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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耀四方全文阅读

作者:右边幸福     明耀四方txt下载     明耀四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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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假大明

    黎明刚过不久,太阳缓缓爬上来,露出一抹淡黄色光边。

    张新正在狮子山上,面朝东方,吸着略带海风味的清新空气,一个月过去,他已经渐渐接受魂穿到万历四十六年的事实。

    此刻,张新看似正在赏日出,实则正在研究金手指。

    ‘日出东方,明耀天下。’

    ‘收集三缕晨光任务完成,奖励:属性点*2’

    拿到奖励张新翻身站起,一路小跑下山。

    系统给的人物属性值共三项,分别是力量、敏捷、耐力。

    三项属性,却只给两个属性点,抠!

    加一点给力量,加一点给耐力。

    一点不是百分之一,而是提升一大截,身体里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飞奔下山途中,张新连跃而起,次次皆能离地一米高,又能稳稳落地。

    这具身体四岁开始习武,至今已经习武十二年,但能在山路上如此奔跃,仍是一件不可思异的事情。

    担心被人解剖,临到山脚下时张新放缓步子,小跑返回村里。

    在村子里左冲右转,张新很快返回这具身体居住的小院外。

    这是一处明军屯兵村,战时是兵,闲时是农。

    而张新的父亲张四九便是这处屯兵村的百户,下辖一百零六军户。

    轻轻推开小院木制院门,张四九正在练刀,见儿子回来,身高一米八、身宽体阔的张四九收刀入鞘,“又跑步去了?”

    “爹能做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勤练,儿子自然不能落下。”张新对答如流。

    “好。”张四九声音浑厚,“待爹从百户位置上退下来,走走关系,你来接我的位置。”

    让儿子接自己班,是张四九的最大心愿,结果原来的张新因为练武过劳在睡梦中死亡,让来自后世,同名同姓的现代张新魂穿至此。

    这时正屋里走出来一个妇人,正是张新今年三十二岁的母亲李海棠。

    没错,李海棠十六岁便已经生子,看着不可思异,这个年代却是正常事。

    和后世不同,这个年代起名很有讲究。

    看名字判断,李海棠和张四九便不在一个频道上,原因是母亲出生大户,只是家道中落。

    到张四九这一代,估记是某个祖坟冒青烟,先是娶到李海棠,后又被屡屡提拔,从小旗、总旗,一路升到现在的百户。

    “新儿回来了。”妇人微笑道,“娘已经在煮饭,等一会就好。”

    “娘,不着急,”张新应声一句。

    早饭是米粥和咸菜,几口吃完,张四九换上青色皂服,带上那柄不离左右的腰刀出门上班。

    除负责屯田,张四九还负责稳护周边稳定。

    “娘,”目送张四九离开,张新道:“昨天我和汤禾约好,今天去香山县城玩。”

    汤禾是这具身体从小到大的玩伴,他父亲是总旗,在张四九手下听遣。

    香山县大致地点是后世的中山市,在广州和濠镜澳之间。

    濠镜澳做为大明朝官方外贸易口岸,香山县跟在后面吃到不少肉,虽比不上广州,却也有属于它的繁华和精彩。

    “行,”

    李海棠思考两秒答应,然后从屋里拿出一百文钱放到儿子手里,“注意安全,不要饿着自己。”

    接过钱,恰好这时汤禾找过来,张新告辞一声离开家里。

    穿越过来一个月,一直呆在村里,他迫切想走出去看看,因此昨天使劲忽悠汤禾一起去最近的香山县逛逛。

    在张新认识中,明末虽苦,却又比老妖婆的清末要好很多。

    特别是永乐帝时期,郑和船队远涉重洋,不断地出海巡航,不单单是传统认为的‘耀兵异域、宣威海外’,更主要任务是打击海寇,削弱爪哇、暹罗在南海的扩张和干扰。

    从而维护马六甲航道的安全畅通,确保‘朝贡贸易’在规则范围内进行。

    ‘朝贡贸易’是朝庭与外来使团之间的贸易,算是官方垄断。

    后来明朝实力逐渐衰退,‘朝贡贸易’无法维持。

    但贸易需求还在,于是民间繁荣的私人海上贸易开始渐渐成为对外贸易主体,并迅速做大一些海商集团。

    官府拦不住,本着堵不如疏的想法,明政府在福建漳州月港(1567年)实行开海贸易,准许部分明朝商人出海通商。

    另一方面又在广州实行交易会,允行外国商人在规定时间内到广州城城外交易。

    加上濠镜澳开埠,广州对外贸易蓬勃发展,同期民间富有层度远超其它地区。

    两个时辰后,张新站在香山县南城门入口处。

    墙城约六米高,不算多么雄伟,兵没有几个,站在太阳下面看上去无精打彩。

    但是,张新被入口的人流量给惊讶到。

    驴车、牛车拉着货物进进去出,看上去一派繁忙模样。

    “这里总是很热闹。”汤禾感叹一句。

    “进去看看!”

    张新招呼一声,顺着人流进入香山县城。

    做为广州府在南边的一道屏障,香山县设计之初,优先考虑的是抵御外敌,所以它并不算多么大。

    直径约两千米的样子,内部大部分地方是军营、校场、衙门,及军属住宅区。

    张新和汤禾此刻站在香山县城唯一一条对外开放的街道上。

    街道很窄,三辆马车并排的样子,但就是这么小的地方,却有四条长长的营业线。

    两边是店铺,中间是两列背靠背的摊位,这样就把一条街变成两条街。

    走在街道中间,这里经商者众多,商品也极其丰富,抢眼的是化妆品。

    这个年代的化妆品多如抹身油,人参珍珠霜,异国香水,等等堆积如山。

    而且价格十分美丽动人,对比后世的假冒伪劣产品,在这里完全不担心买到假货。

    除化妆品,还有鳄鱼皮制成的包袋,大象皮做的腰带,巨蟒皮做的凉鞋...还有象牙、犀角、虎骨、豹骨、羚羊角等。

    后世看不到的好东西,在这里正大光明售卖。

    继续往前,张新看到他前世最喜欢的木雕。

    木雕摊位有好几个,使用原料多为来自后世缅泰的珍贵柚木,且雕刻形象良多,有大象拉木头、老牛舔犊、骏马飞腾、雄鹰展翅、虎豹出山。

    还有传统的松鼠偷葡萄,猕猴献桃,当然最多的是神佛雕像,其中有不少都是高手制作的艺术级作品。

    继续往前走,还里有许多官府禁止售卖的刀具。

    一叠叠镶金渡银、点缀红蓝宝石的长刀短剑、吹毛利刃,供客人选择。

    这时一阵清脆鸟叫声传来,不知不觉,张新和汤禾走到花鸟摊位区。

    一只异国大鹦鹉只要100文,一只猕猴不到300文,一只双眼萌萌又可爱的懒猴也只要80文。

    至于小松鼠,标价10文,还买一送一,可怜的小东西看着张新求带走,却被张某人无视。

    另外还有许多珍贵花卉,张新亲眼看到一个大腹偏偏的哥们,花费五两银子买走一盆其貌不扬的兰花。

    嘴里念念有词,说是什么珍贵品种。

    经过花鸟区,后面是众多小吃店和摊位,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好闻的食物香气儿。

    不过,和一般正经小吃摊位不同,这里卖的东西有点生猛。

    什么山甲、野猫、松鸡,都是小儿科。

    皮毛鲜艳骨头壮体的老虎、无可奈何跳来跳去的花豹、楚楚可怜漂洋过来的棕毛狮子,都是笼子里的食材。

    “哟嗨!”

    一声轻喝引起张新注意,把目光从狮笼上离开,看向街道中间的一处摊位。

    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厨师,一只手紧握一条黑红花大毒蛇,一手挥刀当众割下蛇头,将蛇血滴在饭桌上的酒杯里,然后又麻利熟练地取出蛇胆,用小刀搅碎放在另一个酒杯里。

    透明玻璃从远处看就形成一杯红酒和一杯绿酒。

    客人们很快将酒分享,一个个面红耳赤,周身发热,气氛热烈。

    这让张新和汤禾直想吐。

    本以为三观已刷新,后面的摊位商品,那怕张新前世是老司机,也有点尴尬。

    “爽体精油,”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摊位前卖力吆喝,“一两银子一瓶!”

    看到张新,妇人眼睛一亮,“这位客商,来看看我这里的好东西,好用不贵!”

    这时隔壁摊位的一个大姐埋汰道,“你这坏婆娘,这位小哥眉宇未开,显然没有尝过女人滋味,要你的破药有什么用?”

    “来来,”说话的女人对张新招呼道,“来看看我的好东西,整个香山县只有我这里有。”

    定眼看过去,隔壁摊位上整齐摆放着彩绘的美女图的块状软胶。

    这一刻张新只感觉大脑翁翁的,头一次怀疑穿越到一个假大明。

    后面还有失足馆,前世房产开发商开盘喜欢用乌克兰女人充当门面一样,对比之下,简直太陋,这里的失足馆更国际化。

    站在门口迎客的女人,有身着和服的倭国女人,有黑珍珠美称的非裔女人,有波丝猫之称的西方女人,还有棕色皮肤的天竺女人。

    一个门头很小的馆子,居然凑齐了黄白黑棕!

    人家不仅有实力,还很有学问,失足馆入口贴着一副对联,“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

    这简直简直不可思异!

    人才啊!

    脚下步子继续往前走,失足馆隔壁是医馆,没错,就是专治电线杆小广告上的那些疾病。

    与隔壁失足馆强强联合,郎中也是人才。

    继续走,来到街道尽头,如果说前面是繁华、热闹、人间色彩,这里则是人间悲惨。

    几个奴隶贩子正在卖力吆喝,希望尽快能把自己手里的外夷奴隶卖掉。

    而那些锁在笼子的奴隶,个个目光失神,静静呆坐在笼的角落里。

    这时有客人看中一个女奴隶,奴隶贩子热情将那个奴隶从笼子里牵出来,一丝不挂地,全方位向客户展示。

    客户一看就是有钱人,头戴金色束发冠,身着质地轻薄的绢丝面料汉服,伸手按在女奴隶身上捏捏,笑道:“入手绵软有弹力。”

    没想到奴隶贩子也是个巧人,献媚地补充道,“犹如润玉暖如酥。”

    客户哈哈大笑,很高兴,爽快支付五两银子。

    张新在旁边已经斯巴达,这真的是大明朝???

第2节 超低容错率

    以为张新喜欢外夷奴隶。

    汤禾提议道:“新哥儿,如果你喜欢外夷女人,我买一个送给你如何。”

    “啪!”张新伸手打在汤禾后脑上,“那样做的话,我爹会剥了我的皮。”

    汤禾尴尬,马屁没拍好。

    ‘神武军威,明耀天下。’

    ‘任务:买下一个奴隶;奖励:葡语精通。’

    ‘任务期限:一个时辰内’

    “???”

    “你身上有多少钱?”张新问汤禾。

    “出门前我爹给我五两银子。”

    这是有钱人,对于当代的大明朝很多老百姓来说,一辈子见不到几次银子,生活中99%使用的都是铜钱。

    “把银子给我。”

    汤禾不明原由,依话照做。

    兜里有钱,张新上前几步,走到一排木笼前打量。

    有男人,有女人,都是轻壮年,没有老人和小孩。

    “这位公子好。”奴隶贩子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这些是昨天刚刚上岸的新货,还没有卖出几个,挑选余地很多,如果公子是买来种地,我们负责无痛阉割。

    如果端茶倒水,我这里也有不少面像清秀的。”

    张新朝奴隶贩子微微一笑,“看着稀奇,买一个玩。”

    奴隶贩子脸上笑开花,热情地介绍道,“这些都是鬼佬从‘不刺哇’抓来的上等奴隶,身体好的很,皮实耐揍,玩不坏。”

    张新没有细挑,随手指一个。

    “公子真有眼光,这个是这批货里最好的。”奴隶贩子大喜,连忙让手下将张新看中的奴隶拉出来。

    “多少银子?”

    “五两。”奴隶贩子伸出五指,“童叟无欺。”

    张新把五两银子塞给奴隶贩子。

    同时收到奴隶贩子递过来的钥匙,打开奴隶身上枷锁的钥匙。

    ‘任务完成,奖励葡语精通。’

    提示音落下,脑海里涌进大量内容,像是天生就会葡语一般。

    得到想要的,张新把钥匙还给奴隶贩子,“我不想买了,把银子还我。”

    “...”

    奴隶贩子当场跳脚,“钱货已割,离手概不退还。”

    这口气怎么那么像银行?

    ‘钱款当面数清,离柜概不负责。’

    汤禾上前一步,表情阴测测威胁道:“这位是张百户的公子,除非你以后不走狮子山,这样可以不用退钱。”

    奴隶贩子眼珠转转,旋即把五两银子还给张新。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奖励没有被回收,金手指好像有点傻???

    拿回银子,张新还给汤禾,随后离开奴隶市场。

    “你刚才威胁奴隶贩子挺专业,”张新好奇,“跟汤总旗学的?”

    汤禾直言不讳道,“我爹偶会威胁一些没有背景的富户或商人,勒索一些银钱贴补家用。”

    张新点点头,这是正常操作,像自己老爹那般,仅靠俸禄过活的,属于珍稀物种。

    时间已过午时,口袋里有钱,两人走进一家看上去生意不错的饭店,打算犒劳一下五脏六腑。

    脆皮烧鹅、白切鸡、东江酿豆腐、白灼虾,最后还有一盘水煮蚕豆。

    不知是饿的,还是因为年少食量大,两人犹如风卷残云,将肉食扫之一空。

    最后叫来一壶米酿,就着水煮蚕豆两人边饮边听别人聊天。

    因为地缘原因,香山县及广州府附近的普通人聊天内容不关心考秀才,也不关心政治,大都内容聊生意、聊某某海外赚钱回来盖大宅。

    还聊鬼佬。

    鬼佬指的是金发碧眼的洋人,这个时代主要指的是濠镜澳的葡夷。

    过去这些人直接从事抢劫,海上抢,上岸也抢。

    五十年前,两次被明朝海军海军打败后,加上广州府开市,现在已经收敛许多,但依然是一个祸害。

    听到鬼佬两个字,汤禾特别有感触,一副咬牙切齿模样,因为他父亲汤臣曾经被葡夷用火枪击伤。

    这是五年前的事,直到现在,每每阴天,汤臣的旧伤都会诱发风湿痛。

    “新哥儿。”汤禾轻声聊天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张新明白汤禾指的是赚钱。

    广州府及周边有句俗语,‘粤俗羞贫而轻死,故其富者以通番为业;贫者即劫掠为事。’

    意思是:重富贵,轻生死;富人与夷人做生意,穷人以走私或抢劫为事业。

    这句话一直深深刻在沿海老百姓的骨子里,那怕是后世,全世界遍地华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福广浙人。

    不过,这反而提醒张新,做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知晓未来的人,加上还有金手指榜身,是不是应该做的更多?

    其他不管,至少得当个有钱人吧,在创造一个家族...等等。

    又在饭店小坐片刻,两人起身离开。

    汤禾一直在观察张新,回程路上,见他频频走神,提醒道,“我有赚钱的好办法,只要胆子够大,可以源源不断赚到白银。”

    “什么?”张新问。

    “广州每年一月、六月对外商开市,但这并不能满足实际需要,其它时间也有商品上岸,这属于走私,没有向官府交税。”

    张新轻轻点头,继承这具身记忆知道其中原由。

    广州府虽然开市,但官府对于外夷管理极其严格,比如一年中只有两个月上岸交易时间。

    又比如在只能在城外交易,下午四点前得离开土地,上船过夜。

    但生意需求还在,许多人为追求财富,便在濠镜澳和广州府之间来回走私商品。

    香山县便是濠镜澳和广州府之间的重要中转战。

    汤禾又道,“五年前我爹在巡逻时被葡夷射伤,这说明狮子山是走私通道之一,如果我们可以收一点过路费,便可以轻松变的富有。”

    狮子山就是张四九屯田的地方,村子驻扎在山脚下。

    张新停下步子,眼睛看着汤禾,穿越之前他是一名业务熟练的酒厂业务员。

    这是一个内眷极为严重的行业,不仅要与其它酒厂竟争,还要与同事竟争。

    短短几年从业时间,让他迅速从一个人生小白,成长为人老成精的‘精’,对于人心和人性十分看透。

    之前汤禾所做所为都属于玩伴角色,偶尔有一点点拍马屁。

    这是能理解的正常行为,毕竟汤禾的父亲汤臣,是张四九驭下的一名总旗。

    但这次不一样,汤禾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怂勇’。

    广州开市已经五十多年,走私历史更是长达三个世纪,这其中的利益链条早已经稳固,外人难以插手。

    比如自己老爹,与其说他是洁身自好,不如说是谨小慎微。

    又比如汤禾之前说过,他爹也只是敲诈一些没有背景的大户和商人,从来不敢动走私链上的事情。

    如此分析,汤禾要么是天真的少年,什么都不懂。

    要么是心机深沉的鸡贼,让自己得罪惹不起的人,然后导致张四九被拿掉。

    心里想法一闪而过,张新伸手拍拍汤禾肩膀,“这是个好主意,我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

    “呃?”汤禾语塞,解释道:“张百户肯定不会同意,不如作罢。”

    事情已经很明显,汤禾果真在给自己下套。

    张新心里叹息一声,本以为汤禾是发小,可以放心相处,没想到人心不古。

    到家太阳已经下山,晚饭后张新躺在床上思考。

    汤禾的父亲汤臣是个问题,自己的便宜老爹早晚有一天会栽跟头。

    不比后世,栽个跟头当教训。

    这个年代栽跟头,只能重新去投胎。

第3节 李魁奇

    次日。

    次日黎明时分,张新像往常一样早起,打算去跑步。

    ‘叮!’

    ‘任务:在伏击中活下来;奖励:气运+1(气运值极难提升,请珍惜。)’

    ‘任务期限:一个时辰内’

    系统冷不叮派来一条任务,这说明什么?

    有人正在自己很天跑步的山路上埋伏。

    幸运的是任务期限是一个时辰内,也就是两小时内,一个半小时已后再出发,那时已经微微天亮。

    没有钟表,张新就在心里默数。

    约半小时后,张四九起床,见儿子坐在院子里,微微一愣。

    正常情况,张新这个时候已经上山跑步。

    “新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张新抬头看向张四九,郑重问:“爹,你相信天命吗?”

    “自然不信,”张四九担忧问,“新儿,你没事吧?”

    “感觉有人想杀儿子,请爹将燧发枪借我。”

    “...”

    张四九懵。

    燧发枪发明于1547年,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虽然做不到连发,却已经大大简化射击过程,提高射击精度,西方国家这时已经普遍装备。

    大明朝自然也有,张四九是六品百户,家里有燧发枪不奇怪。

    李海棠跟在张四九身后,听闻有人想杀自己儿子,当场吓的不轻,急忙道:“如果是这样,干脆不出门。”

    “娘,”张新忽悠道,“这是命,躲不掉的,只能主动破解。”

    说话时,张新还在心里数秒表。

    好在张四九和李海棠都不是迂腐之人,张四九不仅给枪,还要跟在儿子身后二十米,随时支援。

    待天蒙蒙亮时,张新先一步小跑出门。

    片刻后张四九跟上。

    狮子山最初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张新每天就在这条小径上锻炼体力和灵活度。

    此时正有三人埋伏在山径中间一段路上,等侍张新到来。

    “爹,天已经亮,往常张新已经跑完回家,这个时辰还没来,他是不是发现什么?”

    说话的人蒙着脸,听声音正是汤禾。

    “别吓自己。”总旗汤臣镇定道,“有可能只是起晚,再等一刻时间,如果他还不来,我们就回去。”

    还有一个蒙面人没有说话,他是汤臣的心腹,也是狮子村军户。

    就在三人焦虑不安时,张新突然出现视线中,汤臣握紧拳头,示意准备。

    三人里面汤臣功夫最好,心腹次之,汤禾纯粹是为练胆而来。

    三、二、一!

    待张新走近时,汤臣和心腹一跃而起,手里举着秀春刀,不由分说,由上向下直接劈向张新。

    面对突然袭击张新果断举枪就射,不到三米距离,正中其中一人胸膛。

    同时往旁边翻滚,躲开另一刀的劈砍。

    意料之外的变化,汤臣躺在地上一副不敢相信模样,直到身体传来剧疼,才意识到阴沟里翻船。

    心腹一击不中,看向倒地不起的总旗,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

    他自然认识火枪,只是没想到,张新反应如此快,反击如此犀利,简直比张四九还厉害!

    提到张四九,下一秒他就看见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正如流星一般提刀冲过来。

    如坠冰窟,来不及继续对付张新,心腹吓的转身就往山上跑。

    硬拼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逃跑只会死的更快,四五秒后便被张四九从背后一刀劈开。

    看着像风一样追上去的老爹,张新咂巴咂嘴角,张四九是真生猛,对比张飞、徐达,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视线从张四九身上移开,张新看向正抱着汤臣痛哭的汤禾。

    不了解的人,看到这幅场面一定会心生同情,父慈子孝,可怜可怜。

    而冷眼旁观的张新,则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看在你们一起长大的份上,还有..银子...全给你们,放过汤禾。”

    汤臣嘴巴往外吐血,向张新请求。

    农夫与蛇的故事太多,张新没有打算放过汤禾,那怕是不忍心,也会坚持做正确的事情。

    汤臣以为张新年纪小、心软,却是求错人。

    “为什么要杀我?”张新问。

    “生意,”汤臣吐血道,“你父亲是我发财的拦路石,先杀死你,让他乱掉方寸。”

    这时张四九走过来,不待汤臣父子说什么,直接挥刀将两人结果。

    行为果断,动作干脆利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近三四年时间,汤臣利用巡逻为走私打掩护,我一直当作没看见,没想到他的野心膨胀至此。”

    张新心里叹息一声。

    人的内心欲望会越来越大,你挡着道,当然会由爱生恨。

    不仅如此,这样还会导致队伍不好带,凡是跟着汤臣干的,顿顿吃肉;跟着张四九干的,顿顿吃咸菜。

    注定早晚出问题。

    “爹,这狮子山周边是走私的必经之地吗?”

    “不是。”张四九解释道。

    “成熟走私团体都有固定合作渠道,比如隔壁的猪头山,两个大海商的私货都走那边;

    一些新加进来的走私团体,因为不被老势力接纳,就会寻找新路子,狮子山虽然偏,却也是通道之一,所以有人找上门。”

    “爹为什么不与走私商合作?”

    “童千户提醒过,严禁为走私提供便利,后果严重。”

    印象中童守义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男人,看上去有些像儒生,是他将张四九从一个普通军户,提升到小旗、总旗,最后提升到百户。

    “好了。”张四九挥挥手,“你先回去,我把尸体处理掉。”

    张新讨厌血乎乎的画面,转身小跑下山。

    ‘任务完成,奖励:气运+1’

    下山路上,金手指发来提示。

    ‘在没有彩票的年代,气运有什么用?’张某人在心里想,

    回到村里,经过村子中间的校场时,遇到陈左带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犯人。

    陈左是另一个总旗,和刚刚死掉的汤臣一样,是张四九手下的两个总旗之一。

    “陈叔,这是什么情况?”

    “新哥儿。”陈左笑着打招呼道,“巡逻时抓的走私贩子,等百户大人过目后,就回送去县里过堂。”

    张新好奇打量被抓的走私贩子,和他一样,仅仅只有十五六岁左右,只是看上去老气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张新走到被捆绑结实的少年前面问。

    “李魁奇”,少年傲气道,“只要这次不死,我将来一定会出人投地!”

    平地一声雷,这是个历史牛人!

第4节 濠镜澳

    张新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气运如何影响自己,这简直比中五百万还爽。

    李魁奇这个名字比较特殊,历史上他是郑成功父亲郑芝龙手下的海盗首领之一。

    这个人的性格非常‘彪’。

    郑芝龙被清军招降后,李魁奇做为下属,不仅不愿投降清兵,还在海上重新拉起一支伍队,继续抗清,与原老板干了起来。

    非常头铁!非常强悍!

    算算时间,1617年李魁奇正是最好忽悠的青葱少年。

    脑海里想法一闪而过,张新朝陈左拱手作揖,“陈叔,这个人送去过堂难逃杀头罪名,今天恰好是我生辰,不如放掉他吧。”

    “...”

    陈左清楚记得张新的生日是九月十九,因为他女儿刚好比张新小一岁零一天,也就是九月二十。

    李魁奇脸上也写满惊讶,他确定不认识张新,不明白跟前这个同龄人什么救自己?

    同时心理充满期待,如果可以继续活,当然是极好的。

    陈左视线在张新和犯人身上来回移动,忽地想通,张新是想收陇这个人为已用。

    不明白这个邋里邋遢的走私贩子有什么好,但陈左愿意送张新人情。

    想通这些,陈左组织语言道,“这个人犯的是必死罪,如果按察司的人查到我们私放犯人,会受到严厉处罚,甚至丢官下狱。”

    陈左的一句话让李魁奇心里像坐过山车,这种小命被别人玩来玩去的感觉,太刺激。

    同时心里对张新的感激之情,也达到一个新顶峰。

    “陈叔,”张新又道,“我爹在家里藏着一坛好酒,晚上给您送过去。”

    演戏差不多,陈左应道,“一言为定,晚上让我晴儿娘多做两样小菜。”

    晴儿是小名,大名叫陈晴儿,是陈左女儿。

    算是这具身体的亲梅竹马,这里形容的是一起长大,没有过墙关系。

    留下这句话,陈左带着手下离开。

    李魁奇扑痛一声跪在地上,“多谢恩公救命大恩。”

    “没事。”张新将李魁奇扶起,并解开捆绑,“如果你没有去处,可以留在我身边做个使唤。”

    李魁奇表情变的为难,按理说他应该留下报答张新的救命之恩,可是爹娘都在福建,如果迟迟不回,少不了许多担心。

    “请恩公知晓,待我回老家一趟,免得父母担心,之后立刻回来听候差遣。”

    “好。”

    张新痛快应允,还递上一贯钱给他,强留是下下策,不如大方一点。

    送走李魁奇,张新哼着愉快小曲往回走。

    一路上不停有小孩和村民和他打招呼,这些小孩自然都是军户家的孩子,村民自然都是军属。

    回到家里母亲李海棠立即关心问,“如何?”

    “是汤臣和汤禾,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军丁,都死了。”

    李海棠心里一轻,旋即又好奇,“你怎么知道有危险?”

    张新把昨天和汤禾之间的对话添油加醋向李海棠描述一遍。

    听完李海棠眼睛明亮几分,欣慰道:“我儿聪明又机警,这是娘没有料想到的,果真是长大了。”

    “娘,别人家十三四岁的儿子,都已经找出路,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也想做点事情。”

    李海棠这次破天荒没有反驳,记忆里她和张四九都反对张新出去找生计。

    除习武,就是在家跟着李海棠学识字,却又从未要求过他考功名。

    “你想做什么?”李海棠看着儿子的眼睛问,话锋一转又强调道:“出海我是不同意的。”

    李海棠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是因为出海到夷人那里找商机,是很多人的唯一机会。

    也是发财的捷径。

    1617年出海机会很多,可以去的地方也很多,包括倭国、越南、暹罗、爪哇、苏门达腊、马六甲....更远的地方,可以到达后世的索马里和伊朗。

    而在南边三十公里外的濠镜澳,那里的海港更是挤满来自西方的商船和商品。

    当然,这些出海的人,有约三四层最终会成为海盗,又有约六七层的人会在十年内死在海上。

    但只要活下来,都能盖大宅、娶娇妻、纳美妾,还有建祠堂、修祖坟。

    心里许多想法一闪而过,张新道,“儿子想做生意,比如制糖。”

    李海棠心里松口气,轻松道:“没问题,这些年家里有一些积蓄,大概二百两,你可以拿去用。”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时感觉,老娘好像比老爹更霸气。

    二百两估计是全部家当,就这样轻飘飘给出来,也不问张新怎么做,如何做,也不担心将家底败光。

    傍晚张新如约带着一坛山阴(绍兴)黄酒来到同村的陈左家里。

    这个年代只有三种酒,米酿、黄酒(代表女儿红)、葡萄酒。

    啤酒已经存在,但还没有传进大明朝。

    伏特加这个时间估计还是消毒液。

    也就是说,黄酒是比较流行的礼物。

    “新哥好。”

    刚进小院,迎面是陈左的女儿,比张新小一岁的陈晴儿。

    打量身着米色汉服,一头秀发如瀑,双眼如月弯的陈晴儿,是这个时代比较经典漂亮的美人儿。

    而且她还是村里所有适龄少年的理想媳妇。

    甚至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幻想过和陈晴儿成亲,只是这个想法在心底埋藏的很深。

    少年特别会害羞~

    换成后世来的张新,大大方方打量陈晴儿,确实很符合审美观。

    “晴儿好久不见。”

    是真的好久不见,记忆里小时候常常一起跑一起闹,长大后陈晴儿平时较少出门。

    和陈左夫妇打过招呼,直接开始晚饭。

    主菜是鸭肉,辅以其它几样小菜,算不上精致,但很美味。

    毕竟是七品总旗,家里生活条件差不到那里去。

    不过,张新今天不是来看漂亮姑娘,也不是来吃饭,送酒也只是借口。

    陈左有一个儿子叫陈光,也就是陈晴儿的哥哥,其人已经出海五年,这中间只回来过两次。

    据说去过西方国家,海上经验丰富。

    张新过来吃饭,一是想看看陈左是否可靠,如果类似汤臣那种,心怀不轨,得早做打算。

    二是打听打听陈光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已经决定搞事情,有些事情得提前布局。

第5节 小强

    万事开头难。

    张新经过慎重思考决定从制糖开始。

    这是一个基础行业,如果做好,可以衍生出很多相关产业,比如酿酒、饲料、基础化肥、青霉素、机械制造、海上贸易。

    都属于制糖的衍生事物,非常牛逼。

    除制糖,很多事情也需要提前准备,比如经验丰富又可靠的海员,早晚有一天会用到,提前准备到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接下去几天,张新每天吃完早饭,便赶着一辆牛车,顺着土路,慢悠悠前往香山县城。

    “新哥。”陈晴儿从后面小跑追上来。

    张新勒停牛车,打量额头上细汗密布的妹子,微笑问,“晴儿去哪?”

    “我娘让我去城里买一些针线回来。”

    “上车吧。”张新把屁股下的铺垫放到车架另一边,“坐这儿,里面是谷糠,很软。”

    陈晴儿小脸微红,微微低头攀上车架并坐下。

    张新笑笑,这个年代的未婚女孩,个个都像初恋对象。

    “新哥,你最近在忙什么?”陈晴儿好奇问,“这几天你每天都会买一车物件回家。”

    “我打算赚钱贴补家用。”张新解释道,“做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生产白糖。”

    “....”

    陈晴儿眼睛眨啊眨,提醒道,“新哥,广州府制糖作坊颇多,换个生意会不会好一点?”

    张新摇头,别说制白糖,包括制纺机、纺织、雪盐、玻璃、上等铁、火铳、火绳枪...等等,明末基本都已经实现。

    他能做的就是在效率上找点优势,思来想去,制造蒸汽机是出路之一。

    用机器代替畜力和人力,降低工时和工效成本。

    有了蒸汽机,小到榨油、打铁,大到开矿、造船,都是好帮手。

    毕竟是男孩子,张新小时候动手能力就很强,虽从未亲手制造过蒸汽机,但毕竟是中学的知识,其原理和结构了然于胸,只要动手去做,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成功。

    再说白糖,如果让陈晴儿知道白糖助力版火箭炮比这个年代大炮打的更远,不知她会是什么表情。

    心里这样想,张新聊道,“晴儿,制造白糖是已经决定的事情,别人卖多少,我们也卖多少,不会亏本的。”

    后知后觉张新意识到不应该说‘我们’。

    惹的陈晴儿小脸刷地一下红彤彤。

    为化解尴尬,张新又道,“制糖需要很多人手,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来帮我,我们一定会赚钱的。”

    “好。”陈晴爽快答应,毫不犹豫。

    之前张新已经数次大采购,这次主要采购手摇鼓风机,和几样重要小物件,然后便可以开始着手制作蒸汽机。

    再次进入香山县城,两边是店铺,中间是一排地摊,将一条街变成两条街。

    首先是古代版化妆品,香水、抹身油、珍珠人参粉,等等。

    或许是女人天性,看到这些东西,陈晴儿频频侧目,已经忘记她是来买针线的。

    继续往里走,陈晴儿买到针线。

    之后张新再次来到售卖金枪不倒、一柱擎天、神油等等男性用品摊位。

    隔壁摊位大姐记忆挺好,看到张新热情招呼道,“小哥,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看看又是一批刚到的新货。”

    说话时大姐拿起一块画着女仕图的带洞软胶,送到张新面前,“看看这上面的小娘子画的多么真实,保证...保证...”

    摆摊大姐傻眼,这才注意到张新身后跟着陈晴儿,表情瞬间幽怨,话到嘴边变成,“保证你不需要~”

    张新差点没崩住笑。

    陈晴儿也不傻,立刻明白摊主大姐手里的商品作用,如果有条地缝,她能害羞地钻进去。

    看到邻居吃瘪,卖药的大姐更是笑弯腰。

    丢下二两银子,张新从摊位上拿走二十个软胶制品。

    后面没有要买的东西,张新带着脸色绯红不退的陈晴儿离开县城,打算早点回去,牛车速度很慢,二十里路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牛车却在城门口被堵住。

    一些身着铁甲的军士,手持长枪,正在城门口大声喝令一群衣着滥褛的流民后退。

    原来这些人是中部地区来的难民,广州府顶不住压力,分流一部分来到香山县。

    “新哥。”陈晴儿晃晃张新手臂,“我还有些钱,要不要给他们买些馒头?”

    张新本来不想多管闲事。

    却又架不住少女的纯真眼神,从怀里取里一百文钱,“多买一些,我在这里等你。”

    陈晴儿应声离开牛车,返回城内。

    张新控制牛车,经过军阵,缓缓通过城门。

    赶车过程中,张新一直在打量这些流民,个个面黄肌瘦,形如骷髅。

    古人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还有明太祖的例子在前,官府怎么不警醒呢?

    ‘叮!’

    ‘任务:收留五十六名难民;奖励:100%忠诚度二十年。’

    ‘任务期限:半个时辰内。’

    张新无语,奖励看似很牛逼,其实没啥用,这些人既不是识字,也不强壮。

    只能用来跑腿、办事、干点苦力活。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有人已经三天没吃饭,还有几个年纪小的,能不能赏口饭吃。”

    张新将牛车停在旁边,走过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祈求道。

    中年人面容憔悴,说话有气无力,目光楚楚可怜,眼底深处闪过不甘。

    “可以”

    “....”

    没想到张新答应的这么爽快,犹如溺水者的救命稻草,中年人以为听错,口气带着六分期待,四分不确定问,“真的吗?”

    “真的。”张新看向目光期翼的流民们回答。

    闻言,流民们刷刷跪到一片,口中说着各种感激感谢的话。

    然,张新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和陈晴儿给流民分馒头时,城墙上恰好有人正在打量他和她。

    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着轻薄华丽汉服,头戴棕色束发冠,生的白净高挑,颇为帅气。

    周边还有几个同龄人众星拱月,证明他地位不凡。

    “多么漂亮的小娘子啊。”

    严韦伟忍不住感叹一句,一眼就看中陈晴儿。

    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

    其实严韦超不缺女人,缺有爱心的女人。

    这种心态很容易理解,总结一句话,缺什么补什么。

    严韦超不是什么小强、臭虫,而是香山县县令之子,有功名的秀才。

第6节 历史在重演

    张新和陈晴儿带流民返回狮子村时,太阳已经下山。

    当得知儿子带回来五十六个流民,张四九和李海棠惊讶到久久合不上嘴巴。

    都在心里问,这是正常人干的事情?

    完全超出常人的脑洞边际线。

    突然多出许多人,晚上没地方住,张新暂时将他们安排在村口泥巴路两旁过夜。

    虽说明朝此时正值小冰河时期,但广州府四月晚上气温也有二十三四度,这些流民挤挤睡,晚上不会冷。

    阴历四月相当于新历六月,白天气温已经过三十度。

    接着张新需要统计流民基本情况,比如姓名、年龄、家庭情况、职业技能。

    这些人刚刚吃掉两个馒头,肚子不闹腾,都能心平气和回答问题。

    不问不知道,越问越心惊,这五十六个人居然只属于五十个家庭,来源分散,每个人都有家人饿死、冻死、病死。

    张新喃喃自语,“情况这么糟糕吗?”

    “回公子话。”手持火把照亮的赵进解释道。

    赵进是第一个和张新搭话、面像五十岁的汉子,其实才四十岁。

    “家乡已经连续四年闹灾荒,最初是水灾,接着是两年大旱,田里粒颗无收,饿死者无数,更有甚者全家死光,尸首无人收敛,接着发生瘟疫。

    赤地千里,无法存人,活着的人只能成为流民。”

    “官府没有赈灾吗?”张新好奇问。

    “听说是有的,但我们没有见过一颗粮食。”说这句话时赵进眼底闪过愤怒和不甘心。

    赵进的话让张新想到二百多年前明祖的创业原因。

    明太祖为什么造反?

    也是从大灾开始,元朝庭对老百姓不闻不问,仅有的一点赈灾物资被层层盘剥,最后到老百姓手里连粒米糠都没剩下。

    同时人间惨剧遍地上演。

    明太祖便是其中之一,他在一个月内先是父亲饿死,接着是大哥饿死,之后是大哥儿子饿死,然后是嫂子和母亲饿死。

    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历史好像在重演。

    现在的万历皇帝同两百多年的元帝情况相似,极尽享乐,不问朝政,大小官员贪腐成风,常伦已崩坏。

    如果把大明朝比喻成一座高塔,这时它已经倾斜35度,看似离摔倒还很远,其实只要轻轻推一把劲,它便会粉身碎骨。

    聊天过程中,张新很快完成统计,五十六人中,三十四名男性,二十二名女性,其中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四十岁。

    其中包括赵进在内,共有两名铁匠,一个木匠。

    这让张新有种捡漏的感觉。

    午夜。

    张新正在油灯下奋笔画图。

    蒸汽机原理比较简单,其结构主要由水罐、汽缸、活塞、曲柄连杆机构、飞轮、气管,几个主要部分组成。

    水罐主体是一个有承压能力的密封铁罐。

    铁罐身上开几个洞,分别是卸压阀、出气阀、注水阀、烟囱。

    汽缸和曲柄连杆机构是其中最难部分,张新凭借小时候对于机械的热爱,也能画出来。

    关健是如何把脑子里想要的,把图纸上画出来的东西,制造出来。

    这是最困难的事情。

    放在后世,只要有心去做,借助某宝上的工具,一个人很容易制成,但放在1617年的大明朝,所有构件需要一个一个敲出来、铸出来。

    就在张新在房间里画蒸汽机结构时,张四九和李海棠正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你有没有觉的,新儿和一个月前变化很大。”李海棠问。

    “有吗?”张新四九这个时候已经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问,“感觉长大许多?”

    “不是。”李海棠喃喃,“感觉不像咱们儿子。”

    “...”

    张四九无语,黑暗里看着婆娘道,“男孩总会突然长大,估计是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你考虑一下老陈家的女娃。”

    “再等等。”

    李海棠喃喃一句,语气里充满不甘心。

    就在张四九和李海棠聊陈晴儿时,今年三十七岁的陈左和媳妇冯氏也在聊张新。

    “你说张四九和他婆娘在想什么,”冯氏碎碎念道,“张新已经是大龄剩男,我们家晴儿也变成大龄剩女,他们家怎么就不开口呢?”

    冯氏之所以有这样的碎碎念,是因为这里是军户村,相对封闭。

    村里适龄青年有许多,但陈晴儿的选择余地不多,只有张新和汤禾,现在汤氏父子失踪,张新成为唯一选择。

    “你急什么。”陈左不耐烦道,“晴儿才十五岁。”

    “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生下陈光,”冯氏跳脚道,“晴儿十五还待字闺中,万一张新遇到更好的,你让晴儿怎么办?当妾吗?”

    陈光是陈左和冯氏的儿子,今年二十岁,已经出海五年。

    陈左心烦意乱,侧身背对着冯氏,房间陷入安静。

    次日天明,张新习惯性早起。

    昨天晚上他已经想好在何处安置这些流民,狮子村位于狮子山南边山脚下,在山体的西南侧,有一处山坳。

    山坳不算多大,中间有小溪流淌,用于安置流民,从事制糖大业,足够使用。

    按理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片土地多余,奈何这片土地属于军屯田,也就是张四九管的地方。

    自然也就是张新管的地方。

    “公子好,陈小姐早上好。”

    张新到时陈晴儿也刚刚到村口,赵进领着流民站立整齐。

    最初赵进和流民们误以为陈晴儿是张新媳妇,叫她少夫人,今天换了称呼。

    “老赵,我们今天开始干活,第一件事情是整理一块落脚地方,我待会带你们去;

    第二事情,你挑两个人去县城,买一些伐木割草工具和粮食回来,以后我们自己干活,自己做饭吃。”

    张新话音刚落,众人脸上纷纷露出轻松笑容,有一半以上的人甚至流下激动感恩的泪水。

    他们一路走过来,所求不过是有口饭吃,有片瓦遮身,如今终于实现。

    张新也很满足,忠诚度100%的帮手,是创业初期的最好助力,未来挑几个有潜力股培养,可以替自己做很多事情。

第7节 聘礼送进村

    杂草乱木丛生的山坳入口,看上去无从下手的样子。

    赵进和流民从眼前的杂草开始清理,五十多人一起干活,应景一句老话,‘眼是孬种,手里好汉’。

    埋头苦干,一个上午便清理出大片空地,并用伐采下来的乱木,搭建好数处简单草棚。

    下午。

    赵进和另一叫黄忠的铁匠,叫蔡建松的木匠,三人开始共同筑造铁匠铺。

    耐火砖、焦煤、生铁块,这些东西张新提前已经买回来,直接可以用。

    “新哥,喝点水。”太阳下面陈晴儿额头汗珠密布,给张新递过来一杯清水。

    打量陈晴儿,皮肤细腻白净,眼如弯月,挺俏的小鼻子,红红的嘴唇,多么漂亮的小娘子,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条猪?

    ‘叮!’

    ‘任务:替陈晴儿擦汗,奖励:敏捷属性点*1’

    ‘任务期限:三十息内。’

    “....”

    张新傻眼,金手指什么意思?

    三十息很短,担心过时效,张新捏起衣袖,轻轻在陈晴儿额头上攒攒。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陈晴儿心房如小鹿乱撞,脸色更是绯色一片,双眼微微低垂,一双小手不知道往那放才好。

    ‘任务完成,奖励敏捷属性点*1。’

    至此,张新已经完成五此次手指任务。

    第一次收集初生晨光,奖励自由属性点*2。

    第二次购买奴隶,奖励葡语精通。

    第三次在伏击中活下来,奖励气运+1。

    第四次收留五十六名流民,奖励这些人20年100%忠诚度。

    第五次,也就是这次替陈晴儿擦汗,奖励敏捷+1。

    任务看上去乱七八糟,混乱不堪,没有头绪;但如果只看奖励,则好像都是在让张新变强。

    如此分析,金手指除了有些无理头,本性并不坏。

    不过,陈晴儿明显是动情了,这该如何是好?

    张新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太早有女人,容易成为别人绑架威胁自己的把柄啊。

    头疼!

    ....

    众人拾柴火焰高,戌时,大概晚上七点多,流民们将山坳可用面积表面清理一空。

    并搭建出几处草棚供晚上过夜。

    山上有溪水流经山坳,清洗过后开始晚饭,陈晴儿和几个妇小做的是白米饭、老鸭炖春笋、还有青菜。

    看着白如玉的大米饭,香浓如仙酿的老鸭肉汤,清香如翠的绿青菜,流民们内心升起一股感到满足感和幸福感。

    更是有人流下泪水,嘴里喃喃自语,向逝去亲人诉说着什么。

    “话不多说,大家辛苦,干饭吧。”张某人大手一挥,示意开饭。

    晚饭过程很快,不到十分钟搞定。

    吃完饭,张新把铁匠赵进、黄忠,木匠蔡建松叫到跟前。

    陈晴儿好奇,轻轻坐在张新身边,一股好闻的处子香传入鼻腔。

    “清理工作结束,明天继续造铁匠铺,其他人优先建造男女茅房、男女浴房,然后建造坚固木屋供人居住,今天搭的木棚太简单,台风一吹就倒。”

    “没问题。”赵进拍拍胸脯道,“保证完成任务。”

    “公子,修好铁匠铺之后我们做什么?”黄忠问。

    铁匠黄忠今年三十岁,体型比较魁梧。

    变戏法一样,张新手里多出几张图纸,“这里有一些金属结构,你们把它打制出来。”

    三人传阅几份图纸,画的还算完美,但完全看不懂。

    “公子,这些是尺寸单位吗?”赵进指着‘厘米’两个字问。

    提到尺寸,明朝用的尺寸单位和后世不一样,而且使用的尺度长短比较混乱。

    如此,张新耐心给他们讲解毫米、厘米、米,这三个单位概念,这个过程整整用掉两小时。

    “公子,这里提到的活塞、密封圈是何物?”木匠蔡建松指着图纸问。

    话到这里,张新看向陈晴儿,“你到旁边等我,待会我们一起回村。”

    心里虽然好奇,陈晴儿依言站起,走到不远处等待。

    视线从陈晴儿身上移开,张新从身上摸出在香山县买的进口橡胶制品,“这东西是完美活塞、密封圈材料,你们拿去研究。”

    ....

    三天后。

    铁匠辅可以使用,接着立即开始着手制作蒸汽机结构部件。

    事实证明,即使脑子里有蒸汽机的运作原理和大致结构图,它依然难以被制造出来。

    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好在张新够专注,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磕磕绊绊,改变时代的蒸汽机被他发明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老天爷注定不会让他一帆风顺,四月二十这天,香山县令之子严韦超带着几个狗腿来到狮子村。

    严韦超,今年二十岁,生的面白无须,人模狗样,手持一把摇扇,看上去非常骚包。

    但是!

    这货是个秀才,他老爹是县令,正儿八经属于手里有权的一类人。

    张四九虽然是武六品,地位却不如文七品县令,原因是文尊武卑,还因为皇帝重文压武。

    所以这货到了狮子村,需要正七品的总旗陈左迎接他。

    “严公子好,各位公子好。”陈左朝严韦超和他的狗腿们抱抱拳,“不知众位来狮子村所为何事?”

    严韦超摇摇纸扇,朗声道:“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我等效游至此,被狮子村美景吸引,特来一观。”

    陈左抱抱拳,“好叫公子知晓,狮子村是屯田军户村,不方便接待外客。”

    “哦~”严韦超表情阴柔一笑,“我听说你们村最近有人刚刚接收半百难民,他们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陈大人看不起在下吗?”

    陈左表情一息,旋即硬着头皮道,“正在因为有那些流民存在,更不敢接待严公子,免得冲撞到贵客。”

    严韦超用高高在上的目光打量陈左,阴柔一笑,抱抱拳道。

    “我听说陈总旗有个待子闺中的女儿,本公子想纳其为妾,请陈总旗应允。”

    “...”

    陈左大脑瞬间空白,反应两秒后第一想法是抽刀劈死眼前这个狗X的,按下这个诱人冲动,思考道:“在下确实有个女儿,不过年纪太小,不能嫁人,请严公子见谅。”

    严韦超笑笑,也不说话,转身带着一群狗腿离开。

    本以为这事算了,没想到第二天严韦超的媒婆带着乐队,敲锣打鼓把聘礼送到狮子村。

第8节 混合双打

    平静的狮子村沸腾。

    陈晴儿更是哭成泪人,她心里宁愿嫁给她的新哥当小妾,也不愿嫁给严韦超当小妾。

    张新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妹子,妹子想啥,他还是很清楚的。

    虽然他没有打算立即吃,可也不想让别人吃。

    恰在这时李魁奇回来了。

    “少爷好。”李魁奇扑通一声跪在张新面前,“魁奇已经安排好家人,以后全凭少爷差遣。”

    看着跪着的李魁奇,一个大胆想法在张新心里像压不住的井盖,滋滋不断生长。

    正常情况,李魁奇很快会成为海盗,投奔郑芝龙手下效力。

    也就是说,李魁奇是个狠人,也是个有大机遇的人,念及于此张新道,“我要你帮我杀掉香山县县令。”

    严韦超只不过是个没有官身的秀才,没了他老爹,屁都不是!

    李魁奇心里一愣,震惊、诧异、不可思异,几种类似情绪在他心里轮翻转。

    呆滞两秒,李魁奇血脉里的狠劲慢慢苏醒,一股杀气蹭蹭往上涨,他意识到这是机会,干的好,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干不好,早死早投胎。

    “嘭!”一声,李魁奇向张新磕了一个响头,“魁奇定会竭尽全力!”

    李魁奇的态度让张新很满意,“这个给你,让你杀人,没让你自杀,活着回来。”

    看着张新递过来的火铳,李魁奇心里感动,这一支火铳,比他的命更值钱,如此分析,张新确实不希望他死。

    但张新越是如此,李魁奇心里越是发誓要完成任务。

    李魁奇走了,但媒婆还停在村口,一副不接走陈晴儿,便誓不罢休模样,吹的索呐声让人不得安宁。

    张新回到家里,李海棠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张四九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看样子两人应该刚刚闹过矛盾。

    “怎么了?”张新大咧咧问。

    “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我想着今天就把晴儿娶进张家,让县令的狗儿子死心,”话锋一转,张四九又道,“但你母亲不同意。”

    张新被唬一跳,解释道:“爹,娘是对的。”

    张四九、李海棠齐刷刷看向儿子,齐声问:“为何?”

    张新正正衣襟,恬不知耻道:“因为我要娶的是大明公主。”

    “....”

    失神两秒,张四九捡起身边的木条,李海棠拿起敲衣棍,齐齐举向儿子。

    眼看就要被混合双打,张新争忙道,“爹,你去陈左家,稳住他们一家人,让媒婆三天后再来。”

    “为何是三天?”张四九放下木条问。

    “晴儿那么善良的姑娘,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想办法帮他。”

    张四九自然不信,张新又费许多口水,终于说服他。

    “三天后媒婆再来怎么办?”李海棠问儿子。

    张新表情无奈,“总不能看着晴儿羊入虎口,到时我辛苦一点,纳了晴儿也无妨。”

    李海棠无语,咂巴咂巴嘴,喃喃道,“美的你!”

    ....

    另一边李魁奇已经到达香山县城,李魁奇穿的破破烂烂,真乞丐自愧不如,一副人见人嫌弃模样,轻松混进城。

    有火铳的情况下,其实杀死县令很容易,难得是如何杀人后逃生。

    张新让他活着回去,李魁奇心里的信念就一定要活着回去。

    经过连续两天蹲点观察,李魁奇发现县令一般上午睡觉,下午处理公务,晚上八九点去凤鸣院狂欢,第二天凌晨约五六点回衙门。

    生活颇有规律。

    同时李魁奇也找到杀死县令的办法,毕竟宿醉娼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县令凌晨从凤鸣院回来时,身边只有一个车夫。

    第三天凌晨。

    李魁奇守在县令的必经之路上,待马车走近时,在心里模似无数遍的李魁奇拿出遂发火枪近距离对准车夫。

    车夫是个练家子,类似司机兼保镖,警惕心并不差。

    奈何天天走,天天平安,路边的乞丐也是天天就存在,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一个乞丐手里会多出一支火枪出来?

    嘭!

    寂静黎明,枪声格外清脆。

    随从太阳穴中枪,就这,人还没立即断气,枪响过后李魁奇一跃而起,手里已经换上短刃,亡命一般扑到车夫身上,一刀扎进车夫心口。

    这时车厢里的县令已经吓傻,高声尖叫着“救命!救命!”

    但仅仅只叫两声,便被冲进来车厢的李魁奇连续两刀通死,一刀心脏,一刀脖子。

    任务完成,李魁奇转身就逃,在一条暗巷里与一名小乞丐撞在一起。

    好消息不出门,坏消息传千里,天明后香山县令被人刺杀的消息仅仅只用半天时间便传遍周边。

    原本约定今天再来狮子村的媒婆没有再出现,同时县令的死讯也传到狮子村。

    这让压力巨大的陈晴儿心里一轻,陈左和冯氏更是长松一口气。

    虽说是小门小户,但如果不缺吃的,谁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当小妾呢?

    “当家的,”冯氏开心之余疑惑问,“之前张百户让我们把媒婆劝走,让她三天后再来,这三天刚到,县令就死了,这里面有没有联系?”

    陈左心肝跳跳,气骂道:“蠢女人,不得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啊,”冯氏辩解道,“再联想失踪的汤氏父子俩,不会都是张百户干的吧?”

    “啪!”

    陈左不轻不重抽了女人一巴掌,“祸从口出的道理懂不懂?”

    相比成年人的心思复杂,未成年的陈晴儿不管许多,她只知道不会再嫁给严韦超为妾,像蝴蝶一样一路小跑,在山坳里到找到她的张新哥哥。

    另一边,张四九正在家里和李海棠面面相叙。

    “这事不会是新儿策划的吧?”

    问出这句话李海棠自己都不信,在她认为,儿子还小。

    张四九想说不是,可是三天前是张新劝他去说服陈左,对媒婆拖延三天时间,没想到三天刚到,县令就死。

    县令儿子严韦超纳陈晴儿为妾的事情自然也就成为水中花,镜中月。

    想了想张四九道,“不要乱猜,咱儿子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儿子听话懂事,从不给家里惹麻烦,李海棠才不确定。

    可是如何解释的通,拖延三天时间的事?

    难不成真是巧合?

第9节 王纯悟

    香山县衙。

    严韦超正抱着父亲的尸体痛哭。

    哭声之凄惨,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定会为他的孝心所感动。

    实际情况只有严韦超本人知道,这些年他和他老爹,坏事没少干、黑钱没少收,他敢肯定,一担走出县衙大门,绝对活不过三天。

    至于纳陈晴儿为妾的事情,早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广州城。

    屁股不同,想法也不同,当香山县令的死讯传来时,几乎所有官员都认为是王纯悟干的。

    王纯悟是朱翊钧身边伺候的小太监。

    两天前,王纯悟手持圣旨来到广州府,要求全权接手濠镜澳税收权。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有人要来抢自己下金蛋的鸡。

    于是乎,广州府的官员们打起太极,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多捞一天算一天,迟迟不肯向王纯悟交权。

    王纯悟也是狠人,前一天放言道,要让广州府的官员们感受到天使之怒!

    结果第二天香山县县令便挂掉。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濠镜澳的税收权一直由香山县令、海防同知、市舶提举三部门联合收取。

    不用仔细看,这三个官员中,香山县令最弱,正好适合当鸡杀掉,敬同知和提举这两只猴。

    所以香山县令的死,大家一致认为是王纯悟所为。

    就在广州府的官员们议论纷纷时,身高不到一米六,面白无须,年龄约三十岁的王纯悟正在城内最舒服的客栈房间里休息。

    受万历皇帝命令出来找钱,他到广州府已经三天时间,当地官们天天山珍海味投喂,金银财宝变着法子送。

    看上去很乖很孝顺,但只要一提濠镜澳税收权,所有人便知乎者也。

    此刻,当得知香山县令凌晨被人刺杀时,他表示也很懵。

    他虽扬言要让广州府的官员们感受到天使之怒,可毕竟什么还没做。

    那么问题来了,这口锅要不要背?

    王纯悟经过慎重思考决定闭口不言,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万事以皇爷交待的任务为重,也就是接手濠镜澳的税收工作。

    皇爷每天炼丹磕药、酒池肉林,身体不知道能不能糟住,钱袋子已经糟不住。

    必须得尽快!

    1617年大明朝对濠镜澳拥有领土、军政、司法、赋税、外贸等完整的主权。

    约有一千五百名葡夷租住在当地,租金是每年五百两白银。

    租金只是小钱,税收才是重点,当下大明朝对外贸易活动中,濠镜澳是最有活力的港口,没有之一。

    每个月都有大船在这里靠岸,明朝从中抽税20%,然后才会发票(许可证),允许商品入境销售。

    因为海外来的物品多为胡椒、乌木、檀木、香料、奇珍异宝、药材、白银等贵重物品,价值很高。

    抽税自然也不是小数目

    这一切张新不知道,心神不宁的他一直在村外通往香县山的泥巴路上来回跺步。

    表面无所事事,心底里担心李魁奇万一被官府抓住,把自己供出去,该如何是好?

    万幸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晚上八九点左右,李魁奇平安回归。

    “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才回来?”张新关心问。

    李魁奇简要把刺杀过程描述一遍,又道,“回来的时候我迷路了。”

    张新频频点头,不愧是历史名人,做事动脑子,下手果断无比。

    至于迷路,张新没有关注太多,只以为他是慌不择路。

    “不过...”李魁奇犹豫道,“逃走时,有一个小乞丐看到我的脸,见他才七八岁,我没有忍心灭口。”

    说到这里李魁奇后悔无比。

    张新愣神一秒,伸手拍拍李魁奇的肩膀,安慰道:“你做的对,如果我们变成只为自己而活的冷血怪物,与那些坏事做尽的葡夷有何区别?”

    “真的没关系吗?”李魁奇不确定反问。

    “你这样做没错,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出去避避。”

    李魁奇以为就这样被抛弃,没想到张新话锋一转又道,“魁奇,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李魁奇郑重道,“公子救我性命,余生愿为公子抛头颅撒热血。”

    张新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子递过去,“这是我现在的全部家当,你拿去濠镜澳。”

    李魁奇喉结滚滚,反应半响,不确定问,“公子,我的任务是什么?”

    “第一是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第二找个势力加入;第三保持本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张新先是救自己一命;刺杀香山县令第一要求也是保存自己;这次也是,都强调让自己活着。

    遇到这样的好主人,如何不报死效?

    次日。

    张新早早出村,赶着牛车去香山县,上次买的二十个软胶块不用够,他得再去买一些。

    刚出村不久,陈晴儿又从后面追上来。

    “新哥。”陈晴儿像是捡到钱,全身欢呼雀跃,看上去心情极好,追上牛车道:“我跟你一起去县城。”

    张新微笑着把垫子递给她,嘴巴上调侃道:“晴儿这么漂亮,如此频繁进城,万一又被某个衙内看上,要纳你为妾,该如何是好?”

    “....”

    陈晴儿当场就不好了,嘴巴张张,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见把她吓到,张新呵呵轻笑,“吓唬你的,像严韦超那种二世祖是少数,别担心。”

    那知陈晴儿却跳下牛车,坚持不肯再进城。

    气的张新想抽自己,多么好的陪聊妹子被自己聊天聊死。

    最后吸一口陈晴儿留下的香气,张新轻轻挥鞭,沿土路往县城方向走,同时在思考,没钱了该怎么办?

    家里给的二百两创业资金,前期花费像流水,最后五十两昨晚都给李魁奇,如今兜里只剩两惯钱,这点钱只够下几顿馆子。

    ‘总不能找陈晴儿借吧?’

    就在张新胡思乱想、神游天外时,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个身着凌乱锦衣,束发冠散掉,形象邋遢的青年男子。

    张新这一刻还不知道,眼前这位正是他急需的送财童子!

第10节 猜?

    张新不认识严韦超,严韦超却认出张新,不然他不会跑出来。

    经过一天一夜思考,严韦超认为,自己和自己老爹这几年得罪的人太多,跑路是唯一选择。

    于是他把自己身边,所有可能保护自己的人都想一遍。

    到头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反而是最近刚刚招惹的狮子村,如果接纳自己,反而最容易活命。

    至于原先那些狐朋狗友,他万万不敢想,过去可没少从他们身上勒索银钱,表面个个对他无比恭维,实则恨之入骨。

    念及于此,他连老爹尸体都不要了,带上所有银票宝钞,于昨天午夜离开县衙内,悄悄登上城墙,用绳索离开城内。

    运气不错,他一路小心谨慎,终于来到狮子村附近,还遇到张新。

    “你是?”张新好奇问。

    “我是严韦超,”严韦超急道,“我知道你爹是狮子村百户,我出三百两,你把我藏进狮子村。”

    ‘叮!’

    ‘任务:本次任务内容需要宿主自行猜测;猜对奖励:属性点+3;猜错奖励:十鞭真实痛感.’

    脑海里的声音让张新心肝跳跳,处罚很重!很疼!

    “你怎么走神?”严韦超质问张新。

    看着严韦超的质问目光和阴柔瘦脸,张新忽地茅塞顿开,自己杀了他老爹,这事不存在善了可能。

    注意到前后四下无人,张新果断出拳击在严韦超的心脏处。

    只见严韦超眼睛猛地一瞪,心脏已经碎八瓣。

    这具身体四岁练武,如今已过十二年,加上力量、耐力、敏捷各有一个点加成,实力比张四九还差一点,但对付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严韦超,不比杀一只鸡难。

    ‘劫富济贫任务完成,奖励属性点+3’

    ‘劫富济贫?’张新喃喃,‘济那个贫?’

    心里这样想,张新一秒接住严韦超的尸体,直接把他丢在牛车上,接着打开他随身携带的布包。

    银票加宝钞,全是大额面值银票,目测估计,不低于数十万两!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货的狗爹怎么赚的许多钱,居然比四品知府还牛X。

    心里这样想,张新慢悠悠地赶着牛车返回狮子山山坳,安置下来的流民正在搞建设,看上去一片繁忙景像。

    赵进小跑迎上来,“公子好。”

    张新指着牛车上严韦超的尸体,“丢到锅子里化掉,不要留下把柄。”

    “是。”

    赵进身体直挺应声。

    这个时候100%忠诚度显的比较滋润,不用担心背叛。

    又叮嘱鼓励几句,张新赶着牛车返回家中,将牛和板车停后院,返回房间里清点收获。

    35、36....共38万两银票和宝钞。

    宝钞印发超出严重,换成现银,估计只有一半左右。

    即使如此,张新以后也是有钱人了。

    明灭之前,崇祯皇帝想拿一些银子鼓舞士气,但他做不到,国库里跑耗子,也就是说张新现在比明朝最后一任皇帝大多数时间更有钱。

    讽刺的是,李自成进城后,却从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搜出多达七千万两白银。

    就在张新数钱时,严韦超父子的众多仇家也在找严韦超,打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其中包括一些有官身的人,他们知道这几年香山县令敛财无数,草包严韦超根本保不住那些钱财,想着分一杯羹。

    结果发现严韦超早已经跑路,这让许多人气的直跺脚。

    正当张新专注数钱时,门外响起张四九的声音,“新儿,你在里面吗?”

    将银票用衣服盖好,张新打开房门,“爹,什么事情?”

    “你娘让我问你,钱够不够用,如果不够,我们再想想办法。”

    “够用。”张新走进堂屋,泰然自若道:“儿子有信心在把钱用完之前赚钱。”

    38万两,不仅有信心,简直是信心爆棚。

    张四九点点头,二百两不是小数目,他存了好多年呢。

    “香山县令被刺杀你知道吧?”张四九看似随意问。

    “知道,”张新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

    “你觉的是谁杀了他?”

    “不知。”张新摇头,表面十六岁,心里实际住着社会人,张四九套话的道行还不够,“儿子认为有可能是内斗或官斗,否则谁敢刺杀县令老爷?”

    张四九在思考中点点头,不比他这个六品武官,七品文官是十分牛叉的存在。

    除殿试前三甲,后面的考生第一步也不可能是七品县令,更多是八品或九品主簿。

    想通这些,张四九抛开死县令的事,关心儿子问,“你整天在山坳里从早忙到晚,功夫有没有落下?我还指望你将来继承我的百户之位呢。”

    继承百户这件事情,张四九执念比较深,张新暂时不打算挑衅他,否则日子没法过。

    “要么走两招?”张新提议。

    同时在心里把刚刚赚到的三点属性平均分配下去,他必须这样做,别看张四九身高体壮,其实是均衡型选手。

    张四九练的是没有套路的功夫,以杀伤为目标,俗称‘散打’。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张新从小练的也是散打功夫。

    父子俩在后院左右摆开,因为是切磋,也就没有上武器。

    下一秒两人武斗在一起,张四九是真牛逼,他能做上百户,那怕只是屯田百户,也绝非偶然,打法非常犀利、沉重,且招招都是杀招。

    换成普通人,仅仅一击,便会被制服,甚至被击杀。

    但张新不是吃素的,毕竟跟张四九练功十二年,加上体力、耐力、敏捷各有两点加成,体质全方位提升。

    短短三四秒,两人分开。

    看着儿子,张四九嘴巴喃喃无语,他居然被张新给震开了,自己虽然收着力,可也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能憾动的。

    “新儿,”张四九怀疑人生问,“你的力量和耐力好像增加不少。”

    张新其实也收着三分力量,担心力量增长太快被怀疑,用不在意地口气解释道,“儿子每天上山跑步,耐力自然不差;每顿吃许多粮食,力量自然在增长。”

    张四九没有多想,亲儿子变厉害总是好事情,老怀甚慰,他甚至已经在幻想,等儿子接替自己,成为百户后的美好生活。

    张新不知道老爹正在做梦,他有自己的打算和计划。

第11节 让人嫌弃的官职

    魂穿两个月。

    张新的粗略想法是,实业、赚钱、陇人才、聚船队,把这些目标达成,他便能在明末最危险的时候有自保之力。

    实业,第一步研发蒸汽机,这个决定不会错。

    赚钱?

    经过‘劫富济贫’任务点醒,张新幡然醒悟,赚钱不难,只要偶尔劫一下富,便能济他这个贫。

    陇人才。

    这个目标需要循环渐进,除需要收陇‘野外’人才,比如李魁奇。

    还要培养现有人才,比如五十六名流民。

    当然一个李魁奇远远不够,后面还需要更多棋子。

    有心算无心,张新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再现郑和下西洋的辉煌壮举,宣威海外、武耀四方。

    为实现目标,张新从家里找出几本兵书,再次来到山坳里。

    赵进、黄忠、蔡建松正聚高温如炉的铁匠铺里研究图纸,个个大汗淋漓,却又不敢光榜子。

    原因是陈晴儿也在这里。

    “公子好。”三人齐齐向张新招招呼。

    张新担心陈晴儿看见他们处理严韦超尸体,关心问:“晴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陈晴儿心情不错的样子,“新哥,你手里拿的什么?”

    “兵书。”张新扬扬已经被张四九翻阅发黄的三本兵书,“我打算以后晚上教大家识字,顺带讲讲兵法。”

    如果把一个合格的人材,或者说合格的武将分成六个等级,第一个等级便是熟读兵书,否则连纸上谈兵的资格都没有。

    陈晴儿小脑袋有点懵,“识字可以理解,兵法何用?”

    “兵法是老祖宗的智慧结晶,增加一些见识也是好的。”

    “好吧。”陈晴儿勉强懂。

    赵进、黄忠、蔡建松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激动,大家皆是流民,往上数三代,祖祖辈辈无人识字。

    现在不仅有活干,有饭吃,东家还负责教识字,这是犹如父母再造的大恩德。

    三人齐齐跪地,“多谢主人大恩。”

    以前叫公子,现在叫主人,听着亲近,张新却不适应,“以后不用跪,也不用叫主人,还是叫公子。”

    三人起身应是。

    接下去几天,张新变更流民们的生活规律。

    增加清晨劈柴活动,身体好干活才有劲。

    傍晚教识字讲兵书,100%忠诚度,如果不教他们识字,有点暴谴天物的感觉。

    这天上午张新正如往常一样窝在山坳里,张四九突然派人来通知他回家。

    一路小跑,还没到家门口,便看见几名配带绣春刀的锦衣卫守在家门口。

    ‘难到是杀死香山县令事发?’

    心里担忧一闪而过,如果真是如此,村子里不可能如此平静。

    果然,临到跟前,守在院门口的四人对张新不闻不问。

    推门进入小院,张四九、李海棠正在院子里接待一个瘦瘦小小的小老头。

    叫老头可能不合适,因为他看上去年纪不算大,约五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留着一缕长长的山羊胡,看上去像是影视剧里的教书先生。

    “新儿回来了。”张四九招呼一声,介绍道,“这位是童千户。”

    乖乖,活的千户,正五品武将!

    心里惊叹一声,张新双手拱作揖道:“千户大人好。”

    童守义笑迷迷地打量着张新,同时习惯性地缕着他的山羊胡,半响后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你爹曾多次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名字,还说要早点把百户让给你当。”

    张新尴尬,这是他老爹的执念,想了想道:“这是父亲对儿子的厚爱,我爹年富力强,再干五十年百户也不是问题。”

    张四九和李海棠表情精彩。

    “哦。”童守义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你爹在做五十年百户,那你干吗?”

    张新再次童守义抱抱拳,“好叫千户大人知晓,小子的理想是挣点小钱,再娶几房妾室,生一窝孩子,小富即安,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已经决定搞事情,先麻醉一下这个本地特务头子。

    “....”

    童守义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脸上表情相当精彩,半响提醒道:“我本来打算让你接任汤臣的总旗之位,说不定不久后,你们张家可以一门两百户。”

    “呃...”

    这是张新没有料想到的,他老爹是百户,眼下这个牌坊足够用,等到自己长的壮一点,说不定能把老爹推到千户的位置上去。

    所以总旗对他没啥吸引力,甚至有点嫌弃~

第12节 莲花茎

    嫌弃!

    童守义内心震惊,他居然从张新脸上看到嫌弃表情。

    老天爷在上,多少人一辈子都爬不到这个位置,好歹也是正七品武官,居然被人嫌弃!

    “那你练武干嘛?”童守义不信张新可以视总旗如撇履,“不是为了接替你爹的百户之位吗?”

    张新抱拳道,“练武不是为当官,而是为了保护爹和娘。”

    百善孝为先,这个年代更是十分重视孝道。

    张新这个回答,不仅让童守义满意,还让张四九心里一暖,更是让李海棠悄悄抹眼泪。

    最终童守义没有强求让张新当总旗,但让他暂代总旗之位,先干几个月,并留下一份文书给张四九。

    送走童守义,张新喃喃问,“爹,我怎么感觉童守义怪怪的?”

    “为什么这么说?”张四九反问。

    “他对咱们家是不是太好了?”

    “这个问题我问过童千户,说是你死去的爷爷救过他一命。”

    好吧,这个解释勉强够用。

    说话时张四九拆开童守义临走前给的文书,居然是一份调令,命令张四九抽调一个总旗兵力进驻——濠镜澳!

    任务是协助濠镜澳新任市舶司提举王纯悟收税。

    市舶司是衙门,类似后世的海关;提举是官职,正五品,类似后世海关总长。

    放下调令,张四九分析道,“看来是童千户有意提拔你,未来说不定真能借这次机会荣升百户。”

    张新摇摇头,这只是猜测,具体原因不明。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童守义要他去濠镜澳,这是跑不掉的事情。

    濠镜澳是1617年的叫法,也叫香山澳,就是后世是合法赌城。

    属于香山县下面的一小地方,后来葡夷通过贿赂广州府官员,拿到濠镜澳的租住权。

    但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些葡夷一直都是广州府的毒瘤,人神共愤的事情从没少做过。

    所以才会有张四九会在狮子山下屯田的事情。

    屯田是为吃饱肚子,打击走私只是附带,防范葡夷作乱才是主要任务。

    除狮子山,附近还有其他屯兵、屯田百户;整个香山县周边有十个百户所,一千多名锦衣卫,近距离撒在濠镜澳周边。

    锦衣卫听上去很牛逼,当代其实和普通军士没区别。

    不比最初,锦衣卫数量只有几千,个个都是精锐,现在大明朝全国有超过十五万名锦衣卫,已烂大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参将’,近距离守在通往濠镜澳的入口处,‘参将’相当于后世的旅长。

    和锦衣卫不同,这是正宗的军队军官,手下有水兵一千两百人水兵,兵步六百人,大小哨船五十余艘。

    也就是说,在香山县和濠镜澳之间,有约两千军士,同时在水道上和陆地上共同防范葡夷作乱,兼职打击走私。

    “新儿要去濠镜澳当差?”李海棠表情诧异,“那地方都是夷人,童守义什么意思?”

    听口气李海棠对童守义安排十分不满,而且直呼其名,也没有尊敬的意思。

    “娘,没关系,”张新安慰道,“濠镜澳到狮子村才三十里,儿子可以常常回来,您别担心。”

    童守义留下的调令等于是命令,张四九命人擂鼓聚兵。

    张新匆匆跑到山坳,安排性格稳当的赵进暂代管理流民,并给他留下五百两银票。

    之所以留下这么多,张新是想测试一下100%忠诚度是否靠谱。

    之后张新又找到陈晴儿,少年少女聊啥?

    张新:“晴儿我走了。”

    陈晴儿:“新哥保重。”

    张新:“别出村,别进城。”

    陈晴儿:“好的,我等你回来”

    词是陈词烂调,但意境不一样,美的很。

    之后张新返回村校场,这里张四九已经为他聚齐五十三名部下。

    打量这些人,怎么说呢,看上去像‘伪军’,因为是屯田锦衣卫,大家的制服在箱底压太久,皱痕已经抹不平。

    整体看上去有些拉垮。

    “张新刚刚被千户大人任命为总旗官,”张四九大声道,“这次由他带你们进入濠镜澳当差。”

    众人面面相觑,汤臣、汤禾父子失踪后,大家都在猜测新总旗什么时候到任,万万没想到千户会委任张新担任新总旗。

    张四九又叮嘱几句,随后出发。

    因为不是正规军,所以没有马,更没有车,徒步前进,下午三四点走到‘莲花茎’。

    莲花茎也叫莲花山,位于濠镜澳北部,是与内地连接的必经通道,也是明朝庭的重要防区。

    所有陆上人员进出,货物进出,都走这条路。

    人员没有正当理由,不得进入濠镜澳;进出物货没有市舶司签发的缴税凭证也无法进出濠镜澳。

    相当于一个大型军管关卡,这里也是那名有手下两千手下参将的大本营。

    隔着关卡二十多米外,守在关卡最外围的几名身着明军制式盔甲的士兵抬手将张新和他的手下拦下。

    这是张新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明朝的正规军。

    “锦衣卫?”

    问话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军士,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寒掺的锦衣卫。

    制服好像是假的?绣春刀生锈了?

    张新朝对方抱抱拳,“众位兄长好,在下张新,这是童守义千户的文书。”

    守军接过文书仔细打量,半响后疑惑道,“文书没问题,你们的制服怎么不对劲?”

    “见笑。”张新解释道,“我们是屯田锦衣卫,制服多年不穿,已经掉色。”

    七八个军士忍不住哈哈大笑,“过吧,你们的市舶司提举王纯悟太监可能不太好相处,昨天刚刚赶走你的前任锦衣卫。”

    “多谢提醒。”张新朝军士们抱抱拳。

    张新心里有点忐忑,听说太监这类人不好相处,果然刚到地方就有坏消息;他真担心自己脾气上来,一不小心把王纯悟弄死,那就尴尬了。

    莲花茎是个大型关卡,好一会才走出去,全程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士和拒马,看上去防守颇严。

    又往前五六里路,终于到达这个年代葡夷人的聚集区。

    视线远望,特色鲜明的教堂,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当然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夷人。

    只见张新表情坚毅,目光笃定,此刻他心里正在想什么,不为外人所知。

第13节 提调司

    天黑前,张新在码头附近找到市舶司衙门,并见到传说中的太监。

    王纯悟约三十左右,五官比较柔和,个子约一米六,体型便瘦。

    第一感觉还行,没有传说的骚气味。

    “王大人好。”张新抱拳,“在下是张百户下属总旗官张新,奉令率部下前来听遣。”

    “大胆张新,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王纯悟嗓音较为尖锐,估计是在殿前喊‘某某觐见!’时间太久,所以变的如此。

    “请大人知晓,”张新陈述事实道,“在下从小在军户村子里长大,不会行跪拜礼,如果大人觉的不合适,请跟童千户打声招呼,将我等调回去种田比较合适。”

    王纯悟差点被怼死。

    他自然知道张新是屯田锦衣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他调过来。

    这么做的原因很好理解,因为原来那些锦衣卫背后都有人,做事不仅不利索,还给他使绊子。

    于是,他要来锦衣百户名单,打算自己挑人,或许是冥冥中注定,在几十个百户名单中,他一眼看中‘张四九’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比较特殊,一般穷人才用数字取名。

    再看,居然是屯田百户,没关系的人,才会沦落为屯田百户。

    有关系的,都是监查百户、练兵百户、军器百户、漕运百户等油水部门。

    这才有一纸调令的事情。

    “算了。”

    王纯悟气的说不出话,人家是屯田户,已经是碎瓦片,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还真拿张新没办法。

    “衙门后面是营房,是你们休息的地方。”

    张新应声离开。

    离开衙门,张新带着自己的五十三名部下从外面绕到后面营房。

    营区面积颇大,约有七八百平方,左右两排营房,中间是校场,校场中间竖着一杆龙旗。

    张新带人到达时,营区里还有其他锦衣卫,看上去同样刚到不久。

    同行见面自然要沟通一番,原来大家都是屯田锦衣卫,也都是一个总旗五十三人。

    “为何抽调我们这些屯田锦衣卫,提举大人是何用意?”

    问话的男子叫刘洪,总旗官,年龄约四十,大眼,留着一脸络腮胡子,体型中等,看上去不像锦衣卫,更像是庄稼汉子。

    张新摇摇头,“刘大哥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响午我还在忙活,突然就被调了过来。”

    又聊几句,张新和刘洪各选一排营房,安排众人住下。

    每排营房有七间,五个小旗10~11人住一间,一间厨房,一间军械房。

    张新受不了大通铺,直接住进军械房,晚饭是离家时带的干粮。

    次日凌晨四五点,‘提调司’的人送来清水和食物。

    提调司、备倭司、巡缉司,这三个是明朝驻濠镜澳的本地衙门。

    提调司的职责是对濠镜澳的夷人进行全面管理,但理想很美好,事实很糟糕,夷人根本不服管。

    ‘明设官澳以济彼,彼设小艇于海口,护济私之船以及澳,其不容官兵盘诘,若提调司稍示逊,彼纵夷丑玩弄之态以自恣,其不服约束若此。’

    明朝设提调司衙门管理夷人,也是为夷人提供淡水和食物补给;夷人却另寻私船进行补充,且不接受官兵检查,提调司如果进行斥责,夷人反而对官兵吐舌头,扮鬼脸,丑态尽显,不服约束。

    总的来说,这提调司算是一个服务部门,从香山送水进入濠镜澳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这位兄弟,只有十桶水吗?”刘洪拉住送水的提调司兵差道,“我们这里有一百多人,肯定不够用吧。”

    提调司兵差淡淡地看着刘洪,“做饭、饮用,每天十桶水肯定够用。”

    留下这句话提调司的人离开。

    “他不考虑我们洗澡的问题吗?”刘洪走到张新跟前报怨。

    张新微笑安慰他,“强龙不压地头蛇,忍忍吧。”

    大概早上七点左右,早饭刚过,市舶司派来一个小太监,叫王小林,体型微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把两个总旗106人分成四班,每班25人,轮流到码头参加抽检工作;还有6人没有安排,自然是留在家里烧饭的火头军。

    “你带人跟我走。”王小林指着张新吩咐。

    张新抱拳应是,带二十五人随他离开驻地。

    市舶司衙门就在码头旁边,一百米就到,途中王小林叮嘱道:“夷人狡诈,报关数据十有八九会慢瞒报、漏报、夹藏私货,你们当差的时候一定要仔细检查。”

    “是公公。”张新应声。

    说到这里王小林停下步子,用警告眼神看着张新和他的二十五个部下,“提醒你一声,不得接受船主贿赂,否则干爹会将你们剥皮充草。”

    张新连忙应是。

    朝庭对海外货船抽税20%,做为货主自然而然会想一些办法减少税费支出。

    于是有瞒报、漏报、夹藏私货,这些手段。

    这个办法自然干不了几次,市舶司肯定会发现,于是使用贿赂手段。

    比如货船带来一千石胡椒,报关只报五百石,抽检员收到贿赂,也说船上只有五百石。

    这样做是肥了自己,损了万历皇帝的利益。

    话说,这个王小林良心不错,正常来说,有一些坏家伙,故意不提醒,然后拿人立威,警告其他人。

    念及于此,张新朝自己带来的二十五人叮嘱,“王公公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不得接受他人财物,不得徇私枉法,否则有钱没命花。”

    “是..是...”稀稀拉拉几句。

    不愧是屯田兵,别说战斗力,纪律也算不上多好。

    张新眉头轻皱,这样不行,必须得练!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太监,太监特征颇为明显,皮肤白净,表情阴柔。

    他穿的是轻薄缎子面料汉服,头扎束发冠,从这一点看来人又不像是‘太监’。

    “王公公好。”来人抱拳,态度十分客气,“这么早就麻烦你和众位兄弟,实在是不好意思。”

    “客气。”王小林不在意道,“这是份内的事情,不麻烦。”

    “说的是。”来人陪笑道,“船东想请公公上船一叙。”

    “不用麻烦。”王小林拒绝道,“你把船东叫过来,把报关清单给咱家,这就开始抽检。”

    来人纠结两秒,尴尬应是离开。

    张新落后王小林一个身位,从后面打量他,怎么说呢,张新不相信王小林和王纯悟可以挡住糖衣炮弹,或者说挡不住资本力量。

    这是大势,如果没有超强硬手段,妥协是迟早的事。

    更有可能,现在的强硬,只是做做样子,为后面的谈判争取筹码。

    这也是张新想要的,打架多危险,赚钱不香吗?

第14节 死太监

    ‘火者’

    一个全新的名词,见张新不懂,王小林轻轻一笑解释道。

    “这是章州那边传出来的新词,一些大海商担心家奴搞大妻妾肚子,便私阉买来的孩子为奴,这类人便叫‘火者。’

    再从这些‘火者’里面挑一些优秀的,代替主家冒险去海外经商跑船,有些人因此学会番语。”

    “多谢公公指教,”张新朝王小林抱抱拳,“第一次听闻此事,着实稀奇。”

    王小林摇头,“咱家刚来广州府的时候也感觉很稀奇,南边民间风俗和北边完全不一样。”

    张新笑笑。

    广州府民间思想以赚钱为主,和北方一天到晚想着考举人的社会环境,确实差别巨大。

    当然,还有句话叫‘得中原者得天下’,南北就像太极图,刚柔并济才是最强。

    和王小林聊天过程中,张新一直打量码头边停泊着的两艘大型帆船。

    第一眼感觉,和电影里杰克船长的海盗船极为相似,船首有一根巨大斜桅,和巨大弧形船尾。

    理所当然,这也是一艘火炮船,此刻大炮已掩藏,炮孔已遮挡。

    随着等侍时间越来越长,王小林的话越聊越少,脸色越来越难看。

    与此同时,船主兼货主正在和火者陶青云想办法,如何才能少交税?

    这次他带来两艘大船,总价值约五十万两白银的货物,如果本份交税,需要缴纳白银十万两,如何肯甘心?

    “半年前还好好的,这些人为什么突然不收钱了?”船主不解问。

    陶青云把市舶司发生的人事变动向雇主解释一遍。

    “不行。”船主绝妥协,“我用一年时间才凑来两船商品,十分不容易,你去找费尔南多,我愿意出价一万两,让他帮我想想办法。”

    费尔南多是濠镜澳当地的葡夷大首领。

    陶青云抱拳应是。

    一个百户的年俸禄才六十两,一万两是组夸张的奢侈数字。

    终于再次等来陶青云,王小林阴测测问,“船东不打算卸货上岸吗?”

    “王公公见谅,”陶青云解释道,“船主在海上感染风寒,为防止传染,现在不方便出面,请稍等几天吧。”

    “好。”

    王小林表面爽快答应,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市舶司衙门只负责抽检、收税。

    巡缉司负责码头安全、各倭司负责海防、提调司负责管理濠镜澳。

    加上码头暂时只有两艘船,在货船拒绝立即报关的情况下,张新和他的部下等于放假。

    借此机会决定把自己的人好好练练,假如王纯悟这次是来真的,不收贿赂,不讲人情,实打实收税,这直接导致人家不愿报关卸货。

    都说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早晚有一天会出妖蛾子,做为市舶司下的武装力量,勉不了要见血。

    返回驻地后,召集除三名伙头军外的其他五十人,先从基础开始,学站姿、学正步、抓纪律抓。

    头疼的是,这些兵都是同村,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初张新训责他们还觉的不好意思,后来想通,打是亲骂是爱,便放开手脚打。

    反正没人能打的过他。

    下午三四点,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热烈,王小林找到正在练兵的张新,“无聊的紧,我们出去走走。”

    张新指示小旗继续训练,随后和王小林一起离开军营。

    变戏法一样,王小林手里多出一锭银子,“上午干爹赏的,我请你去吃酒。”

    王小林说的干爹是指王纯悟,张新之前不适应和太监打交道,这一刻发现太监也是人,没什么不一样。

    “这次我请,”张新手里翻出一张银票,“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我们能认识,说不定上辈子是亲兄弟。”

    张新说话听着舒服又亲近,王小林心情大好,“依你,下次我请。”

    随后两人走进一家中世纪西式建筑风格的小酒馆,靠窗坐下,并点来几样小菜和一斤黄酒。

    看着窗石板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张新好奇问王小林,“濠镜澳有多少人,又有多少葡夷?”

    王小林恰好知道数据,聊道:“提调司给的汇报,濠镜澳共有人口万余,其中葡夷一千五百左右。”

    “难怪街上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多夷人。”

    “别掉以轻心。”王小林提醒道,“在濠镜澳,夷人才是主人,他们非常团结,而且行为乖张,目无法纪,如无必要,不要招惹他们。”

    像是应景,两人喝酒聊天时,酒馆入口走进来三个葡夷。

    他们身着灰色棉杉,脚踩棕色皮鞋,生的人高马大,表情凶悍暴虐,看上去一副不好惹模样。

    “靠窗的那两个家伙,其中穿青色制服的就是王小林,杀死他,给王纯悟一个警告。”

    “旁边那个呢?”

    “也一起杀死吧,算他倒霉。”

    好家伙,三人光明正大用葡语交流,说要杀死王小林,随带杀死倒霉的张新。

    ‘行为乖张,目无法纪’形容他们还真是无比恰当。

    然,这三个家伙做梦也想不到,张新葡语精通。

    眼下,对于张新来说,活命不难,他想要的是‘利润’最大化。

    念及于此,张新朝店员喊,“小二,茅房在哪儿?”

    “在后堂。”小二正在招呼三个夷人,侧头回答张新一句。

    这时王小林还不知道死神就在旁边等着收走他的魂,对张新道:“你去吧,我等你。”

    “公公,”说话时张新脸上保持着轻松微笑,“不要回头看,刚刚进来的三个夷人有问题,我们从后门走。”

    王小林心里一惊,也不管有没有后门,强装镇定起身,跟着张新离开餐桌。

    眼看目标消失在眼前,三个夷人推开店小二朝后堂追过来。

    后堂是厨房,厨房后面是茅房,茅房旁边是后门,后门外面是一条窄巷,宽度仅容两人通过。

    两人慌不择路,在小巷里奔跑,没想到在转弯处被逼停,这里居然有一堵墙!

    眼看三个夷人追上来,张新往地上一蹲,喝令道:“踩我肩膀上去,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一下老爹老娘。”

    王小林心里感动的一蹋糊涂,也不废话,直接踩到张新的肩膀上,备力往上攀爬,同时嘴巴里喊,“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汝爹娘吾养之,汝妻子吾养之!”

    “.....”

    张新差点岔气,心里大骂死太监。

第15节 刚刚下山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其实王小林没有其他心思,爹娘就是爹娘,妻子指的是妻和子。

    而且王小林良心还不错,上到墙头还想拉张新上去,这时三个夷人已经追上来,并纷纷抽出怀中匕首。

    “赶紧滚!”张新喊道,“我只能拦他们一会,不要让我白白牺牲。”

    换作平时有人让王小林滚,他肯定会给骂他的人穿很多小鞋。

    但张新这一声大喝,在他此刻听来,满满一股义气感和兄弟情。

    “兄弟保重!”王小林大哭着消失在墙后,“我一定给你报仇!”

    累~

    演戏不是张新的强项,当王小林从墙头滑到另一边,他便已经恢复正经模样。

    慢条斯理地抽出挂在腰间的秀春刀,张新看向三个大块头夷人,“麻利点,早死早投胎。”

    讲真,张新心里底气很足,这三个人看着像张飞,却都托大没有带枪,而张某人怀里则揣着一把短筒遂发火枪。

    剩下两个,即使打不赢,张新想走,他们根本拦不住。

    张新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把三个夷人唬住,僵持三四秒,其中一人大胡子表情凶悍地握着匕首朝他捅过来。

    张新侧身闪避,同时手腕控刀上扬,瞬间夷人握着的匕首手掌掉在地上。

    不待他叫出声,第二刀接连而至,这次直接斩断壮汉的脖子,头颅高飞,热血四射。

    整个过程仅持***或1.5秒。

    “....”

    张新懵,好像比杀鸡还简单,是自己太强,还是敌人太弱?

    这就好比从小上山学艺,天天跟师傅打,因为没有比较,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

    直到某天下山后,才发现已经天下无敌。

    另外两名葡夷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一起上。”

    结果,同伴向张新冲过来,喊‘一起上’的人却转身逃跑。

    张新一招结果冲到跟前的壮汉,同时将秀春刀丢出去,将逃跑的葡夷从后面一刀捅穿。

    确定敌人死透,又从尸体上摸出一些钱财,张新随后又返回小酒馆,将之前点的饭菜吃完。

    另一边王小林跑回市舶司衙门,扑通一声哭泣着跪在王纯悟跟前,“干爹,儿子被葡夷刺杀,张总旗为救我,已经英勇就义。”

    “嘭!”王纯悟猛拍桌子,训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哭个什么劲?”

    “是。”王小林吓的一惊,从地上站起来。

    “什么情况?”王纯悟问。

    待心情平复,王小林把与王新在小酒馆里遇到的刺杀经过介绍一遍。

    听完陈诉,王纯悟轻轻点头,评价道:“没看出来,张新还挺机警,为人也够仗义,就是运气差了点。”

    停顿一秒,王纯悟又道,“这件事情应该和码头上等待报关的番船有关,有人杀你,是想给我一个警告。”

    王小林频频点头附合,“干爹,我们该怎么办?”

    “皇爷还在宫里等着咱家送银子回去,时间不能拖的太久,但也不能太容易妥协,再等等。”

    王纯悟心里其实挺着急,万历皇帝不止只派他一人出来找钱,而是往大明全境派出几十个太监,下放到一线,与地方争税。

    谁送回去的钱财最多、最快,将来谁在宫里的日子自然也就更好过。

    入夜。

    葡夷首领‘费尔南多’已经知道派出去的三个杀手被团灭。

    这让他大吃一惊,明朝太监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吗?

    不过,费尔南多并没有做出更激烈的事情,警告已经发出去,他相信王纯悟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天高皇帝远,大家一起发财不好嘛?

    假如王纯悟不能理解生意的真谛,他不介意让万历皇帝换一个人过来。

    另一边,张新大晚上抓来一只鸡,后半夜返回营地,还抽空吃一顿鸡肉宵夜,最后用鸡血伪装包扎伤口。

    次日。

    听闻张新归来,王小林以百米冲刷的速度来到锦衣卫营房,在军械室里见到卧床的张新。

    “兄弟你怎么样?”

    见到张新,王小林一双小手不知该往那里放,浑身上下如此许多包扎,让人触目惊心,他甚至流下泪水。

    “我...没事...滋!”张新疼的直咧嘴。

    “公公,”一名小旗在旁边解释道,“张总旗说话会扯到肌肉。”

    “别说话。”王小林心疼地连忙阻止张新继续讲话,虽然他心里有很多疑问,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但是,如此这般,你怎么吃饭?有没有请过郎中?”

    小旗又道,“总旗回来时身上伤口已经包扎好,应该是郎中处理的;吃饭估计需要有人伺候。”

    闻言王小林又是一阵担心,喃喃自语道:“衙门里都是老爷们,粗手粗脚的不会伺候人,兄弟我去给你买一个婢女回来。”

    不管张新是否同意,王小林转身就跑,不到半个时辰,便带回来一个篷头污面的女人回来。

    张新眼睛差点瞪出来,这也太快了。

    以为张新很开心很激动,王小林安慰道,“你说我们前世是兄弟,还为我舍身忘死,当弟弟的为哥哥买一个婢女不算什么,正好伺候你养伤。”

    “谢...(谢谢我不需要)”

    “千万别说谢,”王小林制止张新说话,并拿出一百两银票,“干爹那边找我有事,这点钱买补品,晚上我再来看你。”

    张新能说什么?

    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是重伤不能说话,自己把自己说话的权力给堵住了。

    目送王小林离开,张新看向站在床边、一副不所措的女人,还是伪装成受伤的样子,慢悠悠道:“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二丫,今天十五岁,占城国人,随父亲来濠境澳一年半,父亲两日前刚刚过世,我是卖身葬父。”

    占城国位于后世越南南部的一个小地方。

    “假的吧?”张新装作有气无力问。

    “什么?”二丫没听懂。

    “没什么,”张新用眼神示意二丫,“拿着银票,去买两节虎骨回来炖汤喝,顺便给你自己买两身衣服,都是馊味。”

    “是。”

    二丫不加思索拿着一百两银票离开。

    一百两对于张新来说只是毛毛雨,对于二丫来说则是巨大考验。

    只有通过第一道‘金钱关’考验的手下,才有获得服侍张老爷的机会。

    当然,金钱关只是基础关,后面还有第二关,第三关,第四关,第五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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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年,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
160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
1616年,丹麦东印度公司成立。
....
1617年,明耀西印度公司成立。明耀四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耀四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耀四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