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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全文阅读

作者:沐轶     大唐小郎中txt下载     大唐小郎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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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医学

    隋唐五代医学(公元581-960年)

    公元581年杨坚夺取了北周政权,建立隋朝,改元开皇,定都长安,是为隋文帝。

    隋的统一,加强了南北经济文化的联系,促进了各民族间的融合和经济文化的发展。尽管隋政权仅38年,但隋文帝创立的一些政治、经济、文化科技方面的制度,对以后历代封建王朝都产生了深远影响。统一不久的隋朝,上层统治集团的腐朽逐渐暴露,土地兼并加剧,社会矛盾日益加深,特别是炀帝穷兵赎武,横征暴敛,穷奢极侈,大修宫河,巡游无度,连年征战,役税酷繁,劳民伤财,以致使国内“耕稼失时,田畴多荒”,严重破坏了生产和经济基础,广大人民被迫不得不“采树皮叶,或捣藁为末,或煮土而食之,诸物皆尽,乃自相食,”此致民怨沸腾遍处暴发起义,从根本上动摇了隋王朝政权。此时,官僚、地主乘机纷纷起兵,夺取农民起义的果实,公元618年,出身于关陇贵族的李渊攻入长安,废除恭帝,建国号唐。

    唐高祖李渊和唐太宗李世民以及他们的辅臣,都亲眼见到隋末政治的**和隋政权的覆亡,亲身体验到农民起义的巨大威力,因此,唐太宗多次告诫太子、诸王说:“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因而他“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余,则自不为盗”。

    在意识形态方面,佛教经南北朝的长足发展,到唐朝进入鼎盛阶段,唐高祖托附老子李聃为先祖,提高了道教地位,而儒学则一直是统治者始终尊崇的治国之本。佛道儒的发展对医学和医学家也产生重要影响,许多医学著作中也可看到儒、道、释的时代烙印。佛经中若干医学思想和医疗经验,道家的养生学说等曾为隋唐医家广泛吸取。关于佛家的因果报应和道家的长生不老等唯心思想,柳宗元所作《天对》、《天说》、《封建论》等,指出天地、阴阳都是自然物,否定因果报应,反对韩愈无能行使赏罚祸福的唯心观点,他的“元气论”,也丰富了中医学的理论。刘禹锡则在《天论》中,探讨了天与人的关系,提出“天人交相胜”等说,指出天之道在生万物,人之道在于治万物,自然界与社会存在区别,又相互作用,有力地反对了宗教宿命论的世界观,有利于医学家在实际中研究。

    随着生产发展,社会安定,人口也不断增长。永徽三年(652)全国有户三百八十万,较太宗初年增加将近一百万。开元二十四年计户八百一万八千七百一十,比永徽初年增加两倍余。

    经济的繁荣,促进了商品贸易的发展,对外贸易也明显发展。唐代的统一,丝绸之路畅通,这条通道上的交流更为频繁,长安是此路的起点。通过这条道路,我国同中亚、南亚、伊朗、阿拉伯,直至欧洲都保持着联系;唐中期以后,海上贸易也发达起来,唐政府开始在广州设“市舶司”以管理国际贸易,造船技术与此相应也有很大进步。随着天文学进步,利用日、月、星辰来确定航行方位的天文航海技术亦进步熟练,更促进了航海事业的发达和海上航路的扩展。

    在此时期,如传统的纺织、矿冶、陶瓷、造纸等手工业技艺也都达到了新水平。造纸手工业已遍及全国。雕版印刷术在隋唐之际问世,是人类文明史上划时代的发明。雕版印刷工艺简单,费用低廉,印刷便捷,较手写传抄优越,因而被迅速推广,当时印刷主要用于印佛经、佛像。

    印刷术发明不仅推动了国内文化科学的发展,还相继传入新罗、日本,以至中亚和欧洲,促进了世界文化的传播。唐代绘画、书法、雕塑、音乐都有很高成就,敦煌莫高窟壁画和雕塑窟洞中,唐窟约占一半,其他虽以佛教故事为主要题材,但亦存不少反映唐代社会生活的内容。其中包括反映医药卫生的壁画,非常宝贵。唐代书法对后世影响很大,后世中医学者亦多重视书法,孙思邈书**力颇深,其墨迹被收南宋淳熙秘阁续法帖之中。

    唐代史学有重要发展。我国第一部史学评论著作刘知几的《史通》,富于批判精神,他提出史家须具才、学、识三长等见解,对史学家包括医史工作者,也深有启迪。

    唐王朝曾把道教奉为国教,不少帝王热衷于炼丹饵药,炼丹道士出入宫庭,出现了不少炼丹家和炼丹著述,其中许多有关制药和化学的知识及技术已相当成熟。此外也掌握了炼丹过程中调节炭量和燃烧时间来控制温度的经验,知道了“以硫黄,雄黄合硝石,并密(当是“蜜”字之误)烧之”会发生“焰起,烧手面及屋宇”的现象,炼丹中所得到的化学药物,在唐代医药学上得到广泛应用。孙思邈在《千金方》记载的飞水银霜方和“太一神精丹”的制备,《唐本草》记述的齿科填充剂等等,真实地反映了这方面的情况。

    医学,在隋唐时期也得到了全面的发展。经济文化繁荣昌盛,科学技术的进步,中外交流频繁,以及隋唐统治者对医学的重视都对医学发展和进步创造了良好的机遇和条件。

    隋唐医学发展的特点:

    一、隋唐时期特别是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医药文化也绚丽纷呈,医药学思维活跃,内外交流频繁,出现空前昌盛的局面。以前只以局部地区或医学个人经验从事医疗实践和著述活动的局面已被打破。全面综合整理以前的医学成就,吸取当代医家、人民群众和来自外国和兄弟民族的有效方药经验,在总结新经验和吸收新成就的基础上,继往开来,为医学的理论和实践在更高的层次上继续发展奠定了新的基础。

    二、医药学术和疾病防治的研究,趋向深入细致,对每一类疾病和每一症侯的病因、病理、临床表现在更深的层次中提高了认识,治疗的针对性更强,也更为有效。

    三、兴办医学教育,形成较完整的医学教育体系,同时注意医药学术和防治知识的规范和普及,培养医学后继人才,促进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唐代,从中央到地方已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医学教育体系。还吸收外国留学生入学,从而极大地促进了医学整体水平的提高,对后世学校式医学教育的发展有奠基作用。唐政府主持修订并颂布了《新修本草》,使药物学在新的时代有了新的规范,并且是学校教材。隋代曾编撰《四海类聚方》2600卷,掇其要300卷,颁行天下,到唐代先后编有《广济方》、《广利方》等颁行,对普及医药知识促进卫生事业发展起了良好的作用。

    四、国家的统一,中外交通的发达,民族文化的融合,促进了医药知识的交流和传播,不仅对国外及我国许多少数民族医药知识兼收并蓄,并给祖国医学注入新的血液,如唐代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入藏,带去大批医书药物等,对藏医学的形成和发展产生重要影响。中外医学交流也有发展,如在唐代医学著作中有明显的印度医学的影响,而日、朝留学生的来华,中国医学对日、朝医学的形成和发展也有不可低估的作用。

    隋唐五代医事制度和医学教育

    一、医事制度

    隋文帝建立政权后,除改周之六官外,其制度多依前代之法。唐朝则多承隋制,“随时署置,多从省便”(刘昫等《旧唐书》卷42,志第22职官志,P1783,中华书局),仅有小的改动。五代十国时,政权更替频繁,典章多袭前代,无多创设。

    隋唐医事制度,主要建立有三个系统;

    为帝王服务的尚药局和食医;

    为太子服务的药藏局和掌医

    百官医疗兼教育机构的太医署及地方医疗机构。

    1、尚药局和食医

    尚药局之尚药奉御的职责是掌管为帝王合和御药及诊候方脉事,直长则为其助理。合和御药时,尚药奉御与殿中监有责共同监视直至药成,然后由医佐以上人员尝试后封印,写上该药名药物及组成,并注明制成之年月日,监视者亦均需署名,然后方可上奏。待皇上服该药之日,仍需由尚药奉御先尝,次殿中监尝,再皇太子尝,然后才由皇上服用。侍御医的职责为诊候调和;司医则协助御医分疗众疾;主药、药童掌刮削捣筛等加工药物。按摩师、咒禁师所掌同太医。食医掌“和齐所宜”,即掌膳食四时五味配合之宜。

    尚药局进御的药物,每季由太常检查,凡腐朽霉烂者发还。左右羽林军、飞骑万骑有病者,则赐以药。在王公等官奏请皇帝同意后,尚药局医官也为王公大臣以下官员诊疗。

    唐贞元十五年(799)后有“翰林医官”职,如《唐会要》载“贞元十五年四月敕”,殿中省尚药局司医,宜更置一员:医佐加置两员,仍并留授翰林医官,所司不得注拟”。(王傅《唐会要》卷65,P.1127中华书局1955年)何时设置待考。这可能是中国医学史上最早设置之翰林医宫。

    2、药藏局和掌医

    药藏局是东宫官属下的机构,属门下坊管理,专为太子服务的医疗机构。药藏郎掌和医药,丞为之助理。皇太子有疾,由侍医诊侯议方,典药、药童为之修合医药。药进呈,由宫臣莅尝,如同尚药局之职。此外,太子内官中还有掌医三人,从八品,主医药,治疗太**人之疾患。

    皇子的王宫中,置有“典医丞”(《隋书》卷27志22,百官中,P755)管理医事。

    3、太医署为国家的医疗机关,也是教育机构。隋代属太常寺统领。有太医令二人(从七品下)、丞二人(从八品下)、主药二人、医师二百人、医生一百二十人、药园师二人、医博士二人、助教二人、按摩博士二人、咒禁博士二人,共三百三十余人。隋场帝时又增医监五人、医正十人。太医令掌诸医疗之法,并掌管该署之政令,丞则为其助理。医师、医正、医工主要为人诊疗疾病。诸博士及助教除医疗外,主要是以医术教授诸生。

    唐代太医署承隋制,在人员配备上,似加强了医政的管理及教育的职责,在太医署下明确设医、针、按摩、咒禁四科,针科则为新设,各科均有博士、助教教授学生,有医工、医师辅助教学,并规定太医令、丞每季考核诸医针生一次,明显加强了太医署的教育职责。唐太医署仍有主药、药童以管理修合药材、药园师,药园生、掌固等栽培收采药材及药园师负有培养药园生成药师之责。太医署之教育管理、行政设施、课程考试等见“医学教育”节。

    上述医事有关人员与其他官员一样按品级领取月俸。“医术者,不得过尚药奉御”,因而医官员阶最高为五品下。

    隋唐时期地方医事制度也有所建树。隋代郡县官府均有医生。唐代地方医事较隋代更为重视,并建立了一套机构,其规定是:

    京兆、河南,太原等府设医学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二十人。大都督府设医学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五人:中都督府医学博士一人、学生十五人;下都督府医学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二人;上州医学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五人;中州医学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十二人;下州医学博士一人、学主十人(《旧唐书》卷44,志21,职官三,P.1915县官员)。

    上述这些都督府,大、中、小州的医学博士,均身兼医疗、教学之职。既以“百药救民疾病”,又在助教协助下,教授学生,学主并有在州境内巡回医疗的任务。如贞观二十七年,在复置医学生时,就明确了“掌州境巡疗”(《新唐书》卷49下,志39下,百官下P1314)的职责,唐代州县等之医药设置,是由户口数决定的。以开元盛世言,四万户以上为上州,二万五千户为中州,不足二万户为下州,以每户平均五人计,约千人就有一医学生,这个比例在这一时期应该说是不低的。从而可见唐政府对医学的重视。

    此外,隋唐时期有佛教徒办的疠人坊,以收容男女麻风病患者。唐代寺院并设立悲田院以收养病人,武后长安年后由政府置使专门管理。至开元二十二年,玄宗下令将京城乞丐也归由病坊管理,官府以本钱所收利息供给病坊开支。这些也弥补了民间医疗人员之不足,对贫病患者有所裨益。会昌五(845)李德裕便奏请在两京及各州选取录事中年老谨厚为乡里称颂者管理,并改名养病坊。其两京给寺田十顷,大州、镇七顷,其他州五顷,以供养病充粥食之用,并以州镇羡余官钱置本收利以辅助。

    此外,据《通鉴正误》载,“至德二载(757),两京市各置济病坊,嗣后各州普遍之,多设于庙宇。”此则有平民医院之性质。

    五代时后唐末帝清泰年间(934~935),于太医署和诸道设置医药博士外,还设有翰林医官。如参加宋代《开宝本草》编撰工作的刘翰,后周世宗柴荣曾因其献经用方书而委以翰林医官职。南唐(937~975)也曾在各州设立医学,如陈士良曾任剑州(今福建南平)医学助教。

    五代时对囚犯及监狱卫生也予以重视,如后唐明宗,曾敕令囚犯在狱疾病者,应委该处官吏当面录候,并令医人看候。每年夏初至八月,每五日差人洗刷枷杻一次。

    周太祖曾令狱吏洒扫监狱、洗涤枷械,毋令蚤虱滋生;供给水浆,以免囚犯饥渴。如囚犯有疾,则全其家人看承;囚人无亲属,则官差医工诊候,勿致病死。

    二、医学律令

    隋开皇元年(581)颁布有《开皇律》,惜己佚,唐承隋制,《永徽律》在永徽四年时曾由长孙无忌奉命注疏,名《唐律疏议》,是保存至今最古最系统的封建法律著作。隋律虽不可见,但从唐代律法中,亦可见隋律之端倪,而《唐律》中涉及医药卫生的律令不少,现分录其要如下:

    (一)有关医药的律令

    《唐律》中涉及医药卫生的律令,均见长损无忌等撰《唐律疏议》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1960年补印本)

    1、诸医为人合药及题疏针刺误不如本方杀人者,徒二年半,其故不如方杀伤人死,以故杀伤论;虽不伤人,杖六十。即卖药不如本方者,亦如之。(卷26)

    2、诸医违方诈疗疾病而取财物者,以盗论。(卷25)

    3、诸诈病及死伤,受使检验不实者,各以所欺减一等。若实病死及伤,不以实验者,以故入人罪论。(卷25)

    4、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者,医绞;料理拣择不精者,徒一年;未进者各减一等;监当官司,各减医一等。(卷9)

    5、诸以毒药毒人及卖者,绞;即卖买未用者,流二千里,(卷18)

    6、诸诈疾有所避者,仗一百。若故自伤残者,徒一年半,其受顾请为人伤残者,与同罪。以故致死者,减斗杀罪一等。(卷25)

    这六条有关医药律令部显示了当时是研究了临床实践作出的律令,否则就难以区分是医还是因药误治的种种情况,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百姓的健康。此外对犯人诈疾或故意自残、或请人伤残等以逃避罪责的手段也有所认识而用形成津令予以处理。台和御药有误而无效或误治,都要将医者处以绞刑,充分体现其维护封建帝王的特权。

    (二)有关饮食卫生的律令

    1、诸造御膳误犯食禁者,主食绞,若秽恶之物在食饮中,陡二年;拣择不精及进御不时,减二等:不品尝者仗一百。(卷18)

    2、诸监当官司及主食之人,误将杂药至御膳所者,绞。(卷18)

    3、诸外膳犯食禁者,供膳杖七十。若秽恶之物在食饮中及拣择不净者,答五十;误者,各减二等。(卷18)

    4、脯肉有毒,曾经病人,有余者欲焚之,违者仗九十。若故与人食并出卖令人病者,徒一年;以故致死者,绞。即人自食致死者。从过失杀人法(盗而食者不坐)。(以上均见卷18)

    上述有关卫生法令中,有两条是关于帝王的饮食的律令,误犯食禁、误将杂药带至用膳场所者亦都处以绞刑,同误医者一样,是量刑过重但此第4条则是对食物中毒之重视,这种处以重罪者可提醒人们对饮食卫生之重视,对保护健康是有利的措施。

    此外《唐律》中尚有“如狂犬不杀者,答四十”亦是保障群众健康的有益措施。

    (三)与囚犯有关的医药卫生律令

    与囚犯有关律令有10条之多,体现了人道主义精神,囚犯有请给衣食医药的权利,与家人会面的权利,狱官不得克扣囚犯食粮,囚犯有病不得拷讯等,囚犯的这些权利由律令保障,也体现了隋唐时期社会的进步,末条徒囚病愈不计日令陪役者条,说明徒囚有病可以有病假而不服役,然后才会有病愈仍不服役而加刑事。对孕妇犯罪的两条规定是保障婴儿生命和防止流产的措施,关于应议请减条则是对老幼、残疾人的照顾。唐代对囚犯的医药卫主管理是由刑部负责的。刑部有都官郎中、员外郎各一员,“掌配役隶,薄录俘囚,经给衣粮药疗,以理诉竞雪冤。”(旧唐书》卷43志职官P1838),但具体执行这一工作的未见记载。

    此外,唐律中还有对在役丁匠、军人及官户奴婢等医事律令,如“诸丁匠在役及防人在防、若官户奴婢疾病,主司不为请给医药救疗者,答四十;以故致死者,徒一年”。这些对主管者的处罚虽轻,但至少有警告之义,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在役丁匠、军人战士和婢仆之健康。

    《唐律》又规定,“诸同姓为婚者,各徒二年,缌麻以上以奸论”。(《唐律疏义》卷44年),同姓者,在古代一般血缘较近,缌麻则是五服以内之近亲,因而这两种婚姻对第二代的影响是很大的,用法律形式加以禁止有利于人口素质的提高。

    除《唐律》规定之律令外,皇帝之敕令也同样有律令的作用。如贞观初,唐太宗阅明堂孔穴图时,见五脏之系均在背部,认为刑即鞭背,乃五刑之最轻者,岂能因鞭打背部影响脏腑甚或致死,因而于贞观四年十一月下诏:“决罪人不得鞭背”。

三江封推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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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药房

    刺骨的寒风穿过县中医院那空荡荡的走廊,吹拂着门诊部挂着的已经有些污垢的白色门帘,哗啦啦响着,更显得空荡荡的走廊格外的空寂。

    左少阳站在药房门口,两只手插在裤口袋里,缩着脖子,有些悲凉地瞧着清冷的医院门诊部。这些年中医不景气,平时里来医院就诊的人就少,现在年边了,就更没什么人了。

    从中医大学毕业,经过痛苦的求职旅程,他终于应聘来到这家中医院,在药房当了一名药剂师。原想着到门诊当医生的,尽管他老早就通过了国家医师资格考试,也拿到了资格证,可单位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把他分去搞临床。

    这时,从门诊部里挑门帘走出一位老妇,佝偻着背,头发在寒风中有些散乱,一边用手在太阳穴上揉搓,一边弯着腰,把一张处方单凑到眼前费劲地看着,慢慢往划价处走去。

    左少阳知道她很快会来拿药,便转身进了药房,站在窗口后面,轻轻跺着有些僵硬的脚,把手拿出来哈了口气,相互搓着。药房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小的电暖气,放在墙角的,发出嗡嗡的声音,不仅没把屋里温度升高什么,反倒让人听着心烦。

    过了片刻,脚步声近了,小窗户露出了那妇人的脸,满是细细的褶皱。她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脸,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麻烦取个药,谢谢!”

    左少阳接过处方单,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将处方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抽出几张牛皮纸在桌上摊好,拿着小药秤开始抓药。

    药抓好了,左少阳道:“阿姨,药怎么煎会吧?”

    “会!这付药以前吃过。”

    “哦,那就好,记住,要等药凉一些再喝。”

    老妇有些诧异,瞧着他问道:“等凉了再喝?为啥?”

    “阿姨,医生给你开的这药叫‘吴茱萸汤’,是治疗肝胃虚寒证的,您平时经常干呕,头痛,是吗?”

    “是啊,——咦,小伙子,你咋知道哩?”

    “刚才我看见您走过来的时候,不停用手揉太阳穴。嘿嘿。”

    “呵呵,你说的一点没错,一吃完饭,我就想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些酸水,头顶这个位置老痛,吃止痛药也不管用。对了,手脚冷,还拉肚子。”

    左少阳微笑道:“这就对了,《伤寒论》上说:‘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这方就是治你的病的。”

    “那为啥要凉了才喝?我本来就肠胃不舒服,又是这大冷的天的,趁热喝,暖暖和和的岂不更好?”

    “阿姨您不知道,这种药的服法比较特别。您这病是肝胃虚寒,而吴茱萸是大辛大热的药,必须要等凉了再喝,才能让药更好地发挥药效。正所谓‘治寒以热,凉以行之’。这叫‘反佐’服药法。”

    妇人眨了眨眼,还是一脸疑惑问:“反佐?啥意思?”

    “就是反着来,——本来吧,你的病是寒症,寒者热之,要用辛热药物治疗,但辛热药物如果是热乎乎地喝下去,会引起里面寒病的警觉,不能顺利治病。吴茱萸汤是大热的药,放凉了喝,肚子里的病还以为是寒药,它本身是寒病,自然不怕,等到发现的时候,药已经把病给制服了,”

    妇人听罢展颜笑道:“我明白了,热药凉服治寒病!这好比两军打仗,两军的兵士穿的衣服肯定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一旦对阵,肯定会死打硬拼。但如果我军穿敌人的服装,只用自己能辨识的标志识别,敌军就容易麻痹,等我军混入敌军内部,再来个中间开花,敌军就会大乱,这样就能打胜仗了。对吧?”

    “就是啊。阿姨,你是老师吧?”

    “对啊?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能用形象的比喻解释一个抽象的问题,这是老师经常用的法子。还有,你手指缝里,还有白色的粉笔灰呢。”

    老妇忙用手搓了搓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刚下课我就来了,忘了洗手了。——小伙子你观察真仔细。”

    “我们学中医的,给人治病讲究望闻问切,诊病第一法便是望诊,如果观察不仔细,就不能全面地掌握病人的病症了。”

    “对对!小伙子你说得好,以后一准是个好医生!”

    “多谢阿姨夸奖。——药给您,对了,你喝这药之后,记得要在床上躺上二三十分钟,这医生告诉你了吧?”

    “没有啊?”老教师更是惊诧,“喝中药之后要躺半小时?这又有什么说法?我从没听说过哟。”

    “不是每个中药都要躺,是喝了吴茱萸汤之后要躺一会。因为吴茱萸汤有一种副作用,喝了会头昏、胸闷,有时候还会恶心,这是这种药服用后都会出现的正常现象,也不需要如何特别处理,只用躺一会就行了。”

    “是吗?难怪我以前喝这样之后会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我还以为药不对症,所以跑来找医生问,就是中医内科的王主任,他也不像你这样仔细给我介绍,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完了。”

    “嘿嘿,可能是王主任太忙了,顾不上说吧。”

    “忙?哼!他忙着……”老教师侧头往门诊那边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忙着打电脑游戏呢!我问他,他老大不耐烦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只说一句‘没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想怎么就没事了,喝了你的药,头昏胸闷还想吐,你还是没事!我心里这个气啊,以为他忙别的什么要紧的事,我就走了,到门口探头一瞧,他电脑屏幕上,就是一副扑克牌嘛!他忙什么?忙着在电脑上玩牌呢!唉!小伙子,要是医生都像你这么耐心,那就好了!——还有啥要注意的,麻烦你多跟我说一些。”

    左少阳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这药副作用挺大,最好加一点黄连,黄连可以减弱、控制吴茱萸的毒副作用,会使副作用症状减轻很多。不过,吴茱萸汤里没有这样配伍,我也还不是医生,不能给你开药的。所以……”

    “没关系,我相信你!你说的肯定没错。你给我加一些黄连吧,我给你钱。”

    “不不!阿姨,你得到王主任那里让他加,我药房不能直接给你开药的。中成药还好说,这又是汤药加味,必须得医生开处方的。你就跟他说听说黄连能减轻吴茱萸汤的副作用,想加一点黄连,不用多,三克就行了。”

    “这样啊,行,你把处方给我,我去找王主任。”

    老教师接过处方单,转身往门诊室去了。

    左少阳抽出牛皮纸放在桌上,拿着要药秤转身去称黄连,刚把药称好,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了,药房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股寒风扫进来,将桌上铺着的牛皮纸都卷到了地上。

    “左少阳!你搞什么搞?”推门进来的,正是中医科的王主任。满脸怒容,身后跟着那老教师,一脸惶恐。

    左少阳道:“王主任,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王主任抖了抖手里的那张处方单,“我问你,我这方开错了?”

    左少阳忙道:“没有啊,您的方开得很对症。”

    “那你凭什么在我方子里加药?”

    左少阳忙陪笑道:“我没有啊,王主任,您误会了,我只是建议可以在方里一点黄连,因为黄连和吴茱萸是相畏配伍,能减轻……”

    “我用你来教?”王主任也不知哪来的这股无名火,厉声道:“我给人看病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转筋呢!”

    左少阳笑容一敛,冷声道:“你是老医生,又是领导,我尊重你,但也请你尊重我!”

    “你尊重我?你在我方里乱加药也算尊重我?”

    “我只是建议!”

    “什么建议?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药剂师!连医生都不是,有什么资格给人开方给药?”

    “我资格考试已经过了,本子也拿到了,我有行医资格的,只是院里一直没有给我调整岗位!”

    王主任提高了嗓门:“你什么意思?你是怪院领导不是伯乐,不赏识你这千里马?不知道你是神医?哼!就算你是神医,等你以后坐堂问诊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给我开的方里乱添药就成!”

第2章 雪冬

    他身后那老教师忙陪笑插话道:“王大夫,你真的误会了,他没有在方里乱添药,是我要求加的来着,他也是好意,怕这药副作用太大,加一点黄连,能减轻副作用反应……”

    “要加我不会加啊?要他多事?”

    其他科室的人听见吵架,都出来瞧热闹。正嚷嚷着,走廊处响起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声音知道是院长来了,院长今天正好在专家门诊坐诊,听到外面吵闹,所以跟着声音过来了。

    王主任嗓门更高了:“院长你来得正好,你评评这个理,我开的方,药房竟然擅自在我方里加药,这要是出什么事谁负责?”

    院长冷着脸问左少阳:“你怎么能在方里乱加药呢?谁给你这权力?”

    左少阳压住心头火,慢慢道:“院长,王主任给这位阿姨开了吴茱萸汤,阿姨说她以前服用之后头晕胸闷想呕,我建议她去找王主任在药方里加一味黄连,黄连跟吴茱萸相畏配伍,可以减轻这些副作用反应。我没有直接在方里加药,药都包好了在这里,黄连单独放在这边,根据王主任的处方决定是否加药。院长你可以自己看。”

    院长拿过处方扫了一眼,脸色稍缓,点点头:“嗯,黄连配吴茱萸的确可以减少副作用……”

    “院长,吴茱萸汤配伍里可没有黄连这味药!我不加也不算错吧?”

    左少阳冷冷道:“错是没错,只是病人喝着不舒服。”

    “什么药喝着舒服了?良药苦口!”

    “有舒服的良药为什么不用?”

    “我不用也轮不到你来说!”

    院长见火药味越来越浓,急忙摆手道:“行了行了,都不要争了!王主任用方没错,不加黄连也不违反规定,小左的建议也是一片好心,加上这药也行。两个都没错!”院长见王主任兀自气呼呼的样子,便又眉头微皱,扭头对左少阳道:“不过啊,小左,以后遇到这种事,最好事先跟医生直接沟通,不要当面给病患说,要不然,容易引起病患的误会,还以为医生用错方开错药了,这样影响不好,你说是不是啊?”

    左少阳点点头:“好的,院长。我明白了。”

    院长对王主任道:“老王啊,你也别太在意,年轻人嘛,做事欠考虑。”

    “他还欠考虑?”王主任瞪眼道,“院长,刚才他还抱怨说我们院领导怠慢了他,把他这个大神医放在药房里委屈了,说他早就拿到资格证了,应该坐堂问诊了!”

    院长转头瞧了瞧左少阳,微笑道:“小左啊,药房工作很重要,我们中医门诊、药房、检验、住院,哪一环都缺不得啊,现在药房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只有你是正牌中医大学毕业的,人才难得啊,你要安心工作,先把药房工作搞好!你还年轻,前途远大,组织上会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和表现安排好适当的工作的。好不好啊?”

    听院长打官腔,左少阳还能说什么,点点头没吭气。

    院长又拍着王主任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这才拉着他走了。围观的人也都各自散了。

    那老教师一脸歉疚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阿姨,这是您的药。这黄连没有医生处方,我不能给你,对不起。”

    “呵呵,没什么,又不是只有你们这才有中药,等一会我去别的医院买些黄连加进去就行了,你刚才说了三克,对吧?”

    “嗯。”

    “好的!”老教师瞧见左少阳一脸沮丧,往门外瞧了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小伙子别难过了,你医术挺不错,刚才院长都说了,你在这吴茱萸汤里加黄连是对的,那王主任恐怕都不知道呢,别灰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葵花总会向阳的。好好干,一定会有出息!”

    “谢谢阿姨!”左少阳勉强笑了笑。

    目送老教师拿着药走了,左少阳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凳子上,拿起桌上一本《中医方剂大辞典》慢慢看了起来。他喜欢看书,整个大学期间,他都是一头扎进医书里,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书上,背汤头,背典籍,把中医教科书都翻烂了,他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自己总结就一个字,背!他坚信书到用时方恨少,中医更是如此,心中存万卷,自然用方如有神。他背书不是为了将来考研当学者做学问,而是为将来临床行医做准备。

    窗外天满是阴霾,黑压压的云简直就在窗外一般。看样子,一场风雪只怕是要来了。

    下班的时间到了,左少阳关掉电暖气,关窗户的时候,他听到门诊楼外狂风肆虐,还有一种令人恐怖的声音,说不出是什么。

    锁好门窗,他把衣领竖起来挡住凛冽寒风,缩着脖子,迈步穿过空旷的大厅,往门诊楼门口走去。透过大厅毛玻璃窗户,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感觉那令人恐怖的声音更大了。

    他心里悬了起来,迟疑片刻,还是撩开厚厚的门帘,往外一瞧,只见阴霾满天,四周昏暗,看不见什么人,只有刺骨的寒风往脖子里灌。他钻出门帘,缩着脖子迈步往外走。

    突然,天空卷下一股龙卷风,如同天空探出的一只鬼手,将左少阳抓住,就像一粒尘埃一般,瞬间便吸入了阴霾之中,只留下他一长声的惨叫。

    五彩缤纷的漩涡!

    左少阳感到身体在漩涡里不停旋转!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往下坠落,四周阴霾渐渐消散。他便看见隐隐的山峦,白雪皑皑的山峦,刀砍斧劈一般陡峭,在山峦间的凹处,是银白色的雪和翠绿的松柏。他的身体,正急速朝这些坠去!

    左少阳双手乱抓,却什么都抓不住。眼望着越来越清晰的山峦,身子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完了,这下死定了,非摔死不可!

    陡然间,他看见山壁一块磨盘大小的突起处,有个小黑点,很快便看清了,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身子卷曲着,一动不动,头部有一滩鲜血!

    自己正朝着这人坠去!

    啊——!

    他尖叫,轰的一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久。

    左少阳听见有人在耳边哭泣,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听不清是谁。嗡嗡的有回音。

    他感到口渴,跟火烧一般,艰难地嘟哝了一句:“水——,我要喝水——”

    片刻,一个凉凉的东西碰到嘴边,一股冰冷的清水涌入嘴里,急忙往下吞。咕咚咚,划过舌头的,似乎还有水里的小冰凌。

    冰水让他头脑一清,便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幽香,好像躺在春天青青的草地上闻到的味道。他费力地睁开眼。

    依旧是阴霾的天空,黑压压的。两个人正围着自己,两个女人,一个是个中年妇人,柳眉斜斜向上,嘴唇很薄,皮肤有些粗糙,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另一个,是个少女,看样子十六七岁,皮肤黝黑,鼻翼边还有几颗淡淡的雀斑。一条长辫子耷拉在胸前。眼睛大大的,正关切地瞧着他。

    “醒了!他醒了!”

    那妇人惊喜道,伸手揽住他后肩,将他搀扶做起来,“弟弟,你感觉怎么样?哪不舒服?”

    “弟弟?”左少阳脑袋有些发懵,心想自己没有姐姐啊,转头瞧她,这一瞧之下,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这妇人盘着发髻,上面还插着一根簪子,这还不算怪,更怪的是她的穿着,上身一件葛麻粗布短褥,下身一件长裙,裙腰一直系到胸下。

    这女人怎么这打扮?拍古装片吗?

    他又赶紧扭头望向另一侧那小姑娘,头上倒是没有盘发髻,却穿着对襟短襦,也是葛麻布做的,下摆绣着花边,虽然下身不是长裙,而是一条宽大的长裤,裤脚扎着绑腿,腰间还扎着一根麻绳,但这穿着打扮也不是现代人的装束啊。

    左少阳环视四周,是在一个山坳里,四周是陡峭的山壁,白雪铺地。白雪中隐隐能看出一条泥泞的小径从远处蜿蜒而来,从身下通过,延向远方。路边雪上歪倒着一挑柴火,还有两个背篓,里面装了一些草药。旁边是两把小锄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左少阳心中充满疑虑。一阵寒风吹过,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3章 菱花小铜镜

    那妇人一眼瞧见左少阳后脑处有暗红色血块,把头发都凝固了,吓了一大跳:“你头伤着了!出了好多血,快给我看看!”

    左少阳也吓了一跳,伸手在后脑一抹,果然,手心里沾着不少结了冰的干涸血块,看样子只怕伤的不轻!忙又伸手摸后脑,自我感觉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头痛头昏或者恶心想呕的脑震荡现象,真是奇怪了,伤得这么重,却一点症状都没有。

    妇人也帮着他检查后脑,虽然有一道伤痕,却已经愈合不出血了,心下稍安,替他拍掉后背的雪,关切地问道:“弟弟,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左少阳摇摇头:“我没事,——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妇人一愣:“你怎么了?我是姐姐啊。”

    “姐姐?你认错人了吧?”

    妇人慌了,抱着他双肩轻轻摇晃:“弟,你别吓姐姐,你是不是刚才掉下来,把脑袋摔坏了!”

    “掉下来?”左少阳想起自己失去知觉之前,一直往下坠落时看见的情景,“我从哪里掉下来?”

    “你爬上山崖去采草药,结果失足摔下来了,掉在半腰的大石头上,我还以为你摔死……,呸呸!以为你摔着了,我又不会爬这崖,正急得直哭,幸亏这位姑娘路过,帮忙爬上山崖,把你救了下来。”

    “啊?”左少阳转头瞧了瞧那皮肤黝黑的少女,那姑娘俏脸一红,大眼睛眨了眨,却不躲闪他的目光。

    左少阳瞧见姑娘瞳孔自己的影子一晃,那身影十分陌生,不禁一震,把头凑过去仔细观瞧,惊异之下都忘了那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人家大姑娘水汪汪的瞳眸。那姑娘黝黑的脸颊泛起两朵红晕,还是没躲闪,乌溜溜的大眼睛也瞧着他。

    这下瞧清楚了,左少阳猛地大叫,抬手一摸,便发现自己竟然满头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用布巾从后包裹着,拖着两条小带子。跟古装电影里的头巾一样!一低头,看见自己竟然也是大襟粗布短衫,肥大的裤子,扎着绑腿,穿着一双硬邦邦的布鞋。整个古装戏里男人的打扮。不过不是书生,而是山野村夫路人甲之类的平头百姓装扮。

    这究竟怎么回事,左少阳茫然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

    妇人望着他面现忧色:“想必是刚才摔下山崖给吓着了,弟,别担心,我们回家!我扶你起来。”

    左少阳不等他来扶,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扭着头瞧自己身上的装扮,又看着二女,又四下乱瞧,当真是慌了神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时空穿越?

    左少阳急声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妇人脸上忧色更甚,起身道:“你这是怎么了……?”

    “快说啊!”

    “嗯,贞观元年啊。”

    贞观?贞观之治?左少阳惊呆了:“这是唐朝?”

    “是啊。”

    “皇上叫李世民?”

    “哎呀老天爷,皇上名讳能乱叫嘛!你当真是摔糊涂了!走,我们回家吧!”

    当真是唐朝!贞观元年,那就是李世民刚刚发动玄武门之变,接掌皇位头一年!自己掉进时空隧道,竟然穿越来到了大唐之初!

    那妇人眼见左少阳一动不动站在那,傻呆呆的样子,心里起急:“你别吓姐呀!走,回家!让爹看看,吃付药就好了。”伸手拉他。

    左少阳道:“你有镜子吗?”

    妇人摇摇头:“要镜子做什么?”

    那皮肤黝黑的大眼睛少女从怀里摸出一面菱花小铜镜,递给了他。

    左少阳接过铜镜,感觉铜镜上暖暖的,想必是姑娘体温捂热了,同时,又闻到先前那淡淡的青草香,有些疑惑瞧了那姑娘一眼,举起铜镜观瞧。铜镜打磨得一般,影像有些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但已经足够让左少阳看清自己的相貌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脸,看上去有些木讷,身子也有些单薄,压根就不是原先的自己!

    灵魂附体?借尸还魂?

    这样的词汇平时说出来往往带有一些调侃的惬意,可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真切切的时候,才发现是那样的诡异。左少阳发觉自己全身发冷,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头顶。这不是天寒地冻的缘故,完全是从内心深处感到胆寒!

    他想起来坠落时看见的峭壁上突起石块上的那个蜷缩的男人,难道,是这个人摔死了,而自己灵魂穿越,附体在这人身上,借尸还魂了?

    他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自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而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身在大唐之初,家境看样子不怎么样的平头百姓!

    左少阳从震惊中慢慢恢复,问那妇人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妇人心中一凉,心想弟弟脑子肯定摔坏了,记得父亲曾说过,人要是遇到大难,会把一些事情给忘掉的,得赶紧给他提个醒,让他尽快回复记忆,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你姓左,单名一个忠字。我是你亲姐姐,我小名叫茴香,你小时候喜欢叫我茴香豆,爹名叫左贵,是个郎中,因为开药下方第一味药总喜欢用桂枝,爹又给我们家药铺也取了了桂枝的谐音,叫‘贵芝堂’,所以熟悉他的人喜欢叫他桂枝郎中。娘姓梁,在家帮爹开药铺。我们药铺生意一直不太……,唉,这个不说了,——弟,你想起来了吗?”

    左少阳终于明白了,自己真的穿越了,来到了开国之初的大唐。人家穿越都是惊喜若狂,可到了自己,左少阳有的只是惶恐和不知所措。

    自己附身的这个人也姓左,正好与自己同姓,名不同而已,也算巧了,他上下打量这妇人,这就是穿越过来自己新身份的姐姐?

    穿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还变成了另一个人。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古代认为是神话的嫦娥奔月,现在不也实现了吗?一切皆有可能,自己不就穿越了吗?

    那自己还能回去吗?只怕是不可能了,如果不可能,那父母、亲戚朋友同学,统统都再也见不到了吗?

    想到日益年迈的父母,与自己已经相隔一千多年,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能相见,左少阳不禁心中一阵酸楚。

    茴香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弟弟的神情,见他突然脸现凄凉之意,眼圈也红了,不知道他是在为家中“贵芝堂”的生意难以为续而难过,还是在为自己摔伤了失忆而心伤,心中也是一阵酸楚,拉着他的衣袖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

    左少阳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既来之则安之,人生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戏剧性的转折,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又想起自己来自现代社会,比唐朝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凭借这一千多年的知识,一定能飞黄腾达扬名立万的。想到这里,禁不住热血沸腾。

    他见茴香在抹眼泪,知道是为自己担心,想到自己穿越来到大唐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只要还有一位疼爱自己的姐姐,不禁心中一暖,想找了个高兴的话题,眼珠一转,便心跳跳地问道:“姐,我……,我娶媳妇了吗?”

    这可是关键,穿越过来之前,自己一心扑在学习上,除了医书还是医书,女生都笑话自己是书呆子,无人青眼有加,自己也没那空闲耍女朋友花前月下。所以直到工作,还是单身一人,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穿越故事里很多过来都有个小媳妇,莫不成自己也有一个俏娇娘在家里等着?

第4章 青草香

    茴香听他摔伤后醒来,第一次叫自己姐,还以为他终于想起自己来了,又听他问这件事,不禁破涕为笑,道:“还没呢,上次娘托王婆去桑家问过……,哎呀算了,不说这事了,不过别着急,爹娘会张罗媒婆帮你物色,你放心,一定会帮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的。——我们回家,有话回家再说啊。”

    左少阳微觉失望,这样也好,一张白纸才能画出最美的图画。自己的女人自己找,媒婆的嘴都能信,母猪也会上树!

    茴香把腰间佩袋里里的铜钱都倒了出来,捧在手里,给那少女递了过去:“姑娘,谢谢你帮我把弟弟救下来,我这有些钱,不多,表示个心意。”

    那少女微笑摇摇头,却把手伸向左少阳。左少阳愣了一下,瞧见她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忙低头一瞧,见自己手里菱花铜镜,忙把铜镜递了过去:“多谢姑娘!”

    少女接过铜镜揣回怀里,笑了笑,转身走到路边,将倒在路边的一挑柴火挑起来,在肩上颠了两颠,侧头瞧了左少阳一眼,黝黑的脸蛋微微一红,低着头挑着柴往远处走去。

    妇人追上两步,感激地望着她的背影道:“姑娘大仁大义,多谢了!赶明儿进城路过我们‘桂枝堂’,记得来坐坐,喝杯茶!”

    左少阳也对那少女道:“姑娘,等一下!”

    少女站住了,回过身瞧着他,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羞涩,又或者兼而有之。

    左少阳得知自己是被这姑娘从半山悬崖上救下来,眼看人家要走,虽然自己的情况还没完全弄清楚,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欠人家的恩情是先要有个交代的,所以急忙追上前拦住,问道:“多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贵姓?如何称呼?”

    那少女摇摇头,颠了一下肩上的柴火担子,迈步又走。

    左少阳见她身材娇小,挑的柴火放在地上比她个还高出一大截,两大捆一根根都是茶杯大小的柴火挑在肩上,显得有些滑稽,又让人心疼。忙追上几步道:“姑娘,我帮你挑吧!”

    不由分说,抓住那柴火担子,钻到担子下要去挑柴火。靠近那姑娘身边,左少阳又闻到了那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心中顿时明白,这香味,是这打柴姑娘身上的味道。

    姑娘见他靠过来,赶紧把柴火放下,把身子躲了开去。

    左少阳蹲好马步往起一站,愣没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这一挑柴火,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不仅脸上感到有些发烫,咬紧牙关,憋住气,两脚抓地,腰杆使劲,晃晃悠悠终于站了起来,脚踩着泥泞的雪地,喝醉了酒似的一步一摇往前走。

    “等等!弟,快把柴火放下!”茴香一边说一边忙着将地上的药锄扔进背篓里,一手一个抓起背篓追上来道:“快放下,赶紧放下。你刚受伤了,不能累着!”

    左少阳刚才已经察觉,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想必是穿越附身后自动痊愈了,既然接过了担子,又如何会放下,那多没面子,尽管才走几步已经累得喘气跟拉风箱一般,却还是坚持挑着柴火摇摇晃晃往前走。

    少女见他这样,吃吃掩嘴而笑,急步追上去,两手抓住了柴火担子,一使劲,把柴火从左少阳肩头托了下来,放在自己肩上,朝他嫣然一笑,小贝齿在黝黑的皮肤映衬下更显白腻,鼻翼旁边的那几颗淡淡的雀斑在笑容中也灿烂起来。大眼睛闪了闪,扭着小蛮腰,健步如飞往前走去。

    左少阳站在那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心想还真是看人挑担轻飘飘,自己挑担累断腰,想不到这小姑娘娇小玲珑的,竟然有一膀子力气,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此刻,眼前还是那姑娘灿若夏花的笑容,见这姑娘朴素的衣着,大雪天上山打柴,想必生活肯定十分艰苦,竟然笑得如此灿烂,肯定是个心地善良,乐观向上的小姑娘。真是难得。

    茴香的心思自然全放在弟弟身上,埋怨道:“你咋这么不小心呢?你刚刚都摔昏死过去了,这会子刚好,又要使力,你本来身子骨就单薄,那么重的一挑柴火,就算是个壮实的庄稼汉,也挑着吃力,你咋不掂量掂量就硬要去挑,要是把腰给闪着了,又或者把内伤引动了,那可咋办哩!”

    左少阳微微一笑,从她手里接过背篓背在背上,道:“姐,我没事,走吧。”迈步朝那姑娘追去。

    “错了!我们不是那边,是这边!走这边了!”

    左少阳忙站住,远远瞧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转身正要走,突然猛地站住了,扭身回来,仔细瞧了瞧那姑娘挑的柴火担子,惊叫一声,急步追了上去,高声叫道:“姑娘等等!”

    少女站住了,等着他追上来,回头瞧他,却不说话。

    左少阳指着他柴火上挂着的一头林麝道:“姑娘,这麝是你打的吗?”

    这头林麝被绑在柴火上,先前柴火倒在路边雪地上,被柴火压进雪里看不见,左少阳帮这少女挑柴火,林麝又是在后面一捆柴火上,又沾满了雪花,看不清是什么玩意,也就没在意。等姑娘挑了柴火往前走,林麝身上的雪花被抖掉,他便看清了那是一头林麝!

    学中医的左少阳自然知道,林麝胯下香囊中的麝香,那可是很名贵的中药材,左少阳在药房只见过合成替代品,从没见过原生态麝香,激动之下立即追了上去。

    少女回头瞧了一眼绑在柴火上的林麝,点点头。大眼睛疑惑地瞧着他。

    “我能看看吗?”

    少女点点头,把柴火担子放在路边。左少阳上前伸手在林麝胯下一摸,果然有个香囊。“这头麝能卖给我吗?”左少阳说这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咚咚的。

    少女面有难色地望着他,还是不说话。

    左少阳立刻明白了,少女肯定想拿这头麝回去当食物吃,这马上要过年了,有这样一头麝做食物,可以好好过个年的,忙道:“我不是要买你这头麝,说实话吧,你知道,我们是开药铺的,这林麝体下的香囊是一种药材,可以治病的,你要留着林麝也行,只把香囊卖给我,好不好?”

    少女顿时释然,微笑点点头,从后腰抽出柴刀,递给了左少阳,示意他自己割。左少阳大喜,接了柴刀,提起林麝后跨,小心地将香囊割了下来,拿在手里十分高兴,可伸手摸身上,却没发现有什么钱,忙转身对茴香道:“姐,你有钱吗?我想买这个药。”

    “有啊。不过只有三十几文。——你买这个做什么?”

    “这是很好的开窍药材啊!把钱给我吧!”左少阳不能理解茴香见到这样好的药材竟然无动于衷,想必是不了解这药材的好处。

    茴香将钱袋取下来,递给左少阳。

    左少阳把钱袋捏了捏,果然没多少,不好意思地递给那少女:“现在就这么点,我知道肯定不够,要不,你什么时候来城里,到我们贵芝堂,我们再补给你钱,行吗?”

    茴香立即紧张地问道:“姑娘,你这麝香卖多少钱啊?太贵了我们可买不起。”

    “姐!”

    “听我的!”茴香瞪眼道。

    少女嫣然一笑,把钱袋打开,将里面的铜钱倒了一些出来,数了九文,把剩下的装回钱袋,递给左少阳。

    左少阳对唐朝的九文钱没什么感念,但估计肯定不多,忙又将钱袋往少女手里塞:“这不行,才九文钱,我不能占你便宜啊,这些钱你都拿去吧。”

    少女摇摇头,将九文铜钱塞进怀里,挑起柴火担子,扭着小蛮腰往前走去,只留下那春天里才能闻到的娇嫩的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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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贵芝堂药铺

    第5章贵芝堂药铺

    茴香见弟弟没乱花钱,也就舒了口气,把钱袋从左少阳手里取了回来:“弟,我们走吧,太阳要落山了,再不走,路上就要黑了。”

    左少阳将那麝香又爱不释手地端详了片刻,这才揣进怀里放好,背着药背篓往回走。边走边说:“这姑娘别是哑巴吧?从头到尾就只见她笑,没听她说一句话。”

    “什么哑巴,刚才还跟我说话来着,想必是农家姑娘,怕生,见到你这大小伙子害羞。”

    仿佛为茴香这话做印证,远远地传来了清脆的山歌声,听声音正是那打柴姑娘:

    “日落了,

    滩头的水去忙忙。

    哪人流的滩头水,

    妹去西边留太阳。”

    左少阳站住了,回头望去,已瞧不见那打柴姑娘的身影,耳畔之后那袅袅的山歌回响在山间,不觉有些痴了。问道:“这山歌真好听!——姐,她说叫什么名字了吗?”

    “这到没说,我在下面见你摔下来掉在上面悬崖上,我想爬上去又爬不上去,急得在崖下直哭。她正好挑柴路过,问我怎么了,我说了,她立刻爬上悬崖,把你救了下来。总共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姐,你也真是的,人家救了我,你都不问人家名字。”

    “你一直昏迷不醒,我都吓傻了,哪里顾得上问这些。——怎么?对人家姑娘动心了?嘻嘻”

    “我哪有啊,只是人家救了我,总该问问吧。”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家了,不过,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别看我们现在家境不好,但爹自诩书香门第,挑儿媳妇眼光高得很,她这样的农家姑娘,爹是绝对看不上的,你就别存这指望了。”

    古代婚姻的门第观念是很浓厚的,这左少阳学历史知道,读书人就算再清贫,一般也看不上泥腿子庄稼汉(陶渊明之类的极少数‘另类’除外),孟子就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唐朝大文学家刘禹锡尽管住茅屋生活清贫,却不屑与平头百姓为伍,在《陋室铭》就清高地说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自古以来,从医的大多数都是做学问不成的文人转行从医的,正所谓“不为良相,愿为良医”。所以老爹左贵有这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左少阳边走边回头道:“姐,瞧你说的,我才不着急呢,打光棍不也……哎哟!”

    左少阳光顾说话,没留神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亏他身后的茴香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小心点!路上全是雪,专心走路吧,别想人家姑娘了,走慢点!别踩雪,就走泥地,鞋子脏了好洗,踩雪地鞋湿了当心着凉生病!”

    左少阳耳中听她唠唠叨叨的,不禁笑了。道:“姐,我们背篓里好多都是桑树根,你挖这么桑树根做什么?”

    “剥桑白皮啊。”

    左少阳知道桑白皮是止咳平喘的常用草药,问道:“就算做药材,也该各种药材都挖一些啊,怎么都挖的是桑白根,占了背篓里一大半!”

    茴香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左少阳也没追问,他更好奇古代的社会生活,一连串问起各种事情起来,包括吃什么,用什么,亲戚朋友都有谁,所在州县有多少人,大家都干些什么等等,把对古代的好奇一股脑都问了。

    茴香听他问的这些都是些很幼稚的事,哪里想到他的弟弟已经真的死了,眼前这位是从一千多年前穿越过来的现代青年,充满了对古代的好奇,还以为他是脑袋摔坏了失忆,不禁心中更是担忧,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耐着性子有问必答,好在告诉他什么立即便记住了,想着这样帮他回忆,应该能把以前的事情都记起来的。心中这才稍稍安生。

    沿途左少阳看见很多平整的良田土地都长满了荆棘,想必是多年撂荒了,又问道:“姐,这些地咋没人耕种啊?晃着多可惜。”

    “耕地得有人有耕牛才行啊。这些年四处兵荒马乱的,青壮劳力都给抓兵打仗,死了很多人,连尸骨都埋不过来,全是些青壮庄稼人,活下来的,差不多都是些老幼妇孺,哪种得了这么些地呢?只能眼睁睁瞅着荒芜呗。”

    左少阳对历史大事件还是知道的,晋朝崩溃之后,接下来的两三百年里,都是群雄割据,长年累月的战乱,消停的日子不多,人口数字肯定上不去,在农耕年代,一切都靠劳动力,人口锐减,劳动力奇缺,土地荒芜那是正常的,眼望这些荒芜的良田,不禁感叹。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左少阳从茴香那知道,他们采药的这座山,命叫千仞山,因为山峰数量多,而且大多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故得名。他们家所在的县城,名叫石镜县,所属合州,是州府所在地。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合州府石镜县城。

    远远看见这城池,也不如何高大,城外一条护城河,倒是绿水悠悠,吊桥有些破烂,碗口粗的铁链拉着,桥上能并行两架马车。城门口,几个身穿铠甲的兵士,手持长矛,腰胯弯刀,正警惕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发现有扎眼的,便拉到一边盘问。

    左少阳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盯着那些兵士瞧了好几眼,这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兵士,跟电视剧上的差不多,只是显得更加精神一些。这些兵士对他们也没搭理,两人顺利进了城。

    第一眼看见古代的城镇,简直让左少阳大跌眼镜,比起电视剧《水浒传》、《三国演义》之类的古装剧里的布景来大大不如,不仅破败不堪,而且还有不少是残垣断壁,尽管已经到了贞观年代,可这才是元年,贞观之治的福泽还没有沐浴百姓,战争的创伤远未平复。百姓衣着更是简陋,这寒冬腊月的,好多穿得都很单薄,冻得簌簌发抖。左少阳有些奇怪,这些人的冬衣差不多都是葛麻布单衣,没见到穿棉衣的。他却不知道,棉花在唐朝的时候虽有种植,但远未普及,百姓鲜有能看见棉花者。

    路两边,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面前放着一个破碗,用无神的黑洞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过往行人。偶尔也能见到酒酣饭足,摇摇晃晃做歌而行者,衣着却很灰暗,远不及电视剧里鲜亮明快。

    茴香带着左少阳穿过大街小巷,终于在一栋陈旧的木屋前站住了,回头笑道:“我们到家了。”

    左少阳抬头一看,这是一栋三开间的瓦房,正中是个大厅,四扇开木门都敞开着,木门两边挂着桃木板的桃符,虽然简陋,但刨得很平,上面题写的联句字迹古朴苍劲,很有功底,写的自然都是繁体字。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也是直接在刨平了的桃木板上写的,大书三个字——“贵芝堂”。字迹跟楹联上一样,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书。只是字迹早已陈旧不堪,若不是站在下面瞧,隔得远一点的话,便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

    大堂靠门边有两根长条板凳,靠里的位置,横着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条木桌。再往里,由于已是傍晚时分,里面很昏暗,看不清陈设了。

    门槛成弧线往下凹,上面满是砍痕,想必是平时图方便在这上面砍东西削东西留下的。左少阳跟着茴香跨步进了大堂,便看见那长条木桌后面坐着的一个老者,身形干瘦,头戴幞头,满脸皱纹,下巴上一缕花白的山羊胡。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这袍子太过宽大,四下撑开,好象一座灰暗的金字塔,塔尖冒出一个满脸沧桑的长着山羊胡的小脑袋。

第6章 少妇房东

    第6章少妇房东

    左少阳眼睛还不适应屋里灰暗的光线,看不清其他状况,茴香已经说话了:“爹!娘!我们回来了。”

    那干瘦老者只是嗯了一声,又听见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妇人说话声:“茴香,去做饭吧!”

    左少阳顿时明白,这干瘦的山羊胡老者就是自己附身的死者的父亲,也就是自己将来的父亲,那个开药喜欢用桂枝的老郎中左贵。黑暗中声音苍老的妇人,应该就是母亲梁氏。

    只听见昏暗中一个妇人的声音尖利地插话道:“哎哟!还有饭吃嘛,有饭吃怎么没有钱交我的房租啊?我说左家的,你别这么那我开涮啊,我可在你这等了老半天了,今儿个你要是不把房租给了,就别指望揭锅吃饭!”

    又听那苍老妇人叹了口气,道:“三娘,我们不是不给,这半天你也瞧见了,总共只来了两个病人,药钱只有十多文,已经都给你了,可是再也拿不出钱来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连命都不顾上,哪有钱看病啊,所以,开药铺也不赚钱呐,连混口吃的都不成,您多担待着啊……”

    “赚不赚钱是你们的事!告诉你,眼下看着就要过年了,古话说得好,这年是人过债不过!没有翻了年的债!今年的债得今年收!眼看年边了,要是欠个几百文的我也不逼你,可今年你们欠了我的房租,加上往年累积下来的,拢共九千零七十文!好,我再让你一步,算我倒霉,这零头七十文钱呢,我就不要了,这九千文你得还了。”

    左少阳在路上问茴香已经知道,在唐朝初年,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等于一千文铜钱。通过大米等主要生活用品购买价格折算,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元。也就是说,一文钱相当于人民币一元钱(注:这个比价只是为了看小说和计算上的方便而定的)。

    贵芝堂欠房租九千文,也就是人民币九千元。这笔钱对这破旧的药铺来说,只怕是个天文数字。

    那苍老的妇人声音道:“三娘,我们是真拿不出钱来了呀,漫说是九千文,就是九文,眼下我们也拿不出来呀。——说是吃饭,锅里就黑面掺和野菜的硬馍馍,这黑面还是茴香他们家给半斤过年用的,野菜也是茴香和他弟弟上山采药的时候一起摘的。这年啊……,呜呜呜,也没法过了呀!”

    “得得!别在我面前哭穷了,谁家没个难处?你哭我还想哭呢,我男人就留下这栋房子给我,两脚一伸死了,我们娘几个还指望这房租吃饭呢,收不到,我喝西北风去呀!左家的,我求你了,就算帮我,把房租先给了吧!”

    左少阳听这两妇人在昏暗的屋里说话,先前看不真切,慢慢的眼睛这才适应了光线,终于看清了,一个少妇,正坐在靠里的一根高脚圆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卷筒,一只手不停从筒里取东西往嘴里扔,尖尖的下巴颏不停转动咀嚼着,很响地咽下,光线不亮,也看不清吃的是啥玩意。

    母亲梁氏站在她侧前方,穿着一件襦裙,也把手拢在袖子,背拱着,看不清脸。

    坐在长条桌子后面的老者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两手拢着袖子低着头,瞧着地面,也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被人逼债没脸见人。

    这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茴香从左少阳肩上接过药背篓,快步进了隔壁厢房放下,又出来,穿过大堂,到另一边厢房里。很快,厢房亮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慢慢的飘了出来,却是茴香举着,走到长条桌子前,把油灯放在桌上。对老者道:“爹,弟今天爬山崖采药,失足摔下来,摔破了头,您给瞧瞧吧。”

    父亲左贵还没说话,母亲梁氏已经惊叫着跑了过来,扶住左少阳肩头,仰着脸上下瞧:“忠儿,你摔着了?厉害不啊?给娘瞧瞧。”

    左少阳接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这满是皱纹的脸,如同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浑浊的一双眼睛努力睁大了,瞧着他,满是惊慌。

    左少阳想叫一声娘,可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妇人,怎么都叫不出口,只是含混地嘟囔了一句:“我没事,破了点皮。”

    左贵终于抬起了头,瞧了瞧左少阳:“坐下来,为父瞧瞧伤在哪里了。”

    左少阳坐在长条桌子旁边的圆凳上,弯腰低头:“后脑勺,破了一道口子,出了点血,没事的。”

    左贵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捧住左少阳的头,就着那盏昏暗的油灯眯着眼察看着:“嗯!是有道伤口,还挺长,不过已经愈合不出血了,感觉怎么样?头痛想吐吗?”

    “不想吐,头也不痛,我没事的。”

    “把手给我,我摸摸脉。”

    左贵拿过左少阳的手腕,一手捋着花白的小山羊胡子,一边凝神仔细把脉,片刻,缓缓点头道:“嗯,脉象平和,没什么事。”

    茴香插话道:“还没事啊?爹,弟弟摔得肯定不轻,他都……他都记不得……,唉,等一会再跟你们说!”

    那逼债的房东站起身走了过来:“你们先把房租给了,再慢慢聊。我也要急着回家呢。”

    梁氏苦着脸道:“三娘,我们是真没有啊。”

    这少妇就是他们贵芝堂租房的房东,姓赵,排行老三,人称赵三娘。

    赵三娘冷冷一笑:“那好,好好说看来是不成的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结果我也预料到了,今晚你们就搬家!立即搬走!”

    “搬家?这寒冬腊月的您让我们搬哪去啊,我们贵芝堂租你房子开药铺,也有好些年了,倒也有些个熟客经常来看病,要是搬了,一来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二来,这熟客也就没有了呀。”

    “这我管不着!你们要吃饭我也要吃!总不能陪着你们饿死吧?你们总共欠我九千文,既然你们拿不出钱,就用药材还账好了!”

    梁氏和左贵都吓了一跳,相互看了一眼,梁氏苦着脸道:“三娘,这些药都是我们借钱买的,您要是拿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赵三娘道:“这我可管不着!你们欠别人的钱是欠,欠我的钱哪也是欠!我才不管你这药材是从哪里借钱买的呢!还有啊,你们这些个药材,加上来估计也抵不了九千文,本来想把你们家当也扣下抵房租的,只是你们那些个家当我清楚,也值不了几个钱,这年边了,我也不会太过分,就留给你们带走吧。唉,谁叫我心肠好,亏了只当拿着铜钱打水漂了。我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收拾,一个时辰之后我带人来收回房子。那时候你们不搬,我只能叫人帮你们搬了。——对了,有句话叫‘人死债不死’,就算你们搬走了,这欠我的钱还得还我!我会找人来追债的!得,就这话!我回去吃饭去了。”

    房东赵三娘说着,迈步往外就走。

    梁氏和茴香急忙哀求着,赵三娘仿佛已经铁了心,只说一个时辰后带人来收房子。

    左少阳抢步上前,大声道:“赵阿姨,啊不,赵婶,啊不,赵三婶,您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第7章 桂枝郎中

    赵三娘站住了,回过身来瞧着他,一边继续往嘴里扔着吃的一边道:“左大郎,你莫非有钱付我房租?”

    左大郎?——咋听着像是卖烧饼的武大郎呢?左少阳心里嘟哝着。

    唐宋时期称呼男子一般用姓氏加排行,再加个郎字。比如杨家将的七郎八虎的称呼,还有水浒传里武松武二郎,都是这样来的。而古代子女排行是男女分开各排各的。所以左少阳尽管有个姐姐茴香,但男丁里他最大(虽然就他一个也要排行的。)所以赵三娘叫他左大郎。

    左少阳已经从茴香那知道这一点了,现在听来,还是很不习惯。上前两步,瞧了一眼她手里的吃食,微微一笑,道:“三婶,你吃的是山楂吧?”

    “是啊?你也想吃?”

    “啊不不,三婶,看样子你好像特别喜欢吃山楂哦。以前经常吃吧?”

    “是啊,”赵三娘对左少阳态度倒还很和蔼,有问必答:“三婶我最喜欢山楂这酸甜酸甜的味道了,我平时都不太爱吃东西的,胃口不好,吃了这山楂之后,能开胃。”

    “嗯,三婶,你平时不仅胃口不好,还经常胃脘痛,嘴里冒酸水,是吗?”

    房东赵三娘愣了一下:“是啊,咦,你咋知道的?我没到你药铺看过病啊?”

    “嘿嘿,大婶这病没少吃药吧?怎么样?没什么效果,是吗?”

    “对啊!莫非你能治?”

    左少阳笑容一敛,淡淡道:“大婶,说句话不是吓唬你,你这病得及早治,要不然,会更厉害的。那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得!你也别吓我,你爹看病的能耐也就那样,你能比你爹还厉害?不过既然你都能说出我这病来,我就信你一回,说罢,给我治好这病,你要多少钱?”

    “嗯,这样吧,我帮你治好你这病,你免了我们一半的房租……”

    “我呸!”房东赵三娘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瞪眼道:“左大郎,你小子可不地道,你们家租我这三间大瓦房开药铺,我开出的租金可是这条街里最便宜的,这一点你们心里应该明镜似的吧?好家伙,这都好些年了吧?以往你们没交齐房租拖着,我给过你们冷脸没有?当然,你们一年接一年拖欠房租,今年欠个几百文,明年又欠个几百文的,我着急了,年边上也说过重话逼过债,可那也是规矩,到底也没给你们难堪吧?这都多少年了,你们欠的房租加起来都有九千文了!一半房租那就是四千多文钱呢!知道四千文有多少吗?能买多少大米多少耕牛吗?能养活几口人家不饿死吗?”赵三娘说的口沫横飞,一只手把胸脯拍的山响:“左大郎,人活着要讲良心!我待你们家如何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帮我治个胃痛冒酸水,就要我四千多文?你不觉得亏心吗……?”

    左少阳穿越过来,自然不知道这些背景,对铜钱的价值也没多少概念,听她这么说了,才觉得肯定值不少钱,想想也是,四千文价值四千元,治个一般的胃病花四千元,就在现代也算是天价了。忙陪笑道:“好好,我错了,那您说,您肯花多少钱治这病?”

    “得了,左大郎,你也别耍滑头,你要给我治,就按你爹看病的通价治,我也不是不懂行,你爹给人看病开方,一次两文钱,买药实算,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就按这来!总共算下来是多少就多少!”

    左少阳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免费给你治,你给我们再缓缓期限交房租,行吗?”

    “这还像句人话!”房东赵三娘接着往嘴里扔山楂,一边咀嚼一边瞪眼瞧着他,“你三婶子我也不是那占便宜的人,你给我治病我当然要付钱,不用你免费,要是治得好,我多给你几文钱都行。不过这房租,再不能拖了。你们都已经拖了好些年了,你不给我治病都成,这胃痛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你们不治我还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可收不到房租,我们娘几个可都得饿死!还是那句话,今晚你们交钱就成,交不上,走人!没得商量!”

    “哎呀大婶,再宽个几天都不成吗?”

    “不成!——啥?几天?几天你能凑到九千文交我房租?”

    “能!一定能!”

    左贵等三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房东赵三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阳:“你真能筹到钱?”

    “嘿嘿,办法总是人想的嘛,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不过你得多宽限几天。毕竟九千文也不是小数字。”

    “不成,太长时间可不成。”

    “好婶婶,我求求你了嘛!”左少阳看出来这个赵三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死皮赖脸撒赖央求道。

    赵三娘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好——!三婶我怕了你了,我再信你一回,这是最后一回了哟,这样吧,大年三十中午,我再来收债,离现在还有五天,你们可听清了,大年三十中午再收不到钱,我也不想撕破脸,你们自己走人,药材得留下。如何?”

    “没问题!”左少阳摸了摸怀里那颗麝香,信心满满说道。

    赵三娘扭头望向梁氏和左贵。他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神情沮丧无奈地点点头。

    “那好,就这么定了。”赵三娘走到长条桌旁坐下,把手摊在桌上,“喏,给我瞧病吧。”

    左少阳走到桌边正要坐下,左贵沉声道:“忠儿,你干什么!”

    “给赵大婶瞧病啊。”

    “为父怎么给你说的?——学医不出师之前,不准你给人看病开方!走开!”

    左少阳还想再说,梁氏已经一把将他扯到身边,低声道:“忠儿别乱来,让你爹给赵大婶瞧吧。”

    “可是……”

    “听话!别惹你爹生气!”

    茴香也凑过来低声道:“弟,别胡闹,看病不是闹着玩的,你能拖这几天已经不错了,让爹来瞧。”

    “哦——”左少阳知道了,他们三个都以为自己刚才眼看人家要将自己一家人扫地出门,情急之下胡吹大气的,真要给人瞧病还不够格。路上也听茴香说过,这左忠以前只是药铺负责拣药和义务帮病人煎药的,虽然从小跟父亲学医,却一直没出师坐堂问诊。看样子学艺不精,没让父亲满意。

    左贵撩衣袍在长条桌后坐下,定了定神,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头,轻轻搭在赵三娘手腕上,片刻,皱了皱眉,道:“请换一只手。”

    赵三娘把手里的山楂袋子换了手,把另一只手放了桌上。左贵也换了一只手搭脉。片刻,放开手,想了想,悬腕提笔要写方子。笔落之处,第一味药果然便是桂枝。

    有人曾问他为啥开方第一味便是桂枝,左贵笑而不答,被人问得急了,便讪讪说他师父也就是他父亲教的,开的方中也最喜欢用桂枝。说这样好处多,可到底有什么好处,私底下他也承认他并不知道。反正就知道用这药好。

    其实,桂枝的确应用十分广泛,据统计,整部《伤寒论》一百一十二个方剂中,用到桂枝的方剂就有四十三个,占了三分之一强!桂枝能和营,能通阳,能利水,能下气,能行瘀,能补中,特别是能调和营卫,所谓“营气不和,百脉均病”,很多病加上桂枝,有益无害。另外,桂枝辛甘温煦,能发汗解肌,温通经脉,外散风寒,对于外感风寒,不管表实无汗,还是表虚有汗,以及阳虚受寒,都可以使用,是治疗外感病的第一要药。

    而百病之急,莫如伤寒,古今中外都是这样,再健康的人,肯定也多多少少得过感冒发烧咳嗽之类的外感病,无论是现代医院还是古代药铺医馆,去看病最多的,肯定是伤风感冒以及因为感冒引起的其他病。所以,左贵老爹下方就用桂枝,尽管他说不出道道来,细分析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是古代民间郎中经验医学的一种反映。

第8章 算药钱

    第8章算药钱

    左贵写了桂枝之后,顿了顿,下一位药又写了山楂,接着又配了莱菔子、木香、青皮等几味消食化积,治疗积滞胃脘胀痛的药。把方子写好了,递给左少阳:“照方抓药。”

    赵三娘问道:“我这病是啥病啊?”

    “嗯……”左贵沉吟片刻,道:“你胃脘痛、吐酸水,恶心厌食,此乃饮食滞胃证!”

    “可是,你还没给我望舌呢,也没仔细问我如何痛法,是阵痛、刺痛还是隐隐作痛,你咋就知道是这证呢?”

    左贵感到脸上有些发烫,房租的事情把他给闹得心情沮丧之极,加之儿子摔着了,后脑一道长长的伤疤,虽然不知怎么的已经愈合了,但也不知道是否受了内伤,房东逼房租,顾不上仔细检查,又听了儿子一语说破对方主症,对方已经认可,心乱之下,便按此症状开了一方,甚至都忘了望舌问诊。不过在病患面前自然不能承认,更不能补上,只能强词夺理了,好在这昏暗灯光下也看不出脸红来,倒也无妨,轻咳一声道:“你这病没什么大碍,不用望舌问诊也能断定的。”

    赵三娘半信半疑:“是吗?”

    “放心吧,吃了我的药,你的病一准好。——你不是喜欢吃山楂吗?”

    “是啊,我最爱吃山楂了,有事没事都吃,听人说这山楂能开胃消食,我胃口不好,吃了山楂,才能吃得下饭。”

    “那就对了,我这药里第二味便是山楂,还是君药。你准爱吃!”

    “是吗?那敢情好!那就抓药吧,我还得赶紧回去吃饭呢!”

    “好,不过你这病得慢慢调理,可能需要吃一段时间的药。”

    “行啊,抓个十几付都成。我也懒得跑。再说了,你们要是大年三十交不上房租走了,我可还得找别人开方拿药,麻烦!让你们也赚钱点,就一次多开一些好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左少阳听老爹左贵说的用药之后,赶紧拿起方子看了一遍,不禁暗自苦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家药铺生意如此清淡,——这赵三娘是因为平时拿山楂当零食,饭前饭后都乱吃,结果因此导致胃溃疡。尽管还没问诊和切脉,左少阳已经肯定她发病的病因,相应的方子也就有了,不管最终辨证如何,也该是养胃的才行。可老爹左贵辨证为饮食滞胃证,这已经是南辕北辙,病患主诉之一便是厌食,如何还会饮食滞胃呢?而且,开的方子却重用山楂,这不是雪上加霜嘛。说明老爹压根就还不知道这病的病因是什么。

    左少阳又不能直接说这方子不仅不对症,而且还会加重病情,那老爹就一点面子都没有了,穿越前就是因为没有顾全王主任的面子,人家脸上挂不住,直接跑来找自己吵架。现在是老爹,要是这么说了,就算把病治好了,贵芝堂这招牌只怕也砸了。

    左贵瞪眼对左少阳道:“怎么还不去抓药?”

    “哦!”左少阳拿着方子往柜台走。

    左贵提高了声音道:“你灯也不拿,怎么抓药?没了魂似的搞什么?”

    左少阳忙回来拿了那油灯,走到柜台前把灯放好,把方子放在柜台上,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用方抓药。反正药方也不给病患的,赵三娘也不知道左贵到底开了什么药。

    抓好药之后,把药抱好,拿过来交给赵三娘,赵三娘问:“多少钱?”

    左少阳望向左贵,左贵瞪眼道:“你刚才没算吗?”

    “我算啊?”在现代社会医院里,收费处和药房是分开的,左少阳只管找方抓药,不管划价的问题,所以没这习惯。

    “废话!不是你算,难道还让为父来帮你算钱不成?”

    “哦!”左少阳又回到柜台前,拿起那方子,脑袋里有些发懵,方子上又没有价格,他左右瞧瞧柜台,也没看见价格表,这怎么算啊?

    茴香急忙过来低声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药的价格啊!”左少阳也低声道。

    茴香以为弟弟失忆还没好,脸上满是忧色,回头瞧了一眼左贵,见左贵正瞧着他们,也是一脸疑惑,忙压低了声音道:“药价在药柜上写得有,下面放账本的抽屉里也有。”

    左少阳忙举着油灯凑过去,在药柜上查看,果然,药抽四脚贴的标签上都用小字写了价格的。他想了想,不能按照自己拿方子的价格计算,否则老爹左贵一听便知道不对,得按他的方子来。忙返身拿起左贵的方子,先抓了两味药之后,突然卡壳了,有一味药不认识,要知道,中药有几万种,谁也不可能全部记住的,能把平时常用的几百味药记住就了不起了。不认识很正常,他拿着那方子茫然地扫视着药柜上的标签,慢慢寻找,可几百味药,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啊。

    “又怎么了?”左贵提高了声音问道。

    “没……,没什么”左少阳继续找着,心里起急,一个个找过去就更慢了。

    茴香急了,忙钻进药柜台里,低声问:“怎么了?”

    左少阳将方子递给茴香,指着上面一味药“示姑”,低声道:“‘示姑’这味药在哪里?

    茴香手一指:“在哪!”

    左少阳过去一瞧,果然写着“示姑”二字,拉开药抽一瞧,当真哭笑不得,这示姑竟然就是温化寒痰的常用药“半夏”!

    中药的名称在古代使用很混乱,同一种药往往有数种甚至数十种称呼,相同的称呼不同的药也很常见,现代中医出台药典之后,统一了药名,医院医生开处方一般都用药典规定的正规名称,左少阳读书的时候,也学的是正规名称,作为常识,也了解一些常用的别名,比如半夏,在《神农本草经》里叫“地文”或者“水玉”,这左少阳知道,可是“示姑”这个别名,是出现在魏晋时期的《名医别录》里,此外还有十几个别名,左少阳哪里去记这么多,自然不知道,不过看到药材,尽管是炮制好的饮片,他也立即便认识了。

    将药的价格都找到之后,左少阳用毛笔写了下来,在古代是没有电脑、计算器帮你算账的,只能自己动手了,他找了张牛皮纸,见桌上有个砚台,笔架上搁着一直毛笔,提起来想写,可笔尖已经冻住了,想起父亲左贵桌上有笔,刚才他还写方子来着,忙过去拿毛笔。

    “拿笔干什么?”左贵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算账啊!”

    “算账?用笔算账?”左贵瞠目结舌道,“你用笔怎么算账?”

    古人进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最早是用算筹,也就是用一根根短棍摆成各种规定图形表示数字,用固定的规则进行计算,经常要算数的人,会随时携带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算筹,可以随时进行计算。而算盘虽然早在东汉就发明了,但由于唐宋时期珠算的计算方法没有完善,加之比算筹速度慢,也不方便携带,所以唐宋时期还没有普及。左贵他们都是用算筹进行算数,哪里见过用笔列加减乘除公式计算的,自然很是惊讶。

第9章 山楂消食

    茴香忙过来道:“我来帮你算好了。”

    “没事,我自己来!”左少阳提笔在纸上算数,茴香不放心,也从抽屉里拿出算筹开始计算。可她还没把算筹摆好,左少阳已经算出了结果:“总共九十六文钱!”

    众人自然不会相信左少阳用笔算出来的这个结果,一起望向拿着算筹计算的茴香,过了一会,茴香才惊诧地瞧了左少阳一眼,道:“是九十六文,没错。”

    众人都惊呆了,这好几种药各自的重量不同,每味药的单价也不同,计算结果心算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用算筹,想不到左少阳用笔也能算出相对复杂的运算过程,都很是吃惊。

    赵三娘并不注意左少阳的计算,而是对自己的精明很有几分得意,扔了一颗山楂进嘴里,说道,“我说的吧,哪用得了那么多钱!我没管你能不能治好,一口气开了十几付药,也不到一百文,你居然想要我四千多文,心也太黑了吧?”

    左少阳有些不好意思,陪笑道:“三婶,我不懂,先前乱说来着,你别生气。这十几付药您一个人不好拿,我给您送家去!”

    “哎!你这话婶子爱听,左大郎啊,说句话你别不高兴,你以前呀跟个木头似的,屁事不懂,也不会说话,见到人就会傻笑,现在这样挺好,学精明多了嘛!乖!到我家我给你山楂果脯吃!开胃消食,可好了!”

    “多谢三婶!”左少阳将十几包药穿好,用手拎着,对左贵道:“嗯……,我给三婶把药送家去!”

    尽管附身在了死去的左贵身上,眼前这山羊胡子老者就是自己的父亲了,可左少阳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这爹硬是叫不出口。

    左贵并没在意,点点头:“快去快回,等你吃饭呢!”

    “哦!”

    左少阳拎着药包,跟着赵三娘往门外走。

    茴香不放心,追上了说道:“我去吧!你摔伤了,该好生歇息!”

    “我没事,姐,你赶紧去做饭吧,我回来还等着好吃的呢,对了,最好有酒喝,那才叫好的。”

    “酒?”茴香苦笑,“家里连锅都要揭不开了,哪来钱打酒喝啊?”

    “哦,那算了!我走了!”

    出到门外,外面果然已经完全黑了,不过还没起更,唐朝实行宵禁,也是晚上二更天以后才开始,相当于现在的晚上九点。古人晚上娱乐活动很少,都习惯早睡,这钟点大多数人都进入梦乡了。这会子街上人已经明显少多了,走在青石板路上,路两边堆着雪堆,在灯光下反射着暗淡的银色。

    左少阳不习惯穿这身葛麻夹袄,远不如现代社会的羽绒服和毛线衣暖和,寒风一个劲从衣领、袖口钻进去,从虽然厚实却保暖不够的布面透进去,一直钻进骨子里,生冷的。

    赵三娘穿着的是蚕丝棉夹袄,把手拢在袖口里,却不觉得如何寒冷,边走边数叨左贵夫妻为人的木讷,让左少阳以后机灵着一些,却绝口不提房租的事,仿佛认定了这件事左少阳是在糊弄他,想办法多拖上几天而已,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大年三十,无论如何也要把房子收回了。

    赵三娘的家不住在这条件。隔了两条街。

    一路走去,左少阳随着赵三娘的话尽拣好听的说,一会夸赵三娘衣裳好看,一会说赵三娘脸蛋保养得好,水嫩水嫩的跟十八岁大姑娘似的,一会又说赵三娘会理财,将来一定家财万贯,一会又说赵三娘心肠好,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个,说得赵三娘很是高兴、

    两人来到赵三娘家门口,赵三娘走上石阶,敲响门环,回身对左少阳道:“你这孩子,几天不见机灵多了,也会说话了,特别是啊,你能一下子说出你婶子的病来,还算有两下子,也不知道你爹开的这方子管不管用,要是真管了用,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撵你们走。真的,你爹娘都是实诚人,我心里知道,所以你们尽管拖欠房租我也没怎么下狠心逼债,可我也要吃饭啊,总不能陪着你们受苦不是?唉!若是你爹像你这么懂事会说话,还可以再给你几天宽限!

    左少阳知道,如果自己的法子能行,那连五天都用不了就交上房租,要是凑不到钱,再宽限几个月只怕一时半会也凑不到九千文来。所以索性大方,挺着胸颇有几分大气道:“三婶,多谢你了,不过,您宽限我家也不少了,这一次,我牟足了劲,砸锅卖铁也要把欠您的钱给交了!”

    赵三娘听他说得慷慨,倒有几分意外,好生瞧了他几眼:“成!我信你!年三十,我来听你好消息!”

    “您就把心搁在肚子里!三婶。”左少阳嘿嘿笑道。

    这时,赵三娘家大门开了,一个老头佝偻着出来。瞧见赵三娘,忙躬身让在一边,作揖道:“奶奶回来了!”

    赵三娘嗯了一声,道:“把左少爷手里药包接过来啊,没个眼力劲!”

    那老者忙答应了,抢步出来,从左少阳手里接过药包。

    左少阳上前一步,对赵三娘道:“婶子,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赵三娘道:“有啥话你就说!”

    “这话其实也是为你的病着想。”

    “是吗?那赶紧说啊。”

    “婶子,你可知道你这胃痛的病咋得的吗?”

    赵三娘摇摇头。

    左少阳指了指赵三娘手里的那半包山楂:“就是这玩意把你给害的!”

    “啥?山楂?”

    “嗯!山楂能消饮食积滞,特别是消肉积,也就是说,山楂擅长消化肉类食物造成的积滞,如果饭后太饱胀,特别是吃了大鱼大肉的,吃点山楂最合适了,帮助消化,但是,如果有事没事把山楂当零食吃,那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

    “你想啊,山楂善于消积食,它进了胃里,那可是见什么消什么,有肉消肉,有饭消饭,要是什么都没有,三婶你说,它会消什么?”

    “消什么?”赵三娘隐约感觉有些不妙,心里一阵寒意。

    “消肉啊!”左少阳压低了声音道,“你空腹吃山楂,而且是长年累月拿山楂当零食吃,它本来是消肉积的,空腹胃里没肉食给它消啊,山楂它可不知道你吃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消食,而是为了解馋!没有肉食,它自然便只能消你的胃了!这日积月累下来,你的胃都给这山楂消食坏了,全是烂的窟窿,我们医学上把这胃溃疡,胃都让你当零食吃的这山楂给弄坏了!你那些什么胃脘痛,厌食吐酸水,都是这的后果!”

    “啊?”赵三娘吓了一跳,瞪眼瞧着左少阳,“你别吓你婶子!”

    “你不相信可以不听啊,继续吃,你现在这些病也才只是开始,不过很快的,用不了多久,你这胃就没法用了,那时候,嘿嘿,婶子不是我吓唬你,那时候再想救,可没地方救去!”

    赵三娘脸上阴晴不定,瞧着左少阳,见他神情似乎不想是在骗自己,细细琢磨,也觉得左少阳说的在理,道:“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婶子要想治好您这病,第一紧要的,就是将你这把山楂当零食吃的坏毛病给改了!至少在病好之前是不能吃了,病好之后,也不能再当零食吃!特别是不能饭前空腹吃。而且要持续服用我们开的这药,用不了多久,你的病就会痊愈的!”

第10章 麝香

    赵三娘迟疑片刻,哗啦一下,把所剩无几的山楂的袋子扔到了墙角,拍了拍手:“成!这一次婶子我信你!我服药期间,保证一点山楂都不吃了,要是你们的药真能吃好我这胃痛的毛病,我以后再也不吃山楂了!”

    “到也不必因噎废食,不过山楂到底是药,不能当零食吃的,特别是不能空腹乱吃。真要吃了大鱼大肉腹胀难消,还是可以吃几片消食的。”

    “婶子记住了,——对了,你爹开的药方里不是有山楂吗?这又怎么算?”

    左少阳早想好了答词:“那山楂是药引子,是引药归经用的,量很小,而且已经捻成末了,不碍事的。”左少阳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怕赵三娘在药里找不到山楂,心中起疑,跑到药铺问老爹左贵,那就露馅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你赶紧回去吃饭吧。外面冷得很!”

    “好的,对了三婶,还有件事,我想问问您,这附近有没有大的药铺?”

    “有啊,拐过弯就是‘惠民堂’,全合州它的门面最大!——你们家不是开药铺的吗?你还找药铺做什么?”

    左少阳嘿嘿笑了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走了,婶子再见!”

    左少阳扭头往家方向走去,眼角瞧着赵三娘家大门,眼见赵三娘进了屋,院门关上,这才磨转身往刚才赵三娘所指的方向走去。

    拐过街口,便看见远处街边明晃晃的一处,挂着大灯笼,尽管已经快起更了,却还是人进人出,而且大多是病怏怏的样子,左少阳立刻便猜到这就是刚才赵三娘所说的,全合州门面最大的药铺了。

    左少阳快步小跑过去,来到门口,抬眼一望,这楼层可比他们家贵芝堂强百倍,高三层,五开间,大门上方高挂一块檀木花雕边的匾额,漆的石青色底,泥金的阳文题字,金边祥云,虽是黑夜,却依然鲜艳夺目,写得正是——“惠民堂”。

    大门两边是雕空玲珑的窗棂,两角大红灯笼高高挂。落地长扇的雕花大门六扇开着,里面挂着厚厚的金丝线绣边的大红色门帘,不过门口没有伙计招呼客人,这是开药铺的规矩,不能在门口招呼客人,更不能吆喝。要迎客也得在屋里。

    左少阳见那门帘很厚,伸手摸了摸,软绵绵的,既然唐朝没有棉花,里面夹的应该是蚕丝棉的,这玩意可比棉花贵得多,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从这几大块门帘就能看得出来,这惠民堂到底是家大业大,十分的富足。

    左少阳挑门帘迈步走了进去,顿时一股暖气扑面袭来,犹如春风拂面,乱花迷眼。屋里放着几个掐丝鎏金大火盆,火红的炭火,旺旺的放出诱人的红光,照得人脸上红扑扑的。几张紫檀花雕条案后,坐着几个花白胡须老郎中,正在诊病。有的手里还捧着个暖手用的黄铜手炉。

    大厅两边是几排长条椅子,还有不少人等着瞧病。让左少阳想到了现代社会里知名医院候诊的情形。可那是人口爆炸的现代,想不到在古代,居然也有这样排队候诊的场面,可见对权威专家的迷信,对健康的渴求,是不分朝代时间的。

    左少阳站在那正张望,一个小伙计迎了上来:“这位爷您看病还是抓药……,您不是贵芝堂的左贵左少爷吗?”

    左少阳见这伙计居然认出了自己,嘿嘿笑道:“是啊,路过,瞧瞧,不欢迎吗?”

    “哪能呢!请都请不来呢。”这小伙计到挺会说话,“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呸呸!不好意思,小的我说错了,您家就是开药铺的,你爹就是我们合州的名医,如何会到我们药铺来看病抓药呢。嘿嘿,您有何贵干啊?”

    “我找你们掌柜的。”左少阳不想耽误太多时间,直截了当说道。

    “我们大掌柜的在里间花厅里给贵客病人瞧病,二掌柜的在柜上呢,您请!”把身子一让。

    这惠民堂有两个掌柜的,大掌柜的就是名医倪大夫,二掌柜的是弟弟,负责照料店铺生意。此刻正在柜台上记账。左少阳迈步往里走,里面的病患和伙计并没有几个人注意他,很显然,只有圈内的人知道他爹是开药铺的,病患很少光管他们贵芝堂,自然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左少阳抬眼四下观看,见这惠民堂果然比他们贵芝堂富丽堂皇很多,不说别的,单是那一长溜药柜,收藏药材就比贵芝堂多好几倍。

    左少阳慢慢走到柜前,二掌柜抬眼瞧见是他,又低下头,继续记账,拖长了声音淡淡地说道:“是贵芝堂的少东家啊,有何贵干啊?”

    左少阳左右看了看,从怀里取出那枚麝香来,放在桌上:“我想把这玩意儿卖给你们药铺。收吗?”

    二掌柜的哦了一声,眼角瞟了一下,继续记账,那淡淡的口气更没了滋味:“左少爷是来鄙堂找乐子开玩笑的?”

    “没有啊,我跟你开玩笑做什么?真心卖给你们啊。”

    二掌柜这才抬眼瞧了瞧他,又扫了一眼柜台上的麝香,道:“左少阳缺钱用了吧?嘿嘿,这玩意别是从你们药铺……,这个出来的吧?”二掌柜的左手伸到右手肘下,做了个摸包的动作。

    “你说什么话呢?”左少阳瞪眼道,“你以为我这麝香是从我们药铺里偷的吗?告诉你,这是少爷我自己个山上采药的时候打的!”

    二掌柜的又瞧了那伙计一眼,伙计笑了笑,也表示弄不明白。二掌柜的道:“我就说嘛,左少爷真要从贵堂拿药材换点钱用,也不至于拿这玩意嘛,应该拿些人参啊啥的,不过,嘿嘿,贵堂只怕也没人参这玩意,别看人参就这么个跟萝卜似的,价钱还老贵的哟,你们贵芝堂只怕买不起……”

    “狗眼看人低!”左少阳肚子里嘟哝了一句,瞪眼道:“哎,怎么着?到底收还是不收?”

    “收!开药铺医馆自然要买药材了。无论贵贱,只要是药材就行。”二掌柜的盯着左少阳,慢慢问道:“这玩意,左少爷想卖多少?”

    “你开个价吧!”

    掌柜的瞧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迎客的伙计,两人相互笑了笑,那笑容里颇多的是些讥讽,掌柜的将手里的毛笔往笔架上一搁,把手掌一伸,叉开五个手指头亮了一下,又翻过来亮了一下:“这个数!”

    “十两银子?”左少阳回忆路上茴香给自己说的唐朝的物价,十两银子折算下来相当于人民币一万元,尽管在现代社会,野生麝产的麝香价值已经达到十万以上,是这个价的十倍,但总不能这样比的。一万就一万好了,好在能补上所欠的九千文房租,还能有一点剩余,这麝香是用九文钱买过来的,也算是狠赚了一笔。

    想到这里,左少阳叹了口气:“你们杀价也忒黑了点,十两银子就买了我这么好的麝香,行了,给钱吧!”把手一伸,等着拿钱,心里想着那黝黑脸蛋的挑柴姑娘,占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便宜,下次见到了,得把这人情好好还还。

    二掌柜的嗤的一声笑,撇了撇嘴:“左少爷没睡醒吧?你在哪见到过一个麝香卖了十两银子的?”

    “那是多少?一千文?你们也太黑了吧?”

    “哼!什么一千文,你穷疯了吧?——十文钱!”二掌柜的嘿嘿冷笑,又把手翻了两翻,撇嘴道:“是十个铜子!还一千文,十两银子呢,穷疯了吧你!”

    “什么?”左少阳惊叫了一声,闹得屋里不少病患都侧目瞧他,他忙又压低了声音:“十文?你搞错没有?这是麝香!正宗的野生林麝产的麝香!”

第11章 胎死腹中

    二掌柜的笑了:“你可真逗,这麝香可不是野生的嘛,除了皇上的狩猎场,还没听说谁家里养林麝的呢。”

    “既然知道,你才开十文?你不觉得亏心吗?”左少阳涨红着脸道。

    二掌柜的嘿嘿一笑,回身从一大排药柜上拉开一个药抽,从里面取出几枚东西,放在柜台上一拍:“喏,这些麝香,左少爷要是出十二文一个,全都卖给你!”

    左少阳愣了,瞧了一眼,桌上果真就是几个麝香,他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一点没错,又查看了另外几个,都是正宗的麝香,结结巴巴道:“果真十……,十二文一个?”

    “嗯!如果左少爷全要的话,十一文也行,这是我们药铺的批发价,实话说了吧,我们药铺买进麝香,进价一般是九文,算起来合州药铺里我们算是给得最高的了。今天是左少爷你亲自登门出售,这面子嘛,嘿嘿,我们自然是要给的,所以才开价十文。换做别人,只出九文!”

    左少阳傻眼了,想不到在现代社会价值十万人民币的麝香,在唐朝只值十块钱!

    他当然明白,唐朝野生动物不存在保护的问题,而且由于人口稀少,人类活动对自然界影响很小,所以野生动物数量远远超过现代社会,那少女打柴都能打到一只林麝,足以说明林麝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常见的动物,恐怕跟野兔没有大的区别,可他想不到古今价格相差到如此地步。因为他不知,除了林麝等野生动物在唐朝远比现代为多之外,唐朝建国之初,生活物资奇缺,物价都十分低廉。尽管这时候粮食短缺,但也才卖到十几文一斗而已。试想在开国之初生活物资匮缺的情况下,一个麝香能换一斗米,已经算是高价了。

    这价格离他想象的差远了,连侃价的心都没了,回想起当时那姑娘把麝香卖给自己,还以为占了她的便宜,其实也只是卖了个实价,想必她拿到城里卖也是这个价,既然自己要买,所以就实价卖给了自己。有了这个印证,知道这惠民堂二掌柜虽然说话难听,但并没有骗人,心情沮丧之极,原想着卖了这麝香便能替父母还债的,可现在,却又该怎么办呢?

    左少阳满脸沮丧地将麝香揣进怀里,转身走出了惠民堂,站在门口,一任寒风吹拂,心中半点主意都没有。原以为凭借自己来自现代社会掌握的超前知识,在大唐能轻松胜出,扬名立万,富贵荣华,凭这低价买来的麝香,赚取第一桶金,却不想第一仗便败了,还败得如此丢人。现在才知道,在大唐,赚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古人也不是傻蛋,不比自己笨。

    当然,他不会因为第一步的失败就放弃的,下一步该怎么办?

    想想自己有什么唐朝人没有的本事呢?造玻璃?造水泥?造枪炮?造汽车?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是,自己只知道这些是什么样的,却一样都不会造!从小到大,唯一的专长,就是大学数年寒窗苦读记了一肚皮的中医。

    中医?!

    左少阳精神一振,尽管古代人也擅长中医,但自己掌握的中医知识,同样比唐朝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积累,唐朝以后的许多医学大家各种精彩纷呈的理法方药经验,特别是现代社会中西医结合的医学成就,绝对超越唐朝任何一位神医!凭借自己这些知识,应该能创出一番事业的。

    这个想法又让左少阳心里充满了希望,可是,想起贵芝堂寥寥的生意,他又茫然不知所措了,总不能满大街拉着人问看不看病,告诉他们自己来自现代社会,能治很多唐朝人不能治的病,那不当作疯子抓进衙门才怪了。

    正在左少阳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一会喜一会忧的时候,只见远处脚步声嘈杂,慌里慌张来了一群人,用门板抬着一个妇人,肚子高高鼓起,用孱弱地呻吟着,旁边的汉子不停地安慰他:“老婆坚持住!马上到惠民堂了!”

    左少阳急忙让到一边瞧着,这一伙人为首的老者两手乱挥着,撩起门帘,冲着里面不停叫道:“让让,麻烦大家让让!郎中!倪郎中!救命啊!快救救我儿媳妇吧!”

    这群人进了大堂,借着大门上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左少阳瞧见门前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串滴滴答答的鲜血!不禁心头一沉,心想只怕这产妇凶多吉少。

    惠民堂几个伙计急忙迎了过来,七手八脚帮着将那妇人抬进屋里,送进了隔壁厢房里。一个白胡子老者匆匆从里面出来,跟了进去了,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倪郎中。

    左少阳也迈步进了大堂,屋里等着候诊的病患都在厢房门口翘首张望,只是厢房门已经关上了,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听见那妇人虚弱的呻吟和男人焦急的呼唤声。病患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几个年老的妇人都在摇头:“看样子好像是难产哟!”

    “可不是嘛,你瞧地上这些血,只怕血崩了!”

    “那还有命吗?啧啧,年轻轻的,可惜了!”

    “别这么说,惠民堂的倪郎中医术高明着呢,一准能救人性命的!”

    “话是这么说来着,可医者不救必死之人啊,看她这样……”

    里面乱哄哄的,也没人管他,左少阳凑过去,站在窗户边,想听屋里郎中的诊断,可这些歌妇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哪里能听得清楚,忙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各位,里面在救人呢,大家请静一静,别打扰里面郎中救人。”

    惠民堂的伙计也连连作揖道:“是啊,各位老少爷们,大娘大婶,都别说话了,多谢多谢!”

    很快屋里便都安静了下来。惠民堂有好几个坐堂郎中,其余郎中继续诊病,这一安静下来,左少阳便听清屋里的说话了。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唉!来晚了!早已经胎死腹中了!”

    “啊?我的儿啊……!”

    哭声立即响成一片。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别哭!老朽得想办法把死胎给打下来,否则,只怕是一尸两命!”

    哭声顿时更大了。纷纷哀求那老者赶紧用药。

    过了一会,老者出来了,到桌边提笔写了方子,交给伙计抓药,立即煎服。而屋里那妇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左少阳知道,如果胎死腹中,必须尽快将死胎娩出,否则会引起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最终会害及产妇的生命!不禁也替他们焦急起来。

    汤药很快煎好了,送进产房,又等了一会,便听见外面传来敲梆子的声音,已经起更了。

    唐朝商铺通行做法是起更关门,药铺也是如此,听到打更的声音,药铺里还没来得及看病的病患都自觉地起身离开了。伙计开始关药铺门。除了这几扇正门之外,旁边还有个便门,这是给急诊用的。唐朝规定二更开始至五更为止全城宵禁,所有的人禁止通行。但有几个例外,其中便有危重病人急症送医的可以通行,当然,要经过值夜的巡捕兵甲同意。医馆药铺遇到这种急诊,也还是可以开门救治的。这扇小门,就是给夜间宵禁之后来看急诊的病患用的。

    先前那店伙计陪着笑对左少阳道:“左少爷,您瞧,我们要关门了,您有事,明儿个再来,行吗?”

    左少阳只得退出大堂,站在大街上,便听不见屋里救治说话的声音了,左少阳摇摇头,只得拢着袖子缩着脖子顶着寒风往家走去。

第12章 黑面馍馍

    尽管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但起更后大街上便没什么人了。路边商铺大多已经关门上锁,路上也没有路灯,只能借着路边人家窗户投射的灯光照路。

    天上开始飘雪花了,一朵朵的,在衍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象一个个夜空里曼舞的小精灵,落在左少阳头上、肩上,不一会,便铺满了。

    左少阳也不想把雪花抖落,尽管冻得牙关嘎嘎打架,耳朵生疼,他还是没有跑,甚至也不快走,依旧不紧不慢笼着衣袖缩着脖子走着,一边四下张望,瞧着夜色里的城镇,在漫天雪花中,古代城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充满了新奇。

    终于,他回到贵芝堂,刚一敲门,门就开了,茴香一脸焦急道:“你咋才回来,我们都急死了,你上哪里去了?”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拍掉肩膀的雪花。

    “随便逛了逛。”左少阳站在台阶上,跺跺脚,拿出手搓了搓,在嘴边哈气。

    “你先前摔伤了,要是伤痛发作倒在哪里了,那可怎么办!赶紧进屋吧!”

    左少阳进到大堂,大堂里还是那盏孤单的油灯昏暗地亮着,一张圆桌摆在正中,上面放了四个碗,中间一个粗陶瓷的大盘子和大海碗,盘子里面是一些咸菜,海碗里则是一碗汤,飘着几片绿叶子。

    左贵还坐在先前那长条桌子后面,两手笼着衣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梁氏坐在圆桌旁,正在抹眼泪,望见他进来了,忙擦了一把泪水,在面前围腰上正反手摸了摸,起身道:“忠儿,这黑灯瞎火的你瞎逛啥呢!赶紧过来吃饭吧!——老爷,过来吃饭了!”

    尽管药铺艰难,日子很苦,但左贵总自诩为官宦书香之家的后代,所以梁氏一直都诚惶诚恐地叫他老爷。

    左贵这才抬起头,慢吞吞走到桌边坐下,瞧了左少阳一眼。

    左少阳也在桌边坐下,瞧了一眼碗里,是两个黑面馍馍。伸手捏了捏,有些硬。拿起来正要吃,啪一声,手上挨了一筷子,生疼,抬眼一看,只见是母亲梁氏瞪眼瞧着他:“忠儿!你怎么回事?你爹还没动筷子呢,你着什么急?你以前都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哦!”左少阳赶紧把馍馍放下,瞧了左贵一眼。

    左贵也正瞧着他,缓缓道:“刚才听你姐说,你下午摔下千仞山的石壁,把脑袋摔坏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是吗?”

    左少阳点点头。

    “现在有什么症状?头还痛吗?”

    “不痛了。”

    左贵伸出枯瘦的手指,道:“把手伸出来,我再给你摸摸脉。”

    仔细摸脉之后,左贵沉吟道:“脉象倒是很正常,——你现在能记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记起一些了,还有一些记不起来。”

    左贵花白的眉毛拢在一起,沉吟片刻,道:“你脉象没问题,但从你后脑那伤来看,那么长的伤,应该不会这脉象的。现在又记不清往事,这当真奇怪了。”

    梁氏担忧地望着儿子,道:“过些日子,慢慢会好的。先吃饭吧,饭都凉了。”

    “是啊,吃饭吧。”左少阳嘿嘿一笑:“我还真饿了。”刚才母亲梁氏提醒了,他说着这话,却不敢动筷子。

    左贵慢慢伸手拿起一个馍馍,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又夹了一夹咸菜塞进嘴里,低着头还在想着心事。

    见他动筷子了,梁氏才对茴香和左少阳道:“吃吧!快吃吧!”

    左少阳拿着馍馍咬了一口,入嘴一股苦涩的味道,还有好象沙子一样的碎末,他皱眉嚼着,把手里半截黑面馍馍凑到灯光下瞧了瞧,发现里面加着一些黄色的细条,取了一个放在手指头瞧,很快辨认出来,便是白日里跟姐姐茴香从千仞山背回来的桑树根的桑白皮。

    这种药是桑树的根皮,在冬天挖根,刮去粗皮,把根皮剥下来晒干,切成丝用,是一种止咳平喘的常用药。不过,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说,在六零年饥荒年代,很多百姓常用来当粮食吃,救活过不少人的性命,老师自己就吃过。想不到穿越来到唐朝,自己竟然也吃到了这样的救命粮。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下午他和茴香的背篓里一大半都是桑树根了,原来,茴香跟他上山,采药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挖桑树根剥桑白皮当粮食!不觉心中一阵难过。

    他扫了一眼左贵他们三人,丝毫不觉难以下咽,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很快,各人碗里的黑面加桑白皮做的硬馍馍已经吃光了,而左少阳碗里还有一个没动,手里的一个也还有一大半没吃完。

    梁氏见他一副艰难咀嚼下咽的模样,疼爱地道:“忠儿,喝点汤!”伸手拿过汤勺,舀了一些汤在左少阳的碗里,“把馍馍泡着汤吃,这样好下咽一点。”

    左少阳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只是这黑面加桑白皮的馍馍太难吃了,但心中很清楚,以后只怕这就是未来生活里的主食了,不好吃也得吃。想起这些,不仅一阵心寒。皱着眉将手里的大半个馍馍也放在碗里,用筷子戳散了,硬着头皮往嘴里刨。

    果然,泡散之后虽然还是那么难吃,但咽下去已经方便很多了。他闷着头一口气刨光了碗里的馍馍,肚子总算是填饱了,虽然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梁氏问道:“忠儿,你先前跟三婶说,让他宽限几天给你凑钱,你到哪里去筹这么多钱啊?”

    左少阳当时的想法便是把麝香卖了,估计应该能筹够这笔钱,可是现在,这个美梦破灭了,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筹这笔钱。苦笑道:“我……,我也就是缓兵之计。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梁氏本来有些希望的眼中顿时又黯淡下来,轻叹一声,对左贵道:“老爷,这可怎么办?要不,佃租田种地!再不开荒种地也行。听侯普说,朝廷说了,开荒种地的,免三年税,后三年减半收哩!”

    左少阳路上听茴香帮他回忆时说了家里亲戚情况,知道侯普就是姐姐茴香的丈夫,在县衙门当书吏。

    “种地?”左贵叹了口气,捋起袖子挥了挥麻杆一般的手臂,“你看我这样,象抡锄头种地的人吗?再说了,现在才冬天,开春了才能种地吧,秋后才能收成吧?这大半年的,我们喝西北风去?”

    其实梁氏也知道这不现实,只是穷途末路了,没辙了才这么说。

    茴香道:“爹,娘,实在不行,就搬去我那住吧。侯普不会说什么的。”

    梁氏声音都带着哭腔:“去你那?你们一家老小挤在窝棚大小的地方,再加上我们一家,睡哪哟!而且,你们日子也不好过,都指靠着侯普那一点薪水,本来就很艰难了,若再加上我们,只怕得把侯普给累死!”

    “没事,他死不了!我帮衙门牢房洗衣缝补,也挣点钱的……”

    “不去!”左贵闷头闷脑说了一句,“要我投奔女婿,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在这得了!——睡觉!”说完这话,左贵站起身,背着手,微驼着背进大堂左边他们卧室去了。

    茴香帮着梁氏收拾碗筷,左少阳要帮忙,却被梁氏推开了,说已经烧好热水了,叫他自己倒水,烫个脚好睡觉。

    左少阳已经知道厨房在右边靠里的厢房,摸黑钻了进去,炉灶里亮着火光,借着火光找到了脚盆,拿着灶台上的半个葫芦瓢揭开锅盖,从里面舀了半瓢热水,倒在脚盆里。又从大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脚盆里。发现水缸里的水已经所剩不多了,水缸旁边有两只水桶,便大声问道:“姐!在哪里挑水?水缸里的水快没了,我去挑水去!”

第13章 手抄本

    第13章手抄本

    茴香道:“出门往右,过两条街,到河边有口凉水井,在那里挑……”

    梁氏接着道:“今晚别去了,天黑看不见,当心摔倒,明早再去。——老天爷,连挑水的地都忘了,这可怎么办哟!”

    “娘,弟他已经记起很多事了,会慢慢想起来的。别担心啊。”

    左少阳答应了,端起脚盆来到大厅,找了根小板凳坐下,脱了鞋袜洗脚。水很烫,不敢一下放进脚去,一边看着梁氏和茴香洗碗,一边说道:“我刚才路过惠民堂,见他们那瞧病的人可多了,要是我们也有这么多病患来瞧病,就不愁交不上房租了。”

    梁氏道:“我们哪能跟惠民堂比,人家大掌柜的,听说前朝在京城里当过医官,还给王爷宰相瞧过病呢!”

    “有名气不一定就有本事!”

    茴香道:“话是这么说,可病人都是冲名气去的呀,爹什么名气都没有,就算治好了人的病,人家也不稀罕。”

    左少阳道:“那可未必,如果爹真能治好三婶的病,我瞧她就稀罕!她那病疼起来绵绵不绝,很难受的,只要治好了,一准高兴。”

    “是啊,但愿她这一高兴,能把房租给我们再往后拖拖,过了年呀,瞧病的或许会多起来,怎么也攒点钱先把一部分房租交了才好。就怕瞧不好,三婶一生气,年三十不到就得赶我们走……!”

    茴香刚说到这里,就听左边厢房里传来左贵冷冷的声音:“这都要啥时辰了?还不睡觉,你们娘几个吃饱了撑的吗?”

    茴香瞧了左少阳一眼,吐了吐舌头。

    梁氏低声道:“别说了!洗完了你赶紧回去吧,侯普和孩子还等着你回去呢,累了一天了,也早点歇着!”

    “哦!”茴香帮着洗完碗把屋子收拾好,左少阳已经把脚洗好了,起身端着洗脚水,却不知道往哪里倒,茴香过来接过脚盆,走进厨房,哗啦一下把水倒了,出来整了整衣衫,低声道:“娘,我回去了,弟,你睡右边外面那间厢房,好生歇着,夜里要是有人来看急诊,你记得先去招呼,别让爹起来,天寒地冻的当心爹受凉。”

    “好的。”

    左少阳知道,姐姐茴香家在县衙旁边,离这不远。忙叮嘱了几句,给茴香开了门,目送她远去。这才把门重新关好。

    梁氏叮嘱左少阳早点睡觉,便进屋睡了,左少阳端着油灯进了右边靠外的厢房。里面房间比较大,又可分成里外两部分。外面大半间是炮制药材的炮制房。靠边是几个炮制药材用的锅灶,另一边放着铡刀水盆铜钵榔头等等炮制工具。靠里是个小间,这小间放着各种药材,都是些很便宜的没有炮制过的。左少阳很纳闷,姐姐说让自己睡这里,可这里没有床,怎么睡?

    左少阳举着油灯张望着,油灯的光线很昏暗,好不容易才看见,原来在靠里的小半间药材仓库的上方,有张横着的小隔板,或许那就是睡觉的地方,可怎么上去呢?

    左右一看,终于在药材仓库边发现了一架木梯子,拿过来架上,端着油灯慢慢爬上楼梯一瞧,果然是张床,特别小估计翻身都得小心。铺盖是一床葛麻布的垫褥,旁边放着一床薄薄的被子。摸了摸垫褥,又翻开了看了看,发现铺的是稻草。人爬上去,悉悉索索直响。

    左少阳发现床头有个长条搁板,放着几本书,便把油灯放在搁板上,取过那几本书来观瞧。见都是手抄本,蝇头小楷,字迹工整,挺拔苍劲,跟自家药铺大门上的匾额、两边的桃符联句和老爹左贵写的方子上的笔迹相同,应该是老爹左贵的手笔。想必是老爹左贵从哪里抄录来的,给了儿子学医之用。唐朝以前由于印刷术等条件的限制,医书传播基本上是靠手抄笔录甚至口转,现代意义的书籍很少见。

    细看这几本医书,却都是一些方书,也就是记录方剂适应症的,这些方剂一部分是《名医别录》、《伤寒论》等唐朝以前医书上的方剂,其中夹杂着一些《素问》、《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寒论》等唐朝以前医书上的一些论病条文。这些都是医学经典,其中主要条文左少阳是烂熟于胸的,细看之下,发现不仅残缺不全,而且好些地方的条文还都错了。

    除了左少阳熟悉的一些方剂之外,另有一些看着眼生的方剂,可能是唐初的一些经验方,后事失传了。他心中暗喜,说不定能从这小册子上学到失传的古方呢,便将几本手抄医书都细细翻阅了一遍。

    可是细看了适应症和方剂组成配伍之后,他很是有些失望,从方剂组成和适应症来看,适应症都是些常见的伤寒杂症,用方都是些常用药,配伍平平无奇,有的还值得商榷,个别甚至明显有问题。想想也不难理解,这些都是手抄本,本来就有可能以讹传讹,更主要的是,没有经过官方组织权威的审核认定,其中谬误之处肯定难免,很多方剂都是一些经验方,而经验方偶然性很多,不足为信的。

    翻看完之后,他发现上面谬误之处颇多,不禁暗自摇头,心想左贵老爹用这样的医书治病,难怪药铺生意不好,连房租都交不起。见这几本小册子有些地方都残缺了,显然被人翻阅日久,如果是左贵老爹自己看过之后传给儿子左忠,也就是自己附身的摔死的这个人,那倒还好理解,若是新抄之后给的左忠,左忠刻苦攻读翻看成这个样子,那这左忠学习还是够刻苦的了。只不过,跟着这样的医术学,再刻苦也难有成就啊。

    天寒地冻,他穿的夹袄又不暖和,手指头冻得僵直,但他还是坚持翻阅完了这几本手抄小册子。感叹一番之后,将几本手抄小册子放在搁板上,跪在床上把被子铺好。被子很薄,整个面用针缝成了现代羽绒服一样的井字形横隔,摸了摸,中间夹层也是硬邦邦的,摸了摸高低不平,好像是些揉乱了的布条条。他不敢相信这能保暖。

    听着外面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他偷偷问了姐姐茴香,知道了怎么听打更声,听出现在才一更天,也就是现代的**点钟。他是个夜猫子,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觉的习惯,刚刚穿越到古代,也很新奇,此刻全无睡意,便想下去附近逛逛。他已经听茴香说了晚上二更之后要宵禁,不过就在家附近逛逛,二更天一到就回家,料也无妨。

    左少阳端着油灯下了楼梯,先把自己这间房都看了一遍,特别是那些炮制药材的工具,觉得很是简陋,不免感慨,悄悄出到大堂,举着油灯来到厨房,厨房里更是简陋,一个大土灶,上面两口铁锅,一大一小,盖着木锅盖,揭开了瞧,锅里是空的。有个两个竹子编的笼屉放在灶台上,也揭开了瞧,里面空空的啥也没有。笼屉旁边放着个竹筛,里面倒是放着东西,是下午自己跟姐姐从山上挖回来的桑树跟剥下来的桑白皮,已经洗干净切成丝了。

    靠灶台边上,是盛水的大缸,盖着盖子,水缸旁边放着一对水桶。靠边一个矮脚木柜,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小布袋子,捏了捏,软软的,扯开口子一看,里面是一小点黑面。厨房墙角,放着一些柴火。

    左少阳举着油灯四下观瞧,发现靠里有个小门,上着门闩。举着油灯过去,轻轻拔开门闩,把门拉开一条缝,呼啦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油灯噗的一下便熄灭了。屋里顿时一片黑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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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介绍:
一个中医院的小药剂师,意外穿越来到开国之初的大唐,成了一家小药铺的小郎中。开药铺的父亲医术平平,老母慈爱而怯弱,姐姐泼辣护短。药铺濒临倒闭,一家人生活十分艰难。年边了,锅里只有混着野菜的黑面馍馍,大堂坐着冷面女房东逼债,交不上房租,就要将他们全家扫地出门。
从这里,他踏上一条满是荆棘的从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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