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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五台教主全文阅读

作者:紫郢     蜀山五台教主txt下载     蜀山五台教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蜀山五台教主全文阅读

001 祭坛·神婴剑

    “喀喇喇——轰!”一声炸雷在耳朵边上骤响,震得人五脏六腑跟着一起跳动,三魂七魄直要从腔子里逸出来。

    岳清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只觉得脑袋仿佛要裂成两半,两边太阳穴打鼓一样跳动,脑浆子都开始沸腾,无数陌生的记忆疯狂地涌进脑海。高山练剑,出入青冥,古洞潜修……那些从没见过的人,没经历过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闪现。

    “妖道,你这是多行不义,遭了报应吧?”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面前响起。

    岳清努力瞪大眼睛,使视力聚焦,看见不远处立着三个仿佛古代道士做法的法坛,中间的那一个比较高,上面供奉着两口宝剑,毫无依托,凭空悬在坛顶一尺高的地方,剑尖上不停地滴下血珠,似乎刚刚用它们杀过什么生物。在两口剑下边有一个破碎了的半截玉瓶,里面正咕嘟嘟往外喷涌黑烟。

    主坛两边各有一个稍矮些的辅坛,上面插满了各种鬼画符的幡旗,坛上立着胳膊粗的木桩,桩上各绑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他们身上穿着红sè的肚兜,前胸后背都贴满黄钱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的猩红符箓,那情景让人看了直觉头皮发麻。

    在左边的辅坛上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个子很矮,穿着古代的宫装红衫,手里指定一道不停吞吐的金sè光芒,正轻蔑地看过来,她长相可爱,声音也清脆悦耳:“自太乙混元祖师丧命之后,你们五台派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逃的逃,你也算是个有造化的,才能苟延残喘活到今rì!本来我们修道之人,当顺应上天好生之德,饶你一条xìng命,只是你这妖道实在可恶,残暴酷虐,心肠狠毒,竟然用这样小的孩童祭炼邪剑,今天必将你斩在剑下,免得rì后再害他人!”说完将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往岳清一指,那道金sè光芒便似闪电一般向他飞shè过来。

    岳清觉察到危险,条件反shè地起心动念,zhōng yāng主坛上那两口宝剑心有灵犀地同时急速震颤,发出嗡嗡脆鸣,同时化作两道银光斜刺飞shè,将对方金光接住。

    岳清感觉这两口宝剑就仿佛是自己的手臂一样,只要念头一转,他们就会顺应心念,想要它们到哪他们就立刻飞shè过去,要劈砍就劈砍,要点刺就点刺,撩切削划,无不如意。

    刚才涌入脑中的那些记忆,浩然庞大,比自己过去的记忆多上百倍,甚至还有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全都清晰毕现,就跟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通过这些记忆,他知道自己叫做岳琴滨,竟然生活在一个神仙满地走的世界。他本是五台派有名的剑仙,自五十年前师父太乙混元祖师跟峨眉派斗剑失败,被以齐漱溟为首的三仙二老围攻,无形剑斩伤了元神,坐化身死之后,五台派四分五裂,他也跑到南岳衡山去闭关,很少出来行走。

    突然多出来的记忆多达三百年,从自己小时候如何因受兵祸乞讨流浪,如何被太乙混元祖师引渡上山,如何在黄极宫跟师兄弟们修炼道法……那些匪夷所思的仙法剑诀,全部都深刻地印在脑子里,甚至让他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些事情原本就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那些道法也都一点一滴修炼了三百多年,心念调转胸中五气,汇聚于左手劳宫穴,随手劈出,便是一道五行神雷,将一座辅坛炸成粉碎!便似全部出于本能!

    那少女飞在空中,身体被金sè的剑光裹在里面,化作一道三丈多长的金虹,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斜飞下来,跟岳清的那两口银sè剑光绞在一起,不停地发出啪啪的炸响,暴起大片金银两sè火花,仿佛节rì里的烟花一样向四周飞迸散落。

    也不知道是这个岳琴滨原本法力就斗不过这个少女,亦或是岳清刚刚穿越过来,还没有完全地融合原主人的记忆和习惯,对这些道法剑诀不能够融会贯通,两道银光很快就被那金光压制,又斗了片刻,金光强推着两道银光飞到岳清的身前,在他身前身后盘旋打转,削劈划斩。

    那剑光每一次靠近,岳清被寒光照体,冷气凌面,浑身汗毛禁不住乍竖而起,冷汗如浆,有一次擦着腮边过去,连鬓角的头发都被削下半缕来。有好几次都差点就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劈成两半,多亏银剑神异通灵,每每在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将金光挡住。

    女孩打得却很轻松,银铃般笑道:“妖道,你的报应到了!还不快快受死!”她攥起拳头,将金剑拧成麻花状,骤然炸开,带着大片金星轰开了两口银剑结成的防御光圈,锋锐的剑锋闪电般直shè岳清胸口。

    岳清下意识地调转五行真气,双手结印护在胸口,伸出来的拇指和小指之间一片彩光,黄绿红蓝各sè光气不停地涌动,那金剑刺在当中,竟被止住。

    女孩眼中微露惊讶之sè:“不愧是混元祖师座下有名的弟子,倒也有些道行!”张开看似可爱的樱桃小口,将一道真气喷将出来,那金剑立刻就想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转动,向前冲刺。

    岳清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压了千钧重压,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是他知道,此刻决不能有半分松懈,必须顶住,否则必要被那金剑穿胸而过。

    求生的本能使他强压胸中烦躁,拼命调动体内五行真气,运转到双手间结成道家五行法印将金剑抵住,却仍被那剑推着向后划去,双脚在cháo湿的地面上犁出两条深沟。

    “砰!”岳清后背撞在一颗树上,身子一震,眼前金星乱冒,心肝脾肺都差点一口呕出来。

    他无法再退,那女孩嬉笑间又从口中喷出一道真气,将那剑催的如高速钻头一样急转。

    岳清两手间的五彩光气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剑尖距离他的胸口不足一寸,从那上面溢出来的气流将他胸前的衣衫都给绞成粉碎,胸膛上一片森然清冷。

    岳清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个女孩,胸中涌起一阵绝望。

    心想自己从车轮底下拽过一个即将被碾压的小朋友,却被旁边过来的货车撞飞,稀里糊涂跑到这么一个神奇的世界里来,还来不及庆幸,就又要被人生生杀死,可见这好人是不能当的,好事也是绝不能做的,以后再遇见这种事……

    他一个念头还未转完,空中云层里陡然落下数道青光,随同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岳师弟莫要惊慌,姐姐来助你一臂之力!”七道剑光如同青龙闹海一般,四道拦住先前那女孩的剑光,其余三道偷袭她的背后。

    那女孩轻叱一声,来不及杀岳清,调转金剑环成一个光圈,将自己护住。

    那七道青光仿佛一只巨大的怪手,将女孩拢住,七根手指骤然收起,就要将她绞成几截。

    女孩一口真气喷将出来,金sè光圈迅速爆开,跟七道青光磕碰在一处,只听得一连串金属相击的急响,暴起大片的金青光芒。

    女孩厉声道:“许飞娘!自太乙混元祖师丧命之后,你自称改邪归正,隐居黄山,大家都以为你痛改前非,今rì竟然又跟旧rì里的妖孽同门搅在一起!”

    云端轻飘飘落下来一个年轻美貌的道姑,一边指定七道剑光跟女孩相斗,一边轻笑道:“姜雪君,闻你当年杀业太重,被迫兵解,又不愿去转世重来,在你师父的帮助下以元婴修入地仙,向来在洞庭湖闭关不出,从不插手天底下的恩怨纷争,今rì竟然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你就不怕你那辛辛苦苦修了几百年的元婴化身受点什么损失,前功尽弃么?”

002 师姐·许飞娘

    许飞娘,岳清脑海之中迅速闪过有关于她的记忆。

    这许飞娘也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弟子,入道比自己还早,在南宋末年便跟随师父学艺。

    许是rì久生情,几百年的时光让两人有了个感情纠葛,曾经当着五台派上下同门的面相互约定,千百万年永生厮守。五十年前太乙混元祖师坐化身死之后,她便跑去黄山去隐居,声称愿意改邪归正,在也不过问两派纷争,被旧rì同门一致唾骂……

    许飞娘,岳琴滨,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岳清来不及细想,那许飞娘开声催促道:“岳师弟莫要迟延,这姜雪君非易于之辈,快快和我联手将他逐走!”

    岳清这才看出来,许飞娘只是借着刚刚的偷袭出手之势,强压着那女孩姜雪君打,此时进攻之势已经被姜雪君止住,以一口金sè剑光压制许飞娘的七道青sè剑光,并且连喷真气,开始反攻。岳清也来不及细想,急忙再次调动自己的两口银剑,帮着许飞娘向前夹攻。

    两个人九口宝剑,围着姜雪君上下翻飞,银sè和青sè的光彩混在一起,合成一个光圈,走马灯一样向内劈砍削刺。

    这下姜雪君开始逐渐支持不住。许飞娘又扬手从袖中飞出数十点银星,姜雪君身剑合一,连人带剑化成金sè长虹,破开两个人的剑圈封锁腾空而起。那些银星打在她后面的山石土木上面,石屑乱迸,炸起一片脸盆大小的石坑,十多颗合抱粗的参天大树,全被银星拦腰炸断,上面庞大的树冠轰然坠落,断枝碎石四处飞坠。

    姜雪君也是深知许飞娘的大名,这次出来得匆忙,没有将法宝带齐,因此也不敢恋战,轻叱一声,放出两道金sè霹雳,轰隆隆成排炸开,岳清急往后退。

    许飞娘在雷光电影之中又打出一件法宝,继而身子一闪,反飞回来,后面跟着并肩飞来的两条金光蛟龙,岳清放出飞剑去接应,迎着龙头一碰,立刻觉得一阵窒息,真气几乎运转不过来。好在也使得那蛟龙来势略缓了一缓,许飞娘落在他身旁,一扯他的衣袖,二人将真气连在一出,贴着地面斜飞出去,那两条蛟龙首位相并,仿佛一只巨大的金剪,喀嚓喀嚓连续几下,将五棵参天巨木绞成两截。

    姜雪君借着这个功夫,飞身重新跳上辅坛,伸手将柱上捆着男孩的绳索扯得寸寸断裂,抛在一边,然后将男孩抱起,夹在腋下,顿足之间,身与剑合,化成一道长虹破空飞起。

    她刚刚离开辅坛,下一刻许飞娘先前打出去的十数颗银星便将辅坛炸成粉碎,烟尘木屑之中银星闪烁急速飞shè升空,在姜雪君后面紧紧咬住,一直追上云端方才被许飞娘收回。

    “岳师弟,别来无恙啊。”许飞娘落在地上,温声跟岳清打招呼。

    看着眼前的道姑,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身上穿着黄纱薄衫,金钗挽发,玉璧压裙,从头到脚曼妙玲珑,眼角眉梢之间,满是妩媚风韵,然而眼神之中却隐含着淡淡的凄凉。

    岳清知道这便是自己的师姐,有个绰号,叫做万妙仙姑的许飞娘。自己上山学艺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位很有名的剑仙,从小没少指点自己功课。他怔怔地看着许飞娘,往昔跟她之间发生的故事一幕幕在脑海之中浮现。这些便是自己所经历的,蓦然回首,往事就在昨天。

    岳清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本来是岳琴滨,而在二十一世纪生存的那些年年,反倒像是做梦一般。如今梦醒了,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剑仙身份,继续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仙侠世界里面苦苦挣命。

    “多亏师姐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命休矣。”岳清有些后怕地叹气。

    许飞娘点点头:“那便好,我这次去滇西访友回来,恰好路过这里,见所立幡幢,正是我们五台派的路数,又见那血气云状,便知是你又在炼那神婴剑了。”

    岳清习惯地叹息:“这神婴剑……”他脑海中蹦出以往几次炼剑经历,“这回已经是第三次炼剑了,眼看就要成功,我还以为是上天垂怜,我们五台派复兴在即,没想到还是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唉,如今我也失了信心,恐怕真的是此剑有干天合,不为天地所容。”

    许飞娘道:“此剑太过邪xìng,师父当rì在世时便说炼此剑须有十万功德傍身,否则必定人剑同遭天谴,如今师弟炼剑不成,也未必不是好事,更何况我们五台派炼剑之法博大jīng深,师弟何苦非要炼它。”

    岳清心底升起一股压制不住的愤怒:“峨眉派的人欺人太甚,自从咱们师父故去之后,越发地非横跋扈,仗势欺人。虽然有三次斗剑之约,他们却不守信义,要在那之前将我们赶尽杀绝!当年我曾经跟李元化斗剑,削了他半边胡子,他斗我不过,便仗着人多势众,拉上吴元智、佟元奇、许元通几个联手与我为难,好几次我都差点被他们害了xìng命,有一次还被他们用纯阳掌打成内伤。我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要炼一柄好剑,好一雪前耻!”

    许飞娘沉吟道:“我五台派有五仙、五魔十大绝世神剑,其余的更是练剑之法更是不下百种,你何不在仙剑之上下功夫?”

    岳清不由得苦笑:“那五大仙剑所用材料不是万年寒铁,就是宇宙星沙,我一来寻不到那样好的材料,二来也没有那么多jīng力花费数十年苦功去慢慢祭炼,因此只能从魔剑上入手。这神婴剑排名在五大魔剑之末,算是最好炼的,没想到也是不能成功,接连三次炼剑,不是差了时辰,就是寻不到魔煞汇聚的地势,好容易全都寻到,又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被中途破坏。这次连我花了三年心血炼成的镇魂瓶也被打破了,里面的护法神全被赶走。”岳清本来以自己的心态,这神婴剑炼成与否跟他也没多少关系,只是这伤感落寞之情,就是压抑不住地往上涌,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声。

    许飞娘劝慰道:“师弟莫要灰心,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凡事尽力,最终即便不成,也没了遗憾,不枉我们几百年苦修一场。当初师父坐化,诺大的五台派转眼之间土崩瓦解,不过咱们跟峨眉派之间还有三次斗剑之约,师父虽然不在了,咱们却不能气馁。一来还要杀了三仙二老,为师父报那血海深仇!二来还要继承师父遗志,将本派发扬光大。我如今虽然在黄山闭关隐居,说是不管外界的恩怨是非,实际上也不过是韬光养晦,暗地里积攒实力,将来厚积薄发罢了,不瞒师弟,如今我正在四处搜集材料,炼那天魔诛仙剑。”

    岳清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天魔诛仙剑?那可是五大魔剑之首,说是天底下最凶恶的飞剑也不为过。即便炼成,将来使用时候也万分凶险,一个不慎,便要为剑上魔头反噬,你……“

    许飞娘柔媚的脸上满是沧桑与决绝:“除了诛仙神剑,哪个又能敌得过紫郢青索!”

    岳清脑子里很乱,两世的记忆纠缠在一起,一会是当年五台拜师,一会是上学打架,一会是深山苦修,一会是夜市出摊,一会是峨眉斗剑,一会是大战城管。

    他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的恶战,此时想的急了,不禁一阵阵地恶心头晕,身上手足之间,有许多股热流上下乱窜,冲击的心肝脾肺一起绞痛,他连忙告诉自己要稳定,要放松。

    许飞娘看他神sè失落,脸sè发白,默然不语,只当他也跟其他许多同门一样,对为混元祖师报仇,复兴五台派大业失了信心斗志,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以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近年来,自从太乙混元祖师伤逝之后,这样的旧rì故友她也见的也多了,便道:“师弟何去何从,还请自己斟酌,我还要去东海采药,咱们就此别过!”

    岳清条件反shè地拱了拱手:“师姐再见。”

    “再见?”许飞娘看了看他,微微点头,足下一顿,腾起一道青光,裹着身形破空飞起,直往东方而去。

003 华山·猛鬼坡

    望着许飞娘的剑光在天边消失,岳清甩了甩了头,他现在急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忆理顺,又担心那姜雪君只救走一个孩子不甘心,再去而复返,这回没有师姐帮衬,自己一个人可不是那暴力萝莉的对手。

    刚转身要走,忽然看见仅存的一个辅坛上还帮着一个孩子。那男孩不过两三岁大,瘦瘦小小的身子被麻绳绑在柱子上,瑟瑟地倚靠在那里,不敢哭也不敢叫,眼睛里噙满泪水,战战兢兢地看着岳清,几十张年在身上的符纸轻轻抖动。

    看着男孩,两种情愫同时冲击大脑。

    一种是原来岳琴滨的:这孩子是本门师兄金身罗汉法元的仇人之子,神婴剑虽然练不成了,但这孩子可不能留,我一剑过去将他斩了,也算是为法元师兄除掉一个后患!

    一种是本来岳清的:用活人炼剑,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变态恶魔!更何况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用他炼剑本来就不对,如今更不能把他遗弃在这里,得带回去好好抚养。

    两种思想在脑子里纠缠对立,天人交战,难分胜负。

    岳清敲了敲头:不管如何,先把孩子带走再说!

    他走过去将绳索扯断,又撕了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鬼画符,把孩子抱在怀里。想起这里正是华山地界。因他隐居的衡山上,有几家跟他不对路的剑仙,其中还有一个就是大仇人三仙二老之一的追云叟白谷逸,因此不敢在那里炼剑,便来这里投奔三位华山派的道友,刚才姜雪君那样急忙逃走,也是怕耽搁久了,引来华山派的人群起围攻。

    岳清的三位朋友,分别叫做夜游太岁齐登,白鬼脸何小山和鬼影子萧龙子。

    事实上五台派跟华山派向来交厚,这数百年来太乙混元祖师执掌中原道门之牛耳,华山派从来都是为混元祖师马首是瞻,两派门人也都多有来往,其中不乏道侣知己。岳琴滨小时候进过学,还考中过秀才,气质儒雅,看不惯那些专事采yīn补阳,修炼旁门邪法的同门道友,因此朋友有限,华山派也只这三个人跟他关系较好。

    三位剑仙在华山朝阳峰下开辟洞府,太岁齐登住在天魂洞,鬼脸何小山住人魂洞,鬼影萧龙子住地魂洞。

    因神婴剑是五台派十大镇教神剑之一,炼法更是不传之秘,所以这三人自动回避,并没有跟去,而是在洞中置办了庆功酒宴,专等他炼剑归来。

    岳清刚在猛鬼坡上落下剑光,便有齐登的十七岁的女徒弟秋露红看见:“岳师伯回来啦,岳师伯回来啦!”唧唧喳喳地跳着过来,“岳师伯,我师父和两位师叔都在何师叔那里置下了上好的酒席,准备为您庆……”她也是个没眼sè的,话说到这里才看出岳清身上的狼狈样子,连胸口的衣服都被绞碎,露出里面一片肤sè苍白的胸膛。

    岳清摆了摆手:“回去替我多谢三位师弟的好意,我先去萧师弟那里了。”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而练剑失败,又因为原来岳琴滨的情绪带着不由自主地低落难过,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酒席,摆手打发了秋露红便往地魂洞走去。

    萧龙子的洞府布置得非常奢侈,里面石室修得四四方方,连环曲折,共有十多间,棚顶地板以及四面墙壁上全都贴着香檀木板,云床软榻金灯玉盏各种家具物什一应俱全,一进洞口便有两个四尺多高的龟鹤铜炉,里面正不断飘出浓浓的甜香。

    一个青衫女孩正在给香炉拨火,看见岳清这幅模样走进来有些惊讶:“岳师伯回来了?师父他们都在人魂洞呢,师伯可是要沐浴更衣?我去准备水来。”

    岳清知道这女孩名叫左青风,今年才十三岁,喊萧龙子师父,实际上是他的姬妾,还要负责饮食洒扫等俗务,伺候得萧龙子高兴了,才能够学到几手法术,原来还不觉得怎样,因在华山五台两派,乃至许多门派里这样的事情都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不过现在掺杂了两世的思想,被这样一个小女孩服侍着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

    回到自己临时客居的西洞石室,把男孩随手放在床上,开始静静地整理思绪。

    首先,自己是岳清,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青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完成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开始出来赚钱养活自己,先后做过服务生、搬运工、促销员等各种工作,后来用攒下来的一点积蓄收购旧书出去卖,过起了常年与城管斗争周旋的rì子,这次因为被城管逼得急了,跳下了冰冷的清凉河里。

    他水xìng不错,游上岸之后,书都弄湿丢在了河里。

    他唉声叹气地往回走,正好看到一个即将被车轮碾压的男孩,赶紧飞扑过去抓着小孩胳膊把他拽出来,结果自己却被旁边高速驶来的货车撞到。

    岳清记得自己临死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那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模样,穿着鹅黄sè的短袖衬衫,被自己拽着的时候,还看着自己微笑……一世的记忆都定格在这里,之后身体剧痛,失去知觉。他以为自己死了,再次睁眼,就见到那个霸道的女孩姜雪君了。

    同时,自己又是岳琴滨,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师座下很看重的一个弟子,修道三百余年,外表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面容俊朗,儒雅非凡,因名字里有个琴字,曾经费尽心力寻得一把凤凰古琴,经常在五台山上巅峰云海之中抚琴自赏,很为同门尊敬羡慕。自师父斗剑失败,坐化身死之后,五台派树倒猢狲散分崩离析,为了避免被昔rì的仇家报复,就跑去衡山新开辟了一个洞府。

    五台派门规甚松,门下修行全凭自觉,混元祖师极少约束,因此良莠不齐,而且所传道法亦正亦邪,弟子们时常依仗道术做些jiān.yín捋略,夺魂炼宝的事情。

    岳琴滨还算是颇能自律的,这次出来寻找炼剑的材料,在半路上遇到一个乡下财主王大善人被小妾与人通jiān,将他害死,因生前坐下许多善事,灵魂不散,含着一口怨气拦住岳琴滨的剑光向他求救。

    岳琴滨也算仗义,到了王大善人家里,见jiān夫yín妇正在合谋要害死王大善人的两个孩子,便将jiān夫yín妇杀死,让王大善人死而瞑目。

    因为在用剑气杀人之时,感应到宅子里有仙剑自鸣,似在挑衅,到了后院一看,果然有一口仙剑在自震长鸣,旁边还有一封血书。

    他从血书中看到,王大善人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名叫司徒平,是自己师姐女枭神蒋三姑的儿子,不过这里面有个关节,便是师兄金身罗汉法元曾经追求过蒋三姑,蒋三姑不应反倒嫁给了五台派的仇家传人司徒兴明,二人同时叛出自己的师门私奔远走。这司徒兴明也是前不久被法元所伤,逃到这里不治身死,留下血书和家传宝剑,请王大善人抚养自己的儿子。

    法元是自己至交,五台派威望极重的师兄,入门还在许飞娘之前,生平将这对夫妇恨得咬牙切齿。岳琴滨当时便想将司徒平杀死,因看两个小孩子根骨奇好,正适合炼神婴剑,便一起带到华山,准备用他们两个炼剑。

    谁知刚开坛不久,便遇上姜雪君从天而降,炸穿镇魂瓶,赶走护坛神,连岳琴滨自己也几乎被杀死,多亏许飞娘忽然献身相救才幸免于难。

    姜雪君最后救走的那个是王大善人的儿子,剩下的这个正是司徒平。

004 沐浴·司徒平

    “岳师伯,香汤已经准备好了,是否现在沐浴?”左青风那很好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岳清站起来:“我现在就去。”他抱起司徒平,随着左青风的指引来到沐魂洞。

    沐魂洞在人魂洞的后边,是传供三位洞主沐浴的地方,有的时候也都带着各自的女徒弟洗个鸳鸯浴,因此布置得非常jīng细,地面上都用暖玉铺成,正zhōng yāng一座假山,南面是一眼温泉,水池上面热气缭绕,飘满了花瓣。山顶上也有一泓泉水,向北面置成一个瀑布,水质清澈凉爽宜人。

    岳清把发髻散开,脱了已经破烂的长袍,见左青风也在脱衣,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去准备一些点心。”

    左青风躬身道:“还是做前几rì的藕粉糕吗?记得师伯当rì赞不绝口呢。”

    岳清拍了拍司徒平的脑门:“我吃不吃都无妨,去了这大半rì,这孩子该是饿惨了。”

    左青风道:“那就把今天早上新做的酥酪弄一碗来吧。”

    岳清不知道酥酪是什么东西,估摸着小孩子能吃,就点头让她去准备了。

    脱了衣服,又把司徒平的大红肚兜摘掉,抱着他走进池里,温热的池水一寸寸地淹没上来,直到胸口。司徒平有些害怕,两只小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岳清走到假山旁边,把司徒平放在岩石上坐着,先给他洗两条小腿。

    岳清能够感受得到,司徒平对自己是很害怕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恐惧,不敢说一句话,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自己摆弄,岳清一边给他洗小脚一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司徒平瞪着大眼睛,不无惊恐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慢慢回答:“司徒平。”

    “哦,司徒平啊,那你今年几岁了?”

    司徒平想了想:“三,三岁。”

    “不错嘛,这都记得,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司徒平明显哆嗦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你是神仙。”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是什神仙的啊?”岳清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好了不不少,把司徒平抱起来,让他站在下面一磴岩石上,使水漫过他的腰,继续给他洗胳膊。

    司徒平说:“原来nǎi娘给我讲过神仙的故事,说能飞上天的,就是神仙。”

    岳清拍了拍司徒平被水汽蒸得泛红的小脸:“那你想不想成为像我这样会飞的神仙啊?”

    司徒平眨了眨眼睛:“想。”

    “那你以后就要叫我师父,我教你飞天的本事好不好?”

    司徒平迟疑了下,点头叫道:“师父。”

    “好孩子!”岳清拿来百花膏给他洗了头发和身体,把他放在假山上,自己一边洗一边说,“我现在教给你一套口诀,你要是能背会呢,我就教你怎么飞上天,你要是背不下来,师父可要罚你。听好了啊,吾身有三宝,jīng气神明了。jīng化气、气化神,神气归虚自飘渺。”

    司徒平规规矩矩地坐在岩石上,nǎi声nǎi气地跟着背诵:“吾身有三宝,jīng气自明了……”

    岳清一边洗澡一边教司徒平背诵歌诀,发现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好了,他把自己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仔细地搓洗上好几遍,心里面对过去的烦躁不安,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和忧虑,全部都随着他的搓洗一点一点地剥离消逝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理由不开心,作为岳清,他不仅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而且还由原来一个孤儿院出身,天天摆地摊挣命糊口的穷小子,变成了一个能够飞天遁地,长命百岁的仙人,这可是他过去连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而作为岳琴滨,他则拥有了对整个蜀山世界了然于胸的上帝视角,峨眉派将要发展的方向,三仙二老下一步的动作,各种天财地宝埋藏的地点,虽然在夜市里边卖边看,一整套蜀山系列只看了一半多,但掌握了大致方向,再加上师门秘传的先天神卦,足以在峨眉派行动之前掌握先机了!

    “尾脊上玉枕,神气三丹田,后三关,前三关,过了三三便成贤!”他将五台派入门炼气法诀一句一句地背诵出来,司徒平坐在假山上一丝不苟地跟着念,清脆的童音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回荡在洞穴之中。

    “岳师伯,酥酪准备好了,还有您最喜欢的藕粉糕和仙人醉。”左青风提着食盒走进来,从里面拿出一碟做得很jīng致的糕点,一个镶着宝石的银质酒壶,还有一盖碗酥酪,放在水边一块专供浴中饮食的玉桌上。

    岳清先拿过酥酪看了下,大约知道是用nǎi蒸出来的,用汤匙吃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带着浓浓的nǎi香,又拿起拇指大的藕粉糕吃了一块,味道都相当不错:“你费心了。”

    左青风笑道:“只要师伯吃得满意,侄女就心满意足了。”说着看了看岳清露出水面以上的小半截身子,试探地问,“师伯还要侄女给您搓搓后背?”

    岳清摆手:“算了,我也洗得差不多了,你先下去吧。”

    左青风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失望的神sè,应承一声,退了出去。

    岳清把司徒平抱过来喂他吃酥酪,司徒平饿得不轻,但还是小心翼翼:“师父,您先吃。”

    “你吃吧,师父已经过了辟谷期,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

    司徒平又吃了两口:“师父,我自己吃就可以的。”

    “是吗?我徒弟这么厉害啊,那你自己吃一个给师父瞧瞧。”

    司徒平接过汤匙,伏在那里到碗里舀酥酪往嘴里送,竟然没有一滴倾洒。

    岳清笑着对他夸奖一番,然后就让小孩自己吃。他在水里游了几圈便走上岸,擦干了身子,穿上左青风给他准备好的衣服,亵裤,中衣,长衫,腰带,布袜,薄靴,一样一样既熟悉又陌生地给自己装备上,头发没有干透,他嫌披散着碍事,就用一条银线简单地束在脑后。

    等他收拾完了,司徒平也已经把一盖碗酥酪吃得干干净净,岳清又给他洗了头脸和小手,穿上左青风给准备的对襟小褂,下边是短裤布鞋,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出沐魂洞。顺着狭仄的廊洞向下重新回到地魂洞,猛鬼坡三仙已经都等在这里了。

    夜游太岁年纪约有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脸sè蜡黄,头发像枯草一样束在金冠里,手长脚长,枯瘦嶙峋,身上穿着一件黄袍。白鬼脸何小山身材矮小,只到齐登的胸口,脸sè惨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sè,头发也是白sè,身上穿着一件士人的白衫。鬼影子萧龙子比齐登还要高,却单薄得像一片纸,稍大一口气都能让人吹走,他的肤sè其实也挺白,只是隐隐透出一层黑气,就像是中毒而死的尸体,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生气。

    他们不过都只有数十年道行,当年没少得岳琴滨的指点,因此对他非常客气,见他进来,便一起围上来:“岳师兄,怎么那神婴剑又没炼成?”

    岳清坐下来,接过左青风奉上来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喝着,把之前的经过讲诉了一遍,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是许飞娘救得他,因许飞娘现在还处于“韬光养晦”的状态,甚至跟峨眉派的人走得很近,经常去九华山找齐漱溟的老婆聊天,不好现在就暴露出来,他只说是以为旧rì的朋友恰巧路过,联手逐走姜雪君将自己救下来。

    “姜雪君!”齐登一拍桌子,颤声道,“怎么是这娘们!”

005 道统·混元经

    何小山修道年限较短,不知道姜雪君其人,他用那特有的嘶哑嗓音问:“大哥,那姜雪君是哪路神仙?竟然将你骇成这样?”

    齐登叹气道:“你们有所不知,那姜雪君在一百多年前你我兄弟未入道时便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地仙,那娘们看似个美貌婀娜的美人儿,手底下狠着呢,但凡遇到三分不如她意的,动辄飞剑斩首,重的直接形神俱灭!听说当年连咱们师父都在她手上吃过亏呢。”

    何小山惊诧地睁大了嘴巴:“她竟然有那么厉害?”

    “可不是!我曾经听倪师叔说起过她的故事,她当年纵横天下,死在她手上的剑仙,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后来她也是因为杀戮太重,遭了劫数,身体化作灰灰,如果不是她师父出手及时救走元婴,她当时也得是个身死魂灭的下场。”

    萧龙子在一旁冷冰冰地说道:“这样的人还让她平安飞升,那才是没有天理了!”

    齐登点头:“这姜雪君也是个心高气傲之辈,并没有去转世重来,而是直接以元婴之体重修地仙……”

    “这怎么可能!”何小山惊声打断齐登的话,“没有了身体,用不了多久,jīng气神都要消耗干净,她便是连散仙也不如,如何还能凭此修证地仙?”

    齐登不无嫉妒地说:“还不是她有一个好师父!她师父便是苏州洞庭山妙真观的严瑛姆!你们没听说过?那好我告诉你们,这严瑛姆是跟峨眉派的长眉真人平辈论交的人物!这姜雪君就是仗着她师父法力无边,给她用数千种仙药重新塑体,这才重拾天仙大道,据说修行起来,虽然多受苦楚,却并不比咱们慢呢。说起来这姜雪君也有好多年没有出现了,因她那元婴之体不能受损,否则不但道行跌落,更有魂飞魄散之险,又被她师父严加管束,天底下这才太平了这百十来年,也难怪你们都不知道。”

    何小山惊叹道:“连岳师兄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份法力也确实足以蔑视天下英雄的了!”他转向岳琴滨,“好在不管如何,岳师兄还是平安回来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重整旗鼓,再搜集材料,算定天时地利人和,rì后再重新练过便是了!难不成那姜雪君还能次次神兵天降不成?要不然下次师兄练剑的时候,我们在四周埋伏,那姜雪君不来便罢,若是敢来,就让她尝尝咱们的厉害!她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是咱们四个的对手!”

    岳清放下茶杯,很郑重地说:“我不打算再炼神婴剑了。当初恩师在世时曾经说过,若yù练此剑须有十万功德傍身,否则必遭天谴,我联系三次炼剑皆功亏一篑,最后这次还差点丧命,正是应了恩师昔rì所言,恐怕再执着下去,也是徒费光yīn,甚至还会有xìng命之忧。”

    何小山赶忙劝慰道:“师兄莫要气馁,前些时大哥往南边去,在庐山碰上了你们转投白骨神君门下的龙飞师兄,他正在炼那九子母yīn魂剑,那剑可是排名还在神婴剑之前,威力仅次于混元祖师当年所练的五毒仙剑,不也快被他炼成了,可见只要咱们……”

    岳清摆手止住他的话:“咱们跟峨眉派势成水火,已经是再不能相容,即便咱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一定会赶尽杀绝的。我不炼剑并非是说我要听天由命,束手投降,而是忽然想起来,要战败峨眉派,恢复当年恩师在时的伟业,单单炼成一口宝剑,几件法宝是不成的,甚至就算我炼成了天魔诛仙剑,打败了齐漱溟,五台派还照样是一蹶不振,最重要的是得继承恩师的道统。恩师所传《混元真经》共有上中下三册,还有一部副册,如今我手上只有中册和下册,还得想办法把上册和副册给找到才行。”

    萧龙子说:“那上册只有混元祖师修炼过,别人都是只闻其名,并未真正见过。当初大家都怀疑会在许飞娘那里,结果后来证明她确实没有。至于副册当年被叛徒朱洪连同太乙五烟罗一起盗走,至今不知身在何处。”萧龙子声音越发清冷,“若不是他偷经盗宝,混元祖师即便面对三仙二老的围攻也不至于失败惨死,这几年我们两派合力也搜寻不到,师兄想要找全道书恐怕不容易。”

    “恩师大仇未报,门派又有覆灭之危,即使再难再险,我们做弟子的也义不容辞。”岳清说的斩钉截铁,实际上他是如今已经知道那叛徒朱洪的藏身之所,只是此时不能跟三人说,否则一旦风声传出去,五台派的同门师兄弟恐怕都要出面抢夺,甚至华山派的烈火祖师,以及隐居云梦山的师叔摩诃尊者司空湛,也都会跳出来以长辈的身份强势讨要,因此虽然跟三人交情不浅,却也没有告诉他们。

    第二天,岳清便向齐登三人告辞,提出要出去云游四海,追拿叛徒朱洪。

    他带着司徒平出了甘陕地界,一路向西南方向御剑直飞,径到四门山附近。

    这里周围俱是崇山峻岭,共有四座陡立峰崖,仿佛四面门户一样拱卫着zhōng yāng一个小型的盆地,里面寸草不生,俱是僵石裸岩,连老鼠都不往这里来觅食,又因为地处西南,极为偏僻,因此少有人能够发现。

    岳清在北面山峰上按落剑光,寻了个背yīn处,运起五行真气,聚集在右手食指上,指尖处彩光烁烁,按在岩石上笔走龙蛇,飞快地画出十几道灵符,那岩石常年被风吹雨打,又滑又硬,此时被他用手指刻画,便似划豆腐一样,碎屑簌簌而落,形成一道有一道的符箓。

    他用灵符围成一个圆圈,将司徒平放在里面,嘱咐道:“乖乖地在这里边坐着,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可以出这个圈子,我……师父一会就回来。”看司徒平似懂非懂地点头,他用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以做鼓励。

    对于朱洪的底细他也是深知的,当年朱洪入五台学道不过二十余年,因天资聪颖,又惯会逢迎讨好,深得太乙混元祖师的喜爱,私下里传了他许多道法,又亲手帮他炼成三元剑,连自己的丹室和闭关的内洞也允许他随意出入,也正为如此,才被他乘机偷走了道书副册和护身至宝太乙五烟罗,间接导致了太乙混元祖师二次斗剑时候重伤,最后不得不兵解坐化。

    若真动起来,无论剑法还是道术,朱洪都万万不是自己的敌手,只是那太乙五烟罗乃是混元祖师当年用来护身的至宝,威力非比寻常,因此还要用些手段。

    岳清从囊中拿出八面小幡,俱是黄金为杆,银丝织面,上面绣着奇门符篆,按照八卦方位分别安置周围龙脉汇聚的气穴之处,金杆插入岩石,只喀嚓一声轻响,便没入一半,岳清将一口真气喷过去,幡面随之一晃,便消失不见。八面小幡遥生感应,布成一座阵势,将周围数十里之内的地界全都笼罩进去。

    岳清来到朱洪的洞府门前,他的心情难以抑制地激荡起来,恩师在乱兵之中救出自己,把自己抚养长大,又教会自己一身道法,即是老师又形同慈父,然而却因为朱洪偷书盗宝而惨死,这三十多年来,时时刻刻都无不想将朱洪捉到,食其肉!寝其皮!

    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岳清凝聚胸中真气,合成一股五行神雷,从掌心发出,轰隆一声,彩光霹雳狂shè出去,登时将整扇石门炸成碎片,连洞口都坍塌了半边,碎石飞迸,烟尘滚滚,岳清提气高声喝道:“朱洪!故人岳清来看你了,还不快点出来见见老朋友!”

    过了片刻,连烟尘都消散了,洞里却仍是静悄悄一片。

006 叛徒·四门山

    岳清冷声道:“朱洪,我知道你在里面,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么?再不出来,我可就要用那五火焚天冷焰搜魂大.法了!”

    他满怀怒气,说话声音中气十足,顺着山洞传进去,漾起一连串的沉闷回声。

    等了一会,仍然不见回应,岳清失去了耐心,虽然猜想朱洪可能不在洞中,但也说不定是他故意用什么法术隐去痕迹,暗里设下埋伏等着偷袭自己。

    他右手结印,拇指、食指和无名指相互勾连,其余二指翘起,形成一个三角形状,运足真气张口一吹,便有一点火焰从花心里燃烧起来,那火黑黝黝的,并没什么光亮,被他随手甩在地上,化成一圈圈的火焰波浪,迅速扩大向四周蔓延开去。与此同时,他的神念也随着火焰向四周发散开去,那火焰所经过的地方,一草一木,一石一屑,全部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原来他真的不在洞中。”岳清确定里面没人了,收了法术,迈步往里面走去。

    刚才用法术探查一番,洞内的情形已经尽收心底。朱洪这洞府修建得极大,一进门便是一个三人多高的空旷洞穴,四面墙壁上皆有圆形的月亮门,分别通往寝洞、静室、丹房、炉室等地,做功很是粗糙,顶棚和墙壁上甚至还有飞剑凿刻时留下来的划痕,很显然朱洪并没有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应该是打算按照道书上面炼成几件法宝然后再出去肆意逍遥。

    岳清先来到丹房里面,这里是个立起来的卵形,高有三丈,顶上开着阳气孔,正zhōng yāng有一个纯铜铸造的八卦丹炉,用手摸摸,炉壁上还有余温。岳清扭动机关,丹炉外壁便像花瓣一样打开,共是五瓣,里面各有一个铜铸的葫芦。岳清以本门心法放出五行真气轻轻一震,那些葫芦便纷纷破裂开来,里面现出或两颗或三颗的金丹,一股淡淡的烟气蒸腾起来,霎时之间满室生香。

    岳清把丹药拿在掌中,仔细查看一番,顿时又惊又喜,这丹药竟然是混元金丹!

    作为执掌中原道门牛耳将近三百年的名门大派,五台派虽然一直以炼剑之法著称于世,但丹法也极为有名,其中以太乙丹、混元丹和玄黄丹最为出名。众门人中只见过太乙混元祖师在一百年前炼了一炉玄黄丹,采集五种龙血为主药,再配三百六十五种灵药炼成,可活死人、肉白骨。如今太乙混元祖师已死,上册天书不知所踪,这三种丹方便都已经失传。

    对于混元丹,大家也只是听说而已,据说能够固本培元,易经洗髓,增长道力,据说如今满天下只有本门师叔摩诃尊者司空湛手上还有一些,没想到朱洪竟然在这里偷偷炼成了!岳清从旁边案上拿过一个朱洪事先准备好放在这里的白玉葫芦把丹药都装在里面。

    他正要到洞府其他地方转转,忽然心中有所jǐng觉,急忙架起土遁飞出来。

    外面正值夕阳西下,不知什么时候灰云遮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岳清驾驭遁光顺着山势升上北峰,此时峰顶上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长得柳眉樱口,杏眼剪波,美貌异常,她身上穿的是黑纱薄衫,被雨水打得微湿,更加衬托出身材婀娜,容貌多姿。

    那女子手里拿着一面小幡,轻轻摇晃着,幡上黑烟滚滚,形成一个巨大的戏台,台子上有黑烟凝成的小人,或骑战马或舞刀将,相互厮杀,甚是好看,口中用极为诱惑的语气向司徒平道:“好孩子,你快出来吧,这宝贝送给你玩,怎么样?快出来罢!”

    司徒平坐在灵符围成的圈子里,看那黑烟形成的小人,眼睛里亮晶晶的,确实喜欢得不得了。只是岳清临走时候让他不许离开圈子,他才两三岁大,还不太省事,家破人亡之下对岳清又是害怕又是依赖,心中牢记他的命令,因此虽然被那女子诱惑,却仍然不肯出圈。

    那女子哄骗不成,又改威吓,将小幡一摇,那些黑烟形成的小人纷纷变大,涨到两尺多高,个个凶神恶煞,带着缕缕粘稠的黑雾,将司徒平围绕起来,做撕咬吞啖状:“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让这些鬼把你吃了!先剜出你的眼睛,再啃掉你的鼻子!”

    司徒平吓得瑟瑟发抖,泪眼汪汪,小手紧紧抓着两块突起的岩石,只是不说话。

    那女子见一切手段都无效,气得一跺脚:“也不知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死崽子,朱洪那厮把你扔在这里,就是没有顾你的死活,明rì一施法术,你的魂魄都没了!”想及这孩子应该听不懂这些,心中气恼,只把柳眉一皱,“不管如何,我先把你擒了!”

    她之前已经试过,无论什么法术都不能越过那道符咒圆圈,这回恶向心头起,放出一口橘黄sè的飞剑,提在手里,又比划着吓了司徒平几句,见仍是没有效果,终于狠心将飞剑放出。

    岳清看出来,她这是要用剑光把司徒平从圈子里裹出来,他散了遁光,御气凌空飞起,贴着山石地表,无声无息径直来到女子身后,用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

    “什么人!”女子尖叫一声,条件反shè地运剑回削,却砍了个空。

    岳清事先布下奇门遁甲,有遮身隐形之效,这女子四望不见,疑心是自己的错觉,暗地里准备法宝,将一枚子母追魂钉扣在手里,然后再次放出飞剑去裹司徒平,只等对方再次出现,便放出追魂钉去打对方,哪只手腕脉门处猛然一麻,紧跟着掌心里的东西已经被人强抢了过去。

    “哎呀呀!”这女子只觉得浑身发冷,汗毛都炸起来了,她生平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厉害的人物,若是对方不拿法宝,直接取了自己的xìng命,那岂不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一下子跳到石头上,环剑护身,再一回头,连司徒平和那符阵也已经看不到了,却是岳清展开奇门,将司徒平一起遁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何以鬼鬼祟祟,不敢献身?”女子连喊三声,无人回复,低头看看周围的山峰岩石,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作,刚才所经历的一切,竟仿佛都是在做梦一样。

    “啊,我知道了,你是洪哥!”原来她见之前地上显露的符阵是正宗的五台派手法,对方两次出手都是玩笑的意思居多,看上去并没有恶意,又想这四门山人际罕见,又是朱洪的地盘,别人绝没有道理能在这里肆意妄为,因此便认定是此间的主人朱洪在跟她开玩笑,“洪哥,你莫要再戏耍小妹了,快点现身出来相见啊。”

    岳清自然不会出来见她。

    女子叫了两遍,始终不见人影出现,又软语说道:“洪哥我知道你就在我跟前站着呢,说不定我一伸手,就摸到你的脸了。”说着真的伸出手来,不过只抓到一团空气,“洪哥,小妹知道错了,上次是我的不是,那道书既然是你五台派的不传之秘,我确实是不该因为这个跟你生气。这些天小妹也都想明白了,我只愿跟洪哥你永相厮守,同出同入,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因想上次言语之间多有伤你之处,特地回山向师父求了一颗千年灵芝,来向你赔罪呢。”

    岳清依然没有动静。

    女子以为他不信,从囊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了里面果然露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灵芝,岳清直接伸手拿过来,女子欢喜道:“洪哥你原谅我了!”

    笑容还未散去,空中猛然间落下一道剑光,听得一声喊:“兰妹小心,这是我五台派的奇门遁甲之术。”声音刚落,一个青年道士出现在女子身旁,运起三道剑光将他们两人团团护住,朗声说道,“是五台派哪一位师兄来了?何必在这里故弄玄虚!”

007 追魂·倪兰心

    这个凭空出现的青年道士自然就是朱洪,看着他,岳清就感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一寸一寸地从心底升上来,胀满整个胸膛。

    朱洪见无人回答,冷笑一声:“你来找我,想必是以为师父之死根源全在于我,特地来找我报仇的,更该是看上了本门秘籍和那太乙五烟罗了。只是在来之前你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不过会摆弄个粗浅的阵法障眼法就来找我,也不怕我不顾念同门之谊,送了自己的小命!”

    那女子又惊又怕,站在他的身后颤声问:“来的也是五台派的么?”

    朱洪道:“兰妹勿须惊慌,他不敢直面示人,定然不是高手,若是万妙仙姑、金身罗汉等到此,必要直接用五行神雷轰烂我的洞府了。况且这阵法布置得极为粗浅,且看我破了它!”说话之间运足五行真气,掌心彩光大作,一道霹雳狂击出去。

    喀嚓一声震耳yù聋的剧爆,周围的山山水水就仿佛一块被打碎的玻璃,转眼之间支离破碎,随着彩光尘沙随风散去,岳清抱着司徒平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朱洪原本以为来的不过是火翼金刚胡式、芙蓉行者孙福之流,便是来上三五个,自己也尽能对付得了,待看清夕阳余晖之下,那一袭翩翩白衫,顿时就吓了个魂飞魄散,连说话都开始打颤:“岳岳岳岳师兄,怎么会是你……”

    岳清冷冷说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朱洪也是个心计多端的,刚才在天上上已经观察了一番,见下面布置的阵法确实非常粗浅,自己举手之间便能破去,料想绝不会是高手。

    他天资聪颖,资质不差,这几天又潜心修炼师门秘传道法,更根据道书副册中所载炼了几件厉害法宝,自忖五台派中除了许飞娘、法元等有数的几个,其他人来自己一切不惧,所以才下来救那女子,却万万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岳琴滨。

    只因岳琴滨自混元祖师坐化之后,常年隐居衡山锁云洞,并不出来行走,当年五台、华山两派联合四处捉拿他的时候,岳琴滨也没有参与,不知今天怎么会被他找到这里!

    朱洪深知这位师兄入道三百余年,法力之深,他望尘莫及。早知道是他在这里,自己就该逃之夭夭,再不回来了。

    朱洪整了整神,试探地道:“岳师兄,你这阵法……”

    “我如果不这样布置,恐怕你就早已经逃跑了吧?”岳清死死地盯着他,清冷的目光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几个洞,“你说我这阵法布置得粗浅,那是你的境界太差,认识不到其中的jīng微奥妙之处,且让你看看厉害!”岳清将衣袖一展,那阵法立即发生变化,平地生出许多柄金sè飞剑,如雨般向朱洪shè去。

    朱洪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师兄又炼成了何等神妙的飞剑,不敢怠慢,急往自己的三元剑上喷了口仙气,运剑抵挡,哪知与那些金剑碰上,竟都是幻景,他运足了力量全都砍进了空气里。

    “岳师兄……”他抬头再找岳清,已经消失不见,惊讶之余,赶紧回头向那女子说,“兰妹,这位师兄我们万万抵挡不过,趁他如今阵势未成,咱们合力冲出去!”

    女子点头:“好!”然而手上却无动作,朱洪在看她时,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笑容,一双白嫩的手拉住朱洪,“洪哥,你真的愿意跟我厮守终生,共参天道么?”

    朱洪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自然!”

    女子伸手插入项下,往上揭开自己的脸皮,露出模糊骨肉,弄得鲜血淋漓,她幽幽叹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变成这样了呢?”

    朱洪直觉的毛骨悚然,猛然间醒悟过来,伸手一指,三元剑飞砍过去,那女子瞬息间烟消云散,竟然也是幻景。

    “岳琴滨,你莫要欺人太甚!”朱洪大喝一声,御剑破空飞去,他也是通晓奇门遁甲之术,只不过他当年仗着太乙混元祖师的宠爱,学道的时候专挑那些威力巨大的修炼,对这奇门遁甲之术也只能说是通晓,哪里比得上人家两三百年的专研。

    朱洪对着算准的方位放出五行神雷,他已经看出这是一个八门金锁阵,以四周山峰沟壑为奇正八门,因此想要用法力将阵法变化定住,好寻生门出路。

    然而他却不知道岳清这阵势布置得奇门正门全部颠倒,与寻常的八门金锁阵截然不同,东西南北相互错乱,上下空间也是正反颠倒,本想向南飞去,却转向了东北,看的准确是生门,进去之后却是惊门,甚至明明向天上飞去,却一头扎入地里,把头磕在岩石上,再加上周围景物随时变幻,sè彩缤纷,错综复杂,他根本无法逃脱出去,又见不到岳清的人,只能想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因他是导致恩师惨死的叛徒,已然入了罗网,岳清倒不急于收拾他,而是先去见那女子。

    那女子也是听过岳琴滨的大名,深知厉害,如今又是陷入人家的阵法之中,被一片似真似幻的大火焚烧,本以为是幻相,但那火焰烧在身上,又让人难以抵挡,火气吸入身体,连五脏六腑都要烧得焦了,若说是真的,手足皮肉虽然痛楚难禁,却又不见烧坏,见岳清抱着司徒平在面前现身,赶紧跪在火里,大声求饶:“岳仙长饶命!我跟那朱洪也只是数面之缘,只因听说他是五台派的高人,想跟他学上几手道法保命而已!”

    岳清问道:“你是何人?跟谁学的那荡魂法术?”

    这女子本来还想用些谎话胡混过去,听岳清叫出她法术的名字,便不敢弄险,只得老实回答:“婢子是倪兰心……”

    “追魂娘子倪兰心?”岳清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号,实在是这倪兰心太过有名,倒不是她的法术有多么厉害,她的出名全因她的放.荡,无论正邪仙凡,只要粗壮英俊的男子,跟她遇上,都在勾搭之列,五台派就有不少人跟她有来往。

    倪兰心说道:“仙长知道我?”

    岳清点头:“很是听过呢,你是天媱娘子的弟子?”

    倪兰心赶紧点头:“正是正是,我师父也听过岳仙长的大名,还说过恨得无缘一见……”

    “天媱娘子的名声,可要比你好得多。”岳清不齿地说,实际上天媱娘子比她还要放.荡,只不过人家只勾搭有道行的修行之士,从来不对凡人下手,“今天我要为五台派清理门户,既然你不是我门派中人,那我也不为难你,待会我把生门打开,你自去吧!”

    倪兰心听得喜出望外:“多谢仙长慈悲!”

    这位追魂娘子实际上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自觉之前没有防备,陷入了对方布置得阵法之中,表面上谦卑恭敬,感激涕零,暗地里恨死了岳清,眼见得周围烈火稍稍散开,原本漆黑一片的浓云现出一座门户,天光大亮之下,还以为是逃生出路,急忙驾起剑光,破空疾驰,到了门前,见到外面夕阳西坠,细雨潇潇,已经是在阵法外面,喜极之余,又生毒念,将一把冷焰追魂砂反手往岳清头顶上倾洒下去,口中大声喝骂:“妖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老娘喊你一声仙长,先前被你有心算无心,中了埋伏,如今你再出来,咱们再斗……”

    倪兰心还未说完,猛然间那门户外面飞进来蓝黄黑三道剑光,她得意忘形之下,连运剑回防都不来不及,直接被三道剑光一卷,砍成了四截。她认出那是朱洪的三元剑,致死都不知道朱洪因何缘故忽然在外面出现,而且会下死手杀她。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同半截尸体落入火中,顷刻间烧成灰烬。

008 朱洪·五烟罗

    事实上,岳清心里很不齿倪兰心的为人,早就存了杀她之心,只是又不屑于亲自出剑杀这种yín邪荡妇,便故意说要放她逃走,并且将生门打开,他这阵法奇门错乱,正门颠倒,生门实际上已变作惊门,另一边又调转五行,开放门路,将朱洪引到这里来。

    倪兰心飞到门口,落在朱洪眼里倒成了岳清,这下三元剑全力一击,她又不曾提防,登时被朱洪把身体砍成了四截,命丧当场!

    等人死尸落时,朱洪方才看清,被自己杀死的并非是岳清,而是倪兰心,不禁又是后悔又是恐惧,眼看前方门户洞开,他急忙身剑合一,合身化成一道三sè彩光从岳清为倪兰心打开的阵门之中飞出去,眼见外面夜幕降临,密雨潇潇,知道已经逃出生天,立刻加紧向南方向飞去。

    一直飞了将近两个时辰,前方已经是汪洋大海,回头看看乐清没有追来,方才松了口气,按落剑光降在一座山上,伸手擦抹冷汗,暗道侥幸,心想四门山是回不去了,可惜这许多年经营全都便宜了仇人,更加可惜的就是费了二十年心血搜集四海九州地到处搜集材料,好容易炼成的混元金丹这下也打了水漂,而最重要的还是那洞中藏着一样xìng命攸关的东西,但愿对方寻找不到,他在心里暗自祈祷,最好是岳清把他的洞府洗劫一番然后离去,他好再回去取宝。

    正在肉痛担忧之际,忽然对面山坡上霞光闪烁,升腾起千条瑞霭,仿佛有什么祥瑞出世,他运足目力凝神望去,登时吓了个魂不附体,原来那山坡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群人,最前面的一个身材挺拔,头戴太乙冠,身穿八卦袍,腰里混元丝绦,丹凤眼,龙星眸,玉面朱唇,三缕长髯飘在颌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一根白玉拂尘,正是自己的师父五台派教祖太乙混元祖师!在他左右分别站着脱脱大师陈玄牂,蕉衫道人谷玄珩,万妙仙姑许飞娘,金身罗汉法元,七手夜叉龙飞,玄都羽士林渊,rì月僧千晓等,俱都是旧rì里的同门共有三十余位,全部都冷冷地看过来。

    朱洪心神大震,吓得双膝一软就跪伏在地:“师父!师父!徒儿,徒儿不孝……”一句话未说完,眼泪狂涌出来,一边叩头一边哽咽说道,“师父!您老人家还在世,那就太好了,徒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那太乙混元祖师并没说话,他身旁站着的脱脱大师开口:“朱洪!你还有脸叫师父?当年若不是你偷书盗宝,师父焉能在黄山惨败?你粉身碎骨也不能赎你所犯下罪过的万分之一!”

    他以头顿地,磕得额头出血:“师父、大师兄,诸位师兄师姐们容禀,当年正值二次斗剑前夕,小弟去滇西拜访毒龙尊者,回来时候遇见峨眉派的许元通,他以言语相激,说了师父好多坏话,小弟气不过便要跟他一决胜负。他却说他新练成了一件法宝名叫坎离梭,我不是他的对手,还当场演示了一下,将一块巨石打成劫灰。他说那坎离梭是长眉真人当年在时便指导他祭炼,足足花费了一百年心血才成功的仙道至宝,我们五台派上上下下除了恩师的太乙五烟罗之外再没有一件法宝能够抵挡,并且说我如果不服气的话,可以在一个月之后,在泰山之巅与我斗上一场。”

    脱脱大师怒道:“然后你就果真偷了师父的太乙五烟罗去泰山赴约了?”

    朱洪哭道:“小弟糊涂啊!小弟以为师父那么多宝物,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也不少,况且说好是斗剑,只在剑术上分高下,师父在茅山十年之功炼成五毒仙剑已然可以全功。”他低头垂泪,“况且师父的宝贝那么多,咱们师兄弟寻常要用时,或者当面去跟师父借,或者师父闭关时自己拿了也是寻常事,师父哪一次也没责怪过,即便失手被毁,师父也还先要问人伤没伤到。我只当这次也跟往常一样,拿了五烟罗去跟许元通斗剑,因不知运用之法,又偷上太乙宫拿了道书副册,本来想及早击败许元通,再赶紧原物送还回去……”

    “一派胡言!”脱脱大师大声斥责,“太乙五烟罗是师父用来护身的第一件至宝,你焉能不知道?况且此宝与师父自身元神相连,师父只要一动念间,无论远隔万里都能立即召回。当初发觉宝物被盗之后,师父便想运念召回,谁知却被你用道书副册上的法术封禁,我们都要立刻出去找你,将你捉拿惩处,师父却说你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拿了法宝出去自然有你的用意,说不定还要倚仗此宝脱劫,因此并未强行召回,而且因为他平时偏宠你,我们心有怨恨,生怕我们公报私仇,借着夺回本门宝物的因由把你一剑宰了,反而不许我们去找,最终,方才有黄山之败!”

    朱洪放声大哭:“师父啊师父,我对不起你,徒儿对不起你啊!我压制了五烟罗飞走之后,生怕您惩罚,本想先躲起来,等斗剑之期过了再回来负荆请罪,谁知却传来您的噩耗,徒儿是一步走错步步走错,再不能回头了……”他在这里哭着,忽然心中一震,明明师父已经坐化身死,形神俱灭了,怎么可能又在这里完好无损地出现?莫非师父的道行真的达到了这种不死不灭之境了么?

    他偷书盗宝导致恩师惨死,本就心中愧疚难当,后来又被诸多同门四处寻找捉拿,三十余年来惶惶不可终rì,非但打坐时不能入静凝神,连像普通人一样睡觉也是难得,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太乙混元祖师的音容笑貌,乃至于同门们的指责追杀。之前被岳清一阵杀得胆寒,夺命逃到这里已经是心神动荡,失了镇静,因此一看见太乙混元祖师和那么多的同门师兄立刻慌了手脚,跪在地上求饶认错。此时发泄了一通,逐渐反应过来,知道师父已死多年,魂飞魄散,再难复生,那眼前所见到的这些人都是幻影不成?

    他心中jǐng醒,却还不敢十分确定,恩师当年学究天人,法力无边,谁知道他有没有死而复生的本事?然而一再忏悔求饶,若对方真的是幻影,自己这人可就丢大了,因此便打算试上一试,料想如果真的是师父重生,自己这点手段自然伤不到他老人家,师父对自己徒弟又是最仁慈的,到时候只要潜心认错,师父必不会过分责罚。

    他心中打定了注意,表面上仍然磕头认错,嚎啕大哭,暗地里却将破魂锥隐在袖中,趁着附身抢地的机会,默念咒语,那锥立刻化成一道尺许长的黑烟,穿破衣袖向对面山坡上打去,锥锋直取太乙混元祖师心窝。

    “混账朱洪!你敢弑师么!”岳清一声怒喝,扬手放出两道剑光,成麻花状将破魂锥绞在中间,咯嘣嘣一连声的脆响,炸起一片银星紫火,破魂锥被绞成碎块,化作道道紫炎向下跌落,之后双剑陡然加速,斩向朱洪。

    朱洪放出三元剑抵住,再看对面山坡之上,只有岳清一个人,其他同门以及师父全都消失不见,方知那些都是法术形成的幻影,不禁又惊又怒,用两口飞剑抵挡,第三口飞剑径直飞向山坡,遥取敌人首级!

    岳清怒道:“朱洪啊朱洪,你竟然意图弑师,真是罪该万死!”

    朱洪也很生气:“你假借师父形像,亵渎师灵,才是该死!”

    岳清冷笑:“死到临头,我也不跟你做口舌之争,今天必将你挫骨扬灰,夺魄炼魂!”

    他的法力剑术都要高出朱洪许多,双剑压着朱洪三口飞剑,打得他连连倒退。

    朱洪连喷真气,三元剑被催得嗡嗡作响,仍然被岳清双剑不断近身,剑光照体,让他汗毛直竖,连衣袖都被斩下两幅,头冠也给砍下一截,如果不是躲闪得快,早就被一剑枭首了。

    朱洪见自己不是对手,急忙又要逃走,三sè剑光裹着身体急速升空,为了防止岳清追来,他又取出一面五鬼夺魂幡,有书本大小,麻布织成,上面用鲜血画得符篆,用仙家血印镇压,轻轻一晃便是二十五道滚滚黑烟将岳清拢住,里面现出五大鬼王,嘶嚎着扑向猎物。

    朱洪将幡祭在空中,就算在岳清头顶上,不停地垂下一股股的黑烟,他料定这件宝贝能够阻挡岳清一段时间,不敢多做停留,嘿嘿一笑:“岳师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心里暗暗发狠,等我把六六真元葫芦炼成,你不找我,我也得先去找你了!

    三sè剑光直上云端,电shè一般向南方飞去。

009 忏悔·困兽斗

    朱洪这回一口气向南飞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天光发白这才住下剑光,脚下依然是茫茫大海,前方有一座小岛,岛上有座山峰,或许是常年受风浪拍打之故,那山便似一整块岩石般,表面非但寸草不生,连一点附着的土石也不见。

    他飞了这一夜,正是困顿不堪,法力告罄之际,按落剑光想要在岛上歇歇脚,再盘算一番以后要到何处藏身。猛然间一抬头,看见那山峰顶上站着一人,白衣飘飘,面容冷峻,不正是自己的师兄岳琴滨,顿时惊得头皮阵阵发麻,掉头就要御剑往西逃窜。

    岳清在山峰上扬手之际,海面上风起云涌,浪高百米,仿佛两座水山一样向中间夹来,朱洪身剑合一向西硬闯,两座水山往中间一夹,立时挤住,并且迅速凝结,化成一座冰川。

    朱洪被凝在冰里,寒气入体,连骨髓都要冻住。他连喷三口真气,强行催动三元剑,红黄蓝三sè剑光骤然暴涨,冰川四分五裂,稀里哗啦,碎冰漫天抛洒,再次化为水滴,然而却并不降落,反而凝结成一颗颗拳头大的水雷,相互激荡摩擦,向朱洪蜂拥聚集。

    朱洪骤然看见这么多雷珠向他身上涌过来,几乎当场把胆吓破,要是真被打中,他非得碎得连一点骨渣都剩不下,急忙忙掐诀念咒,使用当年从师父那里偷来的太乙五烟罗。

    缕缕五彩烟岚从他周身升起,连成一片,把他从头到脚保护进去。

    朱洪看见周围烟岚升起,漫天的水雷打在上面,只掀起点点涟漪,根本不能奏效,心中方镇定下来,只觉得今天使用这件法宝特别省力随心,正自得意之时,忽然看见岳清在头顶上现身,掌心里也托着一团五彩烟岚,正似自己的太乙五烟罗,不禁又惊又惧:“岳师兄,你在师父之外也炼成了这件至宝?”

    岳清轻笑:“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你只道法宝厉害,向来不肯在正道玄功上努力。殊不知法宝一类终属外物,你看我现在连飞剑都没出,就可随意治你生死!”

    他伸手一指,周围千万颗水雷一起向zhōng yāng汇聚,砰地一声同时炸开,朱洪用来护身的太乙五烟罗像水泡一样破裂消散,朱洪急忙用剑光护身,却仍然抵不住万千水雷的威力,他的身体被炸成粉身碎骨,三元剑也失了光华,向下跌落。

    朱洪的元神也受了损伤,拼命裹着一个黑玉葫芦向外疾飞。

    “哪里走!”岳清伸手一指,空中暴起一团团的烈焰,结成熊熊火墙,拦住朱洪去路。

    “师兄!师兄饶命啊。”朱洪抱着葫芦跪在火中,大声哀求,“师弟已经碎了肉身,只剩残魂,还请师兄不要赶尽杀绝,留我去夺舍转生……”

    岳清决绝地说:“自从恩师兵解那一刻起,五台华山两派的人都恨不能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你的死早就已经注定!这一切都是你自取恶果,现在来求我?那又有什么用处!”

    朱洪恳求:“师兄,我知道错了!自从我偷拿了师父的道书和法宝下山之后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一念之差用法力封印阻挡师父召回,从那时起我就回不了头了。”

    “你放屁!”岳清怒道,“恩师他老人家何等宽宏大量?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弟子,但凡在外面受了委屈,无论直曲在谁,他哪一次不是为我们出头?就连跟峨眉派两次斗剑,也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跟峨眉青城两派常年恩怨积攒起来的,说起来,恩师本身跟齐漱溟又有过什么梁子?你时常恃宠而骄,不把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们放在眼里。你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把天捅出来一个窟窿,师父也会帮你堵上的,如果你在黄山斗剑之前将太乙五烟罗还给师父,师父或许就不用遭劫。”

    朱洪羞愧满面,抡起巴掌,自己左右开弓,无声地抽打自己十几个耳光,大声哭号:“师父啊,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师父啊,我是畜生,是我害死了你啊!”

    想起师父,岳清眼睛也开始湿润,太乙混元祖师的音容笑貌,慈祥养护,淳淳教导,一幕一幕地浮现在脑海之中:“朱洪啊朱洪,现在恩师都死了,你还做出这么一副样子给谁看?”

    朱洪不住地叩头痛哭:“岳师兄,我是真的诚心悔过,我愿意将师父的道书和法宝都送给你,然后拿着这三柄师父赐与的宝剑到茅山为师父守墓去……”

    岳清不爱听他说这些,冷冷笑道:“你现在做什么也于事无补,除非你能够让师父重新活过来,否则不只是我,所有五台派的师兄师姐们谁都不会原谅你!”

    朱洪一再哀求,甚至愿意不再寻找庐舍,只将这样一股残魂守在师父墓前,做个守宅鬼,只希望岳清留他一命,岳清只是不允。

    朱洪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姓岳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这几年一直就在防着你们呢,也曾练了几件惊天动地的法宝,原是念在昔rì同门的份上,不愿意玉石俱焚,你如今一再相逼,实在可恨!休怪我不念昔rì同门之情了!”

    岳清嗤笑道:“哦?你还有惊天动地的宝贝?那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他催动阵法四面闭合,天地之间风起云涌,周围景物迅速变幻,大海沙漠,戈壁沃野,巨木怪石,云海江河,让人目不暇接。他口中悠悠说道,“你要是真有呢,就赶紧拿出来,要是没有呢,就束手待毙……”

    “姓岳的你混蛋!这都是你逼我的!今天豁出去形神俱灭也要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朱洪将那黑玉葫芦打开,凝聚浑身jīng气注入葫芦口中。

    岳清一看这葫芦变化,立刻就变了脸sè:“你竟然炼那六六真元葫芦,连师父当年都没有炼它!”急忙调转奇正门户,催动五行变化,封锁阵势。

    朱洪癫狂一般地大笑:“我若没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岂不是让师父白教了一场,岂不是让你们这群把年纪活在狗身上的师兄师姐们小瞧!这葫芦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说话之际,空中yīn风怒吼,黑气冲天,现出许多yīn魔恶煞。

    岳清知道这六六真元葫芦的厉害,虽然朱洪还没有完全祭炼成功,但里面蕴含的威力也是仙凡难当,自己手上没有克制的宝物,不能压制,又不能就这么放过朱洪,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拼力一搏,不退反进,先将那太乙五烟罗喷上一口真气,以五台派独门秘法催动,化作一片烟岚将自己护住,然后借助阵门变换,迅速靠近朱洪。

    那朱洪料想自己将此宝放出,对方必不能抵挡。他已经看出,自己飞了整整一夜,实际上仍然没能走出四门山地区半步,刚才岳清立足的那座山峰就是四门山南面的石崖山。岳清本身道法就比自己高明,现在又是落在人家的阵法之中,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因此要借助六六真元葫芦中的十二yīn魔破掉这八门颠倒金锁阵,只要有一条缝隙,自己就立即闯出去,等寻了合适的躯壳,夺舍成功,再炼成几件厉害法宝回来报仇雪恨!

    他却到底低估了岳清三百年的深厚功力,之前太乙五烟罗就被人家以本门收宝法诀无声无息凭空摄去,如今虽然没有经过祭炼,仍然可以运用自如,远不像他使用时那样吃力。

    六六真元葫芦里面不停地涌出黑红sè的粘稠煞气,里面十二个yīn魔嘶吼咆哮,yù择人而噬,朱洪是元神之体,被yīn魔选作第一攻击对象,其中一个把口张开,比一间房子还大,生出无穷吸力要将他吞入口中。

    朱洪吓得魂飞魄散:“师兄饶命啊!师兄饶命!”

    岳清驾驭阵法发出漫天火雷,将yīn魔的脑袋炸碎,然后剑光一卷,将朱洪元神收走。

010 道书·阴阳鱼

    那些yīn魔见猎物被人救走,纷纷发出愤怒的咆哮,又纷纷扑向岳清,却被五sè烟岚挡在外面,任他们如何变化抓挠,都无法突破那一层淡淡的彩烟。

    朱洪被岳清收走,他抱着的那黑玉葫芦也被剑光一起卷过来。岳清将葫芦拿在手里,都是五台派一脉相传的宝物,自然不陌生,掐诀念咒,一口jīng气喷过去,葫芦口喷出一大股粘稠的黑煞,浓重的血腥味道让人一阵作呕,其中内含摄魂魔煞,饶是岳清三百年的道行也觉得眼前一黑。

    那些yīn煞感觉到葫芦的吸摄力量,他们还没有得到血食jīng气,不甘心就此作罢,挣扎着要四散逃走,岳清忙将一口jīng血喷过去,化成真元血煞,每个yīn魔都被一股血煞裹住,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万分不甘地被强行拉扯收回葫芦。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岳清用来布阵的遁甲玄门旗已经被yīn魔毁去了三面,这六六真元葫芦威力太强,当年太乙混元祖师被峨眉派逼急的时候也想要炼它,只是太过yīn损,杀生太过,太乙混元祖师才没有付诸行动。这葫芦炼成以后,共有三十六个yīn魔,如今朱洪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威力只及完全炼成之后的十分之一,然而今天若不是事先拿到了太乙五烟罗,岳清也只有逃命一途了。

    岳清将葫芦收好,撤了阵法,散去漫天乌云恶煞以及诸天幻象,外面的天空依然yīn沉沉的,雨下得比昨天更大,落在身上,变体清凉。

    岳清抹了把脸,默默地向北方遥拜默祷:“恩师,您的大仇,弟子今天给你报了一半!等将来再杀了三仙二老,灭了峨眉青城,再全慰您的在天之灵!”

    四门山周围烟雨迷蒙,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沙沙雨声。

    岳清走进朱洪的洞府,司徒平正端着空空的小碗蹲在洞口门:“师父,您回来了。”

    “嗯,粥都喝完了?”岳清摸了摸他的头,到西屋丹室里,把搜罗到的黄jīng首乌切成小块放进丹炉里,添上泉水熬煮,“把我教你的炼器口诀背一遍。”

    司徒平规规矩矩地在小垫子上做好,然后nǎi声nǎi气地大声背诵:“吾身有三宝,jīng气神明了。jīng化气、气化神,神气归虚自飘渺,炼jīng攒五气,神魂jīng魄意,守中宫,静心yù,一阳初生地……”这是五台派的入门功夫《小五行篇》,一共有五首,每段十小节,司徒平聪明又认真,岳清不管交代他什么事情都是一丝不苟地去照做,因此记诵得很快,短短两天功夫,五十节小诗就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岳清对他很满意,给他简单地讲解几句。不多时粥熟了,他用小碗给司徒平装了,让他端着到寝洞里去吃。

    打发走了司徒平,岳清把朱洪元神放出来。

    yīn风炸起,朱洪以鬼魂形态出现,他二话而不说,立刻给岳清跪下来,磕头如小鸡啄米,尖声尖气地哀求:“师兄!求师兄发发慈悲,放我去转世投生吧!师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欠大家的罪业也都该还清了罢。”说完嘤嘤哭泣不止。

    “不止!”岳清摇头,“远远不够!你欠师父的就算是死上一万次也偿还不完!”

    “师兄!念在咱们同门一场,求求您了!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我且问你,你偷走的道书现在哪里?”

    “道书被我藏在丹炉下面的地砖里,外面设下了五魔乱神禁制,以师兄的功力随手可破,就在yīn鱼眼中。”朱洪很痛快地说出来,他明白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搓圆捏扁都要看岳清的心情,万一惹急了真的让他死去活来一万次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也不敢再做无谓的抵抗,只求岳清让他去转世投生。

    岳清往丹炉下面看了看,并不见什么yīn阳鱼图,他伸手握住丹炉的一只铜耳,轻轻用力把铜炉挪到一边,下面果真有一个用黑白玉石拼成的太极图案。

    “如果是假的,你可是知道后果的!”岳清伸手抓住朱洪的脖子。

    朱洪现在魂魄形态,他一尺多高的身体,脖子只有半寸,此时被岳清运满真气的手死死攥住,立即拉抻到了将近三寸,比线还细,脑袋憋得像球一样,跟身子成了亚腰葫芦,不住声地求饶:“绝不敢骗师兄!是真是假,师兄吸出鱼眼一看便知!”

    岳清向来是小心谨慎之人,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那太极图表面被朱洪设下了五魔乱神禁制,这门法术也算是五台派嫡传,能够让人产生幻象,甚至把魂魄勾出来,成为无知无觉只知噬人的魔鬼。就算是岳清,如果事先不知道贸然触动,也要费上一些功夫才能够脱离出来。

    岳清对这门禁法也颇熟悉,凝聚真气,打出二十五手灵诀,一道道彩光打在太极图表面,那上面的禁制烟消云散。

    他伸掌贴着地面,将位于yīn鱼眼的那块白sè地砖吸出来,问朱洪:“就在这里面?”

    “是是是,道书就在这里面。”朱洪赶紧回答。

    岳清手腕一顿,真气迸出,那砖立刻破碎,然而眼前猛然间炸开了一团银星,数不清的牛毛细针向四面八方激shè。

    这一番突变,即便是地仙碰上恐怕也难躲开,幸而岳清深知朱洪狡诈狠毒,早就在防备着他使手段,眼前银光乍起,身前立刻就升起五sè烟岚,薄薄的一层雾霭烟岚将自己全身护住,那些银针shè在上面,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漾起,纷纷坠落于地,不过数息之间,地面上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仿佛蚊子腿似的银针。

    “不错。”岳清点头评判,“你这件法宝炼得很好,我若是没有太乙五烟罗,就算事先有所防备,这具肉身也很难保住。”

    那银针shè出来的力道极强,只有被五烟罗挡住的那些才落在地上,其他大部分的都深深地shè进石壁之中,甚至因为针太细,连孔洞也不容易看见。

    朱洪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躲在墙角里缩成一团,连求饶也不会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再如何狡辩求饶,岳清也不会绕过自己了。

    不过至少有一样朱洪没有撒谎,那就是道书副册确实藏在地砖里面,厚厚的一本,质地非绢非纸,柔滑如腻,被岳清攥在手里。

    然而岳清却没有立即翻看道书,而是又看向另一边的鱼眼:“yīn鱼眼里藏的是道书,那阳鱼眼里藏的又是什么呢?”他将道书放进百宝囊里,俯身又把阳鱼眼处那块黑sè地砖吸了出来。

    岳清本来只是随口一猜,看朱洪的反应却似乎真有隐藏,他吸出阳鱼眼,照之前一样发力震碎,这回却没有什么伏机暗算,砖石碎成粉末,簌簌而落,里面是一盏形貌很古朴的琉璃灯盏。

    “这是什么东西?”岳清拿在手里仔细观看了一番,像是一件未完成的法宝,上面所刻画的符箓形式自己从未见过,只觉得高深jīng妙,隐通玄道,料想朱洪炼制不出来,“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朱洪畏畏缩缩,好半天才回答:“如果师兄能够饶了我,我就说……”

    “哼。”岳清冷笑一声,取出黑玉葫芦,打开盖子,对准朱洪,伸手一指,葫芦口shè出一缕黑烟,将朱洪的神魂牢牢缠住。

    朱洪惊骇yù死,他在黑烟之中挣扎着想要逃脱,只是被黑烟从头到脚缠裹束缚,无论他用什么法术也无法脱困,只能被一点点压缩收往葫芦口。

011 副册·混元四经

    朱洪跪在黑烟之中,磕头不止:“师兄!师兄饶命啊!就算你再怎么恨我,也不能用我来祭炼这六六真元葫芦啊!如果师父在世,肯定不会同意的!师兄,求求你饶了我!我愿意把天书给你……”话还未说完,就被吸入葫芦之中。

    等再次以魂魄的形像从葫芦里出来的时候,朱洪就彻底失去了跟岳清对抗的勇气,一尺多高的小人跪在一团黑云之上:“师兄!师兄慈悲!师兄慈悲!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师兄,只求师兄别用各种零碎法子折磨于我,能将我放过最好,即便不能,落得魂飞魄散也罢,师兄但有所问,小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如今只剩下魂魄,又成了六六真元葫芦里的yīn神,无论生死都掌握在岳清的一念之间,况且这葫芦是他亲手炼成,知道里面有三十六种炼魂手段,每一种都比落尽地狱里更加可怕。

    前面十二yīn神当初被他捉来锻炼时候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他们原本都是颇有道行的剑仙,被他夺了生魂来炮制,所有的记忆思想都在无尽无休火烧雷劈之下消失,变得浑浑噩噩,成了只知道听命于人的yīn魔,他深知如果落入那步田地,简直比魂飞魄散还要凄惨一万倍!简直比传说中的阿鼻地狱一样可怕。

    岳清不等他说完,便掐动灵诀,朱洪存身的那团黑云里显出无数道闪电,将他全身劈散碎成一团黑烟,下一刻又立即复原,不等他说话,雷霆再次出现将他劈碎。

    生死反复一共几十次,朱洪就只剩下惨叫和哀嚎。岳清再问他:“那灯是怎么回事!”

    “那灯盏是当年跟着道书一起从太乙宫里偷拿出来的,之前听师父说,那是本门道书上册里面所记载的玄门至宝。”

    “混元真经上册?你知道在哪?”岳清冷森森地逼问。

    “不知道!不知道!”朱洪赶紧否认,“天书上册只有师父一个人修炼,就连司空湛和许飞娘还有脱脱大师兄也只知道一部分,法元师兄应该知道一两门法术。当rì我向师父百般求告,才得了一门八景分神术,这些年我也是靠着这门法术才躲过诸位同门的追踪报复的,我愿意把这门道术完整地说给师兄听,只求师兄可怜我,莫要再折磨我了。”说完又呜呜咽咽起来。

    岳清当即就让他把关于八景分神术的口诀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越听越是疑惑,只因这门法术跟他所知的五台派道法迥然不同,却又高深无比,是真真正正的道门正宗,朱洪没有多年xìng命修持的根基,这门法术被他修炼得不伦不类,只用在扰乱天数躲避仇敌追击上面,却也颇有成效。

    据岳清所知,太乙混元祖师是在唐末宋初时候就已得道,最初时修炼的是魔教道法,还是北方魔教的中坚领袖,跟东方魔教无行尊者,西方魔教叱利老佛都是同时人物。

    后来他跟烈火祖师在华山修炼一件宝物时,碰巧在石壁中得了一部陈抟老祖留下来的天书残卷,名为《太乙真解》,上面俱是当年陈抟老祖演算河图洛书、太极八卦的秘诀心法,于是开始道魔双修,之后又带着师弟司空湛退出北方魔教,开创五台派。

    由于二人的退出,北方魔教迅速凋零,五台派却开始发展壮大,逐渐开始跟昆仑、武当这些门派并驾齐驱。之后在宋末时,从北方瀚海深处得到了一部天书,据说上面尽是讲解宇宙天地之间的大道至理,太乙混元祖师一朝顿悟,法力突飞猛进,五台派也开始发展壮大,成了天底下首屈一指的道门领袖。

    太乙混元祖师将毕生所学编纂成一部《混元秘箓》,又叫《太乙混元经》,把所得时间最晚,最为玄妙的天书奉为上册,据说是整部经书的总纲,得此方能修证金仙位业,可惜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没第二个人看过此书全貌。

    他当年在魔教时所修炼的《十魔经》定为经书中册,在华山所得《太乙真解》为下册,又召集同门总结各自所知道的炼器、炼丹的法门编为下册,如此方是一部完整的《混元秘箓》,岳清如果要振兴五台派,就必须找到上册,继承完整的道统,否则没有金仙道统,不管弟子再多,法宝再强,终归也只是个二流,甚至是三流的门派。

    因天下道门,有能够修成天仙的完整法门,最终能够飞升仙界的才可以成为大家承认的一流宗派,而要想成为玄门里的正宗大派,就要有直接肉身飞升,成就金仙位业的道统!

    岳清修炼过中册跟下册,也算是道魔双修,五台派绝大多数的弟子都是这样修法,只不过有的贪图进展迅速,偏修魔道,比如已经改投白骨神君门下的七手夜叉龙飞,有的注重根基,偏修玄道,比如现在仍然守在五台山的金身罗汉法元。

    岳清沉思片刻,把朱洪重新收进葫芦里,然后拿出新得的副册经书翻开起来,里面各种尽是炼宝炼丹的秘法,有的还配着jīng细的插图:天魔诛仙剑,百灵斩仙剑、五毒剑,九子母yīn魂剑,神婴剑,玄都玉京剑,太乙yīn阳剑,太乙五烟罗,太乙十六神幡,太乙九宫旗门……十魔炼狱轮,十二都天神煞,六六真元葫芦……除了法宝和丹药之外,还有各种雷法,诸如五行神雷,太乙神雷,混元一气天雷,大小诸天秘魔yīn雷等。

    岳清紧紧攥着书,如果这上面的法宝全都炼成,混元祖师何至于被三仙二老围殴致死,五台派何至于一败涂地!只是这上面的东西所需要的材料大多都是极为难得的天财地宝,有不少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他三百年的修行阅历也只能勉强知晓一半,不禁抚书长叹。

    岳清就在朱洪这座洞府里面住了下了,四门山地势隐蔽,又荒芜破落,仙凡俱都少有往这里来的,他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研究新得的道书,并且也得好好整理自己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和思路,盘算将来的道路。

    岳清把寝洞给司徒平住,每天用些黄jīng首乌,干果野菜在药鼎里熬成清香rǔ白的浆汁给司徒平喝。小孩倒也十分乖巧,从来也不淘气,每天都紧着按照岳清所教的口诀修行炼气,功课之余也能自己玩耍,几块木头,一盆清水也能摆弄半天。

    岳清拿出那六六真元葫芦,按照经书上所记载的方法祭炼一番。这葫芦威力奇大,若是真能炼成,就算是三仙二老也能抗衡。只不过祭炼时手段太过yīn损,需要用三十六个有根器的童男童女修炼,将魂魄摄来用葫芦里发出的重重酷刑反复锻炼成无相yīn魔,手段残虐无比。

    更兼那三十六个童男童女生辰八字都有严格的规定,从鼠到猪,全要占尽,月份时辰也差不得,祭炼的时候更是分毫不能差错,极其不易成功。

    朱洪偷书盗宝,导致太乙混元祖师身死,深知峨眉、五台两大阵营的剑仙都不能容他,又不甘心永远龟缩在这四门山中荒凉之地,因此下定决心要将此宝炼成,好用来对付昔rì里的仇敌和来捉拿他的同门师兄弟。

    他已经把外面的葫芦祭炼完全,里面的七十二座阵法全部完成,镇压阵眼的地煞灵符也都安置妥当,里面的yīn魔也祭炼成功了三分之一,四正八副,共是十二个,回想当时,如果不是自己提前抢到了太乙五烟罗,对上这些穷凶极恶的yīn魔也只能是狼狈逃命。

    虽然六六真元葫芦威力强悍,岳清却没有把它继续祭炼完成的打算,既是麻烦琐碎,更加有干天合,连续三次祭炼神婴剑的失败经历使他对师父一再提点的,那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的冥冥天道和善功多了一些体悟。

012 炼魔·罗浮四仙

    岳清决定把这六六真元葫芦改炼成丁甲神魔葫芦,里面的十二大yīn魔炼成六丁六甲魔神,虽然变化减少了许多,但威力比之前的半成品还要强大不少。

    他的手笔就要比朱洪大得多了,直接在周围四座山峰上面刻画符箓,笔走龙蛇,电光霍霍,从峰顶到山脚全部刻上天符yīn文。然后在洞门前也就是四座山峰最中心的地方搭建起一座法台,共有三层,每层高一丈三尺,上面铺上写满符箓的黄布。法台成六角形,每个角都插上一面旗帜,最上面一层插六甲旗,中间一层插六丁旗,最下面插上山神旗,土地旗,天罡旗,地煞旗,护法旗,镇坛旗。四周以符咒加持过的清水泼洒,驱散游魂野鬼,以免被魔神吞食。

    他将黑玉葫芦供奉在法坛正中,手结太乙印诀镇压魔xìng,口念丁甲yīn阳咒祭炼,脚踏天罡禹王步,以长剑凌空一挑,葫芦盖轻轻弹起,里面轰地一声喷出大股黑红sè的黏雾,里面单有六道血气飞上空中,周围四座山峰上的符文自生感应,不让魔气四溢,六个魔头被拘在半空,采集阳气。

    yīn魔是有型无质的,甚至最高级的yīn魔更是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不知不觉被其侵袭,等六感发生错觉,便已经陷入魔境之中,再难自拔,而且来无影去无踪,令人防不胜防,朱洪这葫芦只是半成品,如果真给他练到极致,就算岳清有太乙五烟罗在手也难以防御。

    神魔是有形无质的,修炼到极致能够移山倒海,变化无穷,很难说双方哪个更厉害一点。

    要将无形无质的yīn魔炼成神魔,就要花费一番功夫,岳清需要在子午卯酉四个时辰用功,午时放出另外六个魔头做六甲神魔,令其吞食空中的太阳光辉,子时放出六个魔头炼做六丁神魔,令其吞食空中的星月光华。在这个时候,他要以符咒加持自身jīng血,混合着rì光和月光为神魔塑造身体。在卯时和酉时把所有的魔头都放出来吸收早上东方的木气和傍晚西方的金气。三十多天之后,神魔的身躯开始逐渐成形。

    这rì正是午时,岳清将六甲神魔放出来,在祭坛上空汇聚起一团团不停翻滚的血雾,煞气腾腾,直冲霄汉。六个魔头同时对着天空吞食rì光,一块块的太阳光,如有实质般被神魔捞在手里,仿佛从一个整体上面掰下来的小块,吞进嘴里化成一股明亮如水的光芒,下方的黑玉葫芦立刻发生感应,喷吐出一股血气,跟这股阳光混合,融进神魔的身体之中。

    岳清将自己的jīng血滴进葫芦里,施法祭炼了一番,就走下法台,任由神魔自己吞食阳光。

    他刚走进洞口,忽然听见外面神魔嘶吼声音有异,急忙转回身来查看。

    只见两道剑光悬在云层里,上面各站着一个道人,都穿着白sè道袍,玉冠银绦,白袜芒鞋,手里拿着拂尘。左边一人身穿略矮,脸sè泛白,一双小眼睛烁烁放光。右边那人头发花白,面sè红润,仿若童子。这两人岳清都认识,他们便是峨眉派长老,罗浮七仙之一的风火道人吴元智和坎离真人许元通。岳清见是他们两个,微微吃惊,没有立即走出去,站在洞口观看瞭望。

    两个老道士向下指指点点,似乎在商议对策。那六个魔头全都升到最高处,紧贴着八门颠倒金锁阵的边缘,向两个道士张牙舞爪,仿佛饿了许多天的老虎,忽然发现了近在咫尺的烤肉!

    吴元智和许元通在罗浮七仙之中实力都属于垫底的角sè,如果只有他们两个岳清倒也不怕,以一敌二虽然胜算不大,但也来去从容,不至于落败,况且自己在这里又有阵法优势,更新得了太乙五烟罗和神魔葫芦,绝无败理。他担心的就是峨眉派行动向来成群结队,而且互相之间都有传音法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能速胜就很容易落入被围殴的局面。

    岳清暗以咒语驱使葫芦,六个正龇牙咆哮的神魔忽然像礼花爆炸一样散开,四个飞向周围的山峰顶端,两个落回法坛上面。

    吴元智和许元通吓了一跳,面对这样凶戾的神魔他们两个也是小心翼翼,神魔骤然行动,他俩立刻御剑升空,直到数千米高空之上,看见神魔没有追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岳清以神魔占据四峰,凭借魔头那无与伦比的细微感应得知,西方和北方还各有三人隐身在云层里,料想对方是已经设好了埋伏,让吴许二人过来引诱自己出去再骤然出手偷袭,一击必杀!

    吴元智和许元通二人被吓走,自觉脸上无光,二次按落剑光,立于云层之下,许元通大声说道:“何方妖孽,竟然在这里炼这样歹毒的魔法,不怕遭天谴吗?”

    连喊三遍,下方只是魔煞滚滚,彩旗飘荡,群魔肆意游荡,并无一人搭腔回话。

    许元通跟吴元智商量:“下面的妖人定然是认出你我,怕了咱们不敢搭言,不如我用坎离梭先炸了他那妖坛,再炸了他那巢穴,看他如何应对!”

    吴元智拉住他用手指向下方,“你看那法坛上面有一个黑玉葫芦,必是掌握这些魔头之关钥,只要拿了那葫芦,便可将魔头封印,这些魔头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是能够将其收服,反用它们去对付那些邪魔外道的妖徒,正是以毒攻毒,以魔制魔,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许元通道:“那师兄你用剑光掩护,我下去把那葫芦抢过来!”

    吴元智道:“这下面的阵法有古怪,门户颠倒,路径错杂,一个疏忽就要陷在里边。”

    许元通摆手道:“无妨!你我二人也是jīng通易理,通晓奇门术数的,这数百年来跟师父所学的河洛神数全都忘了不成?量这妖人有多大道行,还能比我们峨眉嫡传更加奥妙么?”

    吴元智还有所犹豫:“你说的虽然有理,但这阵法我始终都无法看透……”

    许元通有些不高兴:“这天底下唯一能够在数理方面跟咱们峨眉连山神数争雄的,只有原来五台派的先天神数和玄龟岛的归藏神数,五台派能够把先天数修炼得出神入化的,也只有陈玄牂和许飞娘几个有数的人物,陈玄牂早已经坐化身死,许飞娘自称改邪归正,隐居黄山,至于玄龟岛那一家子向来步履中途,只在南海逍遥,这下面的炼魔妖人绝不是这两家。这阵法即便门户颠倒,也定然有迹可循,我们在外面看他不透,等我到了里面,你在天上,你我二人共同施为,难道还破他不得么?”

    吴元智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答应:“师弟一定要小心!我以风火扇助你!”

    许元通随口答应,双手结印,各指南北,吸摄水火二气,以自身真气凝成一颗水火神雷,滴溜溜在胸前旋转,初时只似小米粒一般,很快涨到碗口大小:“疾!”双腕共振,雷珠坠落下来,金锁仙阵被他触动,立刻生出无穷变化,蓝天沙漠,大海雪原,各种jīng致迅速变幻,猛地轰隆一声巨响,火焰和寒气一起爆发出来,无数幻境如泡影一般破裂逸散。

    许元通大喝一声,放出自己的坎离双剑,一黑一红两道光滑跟自身卷在一起,头下脚上向下飞坠,直奔法坛上面的黑玉葫芦。

    坛上的两个神魔立刻化做两道粘稠血雾扑了过去,四面山峰上的也迅速向zhōng yāng聚集。

    许元通扬手打出坎离梭,那梭是他的成名法宝,坎离真人就是由此而来,坎象水,离象火,坎离便是水火。那梭一头是三昧真火,爆发起来,噼啪乱炸,无数豆大的火星狂喷乱溅,能够熔化金铁,差一点的飞剑遇上便成铁渣。梭的另一头是用北极寒冰磨炼而成,内用真水点化,寒气喷薄出来,便是散仙被迎面一下,也要从头到脚凝结成一身冻肉。

    一个神魔被坎离梭击中,炸成一团血气,伴随着魔头撕心裂肺的嘶吼,翻涌着重新化形,另外一个神魔扑过去时,迎面遇上坎离双剑,许元通的剑术是峨眉嫡传,也极为不凡,眨眼之间便劈出数十剑,神魔身体被飞剑劈砍,却是随过随长,便如刀砍水流一般,丝毫不受影响,怒嚎一声,伸出双爪向许元通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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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峨眉·替天行道

    许元通没想到这魔头竟然如此难缠,飞剑无功,神魔已经扑到近前,他伸出去抓黑玉葫芦的手也不得不收回来,急忙打出两道太乙神雷,金光霹雳炸得神魔双臂断裂,不过转眼之间又长了回来,他急忙召坎离梭回来,寒气爆shè,将神魔冲击得翻滚下台。

    许元通二次伸手去抓法坛上的葫芦,一把攥住,正要御剑飞走,猛然间手上剧痛,四个手指头竟然掉了下来,鲜血淋漓,将杏黄桌布染成殷红一片,定睛看时,拿到手的那里是什么葫芦,分明是一口银芒四shè的宝剑,顿时道了声不好,身子急往后翻,那剑如风车一般旋转往他身上劈砍,与此同时,法台下面也shè出一道飞剑,前后夹击,分别插入他的胸膛。

    砰!许元通整个人炸成一片黄光,落下许多纸屑,他的真身已经借遁光飞起。

    岳清使两口飞剑自后紧紧追赶,天上的四个神魔被吴元智以风火扇扇出三十六道风龙,七十二条火龙缠住,不能过来阻拦,他调转阵门,将上下颠倒,许元通明明是向上飞去,却一头撞在地上,额头磕在石上,顿时鲜血长流,涂了满脸。好在他那两口飞剑通灵,自发护主,将岳清两口银剑接住,才避免了被飞剑分尸的厄运。

    许元通此时狼狈非常,右手少了四根手指,大腿上也被砍了一剑,额头上也给磕破,血流不止。他跌坐在地上,召回坎离梭和双剑护身,哆哆嗦嗦地拿出一个小瓷瓶,用力捏碎,将里面的丹药一股脑地塞进嘴里。知道此时,他才认出追砍自己的飞剑,忍不住破口大骂:“岳琴滨!果然是五台派的妖道!狗改不了吃屎,竟然修炼这样恶毒的魔法,早晚必遭天谴!”

    岳清也不还口,他往天上看了看,见还只是吴元智一个人在驱赶四魔,埋伏的那些人还没有出手,不敢妄用阵法轰杀许元通,以免被人看出破绽,只用双剑加紧拼杀,又连喷两口jīng气,驱动两只神魔过来夹击。

    吴元智虽然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但见阵内风起云涌,到处都是魔光魔影,以及撕心裂肺的呼嚎,师弟许元通却不见了踪迹,便看出不好,加紧挥动芭蕉扇,催动风火神龙向法坛飞去,在法坛周围盘旋飞舞,仍然不见许元通,便要将风龙火龙一起上来将法坛绞成劫灰。

    坛上的黑玉葫芦感应到危险,自然反击,咕嘟咕嘟喷涌出大团粘稠的魔煞血雾,将整个法坛都给笼罩进去,使风龙火龙不能上前。

    吴元智没想到那葫芦竟然这般厉害,不禁吃了一惊,忽然空中飞来两个青年道士,分别是自己的徒弟徐祥鹅跟许元通的徒弟雷去恶,二人手里各托着一面金光闪闪的金钹,大声说:“师父!餐霞大师说这阵是五台派嫡传路数,那魔头也是昔年北方魔教的手段,大师已经去救许师叔了,让我们来接应您速退!”说完便一起把手里的金钹打了出去,

    岳清见吴元智也进入阵中,心中暗喜,正把阵门暗暗闭合,并且要全力先击杀许元通之际,忽然面前落下一道金sè光柱,从阵外shè来,正好突破的是生门,将许元通罩在里面,那金光表面仿佛铜墙铁壁一般,岳清双剑斩在里面,反而倒嘣回来,溅起一流火星。

    眼前的变故让他吃了一惊,刚认出来这好像是百花山cháo音洞神尼优昙大师的离合神光,又有一个女孩顺着光柱飞降下来,左臂将许元通搂住,不做丝毫停留,再次御剑飞走。

    这女孩岳清也认得,正是黄山餐霞大师座下首徒女空空吴文琪。

    餐霞道姑原本也是长眉真人的徒弟,道行还在罗浮七仙之上,在黄山文笔峰开辟别府,当年二次斗剑就是在黄山举行,她还是东道主。二次斗剑之后,她便入了佛门,拜入优昙大师门下,佛道双修,法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远远超过吴元智、许元通这些旧rì同门。

    岳清如果对上罗浮七仙,那是绝无忌惮的,即便是同时对上两个、三个,他也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但是对上餐霞大师,他便只有望风而逃的份,更何况对方还不是只有一个人!

    这时徐祥鹅和雷去恶的两枚伏魔雷音钹打下来,这也是优昙大师炼制的法宝,专克天下一切邪魔,一出手便是霹雳连声,雷鸣滚滚,带着无数金蛇闪电打入血雾之中,伴随着六甲神魔撕心裂肺地惨嚎,那些粘稠的血雾发出嗤嗤咝咝的响声,不断在电闪雷鸣之中化作缕缕青烟,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浓浓的焦臭味道。

    岳清转身逃进洞中,司徒平正在打坐做午时功课,看见岳清急慌慌进来,刚叫了声师父,便被一把抱起:“抱着我的脖子,不许松手!”司徒平乖乖搂住岳清的脖子,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随后腰间又被一条丝带紧紧束在岳清的胸口。

    岳清又在洞中拿了些应用之物,塞进百宝囊中,然后转身出洞。

    法坛周围的魔云已经被破除干净,上面站着一个中年道姑,身穿紫袍,手持拂尘,正是黄山餐霞,她以伏魔雷音钹破了魔煞血雾,正要收那葫芦,因不知五台派的手法,不能像当rì岳清从朱洪手里收取那么痛快,只能先用离合神光镇压,以法术封禁,待会山中慢慢破解。

    岳清走出洞穴,大笑一声:“餐霞大师,别来无恙啊!”

    餐霞大师便暂缓手上离合神光,很有礼貌地打了个稽首:“岳道友,贫道有礼了!”

    岳清打了个哈哈:“确实是有礼,一上来就打破我的阵法,来夺我的宝物,有礼得很呢!”

    餐霞大师说:“太乙混元祖当年虽然跋扈护短,傲慢争强到底也是一派道门宗师,自宋末以来,再没练过这样歹毒的法宝。岳道友当年也是谨守清规,从不碰这魔教的玩意儿,只二次斗剑之后,才隐隐听闻你在炼那神婴剑,如今竟然连这么yīn损的葫芦也炼出来了么?”

    岳清冷笑一声:“我练什么,自然有我的道理,与你们峨眉派何干?”

    餐霞大师叹息说:“此物太过yīn损毒辣,炼成之rì,必遭天谴啊。”

    岳清沉声道:“天要谴我,那也是天的事,你们峨眉管得未免太宽了!”

    餐霞大师伸手去拿葫芦:“峨眉派做的都是替天行道之事。”

    “天道自运,何须人替?常有司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此乃老君教诲,道友莫非不以为然?”

    餐霞大师正要说话,忽然空中又落下一个白袍老尼,挟一道彩光落在台上,大声说:“师姐何必跟这妖道浪费唇舌!”扬手放出一道彩sè剑光向岳清shè来。

    岳清认得这老尼是罗浮七仙中的能手,罗浮山香雪洞的元元老尼,她那剑名叫青霓剑,乃是用十九万六千七百四十二根绣花针炼成,跟人对敌时,只要对方用剑来迎,立刻万针齐发,将敌人来个乱针穿身。因此不敢用飞剑抵挡,抱着司徒平向后面山洞里躲闪。

    只听元元老尼一声震喝,那剑果然散做漫天针影,排空刺来,岳清紧急身剑合一,贴着地面转折向右,那十数万钢针俱都刺入他身后的洞口岩石上面。他刚离地飞起,那些钢针便纷纷从岩石里面跳出来,排成一道洪流紧随其后追赶升空,而那山洞门口的岩石都已稀酥碎裂,哗啦啦坍塌了一片。

    岳清带着司徒平想要御剑逃走,猛然间空中云层里现出风火道人吴元智,伸手一指,放出风火飞剑向下斩来,东西南北各有两男两女四名峨眉弟子现身,分别是吴元智的徒弟徐祥鹅,许元通的徒弟雷去恶,餐霞大师的徒弟王娟娟,元元大师的弟子吴文琪,四人手里各拿一枚宝珠,炼成阵势,放出千万道金sè剑影,结成一面光网,要将岳清绞成粉身碎骨!

014 逃奔·三夜叉

    岳清上有许元通的风火双剑,下有元元大师的青霓剑所化十余万枚飞针,四周又有徐祥鹅四人所布阵势发出来的剑网,所有人都以为他入了必死之局。

    餐霞大师也以为他必死无疑,放下心来,查看黑玉葫芦,刚拿到身前,猛然间葫芦里魔煞喷涌,自己设下的封禁只微微挡了两下便烟消云散,也是她反应够快,赶忙把葫芦扔出去,同时双手间狂发离合神光。

    然而她还是晚了半步,谁都没有想到,这葫芦除了外面已经放出来的六甲神魔之外,里面还藏着六丁神魔,粘稠的魔雾再次将法坛包裹,六个魔头分出两个去缠元元大师,剩下四个缠住餐霞大师,带着滚滚魔雾,将两人完全裹住。

    那被抛出去的黑玉葫芦并没有落地,而且迅速飞上半空,落到岳清的手里。

    此时岳清和司徒平已经在五彩烟岚的笼罩之下,非但那些剑、针都被挡住,就连吴元智随后放出来的风龙火龙也只能在烟岚表面盘旋咆哮,不能寸进。

    岳清大声说道:“你们峨眉派惯会以多欺少,我也不惧!”掐诀念咒,催动阵法,霎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八门金锁门户倒转,上下四方全部转换,吴元智他们原本是在天上,陡然之间脚下一顿,已经是站在了地面上。岳清左手擎着葫芦,右手结印,一口jīng气喷过去,之前被打散的六甲神魔纷纷出现,将周围四座山峰同时摇动崩塌。

    轰隆隆不住雷响,喀啦啦山崩地裂,磨盘大的,脸盆大的,碎裂的岩石狂飞乱shè,被六个魔头拥着一起向zhōng yāng地区如冰雹咒语一般飞砸落去,转眼之间便堆砌一座碎石矮山。

    岳清虽然占了上风,却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餐霞大师不在,他还可以浑水摸鱼,杀几人报仇泄愤,如今既然有餐霞大师,无论是矮山还是神魔都不能困她多时,因此还是走为上策,他一拍葫芦底,收了十二神魔,之后急匆匆御剑,直奔北方逃走。

    按照岳清所想,仙家不比凡人,除了有那深仇大恨的,双方斗法一方失败逃走,胜方很少有穷追不舍赶尽杀绝的,只因无论佛道两家都以嗜杀为戒,甚至就算是魔教中人也不敢肆意滥杀,以免增涨劫数,很多积年老魔如今都躲在西昆仑潜修,不敢外出行走,就是因为他们仇家太多,一旦出山,必然要开杀戒,轻则各种劫难接踵而至,重则直接天诛而死。昔年强大无比,纵横天下的天yín教主便是一例。

    然而今天那坎离真人许元通,因误入岳清阵法之中,断了四根手指,连大腿也差点被砍下一条,心中恨岳清入骨。餐霞大师三人去合围杀敌,他便坐在北面的一座山峰上休息,这回刚刚服食了仙丹,包扎了伤口,就看到岳清崩塌山峰,将餐霞大师等七人活埋在里面,又看见岳清御剑北逃,顿时怒火上涌,大喝一声:“妖孽哪里走!”御剑直飞上来拦截岳清去路。

    岳清听的背后山石崩shè,料想餐霞大师他们很快就能出来,不敢跟他缠斗,仍是身剑合一向前撞开许元通的剑光,继续北逃。

    许元通却不依不饶,手掐灵诀,将坎离双剑合拼成一个圆圈,要将岳清连人带剑箍住绞杀。

    岳清分出一口剑来,扭成螺旋状,跟坎离双剑搅在一起,缓了一缓,人已到了十数里之外。

    许元通一声怒喝,又将坎离梭打出来,在空中化出一道火焰长虹,急速飞shè。

    岳清正全力御剑疾飞之际,忽然听的背后噼噼啪啪爆裂之声不绝于耳,而且酷热扑背,知道是坎离梭,急忙将太乙五烟罗撑起来,五sè烟岚托住坎离梭,转身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了!”一抖手,放出前些rì得自朱洪的五鬼夺魂幡,滚滚黑煞扑面刷去,许元通惊呼一声,只觉得神魂震荡,一阵天旋地转,急忙默念峨眉清心诀,召回飞剑护身,岳清使出五台派最jīng妙的太乙剑诀,不过二十余招过后,便斩断许元通的一条右臂。

    许元通大声惨呼,这才知道厉害,急忙要逃走,四面五鬼乘机近身,生生将元神扯出体外,岳清挥剑将他肉身斩成两截。

    许元通毕竟也是峨眉派的嫡传弟子,修道数百年的高手,虽败不乱,以元神化合体内金丹,收拢双剑,奋力摆脱五鬼纠缠,一道剑光,直逃正南。

    他那坎离梭是养炼多年之宝,也要跟着飞走,岳清因急于逃命,放过他的元神,没有斩尽杀绝,看看餐霞等人还没有追来,便放起太乙五烟罗,整个南面天空升起一道薄薄的五彩烟气,坎离梭撞在上面,不能通过,正要转向逃走,被岳清放出两口飞剑将其绞住,强行收入掌中,一口真气喷上去,拍上灵符,暂时将其封禁镇压,收进百宝囊中,然后继续御剑疾飞。

    许元通刚逃回四门山上空,餐霞大师等人就迎了上来,看到他这幅模样都吃了一惊。许元通大声道:“师姐师兄一定要为我报仇!”接着又哭道,“连恩师帮我炼的坎离梭也被贼子夺了!”

    餐霞大师当即分配:“祥鹅,你护着你师叔的元神先回峨眉山,我们去追拿妖道。”

    元元大师怒声接口:“不错!恩师所传下来的至宝怎么也不能落在贼人手里!”

    徐祥鹅带着许元通的元神和飞剑去峨眉山飞雷洞找李元化,餐霞大师则带着大家伙继续追赶岳清。原本这里餐霞大师道行最高,遁法也最为jīng妙,然而之前被岳清设计暗算,先给葫芦里的魔煞血雾迎面喷了一记,之后四大神魔缠身,多亏离合神光玄妙,要不然她就直接被四魔分食了,饶是如此,也被吸走好些jīng气,伤了元神。如此便是元元大师速度最快,吴元智紧随其后,餐霞大师带着三个小辈跟在后面。

    岳清打杀了许元通,收了坎离梭,便料定峨眉派不能善罢甘休,因此加紧御剑,急速向北,只是他到底带着一个孩子,虽然司徒平身材瘦小,分量不重,但常言说“背凡人,重若山丘”,即便没这么夸张,也到底添些分量,况且他的道行本就不如元元大师,因此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

    飞了多时,眼看要越过长江,忽然下方迎上来三道光华,乃是兄弟三人,个个生得奇丑,其中一人还是天生的独脚,认得是神羊山蜗牛洞的三夜叉,分别是独角夜叉何明,双头夜叉何新,和粉面夜叉何载。他们跟滇西魔教中人有来往,认得岳清剑光,知道是五台派中有数的高手,见他飞得正急,便迎上来套近乎:“岳仙长何事这么着急?有什么我们兄弟能够效劳的……”

    话没说完,岳清便打断道:“我被峨眉派的三个长老围攻,现在要往华山去躲避,你们赶紧退开,莫要引火烧身!”说完便越过三人往北飞去。

    这三个家伙也是个愣的,向来在滇西听人说峨眉派的坏话,认定峨眉派的人俱都飞扬跋扈,滥杀无辜,他们又没有亲眼见过峨眉派的高手,只知道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师是被峨眉派的人围殴致死,心中颇为不忿,此时听岳清这样一说,顿时同仇敌忾:“峨眉派的人果真不讲道理,又是以多欺少!”

    那何明摇动一条细脖,晃动一个麦斗大的头颅:“他们是三个,咱们兄弟也是三个,正好一人宰一个,岳仙长你只管在一旁为我们观敌瞭阵,待杀了那三个峨眉妖道,咱们再下去吃酒!”

    岳清没想到这三人如此自告奋勇,却实在不自量力,急声喝道:“你们快走!”

    那何载不乐意了:“岳仙长你可是看不起我们兄弟?”

    何新也说:“岳仙长请放心,我们兄弟最近各自新炼了一件法宝,足以迎敌。”

    何载道:“你要是不放心,可先到下面我们的洞府里躲避片刻……

015 旗门·终南山

    三个夜叉缠杂不轻,岳清还没想办法把他撵走,峨眉派的人就追了上来。

    元元大师冲在最前面,大喝一声:“好妖道,还找了帮手!”因何明站在最前面,便伸手一指,放出青霓剑向何明斩去。

    何明本来还想站出来质问对方几句,为何以多欺少,甚至还想依着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对一地单挑斗剑决定胜负,哪知道元元大师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上来便打,可怜他连句话也没说出,就被青霓剑直接穿喉而过,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牛眼,捂着不住喷血的喉咙向下坠落。

    “大哥!”其余两个夜叉齐声惊呼,何载反应最快,急忙放出六柄飞叉去打元元大师。

    元元大师手上灵诀一顿,她那口青霓剑便炸成无量银星,十数万钢针满空爆shè,何载立时就被刺成了筛子,岳清只来得及放开太乙五烟罗将何新护住,无奈看着何载身死当场。

    两个兄弟瞬间阵亡,何新双眼通红:“我跟你拼了!”拿出一颗黑漆漆的珠子就要发出去。

    岳清一边用飞剑抵住青霓剑一边拉住何新:“她后边还有更厉害的高手,你还不快走,想把我也拖累死么!”

    何新大哭:“峨眉派的贼秃你们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说完驾驭飞叉飞走。

    岳清已经看到后面的吴元智了,生怕餐霞大师也一并追上来,眼看何新已经到了江面上,便掉头继续向北逃命。

    “妖孽哪里走!”元元大师和后面赶上来的吴元智同时喊出这句话,元元大师是继续追击岳清,吴元智却放飞剑去斩何新。他之前远远地看见这三个奇形怪状的人跟岳清站在一起,又被师姐斩了两个,料想都是跟岳清一伙的妖人,此刻师姐去追岳清,他便把飞剑放出去斩何新。

    何新看见飞剑临头,急忙放出飞叉抵挡,一边破口大骂:“你们峨眉派欺人太甚!老子不把你们杀灭满门,老子就不是双头夜叉……”一边骂着一边将手里的珠子打出去,才刚出手,吴元智便挥动芭蕉扇,放下两条火龙来,何新根本无法逃走,被双龙缠身,连人带珠烧成飞灰!

    可怜神羊山蜗牛洞三兄弟,只因为要讨好岳清,上前搭讪,转眼之间便被灭了满门!

    岳清和元元大师追追打打,又逃出数百里,到了终南山地界。他一来被人追打狼狈逃窜生出了火气,二来何氏兄弟因为自己凭白惨死,发狠要再干掉一个报仇,因餐霞大师这么长时间没有追来,料想之前已为神魔所伤,不可能片刻即至。

    他用最快地速度挑了一处风水合适的山岗,按下剑光降落下去,选了阳煞交汇之地,用飞剑撅了土坑,把黑玉葫芦埋了进去,然后踏罡步斗,计算方位,按下遁甲旗门。

    正在布置间,忽然旁边林里又转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道士,身材壮硕,虎头虎脑,身上穿着土黄sè的道袍,前摆掖在腰间,背后背着一个大竹筐,手里拿着一柄药锄。

    这少年一看见岳清,立即又惊又喜:“岳师伯!你怎么会在这里?”

    岳清一看,认得是终南山yīn绝尘崖散仙明夷子的徒弟,叫做黄潜。岳清曾经有一段时间来终南山采药,跟明夷子有过数面之缘,黄潜是他新收的徒弟,自幼父母双亡,未入道时曾被武功高手以yīn劲打伤过脏腑,留下了病根。这孩子是个自来熟,岳清曾经帮助他在悬崖上杀死一只看守玉真果的双头蟒妖,从那以后看到岳清便主动问好,师伯师伯叫得亲热的不得了。

    若是平时遇上,岳清还会问问他的伤病如何,有没有被师父治好,今rì却是死星照命,判官催死,哪敢多说,只摆手:“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黄潜顿时一呆:“啊?”反而又往跟前走了几步。

    岳清眼见元元大师追进,伸手一把将黄潜抓住,踏入旗门之中,隐去身形。

    元元大师已经在空中看见:“妖孽又找了帮手!”

    吴元智从后面赶上来:“他又使了什么诡计?”

    元元大师用手一指:“那是遁甲旗门阵,与之前的八门金锁阵不同,虚实变化更多,要想破解,颇费十rì。师弟你只管将你的风火扇往下扇过去,不管他是虚是实,一概焚烧过去,只要他一显露出身影,我便动手诛之!”

    “好!”吴元智奋力挥动芭蕉扇,往下狂扇,发出三十六条风龙和七十二条火龙,俱都有一丈多长,张牙舞爪,盘旋而落,所过之处,无论蒿草巨木,尽成劫灰,山石沙土,全化微尘,到最后连地面都给烧红了。

    岳清并不跟吴元智对抗,带着黄潜顺着山坡往北逃走,眼看就要过涧,猛然间平地shè出无数把钢刃,空中也有许多剑影,交错绞动,仿佛怪兽利齿,骤然合拢,岳清急忙放出太乙五烟罗,已经是晚了一步,黄潜一条手臂已经被神锋绞断。

    他急忙伸手虚抓,把黄潜的手臂摄回来,递到黄潜的怀里,急忙又带着他退回阵中。

    黄潜甚是硬气,虽然断了一条手臂,痛得满头是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岳清赶紧给他上药,手臂也止血封存:“这断臂一定要保存好,我这里有接骨金丹,回头我到明夷洞去找你,帮你接上,恢复如初。”他仰头朝天上看了下,餐霞大师也带着三个门人赶上来,不禁叹了口气,拿出一枚玉符给他挂在脖子上,“待会我要发动六丁六甲神魔跟他们拼命,到时候乘乱用剑光给你送到山崖那边,你顺着山藤下到涧里稍躲片刻,量他们也不至于苦苦追杀你一个飞剑也不会的人,实在不行你就大声报出你师父的名号,或许他们会手下留情。”

    黄潜看着岳清:“我出去找我师父来帮你!”

    岳清是知道明夷子那种散仙的,追求的是清净岁月,逍遥无为,绝不会轻易插手自己这种门派中的争斗的,便苦笑作罢:“算了吧,这是我和峨眉派之间的恩怨,不管你们的事。”

    外面元元大师跟餐霞大师说了刚才情况:“那妖道刚才从北面逃出来,后加入进来的那个小妖人被我的万刃神锋斩断了一条手臂,我正要将他们一并绞杀,却被他们又逃了回去。他布置的这阵法也很有名堂,吴师弟用风火扇扇了这么久,眼看着地面都烧红了,也还不见人影现身,让人分不清哪样是真的,哪样是假的。”

    餐霞大师看着下方从容地说:“岳琴滨也是五台派的有数人物,修道三百余年,能布置出这样的阵法,也算寻常。”她凝神细看下方阵势。

    岳清跟餐霞大师的目光几乎对上,他可不敢给对方足够的时间看阵,这老乞婆先后跟长眉真人和优昙大师两位老师学艺,全都是道教和佛教中的最顶尖的超级高手,谁知道自己这旗门阵会不会真个被他看出脉络给破掉,因此还得先下手为强!他咬破舌尖,将一口心血喷出,同时手掐无上神魔印,念诵咒语,催那黑玉葫芦。

    只听嗤嗤连响,平地涌起大片粘稠的魔雾,这下魔葫借着山势地煞而发,比之前在四门山的时候声势更浩大了十倍,滚滚魔云蒸腾而起,其中六甲神魔都扑向餐霞大师,六丁神魔分成两组,三只扑向元元大师,三只扑向吴元智。岳清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用剑光裹住黄潜,将他送到东北方向的山崖对面,银虹乍闪即收,黄潜已经到了山崖背面,空中吴元智还放出飞剑砍过来,他顺势一滚,剑光将一块岩石劈成两半,他跌下山崖,好在有许多chéng rén手腕粗的山藤,密密麻麻铺满崖壁,被他用一只手拽住,向下滑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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