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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全文阅读

作者:莫折随风     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txt下载     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全文阅读

第一章 神话诞生

    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应无求,找到已隐匿于市井的离歌笑,告知朝廷拨给湘北的十万两救灾金被劫,希望离歌笑能帮自己,在期限内将黄金找回。离歌笑却仍在为多年以前,自己为救得罪朝廷重臣,被打入天牢的师傅,累得结发妻子荆如忆惨死,而愧疚不已,不愿再理世事。应无求却不肯任其整日颓废,出语相激,令其想起已故妻子曾经对自己的信任与支持,终于决定,接下任务,并通过不同的方式,找来其他三个帮手:精通十八般武艺,犯案无数,被朝廷通缉五年,却是任由二十七个一等锦衣卫都无法抓住的翻江大盗,柴胡;戏子出身,精通易容、暗器、医术,能唱善变,贺小梅;轻功超群,眨眼开锁,过目不忘,燕子神偷,燕三娘。离歌笑推测,救灾金是被当朝首辅严嵩以权谋私占为己有,并通过自己的眼线,探听出,黄金现由为纪念开国将军常遇春而设的振恒山庄保管,两天以后便会被运走,几人决定,在黄金被运走之前动手。离歌笑先将自己要偷黄金的消息透露给庄主,令其心生不安,同时让小梅易容成山庄家丁,跟踪庄主,打探到真正的藏金地点。行动之时,先让燕三娘利用轻功潜进山庄,盗走山庄的镇庄之宝,先帝御赐宝剑,再与硬闯进山庄的柴胡,相互配合,将府内守卫引开,贺小梅则乔装成山庄内的小厮,找到已经探查好的,真正的藏金地,用麻醉针将守卫放倒,与离歌笑以及将御赐宝剑交与柴胡后返回的燕三娘一起,将黄金偷出振恒山庄,盗出黄金后,给柴胡放信号,柴胡弃了宝剑,与离歌笑几人会和。四人在将黄金送交应无求的路上,离歌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却终未发现和人,然待将黄金交与应无求,以为功德圆满之时,却发现,原来是被应无求利用,盗走了本就是要运往灾区的救灾金,被负责查案的海瑞缉捕。几人成功越狱后,遭朝廷甚至江湖上的各方统计,成了人人喊打的偷金贼,离歌笑几人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请江湖上的白虎帮出马,查出应无求欲将黄金运往何处,打算在半路上把黄金劫回。根据白虎帮给的信息,几人查出了应无求暂驻的驿站,并请来了与贺小梅、燕三娘和柴胡旗鼓相当的帮手,离歌笑巧做安排,一一应对,然当几人进入藏金的仓库时,却发现又中了应无求的空城计,幸得离歌笑拼命将应无求擒拿,以其为掩护,几人方才脱身,并在半途放走应无求,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藏金之地——首辅严嵩的府邸。离歌笑几人利用为严嵩贺寿的日本使者,扰乱应无求的试听,将其调离,离歌笑趁机只身入府,将应无求布下的锦衣卫吸引过来,再与扮成应无求的贺小梅一起,找出藏于府内的黄金,趁离歌笑在严嵩面前拖延时间的时候,扮成应无求的贺小梅偷偷将黄金运走,这时候几人才发现,离歌笑并没有打算让任何人把自己救出来。三人将黄金交给海瑞后,决心凭自己的能力,将离歌笑救出,最终依靠离歌笑旧部的帮忙,几人成功将离歌笑救走,却也都从此,被朝廷通缉,不得已,分道扬镳。然几人分开后,忽然都对这一次的合作有了诸多不舍,也在这一次的行动中,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于是不约而同地有聚到了一起,决定结成一个名为一枝梅的组织,日后继续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第一章 生辰宴请

    嘉靖四十一年秋,一枝梅利用圣母案,以通敌叛国之罪,合力推翻严党,使得天下有了暂刻清宁。

    然旧事烟消,新愁渐至。山西急报,有响马聚众劫道,致使山西动乱频发,百姓凄苦,一枝梅接到信息,打算开始新的任务。

    这一日的醉生梦死,有着入秋后,不经意间,渲染出的些许凄凉与萧索,不过,院中人,似乎并没有被这些,略显期期艾艾的氛围影响,依旧弹着琴,弦音索索,曲散转折,淡淡清雅,郁郁掺幽。

    院外,有渐近的一阵马蹄紧促,院中人却仍是充耳不闻,蹄声止于院外,转眼,三个人已踏进院来。

    离歌笑似乎知道来者何人,一撇头,语气懒散道:“进屋说吧。”三人随离歌笑进了屋子,坐定后,离歌笑看向三人“让你们查的,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消息很少”燕三娘皱了皱眉,似乎在为自己竟不能完成任务而生气“很奇怪,山西响马的事情现在的确朝野皆知,但似乎真正知道内情的并不多,连派遣的官员都十分隐晦。”

    “是啊,歌哥”小梅也疑惑道“前几日,我扮作朝中官员,与其他大臣在聚仙楼吃饭的时候,曾经试图探听过,但他们好像是真的不知道,看来,这一次朝廷的行事很是隐蔽。”

    柴胡在一旁则略显烦躁“我说老离啊,听说这几日,山西那边儿越闹越厉害了,我看咱也别管那么多了,等到了那边儿,啥事儿不都清楚了?”

    燕三娘自然表示赞同,但似乎更想知道离歌笑的想法“是啊,前几日,本来说就要动身的,怎么见过海大人之后,你反倒有心情弹琴了?”

    小梅看了看柴胡,又看了看燕三娘,最后向离歌笑道“歌哥,海大人,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柴胡、燕三娘听罢,皆看了小梅一眼,转而又都看向离歌笑。

    离歌笑将三弦琴放在桌上,喝了口酒,沉思一会儿道“这次的事情,有些复杂,我想,应该有更多的内情在里面,我需要再考虑几天。再等等吧。”

    柴胡有些奇怪“海大人到底跟你说了啥??”小梅和燕三娘显然也很想知道。

    离歌笑转向三人,表情严肃“海大人说,朝廷这一次的镇压十分强硬,不同于往日的行事风格,近几日更是多次出兵围剿。”

    “出兵围剿!”燕三娘十分惊讶“这响马竟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声势了?连军队都要动用!”

    “是啊”离歌笑点了点头,接道“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嘉靖六年,两广的少数民族叛乱,也是派了兵去镇压的,毕竟,光靠地方官府的那些个衙役,办不了什么事情。不过这次,怪就怪在镇压手段上。”

    柴胡追问“有啥不一样么?”

    离歌笑看向柴胡“老胡啊,你以前做过山贼,应该知道,有些地方的聚众强盗,大多是被逼出来的,不是被官府就是被生计所迫,朝廷的镇压方略大多也以招安为主,聚众若是愿意安服,朝廷的手段大多也比较怀柔,怪就怪在,这次朝廷似乎是有意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小梅先是眉头一皱,遂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歌哥,你的意思是说,朝廷并不是想平息动乱,而是....而是想把他们都....杀了....?这话说得,语气越往后越虚。

    离歌笑瞥了小梅一眼,微微皱眉道“现在看来,越来越像了,而且海大人说,听朝中多有人议论,这一次,明里,是让兵部发令,责山西巡抚都御史张炆谨过问这件事,为的是不让这响马坐大了。实则却是下了密令,让剿灭响马”至此,缓缓摇摇头“只是不知道受命的是谁。”

    燕三娘一时恍然“看来,这事情的确不简单,响马虽然可恶,但终归是官逼民反,这样子赶尽杀绝似乎有违常理。”

    离歌笑看向三人“所以说啊,我们还是要赶紧行动的,最起码,要先把事情弄清楚,才知道怎么去解决,你们也都去准备一下,这两天咱们就出发,特别是你,小梅”转向小梅,表情有了些戏谑,笑了笑“好歹也是一班之主了,这次咱们出去的时日不短,你还得好好安排一下你那个戏班,班主不在了,生意还是要照做的么,要不然,我们一枝梅可养不起你那么一大家子~”

    柴胡也笑了起来“哈哈~这事儿我倒给忘了,娘娘腔,这回你们戏班儿的‘台柱子’没了,说不定,还能接几单大生意呢~~哈哈哈哈~”

    小梅本来听离歌笑说自己是班主,隐隐有些小得意,被柴胡这么一调侃,气不打一处来“哎!!你!!”遂狠狠地瞪了柴胡一眼,转而向离歌笑道“知道了,歌哥,我这就回去安排一下。”说罢,转身出门。

    柴胡笑着看小梅出门,转问离歌笑“那我们呢?”

    离歌笑想了想“你跟三娘去城里的票号,把这回朝廷给的万两黄金抽出四成换成银票,这次出去恐怕得多带点儿银子,银票方便,而且在山西也使得开,再拿出一部分换成碎银两,随身带着应急,还有,干粮等一些日用品也采买些,但不要太多,不好带,够咱们到山西就行了,到了再说。”

    燕三娘和柴胡听后,都表示赞同,燕三娘遂向离歌笑道“好,我们这就去,到时候,在小梅的戏班里会和吧?”

    离歌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好。”言罢,燕三娘和柴胡两人便出了门去。

    小梅那边,戏班里,管事的正在着急,见小梅回来,好似看到救星,急忙赶上前去。

    管事加紧几步跑到小梅跟前,着急道“哎呦,我的贺老板呐,您可回来了,我这儿正没处找人呢!!”

    小梅心下奇怪,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微皱了眉头,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管事的递上一份请帖“怀阳郡主府差人来说,后个是郡主生辰,要办酒席,让咱们戏班去唱戏呐,还特别点了您老的《西厢记》呢!”

    小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有些无措,可见这平日里要生意不来,如今要动身了,却竟来了这么个推不掉的烫手山芋“这......这........这怎么好,我不是说让您这几日都不要接帖子了么,再说这平日里也没人点名让我唱过,怎么偏偏有事情的时候来,那您能不能跟他们说我这几日不在,唱不了?请他们换场戏?”

    “晚啦。”管事的略感为难和不安“可巧儿,今儿个郡主府来人的时候我出去了,是打杂的小张接的帖子,结果就给说漏了,您说,这都赶上了可怎么好.....哎.....而且郡主府的人还说,明天就让咱们住进府里去,为生辰宴做准备呢”

    小梅惊讶道“明天!!还要住进府里去?为什么啊?”

    管事觉得小梅有点儿不通世故“哎呦喂,我的贺老板,那可是郡主啊,您当是咱平时的流水场,那可都是有讲究的,不是说开就开的,而且啊,我还听说,这次郡主的生辰,原先,皇上是要在宫里单开个宴给郡主好好庆贺一下,不知道这郡主怎么回事儿,给婉拒了,说是自己办就行,万不敢劳烦宫里大肆铺张,皇上也就准了,还说郡主喜欢什么就办什么,皇上出银子。您看,这皇上都下旨了,您要不去,咱这戏班可就都完了!!”这话说的时候诚惶诚恐。

    这可让小梅左右为难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此时,离歌笑三人正好进了戏园子。

    离歌笑听到小梅的声音,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小梅?”

    小梅看向离歌笑,一脸的苦相和为难“歌哥,这次山西,恐怕我是去不了了。”

    柴胡很是奇怪,快步上前追问,语气却不是很严肃“咋了娘娘腔?又有鬼要听你唱戏啊?”

    小梅可没心情听柴胡调侃,没好气地道“这次不是鬼,可比鬼还惹不起。”

    燕三娘自觉不对,语气小心翼翼地,带点儿猜测,可又怕猜中了“不会是皇上让你去唱戏吧??”离歌笑和柴胡都被这个猜测惊到了,看了眼燕三娘,又转向小梅证实。

    小梅无奈道“哎,其实也差不多啦,是怀阳郡主的生辰宴,还特别点了让我去。”说着,把帖子递给离歌笑。

    柴胡挠挠脑袋,一脸迷茫“怀阳郡主是谁?”

    离歌笑看着请帖,若有所思“她是开国大将军常遇春之后,怀远侯常文济的嫡长女。常文济是前任南京后府常玄振的儿子,嘉靖二十八年,常玄振去世,他便袭了怀远侯的位子,嘉靖三十三年,皇上亲自下诏,册封其嫡长女为怀阳郡主。听说皇上对怀阳郡主很是宠爱,今年她生辰,皇上原本是想设宴庆贺的,后来听说她以‘不敢以一己之私枉费国库之资’婉拒了皇上,皇上为此还大肆赞赏了一番”又看了一眼请帖,眼角隐有一丝笑意,瞥向小梅“没想到是看上你这个戏班儿了。”

第二章 怪侠戏班

    小梅听离歌笑说了这么多,略感惊讶“歌哥,你怎么这么了解啊?”

    离歌笑表情平静道“九年前,我跟师傅在南京办案的时候,跟她爹有过接触,我在她家里见过她。”一旁的燕三娘,眼神变得有些警惕。

    燕三娘盯着离歌笑,疑惑道“你见过她??”

    离歌笑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儿,感觉不太对劲儿,看向燕三娘,无奈地又解释了一下“对,就是在她家,跟她爹商量案子的时候见了一面,那年她才九岁。”听到这里,燕三娘才微微放下些心“后来皇上在京城给她赐了府邸,就是如今的郡主府。”

    小梅看了一眼帖子,依旧愁眉不展“可是,京城里那么多戏班儿,她怎么就偏偏要我们去给她唱呢?”说着撇了一眼,离歌笑三人,略有些难为情“我唱得又不好。”声音也越来越小。

    柴胡听了这话,也愈感疑惑,也顾不上调侃小梅,向离歌笑问道“是啊,老离啊,就娘娘腔那个戏...”看了一眼小梅,没再往下说“难不成这郡主跟别人的品味不一样??”

    离歌笑轻笑了一声“还真是有些不一样”转而沉思片刻,看向小梅“小梅,接下这单子,我们跟你一块儿去。”

    燕三娘、柴胡和小梅三人都有些惊讶“一起去?为什么?”说完互相望了一眼。

    离歌笑看着三个人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反正这一次就算我们不跟去,梅梅也是一定要去的,还不如一起跟进去,遇事也好随机应变”转向小梅“小梅,把我们三个加进你们戏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小梅疑惑地看着离歌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想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转脸问管事的“今日郡主府的人来,有没有清查咱们这里的人数?”

    “没有没有没有。”那管事的一看生辰宴没什么问题,心下也放心了不少,言语不再那么焦虑“说来也怪,这怀阳郡主,向来是宗亲里规矩最严的,府内家丁皆为常家军之后,制律严明,入府内如进军营,不得有半点儿差池。如今虽说是生辰宴,往日里,也是要先查明戏班的人员数目,连家底儿都是要清楚的,添丁抹员都要秉笔纸录,现下这么一大班子人进去,倒是只派了个人来送请帖,要咱们明日就先搬进府里,虽说这也是常例,但是行事这般简练倒也真是怪事。”

    小梅看了一眼离歌笑,后者点点头,示意小梅还有事情要商量,小梅遂向管事的道“那好,您下下去吧,让大家也都收拾一下,明日就进府,我的东西您不用管,我自己准备。这三位”指向离歌笑、柴胡和燕三娘“明天跟咱们戏班儿一起去郡主府,您也不必声张,戏班里要有人问起,就说是我新雇的,来帮忙的,郡主的生辰宴本就事大,多几个人帮忙也不是什么怪事,您知道就行了。”

    管事的已是眉开眼笑“得嘞,贺老板,您辛苦,我去准备了。”说罢,也向离歌笑三人施了一礼,转身忙去了。

    小梅转向离歌笑,表情有些严肃“歌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离歌笑没有应小梅的疑问,依旧是无所谓的表情,随意点点头“是有些奇怪,但现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燕三娘则谨慎小心起来,向离歌笑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离歌笑眉头微皱,若有所思,语气有些模糊不定“先进府再说吧.....”三人听他的语气皆有不安之感。

    次日午时过后,怀阳郡主府便遣了人来接小梅的戏班。

    郡主府护卫将车队停在戏园子门口,只身入得院儿内,面目威严地向戏园子内的一众人道“哪一位是贺老板?”

    小梅赶忙收敛了一下内心的胆怯,快步上前,拱手一礼道“在下便是。”

    那郡主府护卫立时恭敬了许多,先施一礼“贺老板,郡主明日的生辰宴,只点了您的一出《西厢记》,且府内另设有服侍差遣之人,贺老板只需携必要的吹弦弹奏者,随身前往即可,当然,折子里的配角,贺老板可自行安排人跟随。”复而又一笑“不过我们二小姐也有吩咐,说,贺老板若有近身差遣的人,也可着一两者,只是无需全戏班一起入府。”

    小梅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无措“啊....啊.....这样啊,那”回望了身后扮作劳力,扛着戏服箱子的柴胡和离歌笑“他们是我们戏班里的人,东西就让他们抬进府吧,不敢劳烦贵府,这位”指了指已化妆成小厮的燕三娘“是我的贴身随从,平日里,都是遣他去做事的,这次也便随我去了,其余的都是要上台的,您看?”语气生怕被回绝了去。

    孰料那郡主府护卫温和一笑“贺老板既然这样安排自然再好不过了。”

    小梅遂转身向管事的“那您老就让其他人回去吧,只余下平日里,给我伴《西厢记》的几位,你们其他人就在戏班等我,这几日也别再接戏了,只对外说休息几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管事的看着有些不寻常,也不敢多话“哎,行。”转身向戏园子里等着出发的几个小旦和青衣、小生“你们几个,跟贺老板去郡主府,准备生辰宴,带好自己的行头,其他人还留在戏园子里,该干嘛干嘛去。听见没”众人听罢,也就各自散了去。

    郡主府护卫转身指引了戏院外的几辆马车“贺老板,请。”

    小梅点了点头,微微侧脸撇了一眼离歌笑和柴胡,转身向燕三娘“嗯,你就跟我上车吧。”

    郡主府护卫并没有阻拦,离歌笑和柴胡扛着戏服箱子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隐隐觉得此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二人的身上,愈觉得不对劲,但也并无他法,只得将箱子放到最后一辆行李车上,随后也跟着上了车,坐在第一辆车里的小梅和燕三娘同样地不安。

    小梅张口欲言,被燕三娘一手挡住“唔.......”燕三娘的眼神瞥了眼车厢外赶车的,示意警惕隔墙有耳。

    小梅会意,拿出衣袋里的胭脂和画眉笔,蘸了些,在自己手上写下‘有诈’二字,一脸询问地看向燕三娘,燕三娘向四周看了看,转身微微挑起车帘,便看见了刚刚说话的那个郡主府护卫,回身示意小梅看看他那边,却是无人,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拾了笔在自己手里写下两字‘不知’。的确,两人都明白,若是冲着戏班来的,不会舍了那余下的众人,可若说是冲着一枝梅来的,来人似乎又太少了。如今看来事情还未明朗,那护卫明摆着并非全然不知他们有异,却不拆穿,防备也似有似无,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两人对视一眼,当下决定进了府再与离歌笑细细商量。郡主府在城东,戏班在城西北,如此便走了大半个时辰,几辆马车终于在郡主府前停了下来,几人下了车,小梅向在车尾的离歌笑和柴胡两人望了一眼,两端会意。

    郡主府护卫将小梅几人引向府内“贺老板,请,房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小梅内心警惕,却故作淡然,转首向燕三娘“把我的箱子拿上。”燕三娘会意,从车里拿了小梅平日里随身带着的工具箱,随旁而侍,小梅转向郡主府护卫“差官大人请。”

    柴胡和离歌笑也挑了行李随了去,一行人欲进府时却被门口的将士拦了下来。

    门口的将士面无表情地向小梅一行人道“等一下,把行李都放下,开箱检查。”

    柴胡和离歌笑缓缓放下行李,正待打开,只见那郡主府护卫示意稍等,近身走到将士身前,用都能听得到却不大的声音说“郡主有令,贺老板是请来唱戏的客人,不必检查。”

    未待郡主府护卫说完,将士语气急促威警地呵斥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协管郡主生辰宴事宜,若有半点差池,不是我等担待得起的!”说罢便要动手搜查。

    小梅此时有些担心,因为他的药箱里基本都是‘违禁品’,悄悄瞥了一眼离歌笑,后者不经意间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声张,静观其变。

    郡主府护卫不着痕迹地拦下了将士,背对着离歌笑一众人,依旧是用大家都听得到的不大的声音,近身对着那将士,表情有了些许冷峻和威严“这是郡主的命令”说着给那将士看了手里的令牌,令牌漆黑如碳,面上只浮雕有梅花一朵,隐隐泛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若有差池,郡主亲自去向皇上复命,与尔等无关。”

    将士稍豫片刻,缓缓道“那好吧,你们都进去吧。”在小梅一行进府时,眼睛还是紧盯着。

    郡主府护卫转向小梅,恢复了温和“贺老板,我们进去吧。”

    小梅心里的不安却加重了,咽了口唾沫“额......好,请。”

    一行人进了府里,只见各处已布置上了生辰宴的种种,家丁亦是各自忙碌,正院进身后是府里最大的一处跨院,皇帝御赐的,供生辰宴用的戏台已经完工,飞檐歇山顶,雀替黄杨梁,显得庄重而秀逸,衔接着戏台的后身是个二层小楼,是给戏班做后台用的,郡主府护卫先将一行人带上了二楼。

    郡主府护卫领着一众人进了二楼的正屋,遂向小梅道“贺老板,这里是明日生辰宴的后台,你们可以先把行李放在这里,明日一早便可来这里准备了”见小梅欲言,笑道“当然,贺老板有随身带的东西,自可以先不放在这里。”

    小梅又稍稍放了些心“多谢”转身向离歌笑和柴胡“你们都先把东西放下吧。”

    柴胡和离歌笑依言放下行李,踱步至小梅身后,郡主府护卫伸手引至门外“好,我带你们去歇息的地方,安顿好后,贺老板可以再差人过来把这里的行李整理出来。”

    小梅点点头“劳烦了。请。”

第三章 怀阳郡主

    一行人跟着那郡主府护卫,一直被引到了较为偏僻的别院,虽小,院子却是有两进身,正房和东西厢房都很合规矩,院内四角各一株白梅,如今不是寒冬腊月,未免萧条,院中央置有一个小小石桌,四方石凳,好不别致。

    郡主府护卫将小梅一行引进前院内,于石桌前向小梅道“贺老板,这是郡主为你们安排的房间,希望贺老板还满意。”

    小梅诚惶诚恐“差官大人哪里话,这已是破费了,烦劳郡主为我等费心。”

    郡主府护卫笑了笑“贺老板客气了,这两套院子贺老板自行安排,郡主吩咐,一切随贺老板的意思即可。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贺老板请便。”说罢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回身来衔着一丝笑意“对了,还有一事望贺老板谨记。”

    小梅本看他要走,心下暂安,却看他又回身来了这样一番话,不知缘何,心下生疑“还请大人指点。”

    郡主府护卫笑意依然,却略还有些,似离歌笑那般,无所谓的神情“这里是”加重语气“皇上御赐的郡主府,规矩繁多。且府内差役仆佣,皆为军法辖制,各位虽算是客,但在下也不希望各位破了规矩,所以”顿了一下“晚上还是早些休息才好,切勿四处随意走动。”

    小梅一通惊悚,缓过来才喃喃回了“明白....明白。”

    那郡主府护卫轻笑了一下,转身走时眉眼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离歌笑,离歌笑略垂了头,看似无状,待他转身后,默默盯了他离去的背影许久。

    柴胡待那郡主府护卫走后,奇怪,却又带些戏谑地道“娘娘腔~俺看这府里的规矩,可比你们家的还多啊~说不定啊,还得让俺给驱个鬼。”

    离歌笑听了柴胡的话,也笑了笑,转向燕三娘“三娘,咱们住前院,让其他人住在后宅。你先带其他人去戏楼后台,把行李都整理出来,为明天做准备,回来后大家都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

    燕三娘表示赞同“好,我这就去,大家都跟我来吧”说罢,领了众人出去。

    渐至了傍晚,院内竟无一人进出,悄然无声,前院里,四人皆是不安,小梅在屋中踱步,燕三娘倚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柴胡躺在床上眼目空空。此时,一声三弦琴,渺渺缓入心,小梅止了步子,三娘起身静听,柴胡翻身坐起;又一声湖波流转,畅人心脾,如深夜月圆,静谧中透有清亮。三人皆近了门扉侧耳静待,三声琴音急转直下,小弦紧凑,浅薄密集,至精处戛然而止。三人会意,各自悄然离了房间。院内,离歌笑放下琴,此时,缓缓传来一声盈盈细语,隐约可听得几句“将袖梢儿揾不住啼痕。好教我去住无因,进退无门”,听得曲声,离歌笑微微一皱眉,转而又笑了,寻声踱步出去。此时,柴胡、燕三娘、小梅三人也听得曲声,惊觉不对,也寻声赶去。四人在建有戏台的跨院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但见戏台上:伊人独倚立,瑶瑶声旖旎。水袖缠莲步,惊鸿远山意。伊人却似不见台下四人,犹自独唱,声音圆浑,吐字清丽,字正腔圆,不仓促也不拖沓。柴、燕、梅三人见离歌笑也出来了,便迎上前去。

    燕三娘谨慎地望了眼台上,复而疑惑地看向离歌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离歌笑淡然示意了一下台上“唱戏呢呗”

    柴胡不耐烦地瞥了眼离歌笑“哎呀,唱戏谁看不出来啊,三娘的意思是,怎么会有人大晚上唱戏,这姑娘谁啊?”

    燕三娘一脸的警惕地盯着台上“况且,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刚刚,我们离这跨院都不近,却听得十分真切,可见她内力不差,绝对是个高手。”

    离歌笑轻笑一声,没有理柴胡和燕三娘的质疑,转而望向一旁的小梅,后者似乎是被这曲子所吸引了,但是眼神中仍旧能够看出些许警觉,一笑“小梅啊”台上唱戏的女子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离歌笑“别那么紧张么,你懂戏,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梅一时发愣,回神后放下些心来,回道“歌哥,你听我唱过那么多次《西厢记》,还听不出来?这是《西厢记》第二本《崔莺莺夜听琴》中的第一折:崔相国的夫人郑氏,携女儿崔莺莺,送丈夫的灵柩回乡安葬,途中因故,暂住河中府普救寺。期间,叛军之将孙飞虎听闻崔莺莺有‘倾国倾城之容,西子太真之颜’。率领五千人马,将普救寺层层围住,限老夫人三日之内交出莺莺做他的压寨夫人,她唱的这一段,正是崔莺莺听了这一消息,不知如何是好之时。”

    离歌笑嘴角衔着一丝笑意,若有所思道“哦,原来是这样。”

    柴胡听着他们讨论上了戏曲,想来也没什么事情,望了望台上,调侃道“嘿,娘娘腔,这听起来可比你那烂戏强多了啊~~”

    小梅难得没有反驳,真心臣服“哎,知道唱得很烂,但没想到这么烂。”

    “唉?”柴胡疑惑不已“那他们请你来干啥,直接让这姑娘上不就完啦?”

    小梅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所以说,他们把我叫来,肯定不是为了唱戏。”

    燕三娘见离歌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确定地语气“你.....不会认识她吧?”

    小梅惊讶不已“歌哥?!你认识她?”

    离歌笑浅笑一声,抬声道“当然认识”台上的女子已经停了下来,背对着四人“大名鼎鼎的怀阳郡主”柴胡、小梅:‘啊!!’燕三娘不敢置信地看向台上“.......的妹妹”柴胡、小梅:‘嗨~’,燕三娘怒视了一眼离歌笑“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台上的女子浅浅一笑,转身,只见:玉颜凤目吊梢眉,钗环琳琅锦缎身,只一瞬竟到了四人眼前,转身以长袖掩面,回时已是素装颜色,却又见:远山料峭稍媚态,不乏玲珑青涩颜。俏皮一笑“离大哥,好久不见了。”

    柴胡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惊讶异常“娘娘腔!这易容术不在你之下啊!”

    小梅同样很惊异,半张着嘴,听得柴胡之话才回过神来“啊?嗯。的确。”

    燕三娘的眼神,则是除惊异外还有警惕“她的轻功也不弱。”

    那女子听了燕三娘的话,回眸一笑“呵呵~燕姑娘,无垢师太还好吧。”

    燕三娘一愣,愈加警惕“你.......怎么!”

    女子灿然一笑,愈加妩媚明朗“别那么惊讶么,作为女儿还是要时刻关心一下母亲的,不过,无垢师太既然有意让你回峨眉,又为什么不愿意呢?还是.......”眼角扫了一眼离歌笑“有什么羁绊~”

    燕三娘惊惧中带有一丝怒气“你是怎么知道的!!”转头怒视离歌笑,后者一脸的惹不起外加看笑话的神情“你告诉她的?!”

    女子扑哧一笑“呵哼~还真是有羁绊呢~”

    离歌笑一脸无奈“怀阳郡主府有全天下最好的消息网,且不说我们,就算是想知道皇上的日常起居又有什么难呢,好了小梅,别闹了,还有正事儿呢。”

    柴胡和燕三娘惊奇地异口同声“小梅?!”在常小梅和贺小梅之间来回看。

    常小梅转首看向小梅,莞尔一笑“忘记了,重了贺老板的名讳”走向小梅“不过你也得庆幸我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否则,你还是要叫回贺云虎的。”

    小梅不敢相信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常小梅低眉一笑,不再答话,转首向离歌笑“跟我来吧,姐姐等你很久了,想你来此也是为了见她吧。”言罢,转身离去,四人尾随其后。

    四人跟着常小梅沿抄手游廊直向后进内宅里走,常小梅走在前面行履飘渺,踱步无声。

    小梅目光审视地看向走在前面的常小梅“原来她的内力也不差”斜眼看了看柴胡“胡哥,你与她交手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呢。”

    柴胡也是一脸疑惑“呀呵,还真是,这小丫头真是奇怪,年纪不大,可内力、轻功、易容都不弱。”

    离歌笑嘴角带了一抹笑意,一副少见多怪的摸样“皇室宗亲大多有各自的内府师傅,不过这两姐妹却是五岁时便被送上了武当山,拜了掌门冲虚道长为师的”瞥了一眼燕三娘“你娘的峨眉剑法,她二人也学了一些,可能没有你精熟,但也差不了太多。”

    燕三娘警惕地看向常小梅“看来,这两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离歌笑听燕三娘的语气,愈觉不善,忙打圆场解释“三娘,别这么早就有敌意了,小梅她没有恶意。”

    燕三娘醋意更大“小梅!!小梅!!叫的可真亲热啊!”

    柴胡乐了“哈哈,老离,我看这不是敌意是醋意啊~”

    小梅也乐了“嘿嘿,胡哥,你这回怎么反应得这么快啊~”转首向燕三娘“燕姑娘,歌哥平时也叫我小梅的么,怎么没见你反映这么大啊?~”

    燕三娘见被拆穿,急忙掩饰“你们!我这是随时保持警惕,大半夜的在那儿唱戏,明摆着是要引咱们过去,谁知道她有什么阴谋。”

    三位男士一致的表情是:不要在女人发脾气的时候与她争辩~走在前面的常小梅微微一笑。曲曲折折走了许久,拐进一扇垂花门。

    小梅惊奇道“这门怎么没有门槛儿啊?”

    柴胡低头一看,同样惊异“真的耶,真没门槛”向离歌笑“这郡主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啊?~嘿嘿”

    离歌笑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嗯。”

    燕三娘疑惑道“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离歌笑没有回应,声音有些低垂“进去就知道了。”

    常小梅进了院子,于北房正门前停了下来“姐姐,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北房里竟传出隐隐约约的三弦琴声,一声三弦琴,渺渺缓入心,次一声湖波流转,畅人心脾;三声急转下,小弦紧凑,浅薄密集,至精处戛然而止,竟是与离歌笑先前弹得如出一辙,运道却又像更深一步,隐约透着内力浑厚,极有穿透之感,特别是小弦急揍之时,除常小梅外,四人皆有凌迟侵肤之感,原这曲声本不是意境使然,而是功力醇厚的杀人利器。待琴声渐止,四人才如释重负。

    小梅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好险,差一点儿就没命了。”

    燕三娘不敢置信道“她竟能以琴声杀人,我却感觉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真是太可怕了。”

    柴胡疑惑道“这到底是什么来头。”

    离歌笑面目庄重,俯身参拜“离歌笑拜见怀阳郡主”柴胡、燕三娘、小梅见离歌笑行此大礼,便也随身拜下。

    自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音色沉静淡漠,犹似湖波飘渺,空谷余音“离大哥好久不见,如今淡薄庙宇却竟与我打起官腔来了。小梅,让他们进来。”

    常小梅嘻嘻一笑,俯身向还跪着的离歌笑“离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快进去吧~”

第四章 意不在酒

    离歌笑淡然起身,一众人随常小梅进了正房堂厅,左厢房里独坐着一个女子,轻纱垂曼,朦胧间,似乎不良于行,恍惚中,又有着玫瑰拢烟般的旖旎。此人,正是常小梅嫡亲的同胞姐姐,怀阳郡主,常初雪。

    常小梅在八仙桌后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看另四人还站着,笑了笑“你们也坐呀,都进来了,便随意吧~”

    四人这才于八仙桌旁坐下,离歌笑坐在最靠近左厢内室的一边,右手边依次是小梅、燕三娘和柴胡。

    常初雪淡然自若道“想必山西响马的事情,海瑞都与你交代的很清楚了吧。”

    柴胡、燕三娘和小梅皆看向离歌笑,后者倒是泰然自若,毫不奇怪“听说,是平顺县的一陈姓农户,原是瞒着县里私垦荒田,后来事情暴露,官府派人去缉拿,反被村民打伤,之后又以招安为名,抓了几个主事的,却又在押运途中,让主事的跑了,这才成了如今占山为王的形势。另外,他们现各处网罗人马,开仓放粮,声势越来越大。”

    常初雪轻笑一声,却让人不由得感觉一阵清冷“哼哼,这也大抵,就是海瑞能知道的了。不过”说话间,转向了厅堂,垂曼轻软,间隙,能够瞧见此人与常小梅容貌并无二致,然气度却是天壤之别,只道是:华茂春松着清冽,荣曜秋菊媚稍浅,蔽月之姿还云拢,回雪之态少流风。静谧中带有些孤冷“朝廷此次大肆镇压围剿,才是你疑惑的关键吧?”

    离歌笑冷静沉着道“不错,此次朝廷的手段,与往日大相径庭,的确有违常理。而且之前,既然陈氏有意招安,朝廷又为何出尔反尔,非要将其绞杀,里面情由,想必郡主,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吧?”

    常初雪冷冷一笑“你可知,陈姓一族,源于何处?”

    离歌笑眉头微皱“不知。”

    常初雪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感情“陈氏,原为常家军之后。”

    柴胡、燕三娘和小梅皆震惊道“常家军?!”离歌笑则皱眉不语。

    “不错”常初雪嘴角衔了一丝笑意“不过,却是逃兵。”

    离歌笑疑惑道“逃兵?什么意思?”

    常初雪漠然道“你知道,先祖嗜好杀戮,特别是杀降。且,自与徐达九华山一役中,未报太祖而活埋三千铁甲之后,先祖愈加无束,每每攻城之后,必行杀戮,直至后来太祖多番警示,才有所收敛”转而,语气中有了几缕伤感“古语有云,杀降不详,先祖四十而亡,想必,也是杀戮过多所致。这陈氏一族的先祖陈辉,乃是先祖常遇春手下的一名普通军士,因见不得此等杀戮,于泰州一役中,与同族兄弟,救出些许险被屠戮的百姓,并从此逃离军营,辗转迁至山西。”

    离歌笑心里,忽然想起一事,向初雪问道“我记得圣上刚登基的时候,平顺县那边也曾有过一次农民暴动,领头的,好像也是姓陈,与这次的..”

    常初雪点点头“正是一脉而传”轻哼一声“想来这造反也是有传统的。”

    离歌笑心下有了些许了然“这么说,朝廷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要斩草除根?”

    燕三娘忍不住道“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到如今怎么还揪着不放?”

    小梅脸色有些哀伤地向燕三娘“燕姑娘,这就是所谓的要青史留名吧,常将军是太祖亲封的开平王鄂国公,如今被人说成个杀人魔,名声自然是不好的。”

    常小梅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微怒“喂,你怎么说话呢!”

    小梅一惊,觉得说的的确有些过分,歉意道“哦,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常小梅还是有些生气,但见已经道歉,也不好再说“哼!”

    常初雪轻叹一声,气语幽幽“帝王心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左右。若只影响了先祖一人声誉恐怕还劳驾不动朝廷的这一番兵马。怪只怪在太祖对先祖过于推崇,将其居于功臣庙之首位以祀之。如今若是这些人空穴来风,恐不利于太祖之清誉。再者,其中仍有当年被屠戮者之后,在朝廷看来,他们难免心存介怀,无异于燎原星火,正是要连根拔去的。况且”遂看向离歌笑“这两次造反同源同脉,也难怪朝廷会心生疑窦。”

    柴胡怒气满满“他奶奶的,这不是杀人灭口么。”

    常初雪轻声冷笑道“位置高了,有时候怕的也就越多,手段也未免决绝,不过如今人主已是仁厚了,若以太祖之心智,只怕不必到今日才弄出这般声响,那些人或许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吧。”

    离歌笑凝视帐中“郡主觉得此事应当怎样?”

    常初雪清丽袭人地一笑“哈哈,离歌笑,这是你们应该考虑的问题。自你与海瑞密谈后你就已经决定要管这件事情了吧,不过,从你们一枝梅以往办的案子来看,这个倒也算是前无古人了,你之所以没有马上去山西,我想,应该是已经察觉到,此事非常了吧。”

    离歌笑镇定自若道“不错,此次朝廷手段非常,事情必有蹊跷,只不过.....”一时间,语气有了些犹疑。

    常小梅嘻嘻一笑,打趣道“只不过,你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是不是?”

    常初雪语气中平添一缕伤感“难道说,即使今日我不来找你,你也没有想过,要来问我么?”

    小梅瞥了一眼离歌笑,望其只是苦笑却不答话“呵呵~歌哥,原来当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转而望见燕三娘脸色不善,识趣地闭上了嘴“额,嗯......”

    常小梅一脸的瞧不上,调侃“要不然,你真以为会有鬼听你那烂戏啊~?”

    小梅被噎了一句,却不好反驳“哎你!!”

    常初雪淡然道“让你知道这些,是想你做决定的时候,能够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行事之时,投鼠忌器也好有个忌讳。而且,我想以你们的能力,若之后想知道这些,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怕只怕为时已晚。”

    离歌笑诚恳一笑“多谢”

    常初雪笑容隐约,语气不容辩驳“不必,这一次,我妹妹小梅会与你们同去。”

    这一句,除常初雪、常小梅外皆是一惊,柴胡、小梅和燕三娘都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离歌笑,后者亦沉默片刻,一时间四下无声,垂曼里的人好似不急,也不催促。

    像是过了许久,离歌笑坦率直爽道“好。”

    常初雪似乎对离歌笑犹豫许久并无意外,也不多问,停顿少许,看向小梅道“明日的生辰宴,朝中大臣多有恭贺者,还劳烦贺老板多费心了。”

    小梅一时无措,待回神,已有些不好意思“啊?还有大臣来,额,这,哦,是...不过..不过我唱得真的很烂,只怕....”

    “无碍”常初雪的语气,一时,竟有了些许柔软“你只道是唱给我们听的”转而又似没了生气般的冰冷“不必理会他人。”

    小梅还不是很放心,有些为难“哦,好吧。”

    常小梅转头一笑,妩媚娇柔“呵呵~平日里,听说你连盂兰节都赶着去,这时候又怕些什么?如今给你个大场子,怎么却又怯生生的了~你放心,明日有我和姐姐在,保管你唱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吭一声儿的”轻笑一声,调侃“说不定有了明日这一出,你们戏班子今后就门庭若市了,都抢着去听你贺老板的戏呢~”

    柴胡被这一席话逗乐了“哈哈哈哈~娘娘腔,我看这主意不错。”

    燕三娘似也觉得有趣“我觉得也是,梅梅,明天可就看你的好戏了~”

    小梅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啊......”

    离歌笑低头浅浅一笑,随后起身施礼“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吧。”说罢转身离开

    其他三人也起身施礼“告辞。”

    常初雪幽幽然道“太平春色常碧连,隐隐青山度经年。他日犹记琼台里,一在天边一在前。”

    四人皆停住了脚步,柴胡、燕三娘和小梅皆看向离歌笑,却是各怀心思,燕三娘一脸带有警觉的疑惑,小梅是带有期许的疑惑,柴胡是真的只有疑惑。

    离歌笑低头片刻,遂抬头望向院外,沉声“承蒙郡主还记得这首诗,不过,我早已不是当年的离歌笑了。”

    隐约听得垂帐里轻笑一声“罢了,小梅,送他们回去吧。”

    常小梅看了一眼姐姐“是。”

    常小梅带着四人出门,屋内,又隐隐传来了三弦琴的声音。

    小梅看看周围,向常小梅道“要不然,你回去休息吧,回去的路我们也认识,可以自己走的。”

    常小梅撇了一下头,轻笑一声“你当这里是寻常之地么,若没有我引路,只怕你们连半步都难走得。”

    柴胡有些不屑一顾“哎呦,小姑娘,你就吓唬我们吧。”

    燕三娘依旧保持着警惕“她没瞎说,这四周看似无人,但我能感觉到并不是全然空旷的。”

    “咦......”小梅有些害怕了“三娘,你说这话可怪吓人的。”

    离歌笑一副没感觉的模样“老老实实走吧,哪儿那么多话。”

    一行人又回到了戏台旁,常小梅顿住,回身道“好了,就送到这里了,你们可以自己回去了。”

    离歌笑一拱手,嘴角衔着一丝笑意“今晚有劳了。”常小梅一笑,也不回礼,回身踏上戏台,飞身而去。

第五章 前尘往事

    离歌笑环视四周一番,语气随意道“走吧。”四人皆回到了离歌笑的房间。

    小梅进屋后,上前一步向离歌笑问道“歌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离歌笑于厅堂中,寻了个椅子坐下,饮了一口酒,随意道“当然是睡觉了。”

    小梅对这种驴唇马嘴的回答表示无奈“哎!!”

    燕三娘也很是着急“梅梅的意思是,响马的事情怎么办?难道就让那些响马被朝廷给灭口了?”

    “当然不能。”离歌笑放下酒壶,抬眼看向燕三娘“但是这件事情现在看来朝廷很是重视,我们的行动不能太明显,还要从长计议。”

    小梅有些为难“可是歌哥,你说,刚才郡主的意思,是让我们帮那些响马么?毕竟,那些响马里,有些,还是跟常家有血海深仇的。”

    离歌笑听得这话,思虑片刻,捉摸不定“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郡主的态度还不是很明朗,但是我相信,她不是那种凡事做绝的人。”

    “你就那么相信她?”燕三娘显然并不如离歌笑那样信任常初雪。

    离歌笑若有所思“是。”

    “你!”燕三娘不敢相信“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怎么你以前从来没提起过,你认识什么郡主!”

    “呵哼”小梅窃笑了一下“燕姑娘,原来你生气,是因为歌哥没告诉过你郡主的事情啊。”转向离歌笑,微微皱眉“不过,燕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歌哥,你怎么就那么相信那个郡主呢?你很了解她么?”

    “不算了解吧”离歌笑又喝了一口酒,起身走向窗户边,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声音靡靡“或者说,我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不过,有件事情,我确实没告诉过你们,我的确认识她很久了,只不过,因为六年前的那件事情,我已无颜见她。”

    燕三娘语气渐缓“因为如忆?”柴胡和小梅皆看向离歌笑。

    “嗯。”离歌笑语气凝重“如果说,对如忆的亏欠,是因为我师父的话,那对不起初雪的,却只有我一人。”

    多年前,荆如忆为完成父亲遗愿,与包来硬一起上京,帮其父讨回清白。如忆进京状告严嵩,却求告无门,还被依附严嵩的官员关押,送到离歌笑当值的锦衣卫,但离歌笑竟然也亲手撕毁了如忆父亲留下的证据——血书,给了银子,将他们赶走。荆如忆和包来硬于路上,又遭到梁大人的追杀,离歌笑再次出现,英勇救人,带回血书,并承诺帮助如忆还她爹一个清白。一日,常初雪坐轿子出门,正碰上荆如忆和包来硬因寻找住处而与人争执,如忆被那房主一推正好撞在了初雪的轿子上,随行差役立时上前要抓如忆,包来硬从中调解,一旁百姓逐渐围上来观看。

    随轿将领面无表情地向包来硬和荆如忆道“什么人,给我抓起来!”

    几名差役上前抓住荆如忆,荆如忆倔强地想要挣脱“放开我,放开我!”

    包来硬冲着轿子里苦苦哀求,并于慌乱中拼命保护荆如忆“官人!官人,对不起,是我们不小心,冲撞了官人,还请官人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轿子里传来一声询问“什么人?”

    随轿将领俯身施礼,恭敬回话“回郡主的话,是一男一女冲撞了轿子,请郡主示下。”

    轿内人纤手轻挑,撩开了轿帘,一双水目看向荆如忆,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后放下帘子,沉声“知道了,把他们带回府里,在我回去之前任何人不能动他们,听到没有。”

    随轿将领起身领命“遵命。”

    轿子离开后,荆如忆和包来硬皆被郡主府的护卫带走,如忆回望了轿子一眼,思虑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两人之后便被带到了郡主府的一间厢房里,并未对两人如何,只门口守着两个军士,令厢房内外,进出不得。包来硬于厢房内来回走动着,焦躁不安,荆如忆倒是坐在椅子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包来硬着急地向荆如忆问道“如忆,你说,刚才那人是谁啊?她........她把我们抓来到底要怎么样啊?”

    荆如忆柔柔一笑“来硬哥,你坐下吧,别着急,我认识她,她不是坏人,应该,并不是想把我们怎么样。”

    “你认识她?”包来硬听得荆如忆这样说,好似稍稍放下了些心,坐到如忆身旁“那,她是谁啊?”

    荆如忆凝神望向远方,似是陷入了回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怀远侯,常文济大人的嫡长女,常初雪。她父亲与我爹,以前曾同朝为官,我们两家也很是交好。后来,父亲被严嵩陷害,罢官抄家之时,也多亏常大人,向皇上力保家父,我们一家,才不至全部被杀,常伯父却因此被皇上斥责,令其居家思过。不过后来,好在皇上念及常将军的功劳,另加安抚,才没有让严嵩,连她家一起害了。”

    包来硬心下了然,但又有些不确定“那你说,她会帮咱们么?”

    “我不知道”荆如忆垂目黯然道“其实,此次来京,我最不想牵连的就是她。严嵩自那事以后,一直对怀远侯心存介怀,好在常伯父行事低调,又谨言慎行,才没有招致祸端。如今,我们这样子上京求告,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实在不想,又把她牵扯进来。”包来硬见荆如忆如此,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常初雪走了进来,荆如忆起身欲拜,被常初雪一把搀起。

    常初雪柔声一笑“与我还那么生分?”转而沉声“如忆姐,你不该回来。”

    “的确”荆如忆歉然一笑“如我这般罪臣之后..........”

    常初雪未待其说完,严词打断“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来此的目的”见荆如忆一脸惊异“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荆伯伯去世后,留给你一封血书,让你入京伸冤。如忆,你糊涂啊,以荆家如今形势,想要与严嵩对抗,谈何容易,你若因此丢了性命,你父亲即使这般含冤而死,想必也无法瞑目吧。”

    荆如忆惊惧异常,挣脱开常初雪,退后几步“家父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常初雪苦笑道“你当真以为,你爹被罢黜后,便无人理会了么?严嵩不斩草除根,是不会放心的。当年,父亲力保你爹,为他留下了后患,他便一直耿耿于怀。他没有能力对付我爹,可是,要想将你们赶尽杀绝,倒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自你们离京,侯府里的人,便一直暗中跟随你们,为的,就是保你们性命无忧。不过”哀伤歉疚“严嵩自然也会派人暗中监视,我们的人不能够过于暴露,所以今年大旱,未能让你们衣食有靠,累荆伯父亡故,初雪很是愧疚。”说罢向荆如忆俯身行礼。

    荆如忆心下凄然,却也是万分感动,慌忙扶起“快别这么说,这些年,若没有你们照拂,我们父女二人,只怕早已死了无数次了。”

    常初雪起身后,肃然向荆如忆道“可你如今,却自己来送死。”

    荆如忆黯然道“可这是我爹,生前唯一的愿望了,我一定要替他老人家完成。”

    “你错了”常初雪语气凌厉“目的不是完成,而是要活着完成。如今你这般进京,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反丢了性命,这样死,没有价值,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替你爹报仇。”见荆如忆被说得有些动容,缓了些语气“放心,纵然是熬命,我相信你也会比那严狗活得长。”

    听得这话,荆如忆不禁柔柔一笑“自小,你就比我看得远。我听你的便是。”

    常初雪娇媚一笑,转看向包来硬“这位是?”

    “啊”荆如忆转身向包来硬“这是我的义兄,包来硬。来硬哥,这是初雪,怀远侯常文济,常伯父的女儿,我们自小便认识了。”

    常初雪听得‘包来硬’的名字,心下笑了笑,但依旧保持了礼仪,欠身施礼道“刚才多有怠慢了~”

    包来硬带有些讨好和憨厚地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叙旧么。没什么。”

    常初雪向包来硬歉意一笑,转向荆如忆,从长袖中拿出一张纸递与荆如忆“这是你们刚刚看的那套院子的地契,里面我都安排好了,你们直接搬进去就可以了。”

    “你这是......”荆如忆拿过纸张,听得初雪这样说,惊讶异常,赶忙还给常初雪“不,不行,快把地契退了,我不能要你的房子。”

    常初雪反手把地契牢牢放在荆如忆手中“这恐怕,是我现在唯一能帮到你的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荆如忆见其执意如此,便也不再推辞,紧紧握住常初雪的手,柔柔一笑,道“好,都听你的。”

    一日,离歌笑为办案子,在荆如忆的街旁面铺落座,发现是荆如忆开的面铺,却被荆如忆以不做官府生意为由不给煮面。离歌笑并不介意,待涉嫌案子的人出现后,便捕人离去,由此荆如忆也知道离歌笑是与严党对立的正义之士。这一切,都看在不远处的常初雪眼里,观者却是心绪万千。待离歌笑走后,常初雪走到了荆如忆的面铺前,荆如忆正在收拾东西。

第六章 往逝前沉

    常初雪娇柔一笑,笑言“能给我来一碗面么?”

    荆如忆并未回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好,您等一下”待收拾完,回过身来“您要.....”灿然一笑“初雪,怎么是你?”

    常初雪温和调侃“怎么,我也是官府的,你要不要做我这单生意呢??~”

    荆如忆知其听到了刚才与离歌笑的对话,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看见啦......”

    常初雪见荆如忆这般神情,心下有些许涟漪,恍若无事“刚才那个锦衣卫同知,你们认识?”荆如忆向常初雪说了那日在路上遭到梁大人的追杀,离歌笑英勇救人并带回血书,承诺帮助如忆还她爹一个清白的经过。

    常初雪点头笑言“此言倒是不虚。”

    荆如忆语气有了些希望“他真的能够推翻严嵩么?”

    常初雪眼光一转,若有所思,慎言“此人可信,但现在也只是志气尚可,气候未成”认真地看向荆如忆“我只希望你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了,此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纵然此人智勇,在我看来,仍旧不能动得严嵩分毫”轻笑一声“我只望他能再收敛些,否则,哪天他与他师傅一道,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荆如忆带有一丝探究和关切地看向常初雪“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常初雪脸颊隐隐绯红,以倩笑掩饰些许羞赧“幼时于南京老宅见过他,那时候他和他师傅郑东流在那边办案子,相处过数月”淡然道“算不上有多了解。”

    郡主府的偏院里,柴胡、小梅、燕三娘三人已然是一副听故事的状态,见离歌笑不再讲下去,才恍然回神。

    燕三娘仍有些沉静在往事中,眼中的结缔却已荡然无存“原来,她与如忆竟然是故交。”

    离歌笑似乎也有些深陷往事不能自拔,听得三娘如此说,方才回神,转身寻了一处坐下,沉声道“这些,我也是之后听如忆说起的,要不然我也不知道她们的关系。”

    燕三娘又疑惑道“那她刚才念的那首诗是怎么回事?”

    离歌笑半仰了头,微微皱了眉,似乎在思绪中慢慢寻找“那是,我那年在南京与师父办案子,在后湖畔,第一次遇到初雪的时候作的,还记得那天,下着微微细雨,整个后湖都是朦朦胧胧的,我站在群岛的台亭里,远远就看见一叶扁舟遥遥而来,那感觉就像来自天边,只到了眼前才发现是初雪,因此便做了那首诗,也碰巧就被她听到了。”

    小梅已经差不多从故事中出来,听得离歌笑此番话语不禁有些痴了“歌哥,原来你这么有诗意呐”复而又微微皱眉,略思索了些许,偷偷看了看燕三娘的脸色,寻思戾气不重,转而小心翼翼“歌哥,我看,那个怀阳郡主好像对你有意啊。”燕三娘看似无意,却也转看向离歌笑。

    离歌笑苦笑道“嗯”燕三娘艰难地掩饰着内心的妒忌“但当我知道她心意的时候,我已经与如忆成亲了。”

    那日,离歌笑与如忆大婚之夜,早已夜深人静,烂醉的包来硬已经被扶回了房里,正房里的离歌笑正待关门,只听得院门轻响。离歌笑犹疑,敲门声却有条不紊,声声入耳,离歌笑这才转身关了房门,举步向院门口走去,行至门前,敲门声却没有了,打开院门,只见门口台阶上静静放着一把三弦琴,琴头用红绸系扣,离歌笑缓缓拿起,识得这是两年前,南京一别时,送与常初雪的,如今大婚之夜送来与他,却又不愿相见,心下也有了些了然,茫然间,没有发现荆如忆已经来到了身后。

    “歌笑”荆如忆语气中带有着一丝甜蜜“怎么了?是谁啊?”

    离歌笑回过神来,转头坦然而视,笑言“看来,是有人送贺礼来了。”

    荆如忆巧笑倩兮“哦~谁啊~”离歌笑将三弦琴递与荆如忆“这是.....”细看三弦琴上的红绸“啊!这是初雪送来的。”

    离歌笑反而疑惑了,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怀阳郡主送来的?”

    “因为这红绸啊”荆如忆喜笑颜开“这是我以前送给她的,看”将红绸一角示与离歌笑“还有我绣的一枝梅花。我认得的。”看着红绸越看越开心,复而细看那三弦琴“初雪真是细心,还记得我俩年幼时最喜爱苏州评弹的曲调”面色忽而有些柔和“不过,她弹得更好些,对了歌笑”抬眼笑看离歌笑“你不是也会么,以后,你可要弹给我听了。”

    离歌笑一脸幸福地看着欢喜的荆如忆,温和一笑“好。”

    荆如忆将三弦琴翻过来,细细打量,见底部背面似乎刻着字,拿起来细看,惊喜道“啊,歌笑,你看,初雪还为我们写了贺词。”

    离歌笑接过三弦琴,细看底部背面,只见三行娟秀行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于末一行,以纤细瘦金写下常初雪三字,离歌笑心中已是百般滋味。郡主府偏院,柴胡、小梅和燕三娘听后,也都有些黯然。

    燕三娘的语气,些许感伤中又带有由衷的敬佩“能够在自己意中人大婚之时送上这样有心意的祝福,真是很不容易。”

    小梅点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转而微笑着看向三娘“哎,三娘,如果是你,你能做到么?”

    燕三娘一下子被问倒了,看了眼离歌笑,心头平添了一缕烦躁“你咒我啊你!你不也说过,不能把一个人的故事,套在另一个人身上么,我怎么会知道。”

    小梅知道燕三娘关心则乱,窃笑“呵哼”转而又恢复了些许肃穆,看向离歌笑,问道“歌哥,我刚刚在郡主的房间里,隐约看见她不良于行,你所说的对不起她,是因为这个么?”

    离歌笑一时黯然“嗯,算是一部分吧。”

    偏院上空的一轮圆月,也同样,能够照进常初雪的房间,月光撒在初雪的脸上,愈加冷若冰霜。门扉缓开,常初雪已知来人,却并未往门口看,连动都没有动。

    常初雪的语气,明显已有了些倦意“回来了?”

    常小梅撩起垂曼进了内室,语气平和“嗯,将他们送到跨院就让他们自己回去了。”柔声向常初雪“姐姐,你又想以前的事情了?”

    常初雪直视窗外,脸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心绪“既然都说是以前的事情了,还想他干嘛。”回看向常小梅“那个叫贺小梅的,你觉得他如何?”

    常小梅不知常初雪为何会问这个问题,疑惑,仔细想了想“嗯,易容高超,暗器精准,心思细腻,观察入微,这些也都是在有关一枝梅的资料里提到过的,不过今日相处尚短,还没有看出些什么。”疑惑地看向常初雪“姐姐问他做什么?”

    常初雪水目无神,好似刚才的话便是无心而问,如今这回答也似听非听“这一次你随他们去,除了离歌笑外,还要小心的就是他”语气清冷“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好是好,但不是什么时候用都是好的。这件事情要办得隐秘、妥帖,我不想有什么意外。”

    常小梅敛声屏气,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姐姐你也早些休息。”

    常初雪依旧无动于衷,常小梅知道,不做声就是默许,转身离了房间,掩门而去。常初雪望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思绪,似乎又沉浸在了记忆里————明月依旧,只不过,那已是六年前的一轮明月。仍旧是郡主府的内宅,常初雪站在正房门前,一席黑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消一刻,常小梅疾步走进内宅,行至常初雪跟前。

    常初雪看到常小梅进来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焦虑,稍而转为面对坏消息的坦然,语气平静地问道“他去劫牢了?”

    “嗯”常小梅神情严肃,有些担心“而且,荆如忆似乎也不在离大哥给她安排的地方,我想应该是去接应离大哥他们了。”

    常初雪神情不定,幽幽道“她跟去倒也不是坏事,我倒是怕严嵩先找到她。”说罢,向门口走去“你留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常小梅惊讶道“姐姐!就你一个人?!”说罢,疾步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常初雪止步,侧颜,语气沉稳却又有着不容辩驳的强势“止步!你若再跟一步,我便有法子让你跟不得。”

    常小梅心知姐姐从不打诳语,遂也只得止步,但仍旧不甘心“姐姐,你这又是何苦?这本与你无干,此事既然做了,他离歌笑就应该想到有什么后果,他是男人,就理应自己去面对。纵然你是为了如忆姐,可离歌笑才是她的夫君,该保护她的应该是离歌笑,他若没能力护得自己妻子周全,你去了又算得什么?”

    常初雪淡然如常“你说的没错,郑东流与荆如忆都是他的责任,与我无干,此去,我只为我的心,与旁人无干。”说罢,不再纠缠,疾步出门。

    常小梅摇摇头,无奈地苦笑道“你的心,还不是只有一个离歌笑。”

第七章 吾即为卿

    此时的郑东流与离歌笑,正在树林里,与追捕他们的官兵拼杀,两人渐渐体力不支,离歌笑趁乱强行夺马,与郑东流狭缝求生,但追兵仍紧追不舍,前路越走越险,已不是大道密林,多是窄崖枯枝,因为强行夺马之时,追兵已将马砍伤,如今又负着两人,行进速度并不快,追兵仍旧源源不断,隐约可见。

    郑东流坐在离歌笑身后,喘息道“小子,咱们不能把追兵给引到前面去,必须解决或者甩掉他们。”

    离歌笑思虑片刻,斩钉截铁道“好。”言罢,猛地转回马头,正面迎敌,收缰勒马。

    两人下马后,举刀备战,但终究刀损人乏,体力不支,生还的希望很是渺茫。眼见追兵将至,正待迎敌,一席黑影策马由两人身旁掠过,未待两人看清,一手执缰,一手轻抬,万针齐发,一针一个,直入追兵咽喉,入骨三分,不见血痕。一时安全,那黑衣人,回马执缰,一双水目直视离歌笑。

    一声清丽铿锵,无半分女子忸怩“还不快走!等着送死么?!”

    这一声入耳,离歌笑已辨得何人,只不敢相信“初雪!”

    郑东流也为之一惊“怀阳郡主”

    此时,远处,已隐隐又传来了追兵搜寻之声,想来不消片刻,便可追寻至此,常初雪并不理会郑东流的诧异,郑重而威严地向离歌笑道“离歌笑,我即为你而来,但你也要记住,你还是一个丈夫,如忆是你的妻子。如今既然你有心为之,便要护其周全。否则,你纵然救得了他”一手直指郑东流“在我看来,依旧与莽夫无异。”转头远闻,追兵渐至,回身厉言“还不快走!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复而不再理会离歌笑两人,转身纵马迎敌。

    离歌笑望向常初雪远去的背影,心下却只还记得一句‘我即为你而来’,一时间,五味杂陈,转而坚定地向郑东流道“师傅,我们走。”言罢,将郑东流扶上马背,随后上马,继续前逃。

    常初雪这边,追兵见来人有异,一时恍惚,常初雪趁这一时,从鞍下拔出双刀,双手放开缰绳,以双腿着力,左右手自开刀花,一时间砍杀数人,个个一刀致命,然这一波的追兵中,掺杂了些许锦衣卫,反应迅速,立时便知道来者不善,起身迎敌。常初雪利用马上行走迅速,翻身以一手勾鞍,另一手反手刀花,杀尽一侧追兵,后又同理砍杀另一侧追兵数人,几个回合下来,仅剩了寥寥几个锦衣卫,策马回身,双刀护前,只见刀锋凛凛,刀刃上却只有一丝血痕,足见入肉分寸,刀刀精准。再看常初雪,几个回合下来,气息如常,众人皆知是高手,甚感为难。锦衣卫中,有一人似乎并不十分惊诧,不过却依旧略显苦恼。一撇头,其余锦衣卫拔刀上前。常初雪看出那个不动的锦衣卫是个高手,决定先发制人,策马疾驰迎上冲上前来的锦衣卫,左右鞍侧转换迂回,并不与来者硬拼,绕过来往兵器的锋芒,寻间隙,以刀锋攻其致命处,如此又解决了数人,锦衣卫只余寥寥两者,常初雪却并不回身理会,直向那刚刚发令之人,只见此人岿然不动,待常初雪策马而近之时,抽刀断马头,纵是常初雪反应灵敏,起身踏了马鞍翻身躲过,腿上仍是被那刀锋所伤,所幸伤皮不伤筋,却是疼痛异常。再看那人单手执一柄鳝鱼头刀,可见臂力惊人,常初雪一抬水目,望向那人,方知不好,但看那人,微瘦的国字脸,一字眉,周身一股子沉稳气度,甚至没有半分凶神恶煞之态,仿佛与刚才那一刀完全搭不上半点儿关系,但常初雪依旧能够认出,那正是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也是当今皇上的近臣,武举出身,内功深厚,心思细腻,坐怀不乱,是个难对付的人物,只得打起精神。

    陆炳面目平静,眼色探询,微微一笑“功夫不错,你是何人?”

    常初雪并不答话,纵身上前,陆炳持刀前挡,谁料常初雪一脚点了鳝鱼头刀面,以轻功绕过陆炳,回身反手挥刀割其颈部,没想到陆炳反应也快,一个缠头裹脑,挡了常初雪的两刀,紧接着回身挑刀划开双刀,直向常初雪的面门,后者侧身避过,谁料陆炳一记反手刀花,常初雪的左臂硬受了一刀,回身以一刀撑地,气息微促,余下的那两个锦衣卫见其受伤不敌,忙趁势而攻,常初雪一侧头,秀美一扬,心道:先解决了你二人,回身以双刀挡了两人锋芒,反手震开,再一个刀花将二人抹了脖子,速度之快,两个锦衣卫的表情都还是刚袭来时的摸样。另一边,陆炳微微一皱眉,纵身上前,常初雪已感到脑后生风,一回身鳝鱼头刀已至眼前,双刀架住,纵是以内力相抵,却也还是被震退两步,虎口仍有余震。心道:这人的速度也不弱。两人同时纵身上前,大刀对双刀,来回数十招,常初雪的轻功此时施展不开,内力虽是相当,但因是女子身,难免势弱。陆炳的苦苦纠缠也使其渐渐不支,又一个大刀至前,双刀相抵却被震开,陆炳却也收了刀,徒手相搏,一手抓了常初雪的右臂,谁料手下却如泥鳅一般无处着力,被常初雪躲了过去,一时惊异,又见常初雪以右手向其脸右侧袭来,忙出手相接,怎料对方迅速用左手从下方穿入,向外将其手臂挑开,同时,上左步套住了陆炳的右脚,一时感觉力道极大,难动分毫,立时常初雪右掌一掌抖击向陆炳的胸窝,后者硬生生受过,向后跌出。那一掌发的是抖寸劲儿,后力无穷,陆炳自是有苦难言。见常初雪又以右脚斜身向自己踹击,立即后缩身抽左腿避其锋,同时左臂向左将来腿格开。得势后速向前滑步,左脚插入常初雪脚后封别住,借前进之势,整体前撞,将常初雪撞跌而出。这一撞,竟使常初雪跌下了山崖,陆炳一惊,伸手欲救,却不想常初雪回身避开任由自己跌落崖下,陆炳临崖而望,神色已有了些凝重。

    今时今日,常初雪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的那一轮,与六年前并没有多少区别的高悬明月,静静地回想着,这般如影的往事,既感到已经有些模糊,却又无论如何挥之不去,缓缓闭上眼,又是记忆里的片段——依旧是这个房间,自己却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旁的常小梅正在号脉,初雪缓缓地睁开了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最后看到了常小梅。

    常小梅见常初雪看向自己,惊喜道“姐姐,你可算醒了。”

    常初雪语气虚弱,但仍旧镇定“我睡了几天了?”

    常小梅听得常初雪的语气,安下心来,感慨道“三天了。”

    常初雪缓缓吸了一口气,待要起身,发觉下身无力,慌忙撩开被子,只见右股缠满纱布,仍旧隐隐见得血迹。左腿绑有直板,隐隐作痛。

    常小梅掩饰了些悲痛,诚然解释“姐姐,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山崖下了,你的右腿被树枝贯穿,失血过多,左腿又被巨石长时间压着,有血块淤积,从双腿流血后血迹凝结的程度来看,耽搁的时间也过长了,且有轻微的感染,现在还不能动。”

    常初雪心下一惊,转而强作镇定“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现在还不能确定”常小梅有些为难道“因为你双腿都失血过多,能够救回来已是万幸,再加上伤口感染,脉络淤积,短期内尚不能调节,能不能恢复”顿了顿“还要再看了。”

    常初雪心下一凉,语气冷漠“你的意思是,我站不起来了?”

    常小梅见常初雪这般,有些慌乱无措,赶紧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可以针灸疗法慢慢调节腿上的经络血管,只不过不可下重药,否则有终身瘫痪的危险。”

    常初雪缓缓躺回床上,闭目养神,淡然问道“他们都没事了么?”

    常小梅语气平缓地回答“听说郑东流已经坐船离开了,也没有离歌笑和包来硬被抓的消息。”却不再说下去。

    “那就是如忆被抓了?”常初雪的语气,此时已了无生气

    一时无声,便是肯定的答复,闭目的常初雪微微皱了皱眉头,猛然起身,吐下一口鲜血,昏倒在床上。几天后,广场上,如忆的尸体被吊了起来,远处,离歌笑与包来硬策马而至,两人看到如忆,皆震惊无措。两人背后,一双水目冰冷,正是远处树下,坐在轮椅上的常初雪,看着包来硬疯狂地欲救如忆,被离歌笑拉至隐蔽处,方收回目光,转向刑架上的如忆,神情黯然,遥望片刻,悄然转身离去。郡主府偏院内,离歌笑已将初雪刚刚回忆的那段往事讲完,四下皆是黯然。

第八章 总是相宜

    燕三娘哀叹一声“哎,怪不得,那郡主刚才说话的语气好冷漠。”转向离歌笑“你之后,就没再去看过她么?”

    离歌笑眼中,透着隐隐的愧疚,语气,哀沉而无奈“我将如忆安葬之后,辗转听说她出事了,也曾经,偷偷潜进来看过她,可是她却避而不见”说到这儿,不由得自嘲一笑“自那次后,我也愈发,没有了勇气去面对她,想来”环视其他三人“刚才那一面,竟是我这么多年来,见她的第一面。不过,也难怪她有怨气。那一日,她为我而去,险些舍了性命,可我却连唯一答应她的,都做不到。”

    燕三娘此时言语中,已透着敬佩“不过,就算她是为你而去的,却还能那样子为如忆着想,真是太难得了。”

    “咦”小梅有些惊讶地看向燕三娘“燕姑娘,你好像,还挺欣赏那位郡主的,你不嫉妒她对歌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柴胡“嗯~”

    燕三娘又一次被问到敏感处,左右看看柴胡又看看小梅,着急地解释“哎呀!那明明是两码事!!”继而又嘴硬“况且,我又不是那种爱妒忌的女人!!”

    柴胡和小梅都窃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梅转而向离歌笑,微微皱眉问道“歌哥,那郡主的腿,当真就没有办法治好么?”

    离歌笑看向小梅,微微皱了皱眉“看了许多大夫,都说因为耽搁太久了,要想再站起来,很困难。”

    柴胡一下子仿佛想起了什么,指着小梅嚷嚷“哎哎哎,要我说啊,让娘娘腔给看看,说不定就好了呢。”

    燕三娘听了这么多往事,前翻心思早已尽抛,如今只是一味关切,对柴胡的看法表示赞同“对啊,让梅梅看看,应该会比那些庸医强很多吧。”

    小梅一脸的惊讶,受宠若惊道“哇,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柴胡一脸的瞧不上小梅的得瑟样“哎,嘶,哎你!”

    离歌笑难得一笑“那倒不必,小梅的医术不在梅梅之下,那又是她亲姐姐,只是连她亦无力回天,哎....”一时无话,院外三更迭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凄厉。离歌笑起身向几人道“行了,已经很晚了,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吧”最后看向小梅“你明天还得登台呢。”

    小梅听得这话,神色忽而有些哀怨“哎,一想到明天我心里就没底,就我那戏,怎么给人听啊.....”

    柴胡调侃道“哎,娘娘腔,那你平时那儿哼哼唧唧的,我们不也都听了么,切~”

    “那不一样!”小梅急着辩解

    离歌笑语气宽慰“没关系,小梅,你就跟平时一样,不用理会那些来贺寿的人。”

    燕三娘嘻嘻一笑“对啊,梅梅,明天谁要敢来砸你的场,就让大块头把他给揍出去~”

    柴胡听罢,哈哈一笑“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娘娘腔,你就放心唱,有俺给你守着呢~”四人听罢,心情因此放开了不少,再看天色已晚,便也不再多话,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怀阳郡主府内,高朋满座,因郡主是女眷,不便见外客,所以,生辰宴的招待事宜,皆是由郡主的哥哥主持。后台里,小梅正在细细地画着妆,离歌笑三人进了后台来看小梅。

    离歌笑暂时放了心事,向小梅随意道“怎么样小梅?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还好”小梅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转过脸来,看向离歌笑“歌哥,你看我这脸上的妆,没画歪吧?眉毛要不要再长一些?还是立一些?我这红妆,是不是太艳了?”

    离歌笑忍俊不禁“这我哪儿懂啊?小梅,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远处一声娇笑“要不要我帮忙啊?”四人皆向后看去,见是常小梅,贺小梅略显羞赧,微微低了头。柴胡、燕三娘因听了昨日她两姐妹的缘故,态度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柴胡欢喜地跟常小梅调侃道“小姑娘,来得正好,娘娘腔这儿正紧张呢。”

    离歌笑附和着柴胡,言语间也有了些戏谑“是啊,小梅,你也懂戏,梅梅他这儿问我们妆的事儿,我们哪儿懂啊,你给看看~”常小梅看燕三娘拼命地忍住笑,再看向贺小梅低着头羞于见人,不禁得也觉得好笑起来。

    常小梅略平了平心绪,向几人道“好啦好啦,这里交给我好了,你们去外面吧”转而故作神秘道“老熟人来了,还不去见见?”

    四人相互而望,似乎都猜到了是何人,齐声道“海大人!!!”

    常小梅得意地点点头,转而又因他们这般惊讶而感到不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前些时候他在淳安,又把胡大人给得罪了,若不是知道,他这淳安知县,是父亲私下里,向裕王提及的,胡大人少不得给些面子,不与他计较,换了其他人,哪一个会轻易放过他。如今,父亲又向裕王举荐了他为户部主事,为他说了不少好话,这两年应该就能定下来了,要不然,他得在淳安那破地方呆一辈子呢。如今我姐姐生辰,他来道贺,有何不可~”转而向小梅,调侃起来“不过,他好像的确没听过贺老板的戏啊。”

    事情太突然,小梅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什么.....这.....海大人也来了,这可怎么好....”求助似地看向离歌笑“歌哥.....”

    离歌笑未等贺小梅把话说出来,连忙打断,声东击西道“.....啊......那个,海大人来了,咱们好歹也要去见一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柴胡和燕三娘,遂转身欲向外走去。

    柴胡立刻领会“啊,对啊,对啊,这海大人来了,当然得去见见了,走走走走。”随后紧跟离歌笑。

    燕三娘拍了拍小梅的肩膀,别有用心道“梅梅,好好扮啊,可别给我们丢脸啊~”转身笑着跟上了离歌笑和柴胡。

    看着三人一个个走掉,再加上燕三娘最后的那句话,小梅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咽了口吐沫“额.....你们,哎,喂......”

    常小梅在离歌笑转身未走几步之时,一边拾起一支画眉笔,于手中玩弄着,一边,似是不经意地随口道“昨日之事”离歌笑一顿“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离歌笑神色转而严肃,柴胡和燕三娘二人,又一下子有了一丝警惕,小梅也忘了紧张,看了看常小梅,又看向离歌笑,后者沉声道“明白。”

    常小梅嗤地一笑,上前几步,走到离歌笑面前,见其一脸的严肃,不禁莞尔“你怎么也紧张起来了,你若愿意说,我们也不拦着,只不过姐姐的意思是,这件事往大了说是国事,可往小了说,也搀和了些我们常家的家事,不便让外人知道的太多,而且”狡黠一笑“你觉得,知道这件事儿的人是越多越好,还是越少越好,你自己掂量。”说罢,转身往回走去。

    离歌笑寻思半刻,侧了脸,向常小梅道“我不叫她为难便是”遂出了门,柴胡和燕三娘紧随其后。

    常小梅轻笑一声,回到小梅身边,见贺小梅看见离歌笑三人走了,又有些羞涩为难的神情,忍俊不禁,嘴角含了一抹窃笑,转而装作一派风流,用手指轻轻挑起贺小梅微微低着的头,俯身近视,莞尔“果然是‘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呐~”看着小梅一脸吓蒙了的样子,一笑,放下了手,随意道“没想到,你的扮相倒还不错。”

    小梅放了些心,复而又不安起来“你觉得真的可以么?我唱得真的很烂。”

    常小梅放下画眉笔,从妆台上拿了扑粉,又是一个兰花指,挑起贺小梅的下巴,将其眼下的红妆略微遮掩了些,少了些许娇艳动人,更添素盛不禁之感,继而淡淡道“崔莺莺虽说是倾国倾城容,西子太真颜,但你这第一场毕竟是与张生初会,园内上香也是先为拜祭亡故人,妆容还是不要太艳丽的好。”

    小梅一脸疑惑“你想说什么?”

    常小梅放下扑粉,拿起一枝毛笔,继续帮小梅修饰着柳叶眉“我想说的是,你要是把心思多放一些在戏上面,就没那么多时间紧张了。”差不多弄好了,把笔放下,看向小梅一笑“好了~自己看看吧~”

    小梅转过脸看向镜子,但见镜子中的人:眉梢留意含情目,媚态稍显胜素装。不禁赞叹“果然更加符合场景中的人物。真是谢谢你~”遂用昆腔“‘奴家在此谢过’。”

    常小梅装作一脸的嫌弃“到底是谁教的你戏啊,真是难为他了。”

    小梅柔柔一笑,歉意道“其实我没跟谁学过,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总是听我娘唱《西厢记》,后来便也学会了一些”提到母亲,小梅语气中隐隐带有些伤心“只不过,我娘很早就去世了,之后也就再没人唱给我听了,所以我就自己学”看向常小梅,一摊手“结果就学成了这样。”

    常小梅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哦,这样啊。”

    小梅觉得气氛有些伤感,遂一笑“今后,还要请常小姐多多指教。”

    常小梅很是惊讶“我,你是说让我教你?”

    小梅诚恳地笑道“是啊,昨天晚上,你唱的那段儿《听琴》,虽说我自己唱得不好,可我一听,就知道是行家。指点我肯定是没问题。”

    常小梅谦虚一笑“我那个算什么,下回,我让我爹给你唱一段儿,你才知道什么叫好呢~”

    小梅又惊讶又疑惑“怀远侯也喜欢唱戏?”

    常小梅幸福地笑笑“喜欢啊~可喜欢了~”俯身向小梅,语气神秘“而且啊,最喜欢的也是《西厢记》~”听得这话,贺小梅一时恍惚。

    这时候,郡主府负责戏班的仆役,匆匆地跑过来,向贺小梅一施礼“贺老板,这第一场就快要开始了,您老再加把手,一会儿就该您上了。”

    小梅恍然回神“啊?.....哦。好,我马上就好。”

    那仆役一笑“得嘞,您辛苦。”遂转身离去。

    常小梅看着仆役走远,回身向贺小梅一笑“好了,我就不耽误你上场了,衣服总不用我帮你穿吧~呵哼~一会儿就看你的好戏喽~”遂也转身离去。

第九章 歌舞升平

    小梅看着常小梅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笑了笑,回身又看了看妆,遂起身去换衣服。生辰宴要唱的,是《西厢记》中的几出经典,这第一场,便是《张君瑞闹道场杂剧》中崔莺莺迎月焚香,张生初见崔莺莺这一折,但见这台上唱着:

    [旦云]红娘,移香桌儿近太湖石畔放者![末做看科云]料想春娇厌拘束,等闲飞出广寒宫。看他容分一捻,体露半襟,軃香袖以无言,垂罗裙而不语。似汀陵妃子,斜倚舜庙朱扉;如玉殿嫦娥,微现蟾宫素影。是好女子也呵!

    [调笑令]我这里甫能、见娉婷,比着那月殿嫦娥也不恁般撑。遮遮掩掩穿芳径,料应来小脚儿难行。可喜娘的脸儿百媚生,兀的不引了人魂灵!

    [旦云]取香来!

    [末云]听小姐祝告甚么?

    [旦云]此一柱香,愿化去先人,早生天界!此一柱香,愿中堂老母,身安无事!此一柱香……[做不语科][红云]姐姐不祝这一柱香,我替姐姐祝告:愿俺姐姐早寻一个姐夫,拖带红娘咱![旦再拜云]心中无限伤心事,尽在深深两拜中。

    [长吁科][末云]小姐倚栏长叹,似有动情之意。

    台上,小梅唱得,倒当真是情真意切,想把崔莺莺的含羞内敛,感伤多情尽力表现出来,台下却听得虐心。一个个众生百态,却同是‘惨不忍闻’,不过倒也真应了常小梅说的,无一人吭声。

    归德知府李念摇了摇头,啧啧两声,悄声向一旁的海瑞“唉,这,这怎么唱成这样?这哪个戏班子啊?”

    一旁的海瑞,心知肚明,却不便明说,回礼一笑“这我倒是不清楚,只是进来的时候听人说,这是郡主特意请来的戏班,我看惟克兄还是给郡主几分面子,既来之,则安之吧,啊,哈哈。”侧过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扮作仆役的离歌笑,遂拿起茶杯饮了饮茶,离歌笑顺势装作上前倒茶,低俯了身子侧耳倾听“台上的是贺先生?”

    离歌笑忍了忍笑意“是。”遂见海瑞不忍心却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明白海瑞的意思,但还是要站在兄弟的立场为小梅说说话“海大人,我知道,梅梅的戏,的确是不算很好,但是呢,梅梅他也一直都很努力,我们作为朋友,也要给他点儿鼓励不是。”

    海瑞会意地点点头,感慨地笑笑“嗨,真是人无完人啊,谁能想到,像贺先生那样一个本领出众的人,却在这戏上面.....”无奈地摇摇头,转而更是放低了声音“方才见面仓促,人多眼杂,我想问你,这一次郡主请贺先生的戏班来,只怕不是听戏那么简单吧。”

    一旁有侍女送上瓜果,离歌笑接过,假意收拾残余,沉声道“郡主问了问山西响马的事情”见海瑞一脸的探询,心下做了决定“只是嘱咐我们仔细调查,尽力把事情解决好,别让百姓继续受苦。”

    海瑞感叹一声“是啊,这山西近几年,本来旱情就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如今还多了这些个响马,哎,现下我在淳安,还得再呆上几年,山西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只有靠你们了,我海瑞在此,替山西的百姓先行谢过了。”

    离歌笑沉声道“海大人严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一抬眼,正好看见常初雪的一双寒冷水目,遂低声“海大人,我先走了。”

    海瑞原道,离歌笑怕在此耽搁太久,引人多疑,遂点点头“哦,好。你去吧。”离歌笑起身离去,隐隐觉得,仍旧芒刺在背,顿了一顿,继续走了回去。

    戏台对面,二层小楼的观景廊中,常初雪上着大红交领襦衣、长袖短衣,以海蓝色和金色的缠线勾勒的水莲衬边,主面上,暗用丹青绘了零星梅花,下着海蓝色襦裙,纯色无华,暗以墨绿色丝线嵌了祥云纹理,沉稳华丽,却又儒雅宜人,望见台下席座间离歌笑渐渐走远,便也默默地收回目光,继续观戏。坐在初雪身旁的常小梅已换了一身水田衣,上身以暖色调的桃红、荷粉交织而成,隐隐在胸前和后背处用丹青线暗纹手法绣了两朵绽放的荷花,下身襦裙以海蓝色和荷绿色交织,朴实无华,仅以紫藤色与金色的缠线勾勒了福寿包边儿,愈显得清丽可爱。后面的堂厅里坐着各位官人的夫人和小姐们,大多也在对这戏做着品评,却无一人敢大声叱问。

    常小梅见常初雪收回目光,会心一笑,拾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姐姐还是不放心么?”

    常初雪并不侧目,仍旧观戏,默然道“他知道分寸,除非他想让海瑞也搀和进来。”

    常小梅一笑,放下茶盏,看着台上唱得有滋有味的小梅,揉了揉太阳穴,皱眉抱怨道“以前没领教过,果真唱得不敢恭维。”

    常初雪轻笑了笑,瞥了一眼楼下台前席座间的窃窃私语,略有些自嘲“如今倒是能看出,我这怀阳郡主的面子到底有多大。也好在今日朝中大员没来,只这些个,我尚且还镇得住,若是徐阁老来,恐怕没面子的就是我了。”

    常小梅娇媚一笑,有些沾沾自喜道“不过今日听大哥说,徐阁老虽然自己没来,却也是送了贺表和寿礼来的,难得的缅甸老玉,成色虽然差了些,水头倒是一顶一的好。况且,虽说裕王不能来,但是连张居正和高拱都送来了贺表跟寿礼,裕王那边的面子也算是给足了。

    常初雪微微合目养神,语气却透着肃冷“我们跟裕王的关系切勿张扬,彼此心知即可,否则必有后患。”

    常小梅收敛了些笑意“明白。”

    常初雪缓缓睁了眼,望向戏台上唱得正投入的小梅,微微蹙眉,语气也有了些无奈“这叫人如何听得完。”

    常小梅窃笑了笑“也难怪唱成这样,他自学的么,还能有什么太高的指望。”

    “自学的?”常初雪平添了些好奇“没人教过他么?”

    常小梅看了一眼常初雪,又望向戏台上的贺小梅,想了想,道“刚刚给他补妆的时候,听说,是他母亲生前爱唱《西厢记》,他从小便听着,也算是学了些吧,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就去世了,因此也就再没人可教他了。”

    常初雪望向戏台上小梅,眼神中多了些揣度,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喜爱唱《西厢记》么.....”

    见常初雪若有所思的样子,常小梅很是好奇“姐姐,你怎么了?”

    常初雪略低了眼睑,纤手拾起茶盏,细细品着,语气若有若无“没什么。”

    此时戏台上,已是《崔莺莺夜听琴》这一出,也正是常小梅昨夜唱的那一段,只不过唱念做打皆非,直至天色渐晚,台上则换成了《张君瑞庆团圆》这一本,小梅此时正是“裙染榴花,睡损胭脂皱;纽结丁香,掩过芙蓉扣;线脱珍珠,泪湿香罗袖;杨柳眉颦,“人比黄花瘦”。转场“张生”自是“佳人才思,俺莺莺世间无二”“想莺莺意儿,怎不教人梦想眠思?”。戏台下,席座里的官员少了些许,大多是中途有事先走了的,余下的似乎也乏了,仅寥寥几人偶尔私语几句,四下只闻得丝弦莺语。终到了“自古、相女、配夫,新状元花生满路。”整出方罢了。

    有婢女自楼下上来,至常初雪身旁低首询问“郡主?”

    常初雪已有了些许倦意,侧首问道“大少爷呢?”

    那婢女敛声回复道“还在楼下陪着呢,大少爷嘱咐说,若是郡主乏了,就先回去歇息,送客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了。”

    常初雪略点了点头“嗯,就这样吧,就说我说的‘一切烦劳他做主了。’”

    婢女敛声道“是。”说罢,转身离去复命。

    常小梅一直望着那婢女下了楼,回首时才发现,常初雪已转头离去,起身向常初雪离去的方向道“姐姐这就回去了么?”

    常初雪也不回头,声音飘渺若闻“嗯。”常小梅赶忙回身向还在堂厅里的寥寥几位夫人行礼致歉,遂回身欲追上常初雪。

    常初雪待常小梅追至身旁,侧首向其悄声道“山西那边,听说已经立了昌顺军的旗号,前些时候,还攻打过潞城,虽未成功,当地官员却也死伤不少。今年开春,还去抢了河南河北部分地区,太行山一带,皆为其控,有些难控制了。皇上也越来越重视,如今,已让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常椡,提督雁门等关兼巡抚山西地方,更是派了周边几路人马入晋。徐阶也已经几日没离开内阁了,为的就是山西的事,可见,皇上也是有些着急了。而且如今看来,这姓陈的有坐大的势头,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免生曲折。离歌笑他们,今晚应该就会出发,你一会儿跟他们回去,今晚便一起动身去山西,需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打点好,自有人给你送去。”

    常小梅沉声道“好。”言罢不再跟随,转身自另一边下了楼去。

第十章 偷梁换柱

    此时的后台里,小梅正在卸妆,唱了近乎一天,神色已明显有些倦意,但是心中的喜悦与满足,却是不道而知的。戏班里的其他人,也都卸妆的卸妆,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这时,离歌笑、柴胡、燕三娘走了进来。

    离歌笑行至小梅身旁,略低了声音向小梅道“小梅,赶紧把妆卸了,咱们今晚就出发,先回戏班。”

    小梅正在卸掉头上的饰品,略微惊讶,悄言“今晚,这么快?”

    “嗯。”离歌笑肃然点点头,道“刚才,海大人走的时候,嘱咐咱们尽快出发。听说,山西那儿情况有变,已经不是响马那么简单了,要是任由他坐大了,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所以等不了明天了,今晚就出发。”

    小梅心下了然,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事,复问道“那,那位常小姐怎么办?郡主不是说让她跟咱们一块儿去么?要不要去告诉她一声。”柴胡,燕三娘听罢,皆看向离歌笑。

    离歌笑思虑片刻,决定道“不用了,现在告诉她,她也来不及准备,咱们的东西,老胡和三娘都已经放在你的戏班了,咱们回去就能马上走,小梅她要是知道咱们走了,自然会跟上来的。”顿了一下,又道“再者,她大晚上的,跟了咱们出去,又不回来,太引人注目了。”

    小梅明白离歌笑的用意,起身走到后台中央,向正在忙碌的戏班里的人宣布道“大家一会儿都辛苦一些,咱们今晚就回戏班。”

    戏班里的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愣,其中一个打杂儿的,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到贺小梅面前,语气带些讨好“怎么?贺老板,今儿晚上就回去啊?”

    小梅微微一笑,点点头,却是有些没底气“嗯.....是。”

    那打杂儿的有些为难,语气多了些不情愿“可您看,这东西这么多,一时半会儿的,也收拾不完,咝~况且吧”顿了顿,用眼睛瞟了瞟小梅“这份子钱他们还没给呢。”小梅一时语凝,柴胡一撸袖子想上前教训一下,被离歌笑一手拦住,离歌笑正待上前替小梅解释,后台的门打开了,众人皆向门口看去,是那天送他们来的郡主府护卫,其后还有十个人抬了五个箱子进来。

    郡主府护卫见离歌笑四人的情形,大致猜得几分,一笑,向贺小梅一拱手,语气甚是客气“我家郡主说了,今日这戏唱得不错”柴胡、燕三娘禁不住一笑,离歌笑一脸审视地看着那郡主府护卫“贺老板辛苦了。”

    小梅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回礼“郡主过奖了,应当的,应当的。”

    那护卫侧身用手掠过身后的五个箱子,谦和一笑“辛苦了贺老板一整日,郡主特备了薄礼,还请贺老板不要推辞”转身向随从道“把箱子都打开。”五个箱子一一打开,清一色的黄金锭,戏班里的其他伙计此刻也都围了上来,赞叹不已。

    小梅的眼睛,随着箱子一个个被打开而慢慢睁大,眼睛里,全是金子在屋内烛光的映衬下,闪烁的光芒,情不自禁地赞叹“哇。”抬头见那郡主府护卫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忙收拾情绪,拱手一礼“额。多谢郡主赏赐。”

    那郡主府护卫微微一点头,侧头示意合上箱子,环视屋内一周,微微一笑“贺老板这就要回去么?”

    这一问,小梅更有些不好回答“啊,哦,是啊。”一旁的伙计生怕小梅得罪了郡主府的人,欲上前圆话。

    未待小梅身旁的伙计上前,郡主府护卫一笑,像是十分了然的样子“是了,今儿个大少爷还跟郡主说,徐阁老让人送贺帖的时候问过一句:郡主是否寻得了一个好戏班,哪天,也要请到他府上,给唱上一出,徐阁老是江苏人,更爱听昆曲。贺老板过几日恐怕也要忙了,是该早些回去。”戏班的伙计们听说今后还有戏可唱,都十分雀跃。一旁的离歌笑却微微一皱眉。

    “哪里,哪里。”小梅心道先回去便好,管他徐阁老不徐阁老

    郡主府护卫转身向身后道“来人呐。”言罢,便进来了七八个郡主府的男仆“你们帮他们收拾一下”转头向身边的一个近侍“你去吩咐府里的人备车。”又冲搬箱子进来的那几个人“你们先把赏银搬上车,一会儿一块儿运走。”都交代完了,转身向小梅一拱手“贺老板,您先收拾着,方便走的时候您派人去前院儿里告诉我一声,我送你们回去。”

    小梅忙拱手回礼“多谢,有劳了。”

    郡主府护卫一笑,转身离开时,与离歌笑三人一一点头,出了后台,小梅看向离歌笑,后者微微一点头,示意赶紧收拾,先回戏班,便各自去忙了。待众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已近子时,郡主府的护卫领着小梅一众人向门口走去,出郡主府的时候,门口的将士没有再阻拦,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却紧紧盯着出门的众人,一个一个用眼睛掠过,直至这一众人上车,愈行愈远。小梅依旧和燕三娘坐一辆车里,一侧,燕三娘轻轻撩起车帘的一角,隐约看见郡主府大门前的将士还在盯着他们坐的车看。

    小梅疑惑道“怎么了燕姑娘?”

    燕三娘放下帘子,皱着眉,语气不快“那个门口的老是看咱们的车”见小梅欲掀开车帘,赶忙拦下“哎,别看,小心被他看见。”

    小梅会意,点点头,微微思索了一下,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就感觉他一直在盯着咱们看。”

    燕三娘两臂环抱于胸前,皱眉思索片刻,缓缓道“这郡主,不是跟歌先生认识么,怎么还跟防贼似的盯着咱们。”顿了顿,语气犹疑道“难道,这郡主府里的人还不一样?”

    小梅听得这话,眼睛一转,看向燕三娘,燕三娘见小梅看向自己,便也看向贺小梅,两人眼神交汇,彼此心领神会,齐声道“你是说!”两人至此,皆不再往下说,怕隔墙有耳。最后的一辆车里,柴胡和离歌笑也并不平静。

    柴胡似乎很是焦虑,在车里坐立不安,最后凑近离歌笑,悄声问道“哎,老离,那小子”向车帘外一撇头,指跟着车走的那郡主府护卫“老跟着咱们,待会儿咋走啊?”

    离歌笑仍旧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语气平静“没事,走的了。”

    柴胡听得他如此说,只得又坐了回去,却是依旧焦躁“哎......”

    一行人回到了小梅的戏班,已将近丑时初,小梅和燕三娘下了车,看戏班的门关着,小梅上前敲门,等了片刻,听见门里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门里的声音,显然还带有些困意“来啦来啦,谁啊,这大晚上的”一开门,见是小梅,很是惊讶“啊,贺老板,你们今儿就回来啦。”

    小梅一笑,见打扰了管事的休息,有些不好意思“嗯,是啊。”遂赶紧指了指身后,正指挥人将那五箱赏银搬下车的郡主府护卫“他们都是郡主府的人,那五个箱子是赏银,您先让他们,都给搬到后院库房里去吧。东西放下后,请各位官人到里面喝杯茶,歇息一下。”

    管事的一听有银子,立刻就不困了,喜笑颜开“哦,好好好好”赶紧把门都打开“快请进快请进。”

    随从们将五个大箱子,一个个地搬进戏园子,由管事的领着,陆陆续续沿着廊子进了后院,那个郡主府护卫这才慢慢地跟着进了来,行至小梅近身旁,悄声“请我进屋。”

    这话说得虽轻,小梅却听得分明,一愣,抬眼看向那郡主府的护卫,却发现,那人已掠过他,缓步向后院走去,恍然醒悟,赶忙追上前去“差官大人请留步”那郡主府护卫也顺势止了脚步,侧头看向小梅,似乎原就是有意要等他的“一路上辛苦了,还请到屋里喝杯茶,歇息一下再走。”

    那郡主府护卫听罢,回身向小梅一笑“贺老板有心了,那就叨扰了。请。”说这话时,余光,不经意间,扫了眼跟在后面的离歌笑三人,离歌笑会意,也跟了上去。

    小梅拱手一引,浅笑道“请。”五人径直上了戏台后面的二层小楼,进了小梅的房间,那护卫先一个进了来,小梅随后跟上,柴胡殿后关了房门,只见那郡主府护卫一回身,撕下脸上的面具,原来是常小梅。

    常小梅见四人中,除离歌笑外,脸上都掠过一丝惊讶,俏皮一笑,走到贺小梅身前,埋怨起来“你呦,真够笨的,非让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原来还当你挺聪明的呢。”

    小梅恍然大悟,愧然一笑“竟然连我这个易容高手都被你骗过了。”

    常小梅有些小小的得意“哼~”转向离歌笑“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离歌笑双臂环抱于胸前,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听得常小梅这样问,走上前,微微一笑“其实也不算早,是你送赏银来的时候才发现的。”那时,在郡主府的后台里,常小梅扮的护卫转身出门的时候,饱有深意地看了离歌笑一眼“初雪是个谨慎的人,你那番话明显是给梅梅个台阶下,而下戏后那么短的时间里,能跟初雪在一起的只有你,初雪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另找他人来传话,况且”顿了顿“我想初雪应该已经猜到,我们今晚就会出发吧。”

第十一章 彼此小梅

    常小梅向离歌笑妩媚一笑“聪明”转而有些肃然道“相信你们应该也了解到,山西的情况有变了吧,再不快些去,待那边形势坐大,成了叛军”轻蔑一笑“哼哼,那可就给了朝廷一个,剿灭他们的好借口了。”

    柴胡已有些焦急“哎呀,老离啊。那咱们赶紧走吧。”

    燕三娘鄙视地看了一眼柴胡“急什么急啊,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老是那么冲动。现在朝廷对山西应该十分戒备,我们去之前应该先好好计划一下。是不是,歌先生?”

    离歌笑同意地点点头,却转向常小梅“初雪怎么说?”

    燕三娘怒气顿生“你怎么老是问她,你自己没脑子啊?!”

    “哈哈哈哈!”常小梅扑哧笑了“对啊,你自己没脑子啊?”听得常小梅这样说离歌笑,燕三娘瞪了常小梅一眼,明显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不成什么事都要问我姐~”

    离歌笑见柴胡和小梅也忍不住笑了,无奈地摇摇头“听说,最先派往山西的张炆谨,被大同哗变的士兵刺死后,朝廷又派个叫江巢的,去担任了山西巡抚,也是中看不中用,皇上一气之下也给罢了,换成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常椡。近日里,朝廷又派了大量的兵马进驻山西,各个关口都有官兵检查,而且这件事情,看起来,朝廷十分隐晦,必定不愿意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我们不能以一枝梅的身份入晋。”

    柴胡奇怪道“那咋办?”

    小梅此时也鄙视了一下柴胡“哎呀,胡哥,歌哥的意思是说,咱们要乔装一下。”转向离歌笑“那以什么身份去山西呢?”

    离歌笑微微皱了皱眉“现在还没想好,不过最好不要以寻常百姓的身份进去,现在官府最警惕的应该就是入晋的百姓了,特别是逃荒的。”正说着,瞥了一眼在旁边窃笑的常小梅,疑惑地笑言“你是不是都帮我们准备好了?”

    常小梅眼睛一转,娇媚一笑“姐姐于前年,也就是响马的事刚起来,还没传到朝廷的时候,便在山西潞城县,盘下了一个粮铺........”

    未等常小梅说完,小梅便恍然道“你是说,让我们扮成粮商?”

    常小梅赞叹地向贺小梅点点头“这次你反应倒是挺快的~”

    离歌笑一笑,点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以往地方动乱,正是囤粮压价的好时候,以粮商的身份去倒也不突兀。”转头扫了一眼贺小梅三人,又看向常小梅“可总不能我们四个都是粮商吧。”

    常小梅一摊手,狡黠一笑“具体分工可就不归我管了,姐姐说了,我要完全听从离大侠的安排。不过呢”故意一顿,瞟了一眼燕三娘“听说,姐姐在一开始招雇粮铺伙计的时候,就跟他们交代过,这粮铺的老板呢,是家中独子,而且,娶了一房很”加重语气“漂亮的夫人哦~所以呢......”至此,不再往下说,等着离歌笑安排。

    小梅与柴胡对视一眼,窃笑着问离歌笑“歌哥,这老板娘你想让谁当啊?”刚说完这话,便被燕三娘用胳膊捅了一下““哎呦.....”

    柴胡见小梅被揍,幸灾乐祸之余,也不忘凑个份子“就是就是,谁啊谁啊”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燕三娘。

    常小梅怒视贺小梅和柴胡“喂,你们干嘛光看她,我不是女的啊!”

    小梅惊异于,常小梅也会有想当老板娘的思想“啊,你?”

    常小梅更加怒于贺小梅的质疑“怎么,不行啊。”

    小梅当着燕三娘的面,自然不敢说什么“啊.......额。”

    离歌笑一直在思索,无视一旁人的争吵,突然抬起头,向几人道“这样吧,三娘扮成老板娘,老胡,小梅扮成粮铺伙计,至于你么......”转向常小梅,一时又有些犹豫。

    常小梅嘻嘻一笑,未等离歌笑安排,便走到燕三娘身边道“我么,就扮成老板娘的贴身丫鬟好了~”

    燕三娘自听得离歌笑说让自己做老板娘,心下便是窃喜,又听常小梅这样说,更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

    未待燕三娘说完,常小梅一笑道“怎么,刚说让你当老板娘就不好意思啦~那能怎么办,他”看向离歌笑“又是家中独子,没个兄弟姐妹的,你总不能让我去扮伙计,让他”指向贺小梅“扮丫鬟吧~”听得这话,燕三娘和柴胡都乐了。

    小梅一听把自己也扯上了,又气又无奈“哎你!”瞪了常小梅一眼,转头笑看向离歌笑,调侃道“哎,歌哥,那你扮什么啊~

    柴胡哈哈一笑“哎,我说娘娘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离歌笑无奈一笑“自然就是那个粮铺老板了。”

    燕三娘假装生气“喂,你还不乐意啦”

    离歌笑用哄女孩子的口气道“乐意乐意~”转向常小梅“对了,你跟我们走了,谁跟那帮郡主府的人回去啊?”

    常小梅微微一笑“这个,我自有安排”

    但见常小梅轻轻一拍手,一个人推门进来,贺小梅向那人看去,竟是戏班里打杂的小张,也就是替管事的接请帖的那个人。此人是近几个月才进的戏班,还是管事的给带进来的,说是家乡闹灾,无亲无故的想找个事做,小梅好心,便收留了他,平日里,也就是在戏园子里打打杂,收拾收拾东西,吃住都在戏班里,也没见着有什么异样,如今这般,方才出了一身冷汗——原道,生辰宴这一出,竟是怀阳郡主几个月前便安排好的,足见心思细腻。更惊奇的还在后面,小张进门后,向五人一拱手,随后一手从脸侧撕下一张面具,竟是个女儿身。

    小梅已经完全震惊了“你,你们,他,她......”

    常小梅看了一眼小梅,无视小梅的震惊,语气随意道“那么惊讶干嘛~”说着,与‘小张’进了内室,放下两层垂曼,不消一刻,两人出来,已是偷天换日,打杂的‘小张’扮作了与一枝梅同来的郡主府护卫,而常小梅则是‘小张’的模样。常小梅对扮作‘郡主府护卫’的‘小张’说话时,声音,也已经与原先‘小张’一模一样“你一会儿就跟他们回去,告诉姐姐,我们已经出发了。”

    易容成郡主府护卫后的‘小张’已是个男子的声音“是”说罢,转身出了门去。

    常小梅转向离歌笑“这样就行了~”

    离歌笑点点头,转身向柴胡和燕三娘道“老胡,三娘,你们把采买来的东西,分成五份儿,大家先都各自带着,等快到山西境内,咱们再做准备。还有”环视了一下其他四人“把各自需要扮的衣服准备一下,等出了城就换上。而且,粮商这个身份,大概也只能是,在去山西的路上,用来做做掩护。近来山西局势紧张,连临省都加强了戒备,等进了山西,能不能用上还难说,那边的局势发展变化太快,所以还得带些灾民的衣服,以防计划有变。”

    柴胡哈哈一笑“哈哈哈哈~俺就不用换了,这套正合适,三娘你可就得多带几套了~哎,你是不是把老离的那套也带上啊?~”

    燕三娘瞪了一眼柴胡,但是心里是很美的,转向离歌笑,肃然道“明白了,放心吧。”

    离歌笑向柴胡和燕三娘点点头,转向另一边“小梅啊”常小梅和贺小梅一起反应起来,离歌笑一时尴尬,向常小梅道“额...我说的是他”指着贺小梅,见常小梅一脸的不高兴,只装作不知,向贺小梅道“你一会儿跟管事的交代一下,注意别让那帮郡主府的人看见,就说出去办点儿事儿,时间长一点儿,把郡主府给的赏银都交给管事的,就当是你不在的时候,留给他们的酬劳,戏园子照开,但是别接大户的帖子,开平时的流水席就好了。”

    小梅点点头“嗯,我一会儿就去吩咐”转而语气试探“那五箱金子全都留下啊?”

    常小梅本来就对刚才名字的问题耿耿于怀,怒问“干嘛,舍不得啊!”离歌笑此时也忍不住笑了。

    小梅吓了一跳,尴尬地笑笑“没,没。”

    柴胡却还在一旁搀和“小丫头,你不知道,这娘娘腔平日里就是个掉钱眼里的主儿。”

    离歌笑赶忙打圆场“好啦........”

    常小梅还没等离歌笑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不高兴地嚷道“好什么好啊,走之前必须解决一件事儿。我叫小梅,他”一手指着贺小梅“不能叫小梅,两个小梅,到时候,谁知道你们叫的是谁啊”转向贺小梅,一叉腰“你不叫贺云虎么!改回去,不许叫小梅。”

    小梅第一次遇到这样霸道,让别人改名字的人,不服气了“我就叫贺小梅!要改你改,为什么要我改?”

    孰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常小梅极力争辩道:“我本来就叫常小梅!你的小梅是你自己取的艺名,再改个艺名不就完啦,干嘛跟我抢。”

    小梅被说的不好反驳,又不想把自己艺名的由来说出来,赌气道“改就改,哼。”转头出了屋子。

    常小梅转头看见离歌笑、燕三娘和柴胡的脸色都不太好,也感觉自己有些太强势了,但碍于面子,又小声嘀咕起来“本来就是么.....”

第十二章 夜遁京师

    离歌笑三人皆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各自去准备了。都准备好后,五人从后门悄悄离开了戏园子。因为戏班子在城西北,较近的是西直门,再者就是阜成门和德胜门。五人一路上悄声细步,并谨防着巡夜人,正行至一街道拐角,转见一打更者正往这边行来,忙躲进胡同里。

    常小梅悄声问离歌笑“喂,你到底要从哪个门出去啊?”

    离歌笑略一思索,道“西直门吧,那里的守卫较为松散。”

    小梅看了一眼离歌笑,不安道“歌哥,你不是说要我们硬闯过去吧?”

    常小梅听得这话,隐隐一笑,悄声向离歌笑道“跟我来吧,走阜成门。”说罢,转身向胡同里走去。

    离歌笑稍顿了一顿,一撇头,四人跟了上去,五人辗转来到阜成门下。沿墙根,悄悄走到城门旁的一个小屋里,里面满是巡逻用的器具,原来是城门专用的储物间。屋子最里面,是一面石墙,上面,方方正正浮雕着一幅寒梅图。常小梅走到那面墙前,掏出了那块,前日里,她扮作郡主府护卫接小梅一行人进府时,给守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的侍卫看的,雕有梅花的令牌,将令牌,轻轻扣在了那幅梅花图中,最长花枝上的一朵梅花上:原来,只有那朵小梅花是略凹下去的,其他都是凸起来的浮雕。扣上之后,那令牌竟吸在了梅花图上。常小梅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那幅寒梅图竟是一扇石门,逆时针转了九十度,露出一道伸向地下的石阶。

    小梅一脸的惊讶“这!这是!”与一旁的柴胡,燕三娘对视一眼,两人也皆感到惊讶。

    离歌笑却似乎见怪不怪,用余光看了小梅、燕三娘和柴胡一眼,一脸的平静“这是怀阳郡主府,地下联络网的密道之一。那雕有梅花图的门上,只有一朵梅花是凹雕而不是浮雕,也只有那一朵中,含了足量的铁,不易察觉,开门用的令牌,是用一种磁石雕凿的,所以能够吸附在上面,也因为磁石有限,不易仿造。”

    常小梅转头笑看向离歌笑四人,一招手,道“走吧,从这里出去。”遂先行下了石阶,离歌笑四人赶忙跟上,待四人都进入石阶后,拍了一下走在最后面的小梅“哎~等一下,拿着这个”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两个火折子,将其中一个递给贺小梅“你走前面去,我关门”说罢,从浮雕上拿下那个牌子,石门便又关上了,一瞬间四下漆黑,待常小梅与贺小梅都点燃了火折子,便又足以看见道路,贺小梅转身走在最前面,常小梅在最后指了指前方“沿着走就行了。”

    五人沿着石阶下行了一些时候,密道里的路便平坦了很多,直行了一段时间道路忽地向左一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路又微微向右一拐,便又这样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了些上坡的走势,待到尽头时又是一处石门,还是一幅梅花图,如法炮制,五人方才出了密道,谁知迎面却是一尊佛像的背身。绕过佛像,才发现竟是郊外的一处孤庙,常年无人瞻仰,早已蛛丝满雕梁。出了庙门,天边已是微亮,如今入了深秋,淡淡的晨雾,朦朦胧胧地带了些寒气,五人又刚在阴暗潮湿的地道里走了许久的路,周身已是发热,这一出来一下子便结了些许露水,秋风一吹,不由得都打起了寒战。

    离歌笑搓了搓手,向前方望了望,转头向正在摩挲身子的四人道“前面有个集市,咱们去那里买辆马车,然后出发。”

    柴胡疑惑地问道“老离啊,坐马车太慢了吧?要俺说直接买五匹马不就完了。”

    “哎呀,胡哥”小梅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咱们是扮成粮商去的,你见过哪个粮商是自己骑马走的,关口的一看就有问题,到时候不就全露馅儿了。”

    离歌笑一笑“是啊,老胡,着急也不在这一两天,咱们一开始走的是大路,关口查的严,得谨慎一些,到时候咱们过了石门就换马。”

    常小梅正因为寒冷而搓着胳膊想暖和回来,听得这话,转头向离歌笑“那你想怎么进山西?”

    离歌笑转身双手环抱于胸前,微微皱了皱眉,沉声“平顺县在晋东南,我们只有南下河北,在接近山西的时候,再从太行山里穿过去,看到时候的情形吧,说不定,咱们得直接混入平顺县的那帮响马里。”

    五人相视一眼,都同意了这条路线,遂向前方集市走去,待五人到达集市的时候,市集才刚刚开业,少有人来,离歌笑大致扫了一眼,见偏僻处一个马市刚刚开门,侧身向小梅和柴胡道“你们去买两个脚力快,且耐劳的马车,其中一个车厢要大一点儿的,买下后到”手指向西侧一个卖箱子的摊位,几人都向那儿望去“那儿找我。我和三娘过去买点儿东西。”

    柴胡和小梅点点头“恩,好。”应下后,转身去办事。

    燕三娘走近离歌笑,疑惑道“你买箱子干嘛?”

    离歌笑不置可否地一笑“买了你就知道了”说罢便向那卖箱子的摊位走去,燕三娘摇摇头,只得跟上,常小梅却是跟在后面若有所思。

    离歌笑三人走到市集西边不远处的一个卖箱子的摊位,因为是一大早,摊位前还是冷冷清清的,老板坐在摊位前的一个桌子后面,看样子似乎还没睡醒:一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一边时不时地打着哈气,见离歌笑、燕三娘和常小梅三人真正走到眼前了,却还是不起身,一脸的不耐烦。

    离歌笑倒也一脸的无所谓“老板,您这儿有樟木箱子么?”

    那老板瞥了一眼离歌笑“有眼睛不会看呐?!真是!”

    燕三娘一时被拱起火了,上手一拍桌子“怎么说话呢!”

    那老板一下子被燕三娘给拍起来了,明显有了些畏惧,缩头缩脑的,却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本来么.....这么大的幌子在那儿挂着,不会看呐。”说话间,瞥了一眼挂在旁边的幌子,上书‘上等樟木箱’。

    离歌笑无奈地看了一眼燕三娘“火气别老那么大么。”燕三娘明显不服气,叉腰伫立一旁,表示不管了,离歌笑倒也不在意,只是继续问老板“那麻烦您帮我拿四个樟木箱子”说着,从怀里拿出了常小梅曾经用来开密道的那块儿黑色梅花牌,放在桌子上,常小梅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一瞥燕三娘,后者一副寥若无事的样子,只得怒视了一眼离歌笑,复而嘴角又平添一抹无奈地窃笑。

    那老板拿起离歌笑放下的牌子看了看,眼神里的懒散,一晃而逝,审视地打量了离歌笑一眼,点点头,向摊位后面停着的货车走去,上面用草绳绑着五六个樟木箱子,老板走到货车旁回头望向离歌笑,离歌笑一笑,一撇头,常小梅和燕三娘互视一眼,向那边走了过去,离歌笑随后也跟上。

    老板的表情略有了些严肃,眼神也不是太涣散了“您看这几个行么?”

    离歌笑上下看了看几个箱子,拍了拍其中一个,声音闷闷,明显里面装着东西,一笑“行,全都要了。”

    老板淡淡一笑“您是就这么拉走,还是我帮您去找辆车?”

    离歌笑一笑,回头望去,见柴胡和贺小梅已经赶着两个马车往这边来了,两人没有将车停在摊位前,而是直接赶到了离歌笑身边,两人下了马车,站到离歌笑身边,离歌笑回头向那老板道“不用麻烦了,帮我们装上车就行了,都装在”指着其中一个稍大一些的“那辆车后面的货架上,放不下的再堆车厢最后面。”

    老板点点头“好嘞。”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年轻人“哎,你们几个,过来,把这些箱子都装到那辆”指稍大一点儿的那辆“车上去,动作快点儿。”

    看伙计们一个个把箱子装上车,离歌笑转头一脸的询问“对了老板,一共多少钱?”

    那老板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只是将那黑色的,雕有梅花的牌子还给了离歌笑,转身帮忙搬箱子去了。反观离歌笑,似乎也没有因为老板的这个反应而感到惊讶,只是垫垫肩,随意一笑。转眼,一行五人已在路上,离歌笑和小梅,驾着载有四个樟木箱子的车,柴胡驾着另一辆车,载着常小梅和燕三娘,两辆马车并驾而行。五人皆已换上了乔装的衣服:离歌笑一身便装,外罩了一件深棕色略显厚实的绢布棉袍,里面穿着蓝色细布大襟袍衫,袖口处隐隐绣了些祥云团纹,再无过分修饰,着一顶马宗帽,乍一看去,竟有了些儒雅气质。一旁的小梅则是仆役装扮,粗布麻衣,外罩了件粗布棉袄,虽早已过了午时,但仍有些余热,便半挽了袖子,将头发上束于头顶,用布带绑住,有一搭没一搭地驾着马车,神情有些黯然。

    离歌笑侧目看小梅的脸色不太好,心知为何,却还是有些顾念常小梅的任性,悄声问道“小梅,还在为名字事儿生气啊?”

第十三章 辗转渡关

    小梅一时恍然,复而又像是赌气似地不做声,顿了顿,似乎又觉得,不干离歌笑的事情,不该给他脸子看,方才喃喃道“没有啊。”

    离歌笑知道小梅在赌气,一笑,仍旧悄声道“忆卿还是个小孩子,别跟她计较。”

    小梅听得疑惑,却也知道离歌笑用心良苦,也悄声问道“忆卿?”

    离歌笑凝视前方,缓缓点点头“是小梅在十四岁行笄礼的时候,怀远侯给她取的字。”

    小梅仍旧疑惑“可是,女孩子行笄礼取字,一般不都是正宾给取的么,怎么怀远侯自己......”

    离歌笑微微皱了皱眉,若有若无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当年她行笄礼,我还偷偷去看来着,当时常小梅的奶奶是正宾,听说已经给她定了字,因为给初雪定的字是‘惠善’,所以给她妹妹定的是‘惠稚’,可还没等她老人家正式宣布出来,怀远侯就先一步,恳请他母亲为小梅取‘忆卿’为字,不过,当时看来,怀远侯夫人和老夫人似乎都不是很赞同,只是碍于怀远侯执意如此,老夫人不想因此坏了笄礼,方才同意。”

    小梅似乎已经不是很在意名字的事情了,眉宇间的愁容也似乎变了些味道“原来是这样。”

    两人正说着,旁边的车帘被撩开来,燕三娘探出头来,向离歌笑道“哎,歌先生,你怎么知道那卖箱子的看了那牌子就会把箱子给你?而且我刚才看了,这里面装的全是粮食,好像是特意给咱们准备好的。那个老板又怎么会知道有人要来买箱子?”

    小梅靠近燕三娘那辆车,被这问题勾起了兴趣,遂也忘了刚才的讨论,一笑,向燕三娘道“燕姑娘,你想啊,郊外集市主要是为城里的平民百姓提供生活用品的,也就是说,都会是些常见的且生活必须的一般用品,不会有像这种很讲究的樟木箱,还有,商贾进货或者官家买东西也都会是在城里,不会赶早去集市的。所以说,刚才那个摊位在那里绝对是有目的的。”

    燕三娘略作思考,点点头“这倒是说的通,可是.....”

    常小梅此时已把面具撕了下来,把车帘撩得大了些,与燕三娘一同挤在窗口,未等燕三娘说完,抢着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箱子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呢?”

    小梅一看见常小梅出来,便缄口不言了,把头侧向另一边,只见从离歌笑那一侧飞来一物,被燕三娘一手接住,原是一枝梅:方才,老板走到货车旁回头望向离歌笑,离歌笑一笑,一撇头,常小梅和燕三娘互视一眼,向那边走了过去,之后离歌笑从桌子下捡起一枝梅,一笑,跟上了常小梅和燕三娘。

    离歌笑语气随意道“本来去那摊子只是有些犹疑,还不确定,看见这个就确定了”语气戏谑“我可是问过价钱的,他没要而已。”

    常小梅轻笑一声“呵哼,为了你这一股子东风,那么多都准备了,还差这几两碎银子么。”

    常小梅话毕,见贺小梅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自己,自觉没趣,退回了车里。燕三娘看着常小梅退回车里,看了看还扭着头的小梅,无奈地摇摇头,也退回了车里。但见,燕三娘已换了身倩碧色绢布女衫,下着一条黛青色十幅月华裙,裙幅下边一、二寸部位缀以一条青色花边,腰上挂一根墨青两色丝带编成的宫绦,随意地在中间打了几个环结压在裙幅上,因是在车里,只略披了件短袄,发式也换了富贵的牡丹鬓,于耳鬓上别了朵嫩粉色的茶花,有了一番别样的妩媚动人。相较于燕三娘,常小梅就显得素净许多,浅粉色的绢布女衫,下着一条黛色六幅裙,腰间用棕色的丝带挽了个简单的绦子,上身披了件粗布短袄,神色有些闷闷的。

    燕三娘略看了看常小梅的神色,扑哧一笑,用手拍了常小梅的肩膀一下,笑道“怎么了,还跟梅梅赌气呢。”

    常小梅手里玩弄着绦花儿,抬头看了燕三娘一眼,赌气“还是个男人呢,一点肚量都没有。”

    燕三娘侧过脸,轻轻撩起车帘一角,看了一眼旁边车上正与离歌笑说话的贺小梅,无奈地叹口气,回过头来,一笑“你那么霸道,谁敢跟你抢。”

    常小梅本来想狡辩一下,看燕三娘一脸的调笑神情,娇笑一声,玉指于空中轻绕几圈,曼妙道“有你霸道么~听说有时候,你连男人喝酒都要管啊~”

    燕三娘秀眉一扬,玩笑似地要打向常小梅,佯装怒气,其中夹杂了些羞赧“我让你再说!”

    常小梅抬手一挡,借势制住燕三娘,轻笑“还说不霸道,连说都不让说呢~~”

    此时,车子突然减了速度,燕三娘和常小梅一齐侧倒在车里,燕三娘怒问“大块头,怎么驾的车啊!”

    车前的帘子撩了起来,柴胡探进头,一脸严肃道“到关卡了,小心点儿,看上去查的挺严的。”

    燕三娘一点头,起身,撩起车帘向前方望去,只见前方关卡处,正在排队查验通关路引,侧眼瞧向离歌笑的那辆车,一使眼色,贺小梅点点头,将车换道到了柴胡这辆车的后面。最后,两辆车都停了下来,燕三娘那辆车的车厢后门一开,离歌笑探进身来,从怀中拿出两份路引,交予常小梅和燕三娘。

    离歌笑悄声道“咱们就快进河北了,这是第一道关,这里离京城近,查的严,都小心一些,别起冲突”说话时,眼神向燕三娘和常小梅都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常小梅与燕三娘对视一眼,一笑“放心啦,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撇了一眼燕三娘“你担心她好了。”

    燕三娘怒视了一眼常小梅,转头目光沉着地向离歌笑,悄声“放心吧。”

    离歌笑点点头,关上了车门,略等了片刻,车子缓缓向前移动了稍许,便又停了下来,如此反复,方到了关卡,猛然间,常小梅那辆车的车门嚯地被打开了,常小梅和燕三娘向门口望去,只见,是一个消瘦的官差,开门时一脸的不耐烦夹杂着些许傲气,一见得车里的常小梅和燕三娘,脸上先是有了些惊奇,转而又添了几许玩味,脸色和缓了许多,却非善容,转头看向一旁刚刚明显想要阻拦却没来得及的离歌笑和贺小梅。

    那官差一手摩挲着脸颊,语气调侃“我说这干嘛遮遮掩掩的,原来这里面,竟然还有俩美人儿。”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常小梅。

    离歌笑一脸的讨好,语气谦卑“呵呵,出门在外做生意,女人家的总有些不方便抛头露面,我们这可都是正经的生意人,跑点儿小买卖,还请官老爷多通融通融”说着,从怀中拿出三份路引“这是我俩”指了指贺小梅“和前面那个车夫”指了指正走过来的柴胡“的路引。”

    官差顺手接过离歌笑手中的路引,可眼睛,却还在打量着常小梅,神情隐约有些雀跃,可语气却装得很正经“说什么通融不通融的,有路引,自然是要放你们过去的,我们这儿,可都是按规矩办事儿,懂‘规矩’,这事儿啊,就都好说”说罢,瞥了眼离歌笑的路引,路引是常初雪给离歌笑的,附有两京布政使司签署的公文,遂收敛了些,将路引还给离歌笑“恩,行了,行了,知道了”转头看向常小梅,一脚踏上车厢,探身车内“不过,这个小美人儿有没有通关路引啊~”说着伸手摸向了常小梅的脸颊。

    常小梅自小养尊处优,动辄做事皆是以我为尊,哪里经过这等调戏,方才已隐忍了半天,如今银针在手正要发作。后面的贺小梅见形势不对,暗中发出一颗铁莲子打中前面停驻的马的屁股,马一时受惊,欲向前走起,整个车厢也跟着向前移动,常小梅和燕三娘被带得一个踉跄,最可怜的是那个官差,这一脚已稳稳地踩在了车厢里,可另一脚还在地上,被这一带,直接摔在了地上。柴胡见状,赶忙回身跑到马旁边将马稳住。常小梅和燕三娘看罢,心中窃喜,却忙忍着笑意,装作受惊之状。贺小梅则趁势赶忙扶起官差。

    小梅一边扶一边赔不是,语气慌张却还是小心翼翼“哎呦,官老爷,您慢着点儿”一边说,一边给官差掸身上的土“您看我们这马,刚才赶了半天路,连晌午饭也没来得及吃,大概是饿了,那儿闹脾气呢,没伤着您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悄悄放在官差手里,官差抬眼看了看贺小梅,一时诧异,却见贺小梅一笑,悄声“您看这后面的人”官差瞥了一眼车后,陆陆续续已排了不少人“也等不少了,我们也得赶路,要不然赶不上宿处了,您这儿也辛苦了半天,我们的路引也都齐全,这点儿银子就当是孝敬官爷们喝酒了,给您陪个不是。”

第十四章 冰释前嫌

    官差寻思着,一个伙计,随手就是一锭银子,路引又是两京布政使司的,这粮商来头不小,况且货物也都合规,耽搁了这么半天自是没趣儿,遂又掸了掸土,瞥了眼车里的常小梅和燕三娘,看向离歌笑,不耐烦地道“她们俩的路引呢?”

    燕三娘听罢,向常小梅索了路引,与自己的一并递上“有有有,在这里。”

    那官差也懒得看了,悄悄把刚才小梅给的银子放进兜里,摆摆手“行了行了,过去吧。”说罢,转身回了关卡。

    离歌笑赶忙跟在后面施礼道谢“多谢您了。”遂向小梅和柴胡使了个‘快走’的眼色,转身回了车上。

    贺小梅上前关了燕三娘那辆车的车门,门渐关上时,看见常小梅一脸的感激,一笑,合上了门,与离歌笑一同驾了车,跟上了已经向前行驶的柴胡的马车,徐徐过关。弦月高挂,天色渐暗,离歌笑一行没有赶上歇脚的客栈,只好露宿林间,两辆马车,离歌笑和贺小梅、柴胡挤在运货的大车里,把空车厢让给了常小梅和燕三娘。

    燕三娘正吃着干粮:大饼,瞥了一眼常小梅,后者若有所思地吃着干粮,遂用胳膊捅了一下常小梅,问道“怎么了?”看了一眼常小梅手里没有被吃多少的大饼“不好吃?”

    常小梅一开始没明白,见燕三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饼,恍然,讪然一笑,寻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一旁的包裹,拿出一个用麻绳绑扎好的布包,解开绳子,顿时,车厢里隐约充斥了一股子诱人的香气。从里面拿出来一块儿,竟是个腌肉干。

    常小梅一笑,道“这还是两年前,在老家那边,跟父亲一起腌的肉干,现在味道刚刚好,出来的时候带了些,就是想路上吃的,偏巧还忘了,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将袋子递给燕三娘“你尝尝~~”

    燕三娘被香气吸引,接过袋子,拿出一块儿来,尝了一口,一脸的惊奇,连连点头称赞“还真是不错。”侧头撩开车帘,看见离歌笑的车里透着隐约的灯光“歌先生他们应该也正吃饭呢。”回过头来向常小梅“给他们也送一点儿过去,让他们尝尝吧。”

    常小梅一脸的无所谓,语气随意“有人想借花献佛,我是不介意喽。”

    燕三娘被看穿似地低头一笑,略顿一顿,缓缓抬起头看着若无其事的常小梅,寻思地审视一番,恍然道“我想借花献佛是不假,不过,有人若是无事献殷勤,那就......”不再说下去,戏谑地看着常小梅。

    常小梅没想到竟被看穿,伸手上去欲夺回袋子,佯装生气“不去算了。”

    燕三娘赶紧躲过,嘻嘻一笑,无奈地摇摇头“去去去,我不是还得借花献佛呢么~~不过,你不去,可别后悔哦~”

    常小梅一撇头,佯装不耐烦地挥挥手“要去就快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心知肚明地一笑,转身下了车,向离歌笑那辆车走去,还未到车前,猛一回头,看见常小梅正小心翼翼地撩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窥视,看见燕三娘回头,赶紧缩回去。燕三娘一笑,走到离歌笑的车前,敲了敲车厢。

    离歌笑打开车门,一看是燕三娘,惊讶了一下,问“怎么了?”

    燕三娘一笑“给你们送好吃的来了。”

    离歌笑也一笑,让开身子,燕三娘用手一撑,跳坐上车,看见车厢里,柴胡和贺小梅也正背靠在车厢一旁吃着干粮,车厢虽然不小,但毕竟后面还堆着两个车尾放不下的箱子,离歌笑回身坐下后,燕三娘要想进车厢就有些困难了,只得坐在车厢外的驾座上,一扬手,将布袋子扔给柴胡。

    柴胡一把接住,扯开袋子的束口,放在鼻子下一闻,赞道“哈哈~好香啊~三娘,够哥们儿,还想着我们呐~”

    燕三娘一仰头,自得道“那当然~”

    小梅也侧头闻了一下,窃笑道“胡哥,我看人家燕姑娘只是‘顺道’给咱们带的,真正要给的在那儿呢”眼神看向离歌笑,笑嘻嘻“咱们俩呀只是沾光而已。”

    柴胡瞬间领悟“哈哈哈哈,我看也是~”

    燕三娘轻轻摇摇头,一脸‘中计了’的表情看着贺小梅,一笑“这你可就说错了,这腌肉干可不是我的。”

    柴胡疑惑道“那谁的?”燕三娘一撇头,示意旁边常小梅待的那辆车,离歌笑已然明白,不禁一笑,柴胡转头撩开车帘,正好看见同时往这边瞧的常小梅,后者赶紧躲开。这下连柴胡也明白了,把布袋子往贺小梅怀里一放,调侃道“原来是沾了你的光啊~~娘娘腔~”

    小梅早已明白,心下除了惊奇外还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只是在兄弟面前不好表露,只是喃喃“那就大家一起吃么”顿了顿,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块方布,伸手从布袋子里掏出十几块腌肉干,用方布包好,再把布袋子重新扎好,扔给燕三娘,一笑,示意了一下手里用方布包好的腌肉干“我们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们吃吧。”

    燕三娘一手接住,看了一眼手里的布袋子,满意地点点头,笑言“算你还有良心~走了~”说罢跳下车,回了自己车里。

    柴胡眼望着燕三娘下了车,一手抢过小梅手里的腌肉干,从中拿了两块儿,剩下的扔给离歌笑“别老攥着了,让俺们也尝尝~”

    离歌笑一手接住,拿了两块,又把剩下的扔给了小梅“这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小梅啊,你这又拿又吃的,就别跟她倔着了。”

    柴胡一边吃,一边点头,听了这话,接道“哈哈哈哈,俺也吃了人家的,替她说一句,小丫头虽然脾气大点儿,嘴狠点儿,其他的倒还没的说,你也别老跟人家板着张脸了。”

    小梅隐隐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的芥蒂其实差不多已经消除,拿了一小块儿腌肉干放嘴里,一笑“胡哥,你这才叫吃人的嘴软吧~”被柴胡胳膊捅了一下“哎呦。”

    离歌笑一笑“说真的小梅,别生气了,忆卿是小孩子脾气,你多担待些。”

    小梅已经吃完了腌肉干,细细地用巾布擦着手,点点头,诚恳道“知道了,歌哥,其实后来也没怎么怪常姑娘,只是每次都感觉她盛气凌人的,所以就......”

    柴胡已经吃完了两块儿腌肉干,用手抹抹嘴,又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副十分了然的样子“大小姐么,肯定娇气,一看就是从小被宠的。娘娘腔给她点儿脸色也不错,杀杀她的傲气。”

    离歌笑斜了身子,将包裹垫在身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着,语气淡淡地道“老胡啊,别那么早下定论,多接触接触,忆卿是个挺好的姑娘。”双手环抱于胸前,披了外罩,渐闭了眼“行了,都早点儿歇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柴胡和贺小梅这才发现早已夜黑风高,也各自收拾,找了位置凑合歇下,一宿无话。转眼又是一日清晨,林间传来阵阵马蹄声,并夹杂着车轮碾过道路的声音,离歌笑一行驾着马车由远处匆匆驶来,不知不觉,几人已走了数日,关卡也过了许多,不过大多相安无事,顺顺利利。

    柴胡一边驾车,一边侧头向离歌笑那辆车“我说老离啊,咱们过保定也有几天了,眼看就要到石门了,到底换不换马啊?俺看这车的脚力倒也真不赖。不比那马差,而且晚上还有个歇脚儿的地方,不用为落脚的地儿发愁,俺看也挺好的。”

    离歌笑驾着车,也不转头,眉头微锁“等到了石门,打听打听情况再说。”说着又催着马前行。

    正行着,前方,隐约能看见有些迎面而来的人,行进的速度倒是不快,像是步行外加推着车的。柴胡伸头望了望,向离歌笑“老离,前面好像有人过来。”

    离歌笑点点头,也看向前方,手里的缰绳紧了紧,向柴胡道“恩,老胡,慢点儿,看看怎么回事?”柴胡也将车慢了下来。

    小梅虚目看向前方,眉头微微皱了皱,道“好像是一些百姓。还推着车呢。”

    离歌笑也遥遥望向前方,同时将车速又缓了缓,侧头悄声向小梅道“恩,过去看看。”

    燕三娘从车里探出头来,疑惑地问柴胡“怎么慢下来了?”

    柴胡向前面一伸头,道“有人过来了。”燕三娘绕过柴胡向前看去,皱了皱眉退回了车里。

    燕三娘退回车里,常小梅也疑惑地向燕三娘“怎么了?”

    燕三娘的表情,似疑惑也有些警戒“前面来了一群人。”

    常小梅听得这话,又见燕三娘是这般表情,很是惊异“啊?”起身,坐到燕三娘那一侧的车窗旁,撩开车帘,向前望去,隐约见得,是一群衣着褴褛的百姓,有老人、壮年,也有年轻的妇人和幼小的孩子,壮年和年轻妇人大多背着包裹,壮年中,还有个推着板车的,车上坐个抱着孩子的老人,常小梅一时犹疑,向离歌笑那方问道“是不是逃荒的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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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介绍:
本文为原创《怪侠一枝梅》后续剧情,总共分为五个大单元和几位主要人物的个人番外,五个单元分别(暂定)为《平顺大劫》【已完结】《明宗疑云》【已完结】《沈园过往》【撰写更新中】《福建倭患》《五家恩怨》。衔接原剧结尾,以山西响马案为线索,展开四位怪侠的身世之迷,补充完善剧中未曾解释清楚的背景,在原剧的基础上扩展出的原创情节,番外会延续到明朝灭亡,一代怪侠终将成为传奇。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怪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