲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青儿年纪也到了,若是不成,难不成要在乡下寻觅?
唉,好不容易蹙摸到一家合适的,又是在城里,若是打了水漂-------
张氏想着又心痛起来:兰儿可真是个败事精,明明再三交代,不要惹事、不要惹事,偏生不听,这次可不能再让她散漫下去了。
张氏正琢磨着,突然帘子一动,一个男人踱步进来,正是闻道大伯闻仲。
“他爹,您看今天这个事----”张氏探起身来着急问道。
闻仲沉吟了半晌方道:“我看,那孩子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那孩子的性子呢就比较沉稳,又是长子,咱青儿也是沉稳能干的,若是能成亲家自然是好。”
“我瞅着也是这样,那妇人看起来也不是挑剔的人,对咱们青儿也是笑吟吟的,应该能成吧,不过----”张氏沉吟了半晌,有点犹豫道:“今天席上兰儿又挑闻香的刺,这两个娃娃老处不来。”
“你啊、你啊,都是你惯的!香儿和兰儿好端端的为啥处不来,同堂的姐妹,叫人看笑话。”
“哎,我已经训过兰儿几次了,她就是不听,这脾气也不知道随谁。”
“平日里,家里就数她最能折腾事,这一天天的大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我看,明天起就让她跟着老大媳妇好好干活,再不能让她无所事事。”
男人说话在理,张氏也不分辩,默默应下。
闻仲沉吟了一下又道:“前几天,族长找我过去说话。我听他的意思,道儿今年种的稻谷长势很好,是用了什么育苗法子,向我打听呢。”
“我这两天去田头看了看,他那几亩稻谷长得确实密实,穗也比别家的大;我琢磨着让老二去帮忙收割,看看最后收成怎么样。”
“真的?去年他们的稻谷还遭了殃呢,怎么,今年就丰收?”
“我也寻思着呢,今儿问他,还说是跟着书本学的,难道书上还有教这个?”
“道儿是读了好几年书啊,那肯定见多识广,咱们又不懂。”张氏想想又道:“可惜就是运气差了点,老不中。”
“可惜了。”想到早逝的兄弟,闻仲也伤感起来:“咱们家就是没一个读书人能撑一撑门楣。今年大郎也六岁了,忙完农活就让他上私塾去,省得整天惹事捣蛋。”
这话张氏也答应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才熄灯安歇。
另一侧厢房,闻兰正在逼问大郎:“大郎,今天你在闻香家到底是怎么说的?”
“什么?什么怎么说?”
“就是叫闻香到咱家吃饭的事!”
“噢-----”大郎应了声,转头又去摸炕桌上的肉脯。
“问你话呢----”闻兰狠狠地拍开大郎的手。
“哎,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来,大郎,你跟大姑说说,今天去你叔父家是什么情况?”闻青忍不住过来打圆场。
“没、没、没什么情况啊。”大郎抬头瞧了闻青一眼,又低头,左手捏着衣角揉来揉去的,半天才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道。
这种飘忽不定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表现,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有问题。
“我看还是揍他一顿吧。”闻兰挽上袖子,又想开打。
“哎,别、别,等我来、我来。”闻青忙制止妹妹。
两人对着大郎是好一顿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好说歹说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大早大郎就跑去找小霸王玩耍,后来才跟着小霸王一群人去闻香家,原想着是顺便告知自家请吃饭的事。
结果因为小霸王强抢鲜花的行径,他就把这事给搞忘了,后来想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才偷偷过去告知四叔。
二姑却去了山里,后来四叔就先过来,让隔壁春儿告知二姑来家里吃饭的事。
第九章 混合双打
这么曲折离奇的情节,两姐妹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闻青才道:“我就说吧,二妹迟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闻兰的关注点却已经不在闻香身上了,一个劲地追问:“抢花的那两个人是谁?”
“我听正哥说,是城里张家来的,那排场可大了,好几个仆从跟着呢。”
“张家?哪个张家?”
“张家,你都不知道?”大郎面露不屑,“就是把二姑撞下山谷的那个张家。”
“哦,那他们来这里干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哼,你还不是不知道。”闻兰得意地反击,末了又问:“那个花很漂亮吗?”
“漂亮,特漂亮,这么大一朵花。”大郎拿手比划着。
“二妹什么时候会种花了?”闻青疑惑。
“姐,明天我们去看看吧。”闻兰也被花吸引,决定明天一定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漂亮的花儿。
“时候不早啦,大郎回屋睡觉吧,啥事明天再说。”
大郎得令一骨碌溜下炕,跑回东厢房去了;屋内闻兰又撒娇了一番,硬缠着要闻青答应明天和她一起去闻香家才罢休。
大郎回到东厢房时,他娘李氏正打发二郎休息,见大郎这么迟才回屋,少不得训他几句。
大郎惯例是要顶嘴的,一来二去的,李氏也知道了小霸王抢花的事。
等儿子们都睡着了,李氏才跟自己男人闻信说起今天席上的事:“今天,小妹又和二妹拌嘴,那张家的还在席上呢,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她俩为啥拌的嘴?”
“不就是二妹过来迟了嘛。”
“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说?”
“可不是嘛,小妹从小就和二妹不对付,什么屁大的事都要攀扯二妹,也没人说得了她;在家里也是,谁都得让着她,什么事都得迁就她。”
“你是大嫂,平时就该好好教导她。”
“哎,你这话说的,爹娘平时都不说她,我能教导她什么。”
“还不是你们从小惯的,算了算了,明儿我和娘好好说说,不能再由着她了。”
“对了,还有一事,大郎说今天小霸王带着地主张家的人去二妹家闹事呢。”
“啥?闹啥事?今天四弟过来可什么都没说。”
“好像是张家的少爷、小姐看中了二妹种的花,二妹不乐意给,那小霸王就硬抢了去孝敬张家。”李氏也不是很确定地说。
“唉!这地主张家怎么老是和二妹过不去,上次害得她差点丢了小命不说,这次又是要闹哪样?不行,明天你得过去看看,他们那边啥情况?”
“行,明儿我过去看看,放心吧,我看二妹她笑嘻嘻的、啥事都没有,应该没事的。”
“这事先别和爹娘说,免得爹娘操心。”
“放心吧,我晓得的。”
“他们这是欺负我兄弟家没人啊,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也是欺负咱家没能人;唉,要是四弟早早中了就好了,这样咱叔兴许还在呢。”
“别瞎想这有的没的了,咱们平时多关照光照他们就是。”
“行,不早了,歇了吧。”两人闲话半天才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早饭的时候,当家妇人张氏率先发话:“今天开始,兰儿,你跟着你大嫂一起收拾家里的活,你大嫂干啥你就干啥,别的哪里都不许去!”
话音刚落,闻兰就跳了起来抗议:“娘,你干吗?干吗要我跟着大嫂干活。”
“你不干活,那你要干什么,家里谁不要干活?”
“那,那我以前就不用干!”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不,我就不。”闻兰不干。
张氏还没来得及说话,闻仲就气得猛拍桌面大吼:“反了你了!”
这一吼,可把众人吓了一跳,老爷子一般不发飙的。
闻兰也傻眼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同时遭受了来自双亲的混合双打,内心瞬间翻江倒海:这内心的委屈啊,就犹如翻腾的大海掀起的惊涛骇浪,猛烈地撞击着礁石,她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一地。
可惜,满桌的人都在默默看着,一时间竟无一人出声。
看着座上父母冷酷的表情,闻兰再也绷不住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接着就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哭着跑走了。
堂屋内一阵沉默,众人脸色各异,却出奇地一致沉默。
最后还是闻仲发话:“就这样说定了,老大家的,你娘年纪大了,对兰儿看顾不到也是有的,以后你要帮着看紧她,她要是再不听话,该骂的骂、该打的打。”
大房李氏闻言内心一阵苦笑,这烫手山芋咋就扔她手上了呢,但是她也不敢当场反驳,只能唯唯称是。
饭后,众人各干各活去,张氏端了碗面条来到闻兰屋内;闻青正在劝慰着闻兰,见张氏进来,忙起身让开位置。
张氏看到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着实有点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她有意要打磨闻兰的心意却不会变。
俗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心疼闻青,这次闻兰搅和闻青的亲事,让她有种迫切的危机感。
张氏出身并不是很好,当时能在家里几个姐妹之中脱颖而出嫁到闻家来,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机、费了不少劲的。
刚才闻兰被老头子责骂,几个儿子、儿媳妇都一声不吭,她就知道女儿有多不讨喜,而现在她还一副受了千般委屈的样子,张氏觉得是时候让她经受一下暴风雨的洗礼了。
“娘,爹干吗那么凶?”闻兰抽搭着不解地问道。
“兰儿,你十岁了,再过一两年你也要开始说亲事了。”
“娘,怎么突然说这个,人家还小呢。”
“不小了!青儿也是十二岁就开始蹙摸人家,现在都十四岁了,还没定得下来人家呢!”
这话让闻青有点失意,不禁轻轻撇开头去。
“昨天那人家不是来咱家了嘛,怎么没定?”闻兰有点愕然。
“你既然知道人家来相看你大姐,为什么在席上和闻香纠缠不休?是你姐的亲事重要,还是闻香的事打紧啊?平白让人家看笑话,以为咱家姐妹不和呢!”张氏顿时提高了音量。
“娘,这都怪闻香----”
“你还不认错!我说了几百遍了,你净当耳边风;人家看你们姐妹争斗、互不相让的,必定以为咱家家风不行。”
“相亲、相亲,哪个人家不想要贤良淑德的女子,看你们争来争去,谁会要你们!”张氏厉声骂道。
“青儿还排在你前头呢!这个姐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姐若是嫁到城里去,自然能帮你张罗更好的;她若是没挑到一个好人家,你也得跟着落个不好的。”
张氏喘了口气继续道:“咱家在乡下虽说是中上之家,但是和城里比起来差远了,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待在乡下?”
第九章(二) 又一个抢花的
闻兰低头不语,闻青主动给闻兰辩解一下:“娘,小妹必定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和二妹合不来。”
“说到闻香,她一个孤女,也就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和你比起来是差远了,你犯得着和她过不去?”
“况且她毕竟是你堂姐,一个祖上的,你爹爱护着他兄弟呢,你整天和闻香过不去,就是戳你爹的眼,给自己找不自在。”
对于闻兰的弱智,张氏真是一头两个大:“我就挑明了跟你说吧,以后不要再和闻香过不去了,她碍不着你!”
“而且你也必须跟着你大嫂开始熟悉家里的活计,这家里家外的门道多着呢,好好学学,听到没有?”
闻兰低垂着头老半天才嗯了声,直把张氏气得差点心口病又要发作,勉强把这口气咽下,才对闻青道:“青儿,你带着妹妹,吃了面条就去干活。”
闻道大伯家的一半田地都典了出去,家里的男人就能轻松应付自留地里的活,妇人主要是忙屋前屋后的活计。
家里的活也不累,一般都是当家张氏带着几个媳妇喂养鸡鸭、操弄菜地什么的,煮食则是几个媳妇轮流做;闻青也时常跟着操持家务,全家上下只有闻兰和几个小屁孩是闲人。
但今时不同往日,闻兰虽有千般不愿,也要加入干活的队伍。
大房李氏已经得了张氏的嘱咐,务必要好好教导闻兰怎么干家务活,现在便带着闻兰,一边说一边示范鸡鸭怎么喂食、菜地怎么整理。
其实是很简单的活,但是明明让她摘黄的、烂的、老的菜叶,她就是把绿的、好的、嫩的菜叶也一起摘;明明说的是一半菜叶一半米麸搅拌喂鸡鸭,她不是放多多的菜叶就是放多多的米麸。
说多几句,她就用无辜的眼神瞪你,直把李氏给愁的,她这做人家媳妇的也不能太过得罪小姑子啊,更何况这小姑子还不是省油的灯。
一起干了小半天的活,闻兰就开始叫唤,一会说口渴要喝水、一会说腿蹲麻了站不住、一会又说腰背不舒服要歇一会、一会又嫌弃鸡圈太臭想吐,要不是她娘张氏在场镇住,她早撒丫子跑了。
全家几口人都在看闻兰的表演,当家张氏黑着脸、老大家的李氏强颜欢笑、老二家的钱氏一脸忧郁、老三家的赵氏皮笑肉不笑,闻青则是一脸犯愁。
这闻兰真是朽木难雕也。
好不容易勉勉强强干完家里的活,各人回各屋去。李氏还惦记着要去闻香家里看看,和张氏说了一声就出门,结果门还没迈出去,就被闻兰给缠住,她还惦记着闻香的花呢,死活要跟着李氏出门。
两人推来推去,闻兰是咬定“爹娘要我跟着你,所以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不松口,李氏是真的不想带闻兰去闻香家,你说,这万一两人掐起来,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拦住。
最后是闻青妥协了,她也一起去并且打包票一定不会让双方打起来。
三人一行来到闻香家,一进门,大家就被栅栏边上浓郁的玉兰花香给吸引过去。
阳光下,盛开的白玉兰晶莹剔透、舒展而优美,浓郁的花香让人忍不住要深深吸一口气。
还没等三人陶醉够,闻香就闻声而出:“大嫂、闻青姐,你们来啦。”她自动忽略了闻兰。
“这是什么花?好香!”
“二妹,你还真会种花啊?”闻青好奇道。
“这是玉兰花,我是碰巧在山上见到就移栽回来。”闻香解释道。
“这花儿可真好看。”大家一致称赞。
“旁边怎么有两个窟窿?”闻兰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儿原来种的是牡丹花,昨儿闻正带来的人挖走了。”闻香淡然道。
“咳,这事我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李氏有点不好意思道:“大郎他还小,也不懂事,净跟着别人胡闹,他们这么闹腾没伤着你吧?”
“我没事,他们也是爱花罢了;况且大郎也没闹,大嫂回去可不要再说他了。”闻香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李氏原本还担心闻香要恼了大郎,现在见她语气平和、笑吟吟的样子,可见一点都没生气,也就放心了。
“这牡丹花是什么样子的?”闻兰十分好奇被城里张家小姐要走的花。
“呃,我也形容不来,就是长得有点像绣球,看起来特别雍容华贵。”
想到她的牡丹花,闻香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内心苦逼:重点是再去山里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山谷了,啊----,别了,我亲爱的牡丹花。
“那这个长得像喇叭似的又是什么花?”一边的闻青又问道。
“这是紫丁香。”
“挺好的,二妹,你看你这个小院子鼓捣得真不错。”李氏环顾了一下四周称赞道。
“哎,也就那样,凑合吧。”闻香谦虚道,“大嫂,你们快进屋里坐吧。”
“哎,走吧。”
李氏有段时间没来闻香的家了,一进屋,她就默不作声暗暗打量一番,屋里还和从前差不多,没啥家具,一目了然,但是桌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再看闻香今天的打扮,衣服式样是旧的,也浆洗得有点发白,但胜在干净整洁;家里家外也收拾得像模像样的,说实话,若论干活,闻香甩闻兰一条街,就是比闻青都强。
“可惜叔婶不在了,闻香这么小就要担起家事来。”李氏内心默默叹口气。
而闻兰,虽然没有当场吐槽闻香家的破旧屋子,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充分出卖了她。
对此,闻香视若无睹、波澜不惊。
李氏和闻香又聊了一下家常就要告辞,临起身的时候,闻兰才扭扭捏捏地跟李氏说:“大嫂,我也要种那玉兰和紫丁香。”
这话一出,李氏是哭笑不得,你想种花倒是和闻香要啊,跟我要啥子,这个花又不是我的。
闻香也是一脸无语,合计这家伙是来趁火打劫的,唉,破罐子破摔吧,反正牡丹花都拔光了,再拔掉玉兰与丁香也无所谓了。
最后,闻兰捧着两株玉兰和丁香满意而去,留下闻香和院子的四个窟窿惆怅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