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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猎国全文阅读

作者:西门晓生     庚子猎国txt下载     庚子猎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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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或为匪

    光绪二十二年即公元1896年三月初二,春雷阵阵,春雨如油,位于陕西、河南、山西三省交汇的陕西省潼关县安乐乡桃家村迎来了入春的第一场雨,对整个冬天没有下过几场雪的豫陕晋大地来说,因为这场宝贵的春雨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北风吹在人的脸上,略微有些寒冷,万物伊始,初像更新,林间偶有觅食的小动物也开始探头探脑起来。

    细雨斜风,大清朝的秦川子民心中期盼着能有个好年头。

    距离潼关六十里外的安乐乡大黑山一条林间小路上,两个人披着笠衣蹲坐在枯草之后,远远地望去,与那枯草融为一体,就像两蓬枯萎的隔冬蒿草。雨水拍打在蒿草之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笠衣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颤,相视苦笑起来。

    这两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另一个是年轻后生,两人眉目之间依稀相似。仔细看一下那年纪大的颤抖着双手,手中的柴刀也握得不稳。反观那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年轻后生,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不羁的冷笑,他坐在一块木墩子,手中的一把菜刀翻来覆去地在一块石头上擦磨着,发出吱吱吱的磨刀声。

    这年轻人叫做曹跃,以前人们叫他曹大傻子,不过自从三个月前,大冬天去黄河冰面上凿冰打渔却不幸落入水中侥幸得救后,曹大傻子就变了一个人一般。他接二连三地把村子里的闲汉揍了一顿,成了桃家村新的村霸,并就此宣布谁再叫他曹大傻子他就把谁打成傻子。村里人本本来就有欺软怕硬的习惯,见曹大傻子脑子忽然好用了,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接受了他强悍的一面,更是当他的面只敢称呼他为曹二郎。

    现在曹跃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冷,便搓了搓手,翘首企盼着什么人的到来。

    在他的身后是局促不安叫做曹老汉,是曹越的亲生父亲,看上去五十多或者六十了,但实际上曹老汉才四十岁。作为黄河上的老纤夫,岁月的打磨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满脸的褶子和充满忐忑的表情,时不时伸长脖子探出去的小心翼翼,无不说明了他此时内心的恐惧。他颤抖的双手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害怕儿子的劫道带来杀身之祸,他被官府杀了没什么,但是儿子还年轻,他不能死啊。

    曹跃在地上寻了一个刚刚长出的嫩草,衔在口中,品尝着嫩草的甜美,安慰说:“爹,你回去吧,这事儿我一个人干就行。您老本来身子骨就不好,还不回去好好休息,要我怎么劝你才好啊。”

    早春的空气中透露的湿气让曹老汉嗓子骤然其痒无比,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捂着嘴继续劝说:“我儿啊,咱们干这打家劫舍的买卖,可是要杀头的啊,跌这不是担心你嘛。咱们老曹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可不敢这么干啊。”

    “祖祖辈辈本分?哼哼!咱家祖祖辈辈都是黄河边给人拉纤的,能不本分吗?”曹跃单单地说道。

    曹老汉听儿子反驳的话之后一愣,感觉有些羞愧,是啊,做老纤夫的,有什么不本分的,儿子都十八了,自己家穷的连个说媒的都没有,哪还有脸提本分二字。

    曹跃看到曹老汉低下头,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了父亲的自尊心,连忙说道:“爹,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啊。”

    曹老汉道:“你是我儿子,哪有老子生儿子气的,咳咳咳……”

    曹跃道:“那何大夫说要想治好你这病,至少要三十两银子,还免了咱们的诊金。要不是逼得没法子,我也不会做这杀头买卖。爹,要是咱们大清国的皇帝帮你治病,我肯定做一个顺民。只不过当顺民就得顺应天命,凭啥咱们要顺应天命?爹你老老实实一辈子,凭啥你到老的时候就得了这个病。爹,我不甘心,我不甘!”

    “你娃啊,脑子开了窍开多了,也不知是福是祸。”曹老汉无奈地摇头苦笑起来。

    三个月前自己的傻儿子掉入水中被人救起来,之后就开始疯言疯语,什么漂流、驴友、穿越之类的。曹老汉无奈请了乡上的著名神婆来给他招魂,岂料到这傻小子忽然之间就学会了一身的武艺,十七八个村里壮小伙子降不住他。后来还是他自己打累了,然后忽然一个激灵倒在地上,爬起来就说刚刚自己是天上的二郎神附身,现在二郎神走了。

    而傻了十八年的儿子忽然变聪明,当真爹的曹老汉以为是祖上积德。

    这曹跃自称是二郎神的徒弟,在村里先是打服了村里闲汉,成了村子里的谁都不敢惹的主儿,再也没有人敢叫曹跃曹大傻子了,然后召集人上山打猎,抓了不少猎物。

    从过年到现在,自己家里伙食倒是丰富极了,村里的小伙子渐渐地都都服他,尊他为曹二郎,意为二郎神的徒弟。

    只是儿子最近行事风格越来越大胆,因为自己得了肺痨病,居然要绑票安乐乡王大财主的三儿子。他叹了一口气,呼吸着湿润冰冷的空气,努力压制住了气管里奇痒的感觉,生怕打扰到干儿子的“劫道大业”,无论儿子是傻子还是聪明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总归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受罪,曹老汉拖着病体也要守在儿子身后。

    曹跃站起来眺望了一下,没有人来,又重新坐到了木墩子上,回身温声说:“爹,这边风大,你不如……”

    曹老汉坚持道:“儿子啊,我得在这里照看着你,万一你有个闪失……”

    曹跃笑道:“爹,你且放心吧,我有这个。”说着掏出了这三个月精心打造的一排飞镖,笑嘻嘻地摆弄了一下,忽然右手一扬飞刀一闪,一只刚刚从洞里露头出来觅食的兔子很不幸地被飞刀击中,蹬蹬两下腿儿死了。

    曹跃兴奋地跑了过去,把兔子拎了回来,浓眉大眼的脸上绽放出满足的笑容说道:“运气不错,爹,今天就算是没劫到什么王老三,有这只兔子也不错了,这才叫做守株待兔,哈哈哈哈。”

    “你啊,都十八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曹老汉苦笑着应和说,他心里还是不同意儿子做土匪劫道,无奈儿子是个安生不住的主儿啊。

    看到曹老汉的表情,张越心里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忍不住心中也叹了口气,我容易吗我?借尸还魂,好不容易摆脱了傻子的称号,结果这个身体的父亲曹老汉得了肺痨,不发横财怎么救老汉?难道我想做土匪劫道?还不是被现实逼得。可怜我曹跃穿越之前可是职业雇佣兵,曾经在非洲与各种政府军、反政府军、叙利亚政府军以及索马里海盗打仗,甚至受雇于美国cia就去乌克兰和正了八经的俄罗斯大兵也作战。如今做一个小小的劫匪,当真屈才了我。

    不过,曹跃看了看身边这个干瘦的、对自己关心备至的老人家,尤其是老人家的紧张和关切,让十六岁就失去了父母的他心中感到了温暖。

    曹老汉的傻儿子曹大傻子的身体被自己占据了,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好好扮演老汉的儿子角色。前一生自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一生为了报答曹大傻子,无论如何也要做一个合格的曹跃。

    “叮当叮当……”

    毛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叮作响,远处一个少爷坐在毛驴上,走在驴的前面是一个干瘦的少年,两人不紧不慢地走来。那毛驴上的少爷举着伞,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人就是安乐乡大地主王有财的三公子,今儿个是特地来桃家村收拖欠的地租的。

    王三少爷咧着嘴刺着大黄牙,无精打采地又打了一个大哈欠,用驴鞭子捅了捅前面拉驴的少年,说道:“我说狗娃啊,咱还有多远啊,爷撑不住了,这要是有一口大烟抽就好咧。”

    牵驴的狗娃回头说:“还有不到二十里地,少爷。”

    “驴球,二十里地,爷不得馋死。”

    “爷,烟瘾犯了?”

    “是啊。”王三少爷又打了一个哈欠,抽出旱烟袋来,自言自语道:“解解馋,解解馋,狗娃,好好看着路啊。”

    狗娃点点头道:“好咧,少爷。”走了几步路之后,狗娃忍不住说:“三少爷,您就不该抽大烟,听说那东西是祸害啊……”

    “你懂个驴球。”三少爷哈欠连天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烟,语重深长地说:“驴粪脑袋瓜子,你打听打听潼关大门大户的少爷们,谁不抽一口大烟?我去潼关县城和他们各家各户做生意,要是不会抽大烟还怎么谈?你娃不懂里个道道哦,这都是学问,都是学问啊。”

    狗娃挠着头说:“俺真不明白。”

    王三少爷哈哈大笑道:“你能懂个球,少爷我可是从小就站柜台边长大,比你见识多了,你看看这黑霞峪,少爷我就走了七八十趟了,这地方要是有个土匪,咱俩都完蛋。你知道为啥我还敢来吗?”

    “不知道。”

    王三少爷指着自己的脸说:“那是因为三少爷我面子大,谁敢不给我安乐乡王三少的面子,谁敢碰我,我日了他祖宗!”

    ****的王三少爷,你终于来了,老子等你很久了。曹跃心中大喜不已,立即蒙上了黑巾,左手握紧菜刀,右手按着飞刀袋子里的飞镖,蓄势待发。锐利的目光穿过枯草死死地钉在山坡下的主仆二人。

第2章 或为侠

    第二章或为侠

    曹老汉紧张地捂着嘴,憋着咳嗽,作为黄河上拉了二十年纤的纤夫,平生第一次和儿子做土匪,他紧张得想尿尿,这可是当土匪啊,土匪!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几辈子都洗刷不了耻辱啊,但生性老实善良的他还是决定支持儿子的任何决定。

    那一对儿主仆对话声愈加清楚,曹跃一面看着一面心里计算距离,脑海之中想着如何一举将其擒获。他慢慢地扒开了枯草,生怕他们发现自己逃走,待与他们走到山坡下,曹跃已经计算好了便要起身跳下来将那三少爷一举擒获。

    咻——砰!

    曹跃的屁股刚刚抬起来,忽然一声哨声和一声枪响响起,只见路旁枯树晃了晃掉下去几片枯叶,他连忙蹲了下去向枪声来处望去。

    也就二十几秒的工夫,五个汉子骑着清一色纯黑西北良马奔了过来,汉子们的背着厚背长刀,头上扎着红头巾,其中一个手中挥舞着一面旗子,旗子之上写着“太平马”三个字。

    太平马,太平山,马太岁,陕南第一匪!

    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来了?重生三个月的曹跃不止一次从相邻口中听到这个陕南第一匪的名字。不由得仔细看了看,他看到五个响马策马本来,连忙矮下了身子,朝着曹老汉“嘘”了一声。

    作为黄河边上的老纤夫,曹老汉自然知道这个马太岁的凶恶,传说他是扒皮抽筋生吃人肉的主,吓得忙爬下来一动不敢动,又把唯一的武器,一把烂柴刀抱在怀里,仿佛柴刀能给他无限力量一般。

    曹跃见他害怕得厉害,按着曹老汉的肩膀,在他耳边压声说:“爹,别慌,他们不是对付我们的,我看应该也是盯上了王三少爷。他奶奶的跟我抢食儿!我要是有一把手枪就能把他们给干死。”

    曹老汉苦笑起来,曹跃倒是冷冷地盯着这伙儿人,他到要看看这个传说中让大清朝朝廷陕总督都头疼的陕南第一匪,太平马马太岁到底是何许人也。

    那五个响马围着王三少爷,脸上充满着虐笑绕着他,一个骑手一鞭子抽在王三少爷脸上。

    “啪!”

    一条血痕立即出现在王三少爷的脸上,他懵得张大嘴巴看着,捂着脸仿佛傻了一样。

    倒是忠仆狗娃瞪着眼大胆地拦在少爷跟前,面对响马大声说道:“你们是谁,要作甚?要做甚?我们是……”

    一个虬髯四方大脸的汉子咧着嘴,用马鞭遥遥一指,问:“这小白脸就是王三少爷是吧,安乐乡王大财主家的老三,是不是?”

    狗娃忙道:“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那虬髯汉子笑了起来,忽然瞪起眼睛大骂:“****娘!”一个马鞭抽了过去,狗娃应声倒地,疼得满地打滚。虬髯汉子脸上表情变换极快,又淡淡地笑了起来,对三少爷说道:“王少爷,俺呢,叫马子芳,你知道不,太平山的马子芳?”

    王三少爷看了看他,看了看地上的狗娃,哑巴了一样。

    马子芳又道:“那你知道太平山马太岁吗?”

    “啊?”王三少爷打颤道,“马……马……马……马太岁?陕南三盗之首?”

    “他是我爹。”马子芳点头道,“走吧,老老实实地跟我走一趟,我爹行事向来是只取钱财不害人命。”他看了一眼那地上的狗娃,篾笑道:“小兔崽子,爷今天心情好,告诉你一声别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三少爷颤声双手合十哭道:“求求你们了,千万不要扒……扒……扒我的皮啊。”

    马子芳失笑道:“那是对一些不长眼的,你爹要是乖乖地交出三千两银子来,我保证你性命安全。”

    “三千两?”王三少爷快哭了,道,“以我爹的尿性,他肯定不会拿三千两,就算是让他拿三百两都难,我爹可不止我这一个儿子。”

    马子芳呲着牙像是一头食人的饿狼一样冷冷地说道:“我就不信了,就算死一个你他不心疼,我到时候再抓你二哥,你大哥,你四弟,你爹总不会让你王家绝后吧?那就别怪做哥哥的翻脸无情了,我只能把你扒皮充草还给你爹。”

    王三少爷又怕又气,“咯”一声从驴背上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顿时马子芳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满脸横肉的手下道:“这还没扒皮呢,就吓晕过去了,大户人家的少爷球用没有啊。”

    马子芳冷笑一下,让手下将王三少爷横着架在毛驴上,又看了看狗娃,说:“小子,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王老爷,七天之后拿三千两银子去南坡山神庙换他儿子,七天之后不见银子,就等着收到充草皮人吧。”

    狗娃愤愤地看着这些马匪,他后背上殷殷出血,湿透了棉袄。

    马子芳挥着马鞭笑道:“小兔崽子,你的这眼神儿还真厉害,要不是要留着你回去报信,我倒是想挖出你的眼珠子下酒。”

    狗娃只得得低下头去,马子芳哈哈大笑起来,回头说道:“兄弟们,收伞回庙咯(黑话,回老巢)!”

    那马子芳正要调转马头走远,忽然听到山丘里草丛中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原来是曹老汉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大声咳嗽了起来。这一通咳嗽不要紧,曹老汉咳个不停,众人差点以为这人要咳死过去,几个马匪立即抽出了厚背砍刀,虎视眈眈地望着五米之上的山坡上草丛之后。

    “谁?滚出来!”马子芳大声喝道。

    已经暴露在土匪的眼皮子底下了,看来继续隐藏也没有用了,曹跃按住了曹老汉的肩膀,直挺挺地站出身来。

    他拱了拱手,一副江湖做派道:“诸位好汉,大老远安乐乡,我曹二郎应该说好好招待大家。只不过诸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在我地盘上劫道,是不是太不给我曹二郎面子了?”

    马子芳惊讶地看着土丘上那身高八尺(一米八)的健壮汉子,穿着青色土布衣,脖子上盘着粗辫子,手持一把精光锃亮的“菜刀”,不禁嘲笑起来:“曹二郎?没听过,三儿,你听过没有?”

    叫三儿的马匪皱了皱眉努力想了想,他是太平山的探子,熟络各乡风情,也擅长打听各地消息,仔细回忆一番忽然一拍大腿道:“大少爷,俺记得了,三个月前安乐乡桃家村老纤夫曹老汉的儿子曹大傻子掉入水中,后来据说二郎神上身了又活了过来。自从二郎神走了之后,这曹大傻子就一身武艺,桃家村原来有几个闲汉欺负他是个傻子的,结果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见着他就跑。”

    “曹大傻子,哈哈哈,原来是个傻子。”马子芳道。

    土匪三儿说:“好像是二郎神上身之后,这小子不傻了,咱大清朝倒是头一次听过这等稀奇的事儿,以前我还当笑话讲给山上的兄弟们听来着。”

    马子芳撇了撇嘴。

    曹跃冷冷地道:“诸位,怎么个说法啊?”

    马子芳瞥了两眼,冷笑道:“孙球!不过是个村霸王罢了,别多事儿啊,有眼力的滚远一点儿。”

    曹跃手中知道对方轻蔑自己,只能先下手为强,这伙人是土匪,是陕南第一匪。不管自己想不想和他们为敌,今天不杀了他们,自己必死无疑。想到这里曹跃微笑道:“哟,真不把我当盘菜?”随即右手飞刀甩了出去。

    马子芳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忽然只感觉银光一闪,只觉得抓着马鞭的右臂一疼,感觉被什么东西猛地推倒跌落马下,他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到几声惨叫,便看到自己的兄弟们及二连三地从马上掉了下来,有的直接落地便死了,马匹也受到了惊吓四散而逃,一个兄弟因为脚套在马蹬上居然被马儿活活拖着撞在大石头上撞死了。

    马匪本来就在曹跃的脚下位置,再加上五个马匪没看得起这个乡巴佬,更没想到他一个人敢主动向五个马匪攻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曹跃痛下杀手,那一排飞刀全都扔了出去,随即从山坡上跳了下来,一菜刀将一个挣扎的马匪脑袋剁了下来。

    当马子芳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一双草鞋将他的脑袋重重一脚踩,地上坚硬的石头磕掉了他两颗门牙。马子芳疼痛难忍,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便要拔出短铳来,曹跃那锋利的菜刀立即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地剁了下去。

    “噗嗤!”

    “啊呀……”马子芳捂着断手惨叫不已。

    曹跃从地上捡起了马子芳的短铳,看了一眼疼得满地打滚的他,便再也没理会。走过其他土匪的时候,曹跃用手里的菜刀一个个将他们抹了脖子。

    曹跃一面狠下心来杀人,心里面一面说:“你们不要怨我,要怨就要怨这个世道,要怨就怨你们的身份是响马,想必你们以前也杀过不少善良的百姓,一报还一报。”手法冷静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就连放血的部位都准确无误,刀锋从骨缝穿过去却不伤及骨头。

    马子芳原本还想要强硬一些,可是如此毛骨悚然的人,顿时吓得浑身都感觉不到疼了。这是一个什么人?他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完了,今天踢到铁板了,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张二郎那么简单,难道他是江洋大盗?既然是江洋大盗就好说了,都是道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想到这里,马子芳尽管疼得满脸冷汗还是谄媚地乞求道:“曹大爷,都是同道中人,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误会,都是误会……”

第3章 潼关

    第三章潼关

    “我叫曹跃。”曹跃淡淡地说,“不敢当爷,你叫我爷爷,你得叫我爹什么?”他摘掉了黑色面巾,露出冷笑的牙齿来,就像是嗜血的大白鲨。

    原本他打算绑架王三少爷,现在他改主意了,这马太岁横行陕南近十年,悬赏令一直挂在潼关关口的城门楼子上,正儿八经的两千两白银一颗人头。这马子芳既然是马太岁的儿子,就算不值两千两,怎么也得八百两吧。这些钱足够留给父亲生活了,另外多出来的钱,曹跃还有一个打算,他准备离开陕西,前往天津。

    天津,小站,袁世凯。

    想到这里,曹跃越看马子芳越觉得他就是一个大元宝,那眼神看得马子芳汗毛都炸了起来,难道这汉子喜欢兔爷?马子芳只觉得菊花一紧,立即说道:“曹大王……你放了我,我爹给你五千两银子感谢。”

    曹跃冷笑道:“你还真把我当傻子了?我杀了你们只是为了一点小便宜放了你?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斩断了你一只手,你能放过我?”

    那马子芳要说什么,又被曹跃一脚踢在脑袋上,晕了过去。为了防止他失血过多,张越在其余尸体上随便撕了几根布带绑住了马子芳的断手手腕,随后将他五花大绑,又捆放在马背上免得他掉了下来。那马子芳疼得已经晕了过去,任由他折腾自己。

    曹跃又从地上捡起了马子芳的手铳,估计是自己做的,有两支枪管,发射的是黑火药和弹丸,很是落后。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玩意,明朝用的嘛。”曹跃很不屑地将手铳扔在地上,不过又觉得可惜,还是捡了起来挂在腰间。

    几受了惊的马这时候居然自己溜溜达达走回来了,曹跃也不客气征用了,他直接将几匹马栓在了一起,将土匪的尸首都扔在马背上,自己寻了一匹最好的黑马。

    曹跃一面抬着尸体,一面盘算起来自己未来的打算来,首先肯定是把这个身体的父亲的病治好,然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做什么黄河纤夫了。不如跟自己去天津吧,八百两银子怎么也够在天津租界里买一栋小院子,曹老汉可以种菜卖给洋人赚点钱生活,即使发生战争了,天津租界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儿。未来最可能发生的战争不过是庚子国变八国联军进北京,可是天津租界里毫发无损。然后去天津小站投靠袁世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对未来的判断傍上了袁世凯这棵大树,将来弄一个将军当一当。那草包曹锟都能当上北洋陆军师长,自己凭什么不能?难道还不如曹锟吗?

    曹跃自认为自己应该属于乱世,既然老天爷让自己借尸还魂到了清末,自己就有责任做点什么,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力量薄弱孤独。是啊,能做什么呢?

    趁着乱世,自己好好打下一块地盘,然后等着解放军一来一枪不放交出地盘,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年老了,带着几十年搜刮来的钱再带着子孙后代,跑到南美洲去做富家翁去。

    要去就去巴西,那地方对华人不歧视,而且当地人得过且过的个性不会算计人。

    想到了自己都把几十年之后的退路都规划好了,曹跃觉得搬运尸体都是一件美妙的事儿,想着想着居然乐了出来。

    那曹老汉看到儿子杀了人吓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儿子现在变了,变得聪明勇敢。可现在儿子如此娴熟轻易地杀人,还是让他措手不及,呆呆地蹲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是该劝还是还帮他?等到曹跃将尸体都捆好,骑上了马之后,曹老汉才从土丘上好不容易爬了下来,说:“儿啊,你这是……”

    “爹,你先回家吧,俺去潼关找县令领赏钱去。”曹跃摆弄着短铳说道。

    “可是,咱们……”

    “爹,关于咱们打猎救了王三少爷的事儿,就不要提了,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做好事不要计较名声和利益。”曹跃冲曹老汉眨眨眼睛说道,曹老汉只好闭了嘴,拎着兔子不知如何是好,曹跃牵了一匹马给张老汉说:“爹,带一匹马回去,这是咱们家的了。”

    “唉,不知是福是祸啊,咳咳咳咳……”曹老汉只得接受了这个命运,站在一旁看着儿子。

    这时候狗娃忽然说道:“大侠,大侠你救救我家少爷吧,我家少爷不行了。”

    原来刚刚的混战惊了毛驴,那王三少爷跌落下来,被受惊的毛驴踩中了脑袋,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了。

    曹跃摇了摇头,道:“把你家少爷放驴背上带回家吧,他不行了。”

    狗娃哭道:“这可咋整,这可咋整。”

    “命呗。”曹跃道,“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你们遇到的是马太岁,这就是他的命。狗娃,你回去就告诉你们老爷说,马太岁害死了你们少爷。”

    “啥意思?”

    曹跃笑道:“夯货!按照我教你的这么说,你回去就没责任了,知道不?”

    狗娃想了想,立即重重地点点头。

    曹跃又对曹老汉说:“爹,我去潼关领完赏钱就回来,快得很,这就走了。”

    “早去早回啊,娃,以后……”曹老汉担心不已,却不因为口拙不知如何叮嘱他,儿子现在比老子出息了,可是这种出息反倒不如当初他傻傻的时候踏实。他窝囊了一辈子,当初儿子傻,如今儿子忽然病好了,却有担心他出事儿,当爹的不容易,能不给儿子扯后腿就不扯后腿吧。

    曹跃挥手道:“走了,爹。”言罢便带着四匹马四具尸首和一个昏迷过去的俘虏朝北面的潼关县城走去。

    曹老汉一直看着儿子,直到儿子的影子从眼前消失,叹了口气,爬上了马背,转身向村里走去。

    潼关有天下第一关的美誉,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汉代有潼关之战,曹操率领十万大军与马超率领的十万大军在此一决雌雄,曹操大军一战而定关中,彻底将西凉军从汉末强阀位置上抹去。南北朝的时候,东魏与西魏又在潼关大打一场,历史上也称之为潼关之战。而到了明末,李自成的大军在潼关被洪承畴杀的只剩下十八骑,被迫逃入商洛山之中。

    杜甫有诗感慨道:“夜深经战场,寒月照白骨,潼关百万师,往者散何卒。”又有司空图赞道:“楼下公孙昔擅场,空教女子爱军装。潼关一败胡儿喜,簇马骊山看御汤。”

    曹跃在穿越前几次想来潼关一窥美景,然而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了,没想到真的见到潼关是在这种情况下。

    高达数丈的潼关耸立在远处,两旁的高山要想回应,远远地望去宛如天地之间的咽喉一般。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直到元朝,潼关还是天下第一关,历经了千年的风霜雨雪,见证了数十个王朝的兴盛衰灭。

    远远地看着巍巍城楼,千年关隘遥遥在即,曹跃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那马子芳醒了过来虚弱地说道:“曹二郎,你若真把我送到朝廷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我爹定会杀你全家给我报仇。”

    曹跃不啻笑道:“大丈夫生当做人雄,死后为鬼杰,岂有拖拉后悔之时?再说了,就凭我杀了你们四个喽啰又把你一只手砍断这份‘交情’,你觉得你爹能放过我?”

    “我跟我爹求情。”马子芳忙道,“放心,我说放过你就放过你。”

    曹跃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是……”

    “谁要是把土匪的话当真,那才是真正的傻子。”曹跃打断他说道。

    潼关分大关和小关,大关朝东,小关朝西,潼关当初建立的初衷是用来防备东面各国来敌。县城就在大关和小关中间,住着几万百姓,说起来潼关也是陕西第二大县城,城中的客栈货栈非常多,出了潼关向南就是河南,向北就是山西,交通要道促使这里称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清廷原本派一牛录的八旗兵在潼关,然而八旗兵造成了废物,清廷无奈又在这里派了绿营骁勇,第一任潼关绿营守备姓代,此后这营清兵便被称呼为代字营。

    因为潼关的位置着实重要,又是三省咽喉之地,来往行商的厘金自然少不了,因此甘陕总督府上下官员都想在此插上一脚。

    守备小关的是代字营的前营,大关驻扎着潼关守备高英心腹中营和右营。各营驻地安排也是有讲究的,潼关大关油水多,自然是交给高英的本队和小舅子李存孝的右营,前营最能打,油水少的交给了前营,至于左营和后营只能驻扎在城里,偶尔打点野食。

    潼关守备高英的后台原本是前总督谭钟麟,不过去年谭钟麟胜任两广总督了,年前新任甘陕总督陶模上任,高英还没来得及去送礼,而下面的几个手下各怀心思,让高英很是心烦。尤其是前营把总康三石,高英对他是又爱又恨,这家伙能打但野心不小,势力盘根错节,康家又是陕西大户人家,高英着实拿他没什么办法。

    潼关绿营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暗中争斗不休,此时曹跃傻乎乎地带着马子芳和太平山响马的尸首便在此时来到了这里。

第4章 把总康三石

    当曹跃抵达潼关县西城小关之后,立即被潼关守备的绿营士兵包围了起来,任谁看到一堆尸首能无动于衷?

    那守兵队头紧张地举起长矛冲着了曹跃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都是死人?你你你……停下来,别过来!”其他绿营士兵也纷纷拔出刀来或者举起了红缨枪对准了他,甚至连大门也关上了。

    门外的几个清兵回身一望,顿时傻了眼了,举着红缨枪连连后退道:“你是谁?你……你要做什么?”也该着这几个清兵倒霉,原本看门收取过往厘金的绿营兵去赌场玩叶子戏去了,这几个绿营兵勇是雇来的“临时工”,城门上的几个清兵见到曹跃还以为是响马的探子,立即不顾“临时工”的危险惯了大门。

    看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一出事儿受罪的肯定是“临时工”。

    曹跃见状之后哭笑不得,自己单枪匹马带着一堆尸体,把清兵吓得这样,难怪遇到洋人的时候被打得屁滚尿流,他看也不看那群“临时工”清兵,抬起头冲着城门上探头探脑的绿营清兵大声说道:“俺是安乐乡的曹跃,人称曹二郎,不是响马,诸位不要误会。”

    曹跃看到城门上伸出了枪口,心中一惊,居然还有快枪!

    曹跃便又喊道,“楼上的兄弟麻烦你的枪口抬高一些,别走了火伤着好人。诸位都看到这些尸首了吧,太平山悍匪马太岁的手下,被我一个人杀的。我跟前的这个断手的家伙,马太岁的独生子马子芳!我抓的!我今天是找县令和守备大人领赏的,赶紧通报一声。吃了的话,守备大人割了你们的脑袋!”

    关隘上的绿营清兵那肯相信,相互推脱之后一个老兵立即从城关上沿着绳子顺了下来,上前检查了一番,发现果真是太平山的响马,立即喊道:“死的真是响马!太平山的响马!太平山红头鬼!”

    被关在城门外的几个“临时工”抱着棒子伸头看了过来,交头接耳地说:“还真是红头鬼太平马,那小子我知道,快腿马三,太平马的探子。”

    “你咋知道?”

    “谁不知道啊,这小子爱逛窑子,嘴又碎,要不是看他是太平马的探子,大家伙儿早就把他抓了见官了。”

    “抓了他有赏钱,你咋不抓呢?”

    “你傻啊?你知道太平马多厉害吗?咱潼关第一猛将康把总的亲弟弟就被太平马给扒皮了,几年前有人告密,抓了太平马手下一个回家看病父的响马,那家人一个月之后一夜之间全被扒皮抽筋。”

    “这么说来,这个曹壮士岂不是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唉……自古英雄难当啊。”

    “咱大清英雄不少,康把总就是一个。”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看着这彪悍壮士的目光之中既有崇敬又带着怜悯,惹怒太平马的下场让众人心有余悸。那太平马为了一个手下都能杀人全家,更被说独生子被抓了,恐怕太平马非要疯掉不可。

    当下代字营前营把总康三石正眯着眼睛窝在躺椅上听秦腔小曲,跟前是一对儿卖艺的父女,从咸阳来的,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打算去河南一路卖艺一路求生。那唱曲的少女歌声婉转动听,声若黄鹂绕着耳朵回旋在脑海里,若不是长得着实倒胃口,康三石倒是有心纳了她做小妾。

    “报!大人!”马弁杜立德连门都没敲直接跑了进来,却不小心被门槛搬了一下,倒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滚到了康三石脚下,那唱曲儿的姑娘也不唱了,看着这倒霉的马弁吃吃地笑了起来。

    康三石哭笑不得,道:“你这蠢货,赶紧起来,什么事儿啊?”

    “马太岁独生子马子芳被一个壮士抓了!”杜立德道。

    康三石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当真?活捉了马太岁的儿子?”

    杜立德答道:“当真,那壮士仅凭一把菜刀便杀了四个响马,又活捉了马子芳,假不了,没人拿这件事儿骗大人。”

    康三石顿时激动地抓住杜立德的肩膀,狂笑道:“活捉?可是活捉?”

    “是活捉,大人。”杜立德道。

    康三石拍着床板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好!带我去看看马子芳!还有那位壮士,哈哈,哈哈,老子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马太岁,你他娘的也有今天,我要让你断子绝孙!”杜立德连忙服侍康三石穿衣带甲,康三石挥挥手让那对儿唱曲的父女下去,道:“这马太岁要是得知自己儿子被抓,非要疯掉不可!我他娘的就想看看他是怎么疯的!”

    “对,那王八蛋气死最好。”杜立德接着话道。

    康三石又道:“小杜,你可知抓了马子芳的壮士是什么人?是不是马太岁手下造反?”

    杜立德道:“还真不是,刚刚报信之前小的都打听清楚了。此人叫曹跃,是安乐乡桃家村人,桃家村的老纤夫曹老汉的独生子,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出生之后就浑浑噩噩有点呆傻。三个月前这个傻子掉进河里,被捞上来之后傻病一下子全好了。还说什么二郎神附身,驱走了噩鬼,大家都叫他曹二郎。一个月前这曹二郎进山打猎套住了一只花豹,大人可有印象?”

    康三石想起来自己给高英的贿礼,点头道:“原来就是从他手上买的,那这个壮士很厉害啊,能活捉豹子。”

    杜立德道:“正是。”

    康三石捋着小胡子小道:“看来这傻小子勇武的很咧,若是为我所用倒也不错。”

    杜立德道:“勇武倒是勇武了,只是这二郎神附身就太离奇了,咱大清朝可是头一次听过傻子还能变聪明的。我是不信,大人您信吗?”

    康三石笑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兴许傻子真能变聪明。”

    杜立德忙道:“大人英明,见多识广,小的是坐井观天了。”

    康三石笑道:“无妨,无妨,你最近学问见长啊。”

    杜立德道:“近朱者赤,跟着大人,小的自然学问长得快。”

    “你这一张嘴啊……”康三石满意地笑起来,“那曹跃不知能否为我所用啊。”

    杜立德立即道:“大人,您是想收服他?”

    康三石捋着胡子道:“这年月越来越不太平了,身边也缺几个好手,姓曹的这后生能一把菜刀就抓了马太岁的儿子,可见这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两人一路说着来到校场上,见到地上并排放着四具尸体,另外有一个响马脸色苍白被绑在拴马桩上,他的一只手断着,有清兵介绍说这就是马子芳。

    康三石仔细看了看马子芳,点头道:“这小子倒真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不用肯定是爷俩,你爹长什么样子,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十年前我和你爹交过手,给他逃了,没想到十年之后你落在我手里了。”

    “呸!狗官!要杀就杀,要刮就刮!”马子芳见自己落在了康三石手中,心想自己算是完蛋了。这康三石有个弟弟叫做康四饼,十年之前自己的父亲马太岁在和清兵作战的时候抓了康四饼,为了恐吓官军,在太平山将康四饼活活地剥皮抽筋,从此之后和康三石结下了深仇大恨。既然落在他手中,就甭指望着活着了,马子芳索性破罐子破摔,激怒他让他杀了自己,免得自己受到他蹂躏报复。

    没想到康三石没有发怒,看穿了马子芳的把戏,只是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这个人是自己的大仇一样。

    康三石摇摇头轻蔑地一笑,不再理会马子芳,转身走到被众人围观的一个壮汉身旁。康三石仔细一看这壮汉,顿时欣喜不已。这壮汉的身材仿佛古之恶来一般,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单手拎着一把菜刀,腰后插着一支短铳,青黑色的褂子上沾满了马匪的血痕,众目睽睽之下神色平静毫无惧色。

    当真是一个好汉子,康三石心中赞叹,坚定了自己收服他做手下的想法,便拱手道:“这位壮士,莫非是曹跃曹二郎吧?”

    “在下正是曹跃。”曹跃也在看着康三石,四十多岁,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高大,一身轻色绿营褂子,头顶上带着一顶英盔,看看品衔应该是八品的绿营把总。

    “你一个人干掉四个马匪?”作为清兵绿营前营把总,康三石笑着问。

    曹跃道:“不敢骗大人。”

    “好武艺,好武艺。”康三石不禁称赞道,他仔细看了看这曹跃,双眼明亮有神,哪里也看不出原来是个傻子。

    曹跃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怪异,心里有些别扭,便又说:“大人,其实我是用飞刀偷袭,算不得数。他们只注意了我的菜刀,却没注意到我的飞刀。”

    康三石捋着胡子欣赏道:“你倒是诚实的很,我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都是被飞刀击中了要害,又被你砍了头。”

    杜立德在一旁拍马屁道:“大人当真经验丰富啊。”

    曹跃道:“他们五个人都骑在马上,我要是不偷袭傻愣地冲上去,早就给剁成肉块喂狗了。”

    康三石哈哈大笑道:“这位壮士,我这就派人替你向代字营守备高大人请赏,天色已晚,杜立德,带他去休息休息。”

    “是,大人。”杜立德将曹跃安排好之后,赶紧回到康三石身边,大惑不解道:“大人,为何将此事报告给高大人,不如您直接上报给总督大人……”

    康三石摇头道:“过得了高英,过不去魏总兵。”

    杜立德忙问:“您不是魏总兵的人吗?怎么……”

    康三石道:“魏总兵最不喜的就是越俎代庖,你可知道?”

    “哦……原来如此啊。”杜立德道,“还是把总大人思虑周到,小的快马加鞭也追不上大人的海阔心胸啊。”

    康三石笑了起来,不过笑容里带着一丝不甘。

第5章 比武

    曹跃晚上便被安排住在了军营里的一处单房之中休息,好酒好菜招待,送酒肉的还是康三石的亲兵。他闲来无事观察了一下绿营营寨,发现此处是外紧内松,看上去门口一堆哨兵,实际上里面的绿营士兵一个个不怎么训练,大家喝酒赌博玩得不亦乐乎。曹跃摇了摇头,绿营,果真不堪一击啊。

    因为他抓了马子芳的原因,今晚特地给他安排了两个卫兵站岗,不过这两个卫兵心不在焉,半夜还跑回去睡了一觉。多年雇佣兵养成的习惯让曹跃很容易睡着,又很容易醒来,他猜测自己得到什么奖励,猜测未来自己要选择什么道路,又腹诽大清兵勇着实草包。

    绿营就是绿营,不成气候!

    想了一夜,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空放晴,西北的天空湛蓝广阔,空气中流淌着清香的纯洁,没有雾霾,更没有粉尘,有的只是大自然之中干净的氧气。

    让曹跃意外的是,绿营将士们早上开始操练起来,和昨天下午的表现大相径庭。很快,曹跃被校场上的喊杀声吵醒了,他穿戴好了衣服,将自己的辫子盘在颈间之后走了出来,坐在门口好仔细看了一会儿热闹,只觉得这些绿营士兵花架子十足,不啻一笑。

    一个站岗的亲兵不服气道:“怎么着?看不起兄弟们的武艺?”

    曹跃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不是十七十八世纪了,甲午之战,大清国都用上精良步枪了,怎么你们还用红缨枪和砍刀?”

    那看守亲兵本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军中武艺,这才听清是装备,一脸无奈地说道:“是啊,都用火枪了,可谁让咱们是陕西绿营呢,咱们营只有几支快枪放在关隘上装装样子罢了,只有守备将军的亲兵营才多一点儿。”

    曹跃好奇问:“兄弟贵姓?这军营还分亲疏啊,你们不是亲兵营?”

    那看守亲兵道:“我叫李宁,兄弟们都叫我李石头。实话跟你说啊兄弟,咱潼关代字营绿营是陕西五大绿营军之一,代字营分前后左右中五营,俺们这儿是前营,把总是康三石康大人。高英将军担任潼关守备兼任代字营千总和中营把总,正经八百地朝廷正四品武将。中营才是高将军的亲兵营,他们有一支百多人的火枪队。咱们前营也有火枪,只不过加一起才十支而已,平日用的还是刀枪棍棒。左营和后营还不如前营,一支枪都没有。另外右营的把总是高将军小舅子李存孝,天天泡在大烟馆和窑子里,他们也有一支二十多人的快枪队,但那是人家李存孝家里自己掏钱买的,谁也管不着。”

    曹跃皱眉道:“泡大烟馆……这样的人也能做把总?当真是……当真是……侮辱了康大人。”

    李石头吊着膀子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有啥办法?人家是守备大人的小舅子,再说李家在陕南可是大户人家,祖上还是大清国的开国功臣。对了这位壮士,听说你武功不错啊,练两手呗?”

    曹跃道:“咋?不服?想试一试?”

    “我武艺稀松,我给你找个人练练。”李石头笑道。

    曹跃道:“行,你随便叫。”

    “哟,口气不小啊。”李石头对另一个亲兵说道:“叫驴,你在这儿盯着一下,我叫豹子来。”

    那叫吕叫驴的说道:“叫豹子来?小心点儿,别打坏人。”

    李石头一眨眼睛道:“没事儿,你看他俩像是没分寸的人吗?”

    不一会儿,一个身高力壮的绿营兵勇走了过来,李宁在一旁引路并小声说:“这小子抓了马子芳,杀了四个红头贼,兄弟们都不太相信这件事,你试一试他的斤两。豹子,你别把他打残了,给点面子,懂不?。”

    “废话。”叫豹子的瞥了一眼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说道。

    李石头忙冲曹跃说道:“壮士,俺豹子大哥来了,你俩比划比划,点到为止啊。”

    曹跃也是闲来无事决定放松放松,这几个月和村里的闲汉打架着实没意思,自从打服了他们之后,没有一个敢反抗的,现在看到有人愿意与自己动动手,当真是心痒难耐。他上下打量一番,拱手笑道:“俺叫曹跃,字百川,桃家村来的。”

    “曹壮士,我先告诉你,我是陕北八极拳练老先生门下,免得伤着你啊。”这叫豹子的壮汉瓮声说道。

    曹跃笑道:“无妨,试一试而已。点到为止,以武会友。”

    “那就得罪了,咱们点到为止。”豹子按照比武规矩拱手道,“我姓郝,大名郝锦颜,大家都叫我豹子。”

    吕叫驴和李石头看了看,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一个说道:“在这地方比划起来没思议得很,不如去校场如何?”另一个跑到营队里喊道:“郝豹子大战张二郎咯,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赌郝豹子二赔一,买张二郎一赔二!下注咯,下注咯!”

    听到赌注,众绿营将士顿时感兴趣了,这郝锦颜郝豹子倒也很有名气,师从八极拳大师门下,打起架来不要命,这人是康三石亲兵队里最能打的一个,想和他做朋友先要和他打一架——不被打死才有资格。

    一个是杀了四个响马的英雄,另一个是在军营之中惹是生非的兵痞,也不知道最后谁打赢了谁。一些人纷纷下注,基于郝豹子的威名大家多半选择的是他,李石头数钱数的蛮开心的,吕叫驴担心说:“万一这姓曹的赢了,咱们得赔死啊。”

    “不可能,相信豹子,那小子从来没有输过。”李石头道。

    当下便有领军的甲哨哨长王大力建议说你们就在不如去大校场比试一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郝豹子很是兴奋,说:“走,去那边练练。”

    曹跃微微一笑,道:“行。”

    两人从小校场来到大校场中央,五百多绿营将士也不训练了,纷纷跑过来围着看热闹。

    有人大喊道:“郝豹子,别给咱代字营丢人现眼啊。”

    郝豹子也不理会这些人,直接抓起木刀指着曹跃说道:“曹二郎,想活命就认输吧”

    曹跃哈哈一笑,道:“我告诉你啊,我这一身功夫——都是二郎神教我的,出的招数都是杀招。让我认输?我输得起,我师父二郎神输不起!”

    郝豹子哈哈一笑道:“牛皮吹破天了,我来试一试你的斤两吧,我就不信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能有什么本事。吹牛倒是挺响亮的,可惜吹牛不能当饭吃。到底你怎么抓的马子芳,跟我打一场,是驴子是马溜溜就知道了。”

    “好说。”当下,曹跃双手持刀,大喝一声,当头一刀力劈华山便砍了过去。那郝豹子单手持刀刀背向上一磕,准备撬开那刀之后横扫过去。岂料到曹跃这一刀实在太凶,郝豹子这一磕只是稍微改变了对手的刀锋方向,而曹跃顺势栖身一脚踹向郝豹子下体要害。

    “呸!不要脸!哪有打架老是朝着别人下三路来的?”郝豹子急道。

    曹跃道:“兵不厌诈,有种你别挡!’

    幸亏郝豹子武艺高强,身体连忙一闪躲开了这断子绝孙脚,正要反击,却见眼前刀光闪起,一环接着一环,一片接着一片,冷不防撩阴脚,拌马脚不绝,生生地将自己的套路大乱。

    “好招!”郝豹子赞道。

    其他人傻眼了,没想到这姓曹的一上来就是杀招,并且一刀接着一刀,刀刀不离要害,偶尔还朝着人家两腿之间踹上几脚,这哪里是比武啊?

    郝豹子只好全力应付,不知觉被踢中了几脚在大腿上,疼得够呛。

    周遭的兵士们倒是看得呆住了,这曹跃招数简单的很,但是出手如闪电,动作敏捷迅猛,招数至刚至阳大开大合,让人松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眼花缭乱,生生地为单虎捏了一把汗。

    只听到曹跃又是一声大吼,一刀砍了下去,那郝豹子这次不敢小觑了对手,双手持刀向上一击。

    咔嚓一声,两柄木刀断开了。

    郝豹子一愣,忽然之间被人抓住了裤腰带,进而被抓住了衣领,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曹跃断了刀之后立即弃刀欺身而上,原本准备一脚撩阴脚过去,但是考虑到这不是战场上而是校场上,于是这才改踹为摔,将发愣一秒中的郝豹子抓住之后举了起来。

    众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那王大力忙道:“壮士,壮士莫伤了人。”

    曹跃微微一笑,将郝豹子放了下来。

    这郝豹子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战败的老虎一样,垂头丧气站在一旁。曹跃拍拍他的肩膀说:“行啊,能在我手下走二十招。”郝豹子苦笑起来,说:“我师父就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天我总算是看到了。”

    “壮士,好武艺。”此时康三石大笑着走来说道。

    军士们立即跪地说道:“把总大人。”

    “请起。”康三石笑道,又看着发愣的曹跃说:“曹壮士,守备大人今早押着马子芳去西安了。”

    曹跃心中郁闷,这高英连见自己都不见,就直接去先请功了?自己的银子怎么办?爹的病情怎么办?

    康三石故意刺激刺激他,见他果真气得够呛,便索性说道:“来人,拿赏钱来。”身后马弁杜立德带着两个头顶盘着大辫子的清军绿营老兵,两人托着一个托盘而来,托盘上一块大红绸子盖住,康三石掀开绸子,顿时白花花的银子露了出来,照耀得人们眼睛生疼。在做的当兵的做官的,一个个无不流着口水。

    康三石道:“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三百两是守备大人的赏赐,二百两是县令大人送的。马太岁的脑袋值两千两银子,这马子芳是他的独生子,朝廷虽然没说他的价码,不过这五百两银子怎么也值了。壮士,你先收下,俗话说财不外露,壮士一定收好。”

第6章 响马进城

    五百两银子的重量换算为后世的斤数就是二十公斤,也就是四十市斤,这么一堆银子放在身上的确不是小数目,不管是谁能一晚上拿出五百两银子也说明本事不小。当然,曹跃更加意外的是这银子是康把总发的,而康把总没有雁过拔毛,居然全都给了自己。

    为什么?

    曹跃从康三石的话语之中听到了关心和惜才,心中略微有些感动,便拱手道:“多谢大人,你是个不贪财的军官。”

    康三石大笑道:“你错了,我贪财。”

    “什么?”曹跃一愣,康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五百两银子已经被他剥削了一层不成?

    “没有人不爱钱,不爱钱的人都是傻瓜。”康三石认真地说道,“但是不该贪的财,我是绝对不会碰的。”

    曹跃见对方赤诚的眼神,顿时拱手作揖道:“佩服!”

    便走过去将银子用红绸子包裹号,仔细系好之后往身后一背,道:“大人,草民请赏完毕,这就回村子了。”

    康三石微微一笑道:“壮士这就走了?”

    曹跃反问:“大人有何吩咐?”

    “如此勇士,恨不能把酒言欢啊,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心中遗憾,心中遗憾啊。”康三石感慨道。

    这等明显的拉拢,曹跃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来了,只不过他心中早就定下要投奔袁世凯的打算,不想在绿营厮混。因此曹跃对康三石的拉拢只是表示感激,一揖到底方道:“大人的情,曹百川记下来了,且等我安顿好了家人,就会立即投奔大人。”

    “一言为定。”康三石捋着胡子笑道。

    等曹跃一走,那哨长王大力来到康三石身边赞叹道:“大人,这汉子武艺高强的很,怎的不留下来?”

    “和你比如何?”康三石问道。

    王大力不好意思地说:“属下擅长练兵。”

    康三石微微一笑,王大力倒是一个老实人,他说自己擅长练兵的意思是要论个人勇武,肯定不是曹跃的对手。

    恰巧康三石两个月前组建了新的亲兵队,亲兵队里个顶个的都是一等好手,郝豹子就是其中最能打的。但即便是郝豹子也败在了曹跃手中,康三石更是对此人惜才了,他自信满满地说道:“大力,这小子是个悍卒,但我不着急收他入帐,他迟早是我的人,走不远。”

    “大人为什么这么说?”王大力道。

    “他抓的可是狼崽子啊。”康三石捋着胡子大笑道,“以我对马太岁的了解,老狼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整个潼关除了我能保护他,谁能保护得了他?”

    王大力想了想说:“大人,若我是他,就带着家人逃走。”

    康三石反问道:“逃走?逃去哪?他曹跃逃去哪,马太岁后脚就追杀到哪。要是马太岁要是离开陕西省最好,陕南也就没什么人敢捣乱了。我跟马太岁打了十年,这老小子是越打越精,没想到让张二郎误打误撞把他独生子给抓到了,马太岁定要发疯。我现在就等着马太岁发疯呢……”他面色突然一变,冷冷地说:“十年前他把我四弟扒皮抽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回来。四饼,四饼!”

    王大力道:“也不知马太岁会如何对他,希望他早日醒悟,投奔大人吧。”

    康三石淡淡一笑道:“现在就看这小子造化咯。”

    曹跃走出军营忽然记起来,他奶奶的,自己抢来的四匹战马让绿营的人给夺去了,难道自己背着二十公斤的银子回去?

    忽然见到康三石的马弁杜立德骑马追来,道:“曹壮士留步,曹壮士留步。”

    “你是……”

    “杜立德。”

    “杜将军,何事?”

    杜立德丢给了他一个布包,曹跃双手接住,沉甸甸的颇有分量,难道是银子?

    “曹壮士。”杜立德坐在马上弯着腰说道,“这里是康大人给你的五百两银子。”

    “什么?康大人他……”曹跃大惑不解。

    杜立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康大人和马太岁之间的仇恨,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你抓了马子芳,是替康大人报了大仇,康大人不便在营中将银子给你表示感谢,所以在待你离开军营之后让我追上并交给你。康大人说,以后不管你有什么难,只要他能帮助,绝对会伸出援手。”

    曹跃叹道:“多谢康大人,没想到他是这样恩怨分明的人。”

    杜立德道:“你带来的四匹马被高将军给带走了,但是高将军没说什么,我们康大人也不好擅自做主,等高将军从西安回来之后,大人跟他讨要你的马钱。”

    曹跃道:“算了,左右那四匹马也是我抢来的。”

    杜立德摇头道:“一码归一码,该是你的,康大人绝对不会抢。”曹跃心中些许感动起来,若不是自己心里存了去天津投奔袁世凯的打算,凭着康三石的人品,自己一定投奔于他。杜立德与他挥手道别,转身策马走了,曹跃心中略微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

    曹跃先是雇了一匹驴车,又在潼关县城买了米面油肉之类的,装在驴车之上赶回安乐乡桃家村。

    曹跃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村几个闲汉立即满面笑容地说道:“是二哥回来了!”

    “二哥回来了?”

    “二哥,我看到曹老爹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真带劲。”

    “二哥,啥时候带我们去打猎啊,跟你走肯定闹到点儿骨肉。”

    曹跃哈哈大笑道:“明天晚上来都我家喝酒,朱三你姐夫不是卖酒的吗?让他挑四坛子烧刀子来,明天都来我家喝酒,不醉不归。”

    有人便道:“朱三,要是你姐夫敢拿掺水的酒糊弄二哥,大家非打断了你的腿!”

    那朱三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哪能,哪能,我姐夫骗谁也不能骗自家人。”

    曹跃挥挥手,那群人一哄而散,坐着驴车回到了村西头的曹家破屋。曹老汉见到儿子回来高兴不已,又见他带回米面油肉和银子,更是笑得很不拢嘴,连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老天爷开眼,自己没白养他十八年。

    亮晶晶的白米和香喷喷的羊肉外加烧酒下去,张老汉的身体恢复了不少,面色红润了许多。次日曹跃拿出二两银子给了朱三的姐夫,那朱三姐夫带着几个后生立即跑到安乐乡里买了许多酒肉馍馍搬回来,晚间十几个后生跑到曹跃家好顿吃喝,都表示以后只要曹二哥要自己做什么,自己绝对不会含糊。曹跃看着这些人,心中揣测着这些人将来会不会是自己发家的根本。

    几十年后,不管是皖系、直系还是奉系军阀,都是以乡缘为纽带,自己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免不了依靠乡缘拉拢一批忠于自己的人。这些人,会是自己未来发家的根本吗?

    安乐乡有个有名的大夫专门治肺病,只是价格贵了一些。曹老汉养了两天身体,稍微好了一点点,曹跃带着他来到安乐乡找那医生来看肺病。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曹跃五十两银子花了下去,大夫立即开了好多药回来,叮嘱说:“这剂药吃下去三个月内必好无疑,你爹的病不严重,唯需戒荤腥酒罢了。”

    “谢大夫。”曹跃拱手道,便带着父亲离开医馆。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父子相视一笑,感觉日子像是越过越好了。

    两人笑呵呵地在乡里大石桥下的一个小店吃着羊肉泡馍,忽然之间感觉地震一样,大队人马轰隆隆奔过来,有人大喊道:“不好了,马太岁来了,不好啦,马太岁来了!”

    顿时,人们吓得鸡飞蛋打,曹老汉害怕地说道:“完了,完了,马太岁一定是找你报仇来着,儿啊,赶紧跑吧。”

    曹跃谨慎地点点头,自己对付几个响马还行,但是听声音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响马跑了过来,除非自己有加特林六管机关枪,否则肯定被人家堪称肉泥。他立即摸着腰间的飞刀说:“爹,我能跑得了,倒是你跑不掉。我护着你,你先躲起来。”

    曹老汉摇头道:“我半截身子都埋地上了,怕个甚咧。儿子啊,你快跑吧。他们不认识我这个糟老头子,但是未必不认识你,便是不认识你看到你身高力壮也会怀疑你。”

    “爹,你说得对。”曹跃道,曹老汉这么一个仍在人群里看不出模样的人,响马未必会知道他,更未必会注意到他。此时面馆里的客人早就吓得跑了,连那店家也吓得不知道藏在哪里,这马太岁还是第一次主动在大半天的时候带着人进入乡镇。

    定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曹跃心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已经可以看到十几个红布缠头的太平马匪在安乐乡街道上窜来窜去,有胆小的吓得瑟瑟发抖蹲在地上高喊好汉饶命之类的话,曹老汉一把推开曹跃,道:“快点走,快点!”

    曹跃咬了咬牙,道:“爹,你注意点儿,儿子先走了。”

第7章 太平马马太岁

    太平山红头贼响马已经全部进了乡里,曹跃则转身上了二楼躲藏在酒柜后面。随后又觉得不放心安全,左右看了看,觉得房顶上视野开阔便与逃走,便是逃不走也能拼上一两个,曹跃便翻身上了房顶,找到一个比较稳妥的地方趴在青瓦上向下看去。

    这太平马超出了他的判断,足足有两百人之多,一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有的喽啰手中持长枪,有的拎着鬼头刀,团团围绕在一个满头白发的壮硕四方大脸的汉子跟前。从面相上看来,这汉子年逾五十,与马子芳八九分相像,定然是马太岁了。难怪康三石一眼就看出来马子芳不会是假冒,这爷俩比哥俩长得还相像。

    马太岁骑在马背上威风八面,挥斥方遒,手中的马鞭啪啪作响,但眉宇之间满是焦急和悔恨。自己大意了,不该由着这小子胡来,明明告诉过他,陕南地界上,除了潼关哪里都能打家劫舍,没想到这小子偏偏来了潼关县,他不知道这里有自己生死大敌在吗。这臭小子横行霸道惯了,没想到第一次栽跟头,就要了命啊。

    响马们很快将乡里的人如撵鸭子一样赶到青石桥旁的晒谷场,哭闹的孩子、恐惧的大人和枯瘦的老者,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团在一起不知所措。曹老汉也在人群之中,只是曹老汉这种黄河边上的纤夫太过普通,响马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看众人被驱赶到一处之后,众响马们突然抽出刀来挥舞,白晃晃的刀子顿时吓得所有人都心中一颤,胆小的此时尿了裤子。

    此时马太岁策马而出,来到众人跟前,高声喝道:“我就是太平山,马太岁!”

    这一嗓子,顿时又把众人吓得哭了。

    马太岁天生嗓门就大,此时不屑地说蝼蚁们说道:“四天前,我儿子马子芳来到贵乡求财,可是不幸他被人给抓住了,还送到了潼关代字营中了。我就纳了闷了,是谁这么大胆,连我的儿子也敢抓。后来我打听到了,原来安乐乡出了一个霸王,叫什么曹二郎。说什么二郎神下凡,我呸!什么曹二郎!在我马太岁面前都是狗娘养的!”

    他虎视四周,目光如利刃扫过,百姓们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去哪里看与他对视,马太岁又道:“我老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朝廷把我儿子给斩了,我要告诉诸位,我必定会血洗安乐乡。但只要朝廷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从此之后金盆洗手,再也不做土匪!再也不给朝廷添麻烦了!听着,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交出我儿子马子芳!第二个条件就是交出曹二郎,我给他扒皮抽筋。我给你们五天时间去潼关闹,你们这些人不要在安乐乡了,因为五天之后,这里就是十八层地狱。”

    言罢,一声哨响,两百多响马立即随他撤走。

    百姓们过了半响这才敢动一动,然后叫喊的、有叹气的、有纠结的、有趁机摸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屁股的、还有被吓傻的,街面上几个泼皮趁着人们混乱的时候拿走别人的东西,此时也没有人计较了,马太岁要屠城了,谁还顾得上身外之物。

    “赶紧去潼关啊,晚了,马太岁屠城可就难办了。”

    “去潼关,有张将军,有康将军,咱们就安全了。”

    “是啊,康将军可是潼关第一将啊!”

    “也不知这个曹二郎是谁,这么大胆子。”

    安乐乡的店家们也没心思做生意了,说他们准备去潼关避一避的,曹跃只好心中苦笑,自己连累了同乡。他从房子上顺了下来,曹老汉也走了回来,见到儿子,两人立即相互点了点头,离开羊肉泡馍店。

    曹老汉道:“万幸他不是来找你的,儿子,咱们回去收拾收拾也走吧。”

    曹跃同意道:“爹,咱们连夜就走,去天津,咱们有九百多两银子,怎么也能活得挺好了。”

    曹老汉道:“是啊,唉!走之前去给你爷爷和太爷爷,太太爷爷和祖宗们上一炷香,这以后回来就得等马太岁老死了。你爹我估计这本子回不来了,回不来咯……”想到因为马太岁的原因再也不能落叶归根,曹老汉顿时老泪纵横。

    父子二人窃窃私语走过一个写字算卦摊位,那写字算卦先生原本怡然自若地坐在字摊前收拾摊位,见到曹跃吓了一跳,赶紧定了定心神,撩了撩袖子冲曹跃招招手说:“这位先生脸上带着煞气,怕是最近要有难啊。”

    曹跃和曹老汉顿时停住了脚,走到算字先生跟前,曹跃一手按着飞刀,笑着问:“怎么?你仔细说说。”曹老汉对儿子太了解了,忙牵住了儿子的衣袖,意思是都是乡里乡亲,不要再杀人了,这先生不是响马。再者自古以来有不杀读书人的习惯,他着实不想看到儿子对读书人下手。

    那算字先生没注意到曹跃私下的举动,强自镇定坐了下来,笑道:“我看你三煞聚顶,最近恐怕是惹下人命恩怨了吧,冤鬼索命,活人报复,先生怕是有一劫难。”

    曹跃笑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天机不可泄露啊。”

    曹老汉忙道:“我儿子怎么避难?”

    “这个嘛……”算命先生手指捻了捻故意考虑许久。

    曹老汉忙奉上五十个大钱过去。

    算卦先生摇头说:“躲过此劫,非得白银五两不能少。”

    曹跃冷冷地掏出五两白银放在算卦先生跟前,说:“你要说得好,我就给你五两银子,要是说得不好,我就给你五拳。”右手用力一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了,如此五拳下去,这读书人非得成为下一个镇关西不可。

    算卦先生收好银子笑道:“从壮士的面向上来看,近日金火旺盛,然子冲日,日食金,正所谓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壮士过去百日怕是风生水起做事顺理成章,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险阻吧?那是因为正是壮士你的旺日,不过正所谓水满则溢,正因为壮士日满则亏,一帆风顺,却忘记明箭暗箭明刀暗刀了。从昨日开始便是壮士的逆势时间,这一段时间里,壮士即将处处受阻,惹小人惦记。想要破解灾难,便要走正道。”

    “什么才是正道?”曹跃问。

    算卦先生道:“所谓正道,就是走壮士符合命理的一条路,壮士属金命,何为金?兵戈刀马为金也,我送壮士一计可化解灾难。”

    “先生请讲。”

    “不如投军去吧。”

    曹跃心中一愣,难道这厮算出来自己要投靠袁世凯?

    算卦先生道:“我送壮士一个字,绿。”

    “什么意思?绿……绿帽子?”曹跃气道。

    算卦先生扶了扶差点掉在地上的瓜皮小帽,哭笑不得说:“当然不是绿帽子。”

    “那是什么意思?”曹跃追问。

    “天机不可泄露,壮士自行参悟吧。”算卦先生高深莫测地说。

    曹跃一把抓住算命先生的脖子,道:“你若是不泄露,今天就跟阎王爷说去吧,说自己不肯透露天机被杀,估计还能做个小鬼官。”

    算命先生吓得够呛,心说果真不愧是杀响马如杀草芥的曹二郎,身上凶煞之气太甚了,忙道:“我说,我说,我的意思是不如您去投奔绿营当兵——我算卦算出来的,别问我为啥,我只会看卦。”

    曹跃皱了皱眉,曹老汉连忙感谢拉着他走远了,两人唯恐在街上太久被人人出来便匆匆离开乡里。所幸乡里唯一认识曹跃的神婆今天一早被另一个乡下村人请去驱邪了,所以乡人即便听说过曹二郎,也没见过曹二郎本人。

    等两人离开这算卦先生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曹二郎啊曹二郎,幸亏三天前我也在潼关县城,听到了你的消息跑去城门口多看了你一眼,又打听出来你的底细来。这五两银子赚的还真舒服,不过你要是投军能不能化了劫难,我也难说咯。得了!有了钱我还是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一番,到县城里躲一躲吧。”

    曹跃并非鲁莽之辈,他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将何去何从。这个何去何从不是为了躲避马太岁,而是关于自己未来真正的前途,难道投靠袁世凯是唯一出路吗?

    投奔康三石可不可以呢?

    他知道康三石看中了自己的武艺,自己如果投奔康三石肯定能做个马弁或者亲兵,但那不是他的理想,因他看不起清军绿营这种私人武装。

    清末的绿营别说洋人打不过,就连土匪也打不过,完完全全成了勒索老百姓的能手——后来慈禧裁撤绿营,数十万绿营士兵成了清末第一批警察和北洋民国警察,由此可见慈禧的眼光还是很独到准确的,就知道这些勒索百姓的人该用到什么位置。

    曹跃可不想自己在绿营混了几年后,被慈禧一道圣旨,成了陕西的警察。

    但投奔袁世凯呢?

第8章 决心改变中华命运

    现在小站练兵总教官袁世凯的手下除了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三人外,其余人至少要二十年后才冒头,而现在这三个人已经做到标统的位置了。没有根基的自己在袁世凯手下难混出头啊,想一想北洋三虎,那个不是关系盘根错节,最后分化出来各大派系都是以乡缘为纽带,自己一个陕西娃,在北洋军阀里当真是形单影只可怜得很,别说混出名堂来,万一让人给借刀杀人便糟了。

    此时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可以让他迅速出人头地的事儿,那就是四年之后慈禧悍然向十一国宣战,导致八国联军进北京,慈禧带着光绪皇帝最终逃到了西安一事。

    如果在他们逃亡的过程之中出现什么意外,那么中华历史会不会就此改写呢?

    想到这里,一个难以遏制的狠毒念头在曹跃的脑海之中盘旋起来挥之不去。

    趁机劫杀慈禧,改变历史,改变未来!

    我除了一身杀人的本事之外,比这个世界上的人多的就是对未来的信息,慈禧一路狼狈西逃的时候,最惨的是近千个王公贵族宫女太监没带一件雨衣顶雨西逃,甚至连一口棒子面窝窝头都觉得是人间美食,慈禧亲自给苞米棒子起名为玉米的典故便是由此得来。

    刹那间,曹跃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忽然有了目标可做,杀慈禧,改变中华历史!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这种影响未来的大事绝对足以让他的头脑震撼得昏头转向。

    尽管很多人骂慈禧误国误民,“宁与友邦不与家贼”,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中国的现代化以及民国的奠定,慈禧做出了许多贡献,如现代学校的建立和推广,取消科举,现代警察制度,创建外交部等等,作为一个只读过几天女训的女人,她居然成了大清帝国最后一根柱石。乃至慈禧死后,袁世凯才敢威胁清帝国,才敢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如果慈禧死了呢?

    慈禧一死,清帝国完蛋,自己浑水摸鱼的时机也就到了!

    干掉慈禧要有几个条件,一要有实力,就是能带兵,就算是土匪至少也要是个小土匪,二是要有机会接近慈禧,在袁世凯身边是绝对接近不了慈禧的,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袁世凯在山东按兵不动,任何调集军队的军官绝对会被赠送一颗子弹。那么也就是说,在袁世凯麾下趁机擒杀慈禧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选择绿营还是选择北洋军阀就很明确了。

    如果自己未来要成为一个土财主,甚至是范哈儿那种二十几个老婆一堆孩子的军阀甚至大一些军阀,选择投靠袁世凯。

    如果想要改变中华历史,想要创立一个新的中华天下,就需要走一条完全未知切难度极高的道路,绿营!

    想到这里曹跃哈哈大笑起来,加快了步伐,曹老汉见他时而高兴时而沉思,担心他是不是又变傻了,又唯恐说出来伤了儿子的心,只好沉默不语暗暗担忧。

    远远地望见了村子里的炊烟,曹老汉说:“到家了。”

    “爹。”曹跃忽然说,“我有个很难的选择,你说说我该怎么选?”

    “咋了?你说,你爹我虽然一辈子没啥出息,但是还能给儿子出出主意。”曹老汉道。

    曹跃说:“要是我将来娶了老婆生了个儿子,您有孙子了,你是希望你孙子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人,还是想他做一个改变中国的人?”

    “啊?”曹老汉愣住了,道:“你这娃儿,胡说甚咧,啥是中国?”

    “就是大清国。”

    “改变大清国?”曹老汉不由的笑道,“做甚梦咧?娃儿啊,你能娶着媳妇就好,不管我孙子将来咋样,都是我的宝。儿啊,咱们这银子省着点儿,我准备过了年帮你跟咱隔壁村里的老赵家提亲,你觉得他家翠花咋样?我听说那丫头勤快,脸大腰粗好生养,将来肯定给咱们老张家开枝散叶……”

    曹跃一拍脑袋叹了口气,得了,根本谈不到一块去啊,脸大腰粗那得什么样啊?老母猪啊。他抬头看了看夕阳西下,万道彩霞映染了整个天空,让西北的天如同少女的羞红脸一样美丽。

    “如果我是为了平凡而来,我为什么要来?”曹跃自言自语,似乎有所醒悟一般,思绪越来越清晰,他笑了起来道,“如果重生的我依旧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么我为什么现在还要了无生趣的活着?”

    “娃儿,你咋了?”曹老汉一拍曹跃的肩膀问。

    “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曹跃大声喊道。

    曹老汉连忙在曹跃的额头上摸了摸,说:“没发烧啊……”

    曹跃大声说道:“既然我能再活一次,就注定我不是只为自己而活着,我要为中华之崛起而活着,我要为改变历史而活着,我要为创造新的世界而活着。”

    曹老汉吓得够呛说:“完了,完了,我又得请神婆来了。唉,这会儿马太岁要来了,也不知道神婆一家是不是要去潼关县,要是去了县城就难找她了……”

    曹跃哈哈一笑拉着曹老汉的手说道:“爹,你放心好了,我没病,我只是想通了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啥问题?”

    曹跃笑而不答,回到家后曹跃让父亲去姑姑家所在的村子躲藏一些日子,等他去接他的时候再出来。随后曹跃自己带着一些银子,头上扎好了白头巾,便匆匆来到了潼关县城。

    这次他是来投军的。

    既然决定改变历史,就要仔细想想如何在陕西出人头地,做一方要员,绿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陕西绿营不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陕西的刀客,土匪,响马,回乱,迫使陕西绿营不断与之战斗,比起其他地方的绿营,陕西绿营的战斗能力算是高的了。

    再途径安乐乡的时候,见到安乐乡的人正在大包小包地把东西搬到车上,甚至有人看到曹跃骑着一匹马要花钱买下他的马,曹跃哈哈一笑叉着腰说:“我就是曹二郎。”顿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这个给众人招来煞神的灾星。

    曹跃见他们惊诧的表情,得意地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曹跃投靠的正是潼关康三石,他知道康三石欣赏自己,更看中了康三石的人品。不过说到底,他还得知康三石和马太岁是死对头,现在自己与马太岁也是死对头,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说来,自己投奔康三石都说得过去。而且曹跃此番还要利用康三石杀死马太岁,马太岁不死,自己和自己老父性命难保。

    来到潼关小关之后,曹跃直接骑马走到前营,通报姓名不久便有人来了。那人不出所料还是杜立德,看来这位马弁深受康三石的信任。

    “曹兄弟,还真是你。”杜立德笑道。

    “安顿好老父,这便来投奔将军了。”曹跃拱手道。

    “行,我这就去与大人说说,你稍等片刻。”杜立德道。

    等杜立德将曹跃投奔的消息汇报之后,那康三石顿时大笑起来,说:“我就说嘛,不出我所料啊,这小子一定会回来投靠我吧,这才三天,对不对?”

    杜立德立即伸出大拇指道:“大人果真料事如神,小的佩服佩服,何事能学到大人的半分本领,小的享用终身啊。”

    另一个贴身马弁康成也拍手道:“三叔,您老真厉害。”这康成是康三石大哥的儿子,兴许是康三石杀人太多造孽深重,家里七八个老婆小妾没有一个能给他生娃的,于是他只能从二哥那过继一个做儿子,又随身带着大哥家的康成做心腹。康成文不成武不就,康三石指点他多番,无奈这小子一没心眼二没能力,只能做一个贴身马弁,不敢放出去做事。

    康三石捋着胡子洋洋得意,让杜立德将曹跃带来,曹跃进来之后拱手道:“大人,草民安顿好父亲之后特地前来投军,万望大人莫要嫌弃草民。”

    康三石哈哈大笑,上来一把抓住曹跃的手说:“好,好,好一个曹二郎啊。”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说道:“曹二郎,我听说你以前当真是……脑子有问题?”

    曹跃憨笑道:“以前是不清不楚的,没想到掉水里之后脑袋就清醒了,这叫做因祸得福吧。”

    康三石点了点头,道:“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当真是有趣得很,你这一身武艺也是二郎神教你的?”

    曹跃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说道:“不是,这身武艺是跟一个老人学的,他在新疆甘肃两地做过刀客。路过我们村的时候瞧我当时脑子有问题,就教了我一身武艺防身。只不过几年前老人去世了,唉……”说到了老人,他想到的是重生之前的那个充满着战火纷飞的世界,那些兄弟,那些朋友,那些该死的白人鬼子,害的老子重生!

    康三石感慨说道:“此人倒是一个隐世高手啊,可惜已经死去了,否则我真想拜会拜会。这样吧,张二郎,我看你武艺非凡,你暂且在我身边做一个亲兵如何?”

    曹跃故作大惊道:“大人,您不担心我因抓了马太岁的儿子,得罪了马太岁而连累与你?”

    康三石哈哈大笑道:“我早就和马太岁成了死敌,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何惧之有?莫非你以为我怕了马太岁不成?你且放心,你要你在我身边,马太岁那你毫无办法。”

    曹跃抱拳道:“大人以国士待我,我必然以死报答。”

第9章 绿营亲兵队

    康三石很欣赏曹跃的不卑不亢和口齿伶俐,随后让杜立德将他带到亲兵队里认识一下众人。亲兵队长名叫赵胜,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得知曹跃成为新的亲兵一员,只是笑呵呵点点头。

    杜立德介绍说如今亲兵队有十二个人,都是武艺非凡的好手,这位赵队长便是少林寺俗家弟子,说着话便来到了亲兵队的营房。

    在亲兵队还有三个熟人,一个就是那天跟他比武输了的郝锦颜郝豹子,一个是吕叫驴,另一个是李宁李石头,见到曹跃居然来了,三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前来问候。

    “你小子来了,以后我不愁没对手了。”郝豹子拍了拍康三石的肩膀道。

    吕叫驴道:“曹兄弟,以后一个锅里吃饭,多照顾照顾。”

    李石头高兴地说道:“兄弟,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啊!”

    曹跃感觉这厮热情得有些莫名其妙,吕叫驴道:“那天他拿你和豹子的比武做赌注,结果你赢了,买豹子的人都输了钱。”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你没分到钱似的。”李石头抱怨道。

    曹跃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倒是郝豹子第一次知道自己被人家当了赌注,气的抱住吕叫驴和李石头两个人的脑袋一顿扭打。趁着这会儿工夫,杜立德将一套浅蓝色绿营勇服带来交给曹跃。这绿营兵服难看得很,身前一个大大的“勇”字,身后一个大大的“忠”字,裤子肥哒哒的,配有一把腰刀和一顶笠帽。

    等杜立德走后,李石头趴在曹跃耳边说道:“曹兄弟,这姓杜的可是把总身边的红人,你得罪谁都行,就不能得罪他。”

    “我和他挨不着。”曹跃笑道。

    “那倒是。”李石头道。

    那天郝豹子输的不甘心,于是又约曹跃来一次比武,不过这次是比拳脚功夫。

    曹跃爽快地说要练就现在练,就在此地,郝豹子说:“我还怕了你不成?那天大意了,让你连番抢攻慌了手脚,这次绝对不会败了。”

    两人请示了一下队长赵胜,赵胜笑着点点头一如既往一言不发。

    军中私斗是大忌,要杀头的,那天之所以能公开比武是因为曹跃还不是兵勇,算不得军中私斗。所以现在两人只能在屋里比试比试拳脚,其他亲兵见状便让出来地方。

    大家都是练家子,当然要看看这个新来的到底有多厉害,那日有些人见到了曹跃战胜郝豹子,有些人只是听闻,这便要好好看看他们的本事。

    吕叫驴道:“豹子,别给你师门八极门丢人啊。”

    郝豹子道:“闭嘴啊你二驴,看我本事。”

    “就怕你拉稀摆带不行哟。”吕叫驴嘲笑道,帮着清理了一下周围,其他人也唯恐这两人打翻了家伙赶紧收拾一番。

    李石头刚要喊“买定离手”,曹跃捡起地上不知道谁的臭鞋砸了过去,他飞刀扔的极准,更别说飞鞋了,直接砸进了李石头嘴里,那李石头张大嘴巴叼着一只臭鞋,拽了半天愣是没从嘴里拽出来,后悔的痛哭流涕,这位曹爷更是惹不起啊。

    “请。”郝豹子道。

    曹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欺身而上一个黑虎掏心一拳砸了过去。

    “又是抢攻?”郝豹子气道,此人打仗还真是深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哪里是比武,简直就是打仗啊。

    郝豹子奋力抵挡,随后与曹跃二人打斗起来。

    那郝豹子手上果真有两下子,不愧是八极门下,套路清晰拳法硬朗。八极拳讲求六大开,顶、抱、单、提、跨、缠,动作朴实无华简单大方,伸手意行拳,回手八卦阵,一招一式勇猛刚硬。

    曹跃被这郝豹子贴身之后更加难缠,方知那日自己的确占了抢攻的便宜,且郝豹子所长并非刀剑而是近身打斗,曹跃这番是正中了郝豹子下怀了。

    只见郝豹子一招接着一招,八极拳打的漂亮至极,两仪顶肘、狮子张口、霸王开工、丹凤朝阳、冲天炮、闭地肘、合子手、跳山、拥肘、左右摞手、三回头、单翼顶,招招不绝式式不断,看得众人都傻了眼。

    众人早就知道这郝豹子厉害,也认定他是代字营里拳脚第一人,却没想到平日里这有点憨傻的郝豹子还留了好几手。众人彼此相互看了看,心说得了,哪天惹着郝豹子,让人家这么来一顿,骨头都拆没了。

    但即便郝豹子勇猛异常,那姓曹的小子依旧毫发无伤,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众人忍不住仔细看看这姓曹的小子是什么路数。

    曹跃也是第一次遇到纯正的中华武术者,前世做雇佣兵的时候他没少和其他雇佣兵打架,更没少和所谓的中华武者比试过拳脚,但那些人招式和郝豹子比起来正气不足。这郝豹子的武功招式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一拳一脚见力见气,可以说便是败在这种拳脚下,谁人都要心悦诚服。

    但曹跃是那种心中永不服输的人,他依靠着经验连番躲避郝豹子的进攻,他知道现在郝豹子是拳脚打开了,自己一时之间不能制服他,便决定诱导郝豹子将体力消耗干净再伺机而动。

    郝豹子求速,曹跃就求久。

    论持久战,打一个十二回合拳王争霸赛,耗得他没了力气再说。

    所以曹跃十招里只有一两招进攻,其他都是在防守,利用脚步防守,利用狭窄的空间防守,利用拳脚防守,更利用泰拳功夫的膝盖和肘硬撼对手。

    那郝豹子打了二十分钟才渐渐地缓下来攻势,他也是累了,上次他吃了曹跃抢攻的大亏败得莫名其妙,这次一直攻打却不停,也要缓一缓了。

    曹跃当然感觉出来对手力气不及,脸上露出了笑容,猛然之间施展出散打的功夫来,远了上脚,近了靠摔,利用空间狭窄的特点施展泰拳和格斗术,这招招式式其他人见都没见过,众人顿时又瞪大眼睛仔细看了起来。

    郝豹子郁闷不已,看来自己又中计了,这小子贼得很。

    “砰!”

    郝豹子被曹跃一个被甩扔在地上,等郝豹子一个起身站起来,曹跃近了身缠着他的手臂又是一个反关节背摔。

    “砰!”

    那郝豹子也是被摔晕了,傻乎乎得一直要打下去,最终被赵胜抱住叫了几声才清醒过来,然后“诶呀”一声躺在土炕上浑身喊疼,众人轰然大笑起来。

    趁此机会众人也重新认识了这个叫做曹跃的小伙子的实力,身高一米八十多,体重八十多公斤,全身都是腱子肉,武艺博采众长超群不凡,单打独斗这房间里的十二个人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

    难怪单枪匹马抓了马太岁的儿子和他的手下,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军中向来都是崇拜强者的地方,众人心中对他服气起来。

    曹跃连忙向豹子致歉,那郝豹子呲牙咧嘴道:“曹兄弟,你用的是什么招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吕叫驴咧着嘴大笑道:“豹子,你以为战场搏杀是比武招亲啊,还套路套路,我觉得刚刚曹兄弟那几招才叫杀招咧。”他转头问:“曹兄弟,你是不是还藏了几招,怕用出来直接就把疯子给弄死了?”

    曹跃挠着头不好意思一笑道:“哪里敢藏什么,豹子兄弟太厉害了,再来一次都不知道如何对付。”

    那边李石头终于将嘴里的臭鞋拔了出来,整个嘴都肿了一般,道:“要不然改天再比一比?”

    曹跃心知想要让所有人都服自己,首先就要拳脚上打赢所有人,便笑道:“行啊,以后谁要是想来练练,随时奉陪到底。咱们以武会友,以武会友。”

    郝豹子一拍土炕道:“对头!以武会友!以前我师父老是说以武会友,我都不懂,今天算是明白了。曹兄弟,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改天我养好伤的,咱俩再练练。”

    曹跃笑道:“随时奉陪。”

    朝廷允许武将带亲兵回家住,因此包括曹跃这些亲兵们除了军营里有营房外,在康三石的家里也有住所。天色将晚的时候,赵胜通知大家保护康三石回家去,众人不慌不忙地收拾了一番。

    潼关小关之后就是在西城,是官老爷们住的地方,几十个大户人家都在这儿有宅子,县衙门也离此不远。

    走了几步路,便到了康三石家中。康三石的家在潼关也属于大宅了,亲卫队十二人与康府的护院被安排住在前院,亲兵一般时候都留在房中,不许外出骚扰康府中人。康三石的家眷住在后院,中院客厅则是会客所用。康府之上还养着十几个家丁和镖师,平时都是家丁和镖师保护整个康府。

    一路之上吕叫驴都在小声指点了曹跃一些规矩,曹跃听了小声说:“大门大户的规矩还挺多。”

    “兄弟,上个月有个叫陈梦华的亲兵,就因为调戏后院的丫头,被把总活活打死了。”吕叫驴小声说,“把总大人后院可去不得,你要是憋得难受,我带你去翠香楼。”

    李石头笑道:“叫驴在那有个老相好的。”

    曹跃笑着摇头,问道:“我本想初来乍到请大家喝酒,有什么法子?”

    “这倒好办。”吕叫驴道,“大人只是对后院管的严,前院到没有那么多说法,要是赵队长同意,我带你出去买酒肉。”

    “一言为定。”曹跃笑道。

    “一言为定啥意思?”吕叫驴挠着头问。

    “就是说定了的意思。”

    “哦,好,定了。”

    李石头在一旁嘲笑道:“曹兄弟,别理他,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没文化。”

    吕叫驴气道:“你他娘的不就会写几个字吗?能咋地,等老子将来娶一个女先生做老婆,天那天叫俺写字!”

    李石头嘲讽道:“你这驴脸能取个球老婆?”两人顿时吵了起来,弄得曹跃哭笑不得。

第10章 曹跃献计

    过了康府的影壁之后,康家大院才展现在众人面前。层峦叠嶂,大房套小房,大院套小院,赫然是北方少见的江南别院结构。吕叫驴道:“看傻了吧,这院子是以前县令的,前县令在任十年,建了这座院子,他老家是苏州人,就从苏州找工匠修的院子。没想到院子刚修好,人就死在任上了。听说是在潼关赖着不走,得罪人了,嘿嘿……”

    曹跃见到深庭大院只是微微一笑,另一个面貌清秀衣着干净的亲兵冉东问道:“张兄弟,感觉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房子挺大。”曹跃淡淡地说道。

    冉东竖起大拇指笑道:“不错,沉得住气。”

    “什么意思?”曹跃问道。

    冉东解释说:“一般乡下人见到这样的宅子,早就吃惊得不知所措了,可你不同。”

    曹跃心中笑说我上辈子当雇佣兵那会儿,阿拉伯的王宫都去过,跟别说这小小的把总家院了。安排好了一切,赵胜带着众人回到房间之中。晚上的时候亲兵没什么工作,又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在自己的房子里赌钱玩。

    曹跃冲吕叫驴眨眨眼睛,吕叫驴便走到赵胜跟前说道:“队长,曹兄弟想请大家喝酒,您能赏个脸给个假吗?”

    其他人立即抬头看了过来,赵胜看了看曹跃,又看了看众兄弟期待的眼神,淡淡地说:“现在不能出去吃酒。”

    “不出去,买回来。”李石头在一旁帮腔。

    赵胜看了一眼众人,心知此时要是拒绝肯定惹下众怒,便道:“叫驴,石头,你俩带着他去吧,早去早回,最近潼关不安全。”

    “得咧,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吕叫驴笑道。

    曹跃把辫子在脖子上盘好,李石头也呲牙笑了起来,说:“潼关哪东西又好又便宜,我都门儿清的很。”

    那边吊着膀子的郝虎子也跑过来说:“我也去,我也去,我力气大,帮得上忙。”

    “豹子,咋哪儿都有你呢。”吕叫驴咋呼道。

    “有你二驴,咋就不能有我?找揍是不?”郝豹子瞪着眼睛道。

    曹跃笑道:“同去,同去,多买一些回来,我还怕人手不够咧。”

    众兄弟一顿感谢,曹跃便与三人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五十斤牛羊肉和十坛好酒回来,李石头嘴皮子灵,倒是一个做生意的材料,帮着讲价省了曹跃不少钱。三人又告诉了曹跃一些军营之中的规矩和关系,端地受益匪浅。

    清兵的军饷不高,自从宋朝开始,中国这片土地上就信奉着士兵需要廉军饷来培养饥饿感的观念,大概是觉得要是士兵的军饷高了都会贪生怕死。而清兵尤其是绿营士兵军饷更低,康三石的亲兵算是其中“高薪”者了,可据郝豹子说他的月饷才四钱银子,普通绿营士兵更少才二钱银子,还常常不及时发放。绿营士兵想要赚钱养家养活自己只能靠搜刮地皮,这也是造成了当下老百姓见着当兵的都恨的咬牙切齿的原因。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并不是说当兵这个职业不好,而是一旦当了兵,自家的孩子就成了坏人了。

    所以曹跃请的这顿酒肉可是让兄弟们好一顿高兴,就连冷面的赵胜都难得露出笑容来。

    大家正在吃着酒肉,有个叫冯黑子的兄弟回来通告说:“曹兄弟,康大人叫你过去书房有要事说。”

    “行,我认得路,自己去就行,你先吃点,别让这帮小子都抢光了。”曹跃撂下了酒肉,笑着递给他一块羊肉来。

    那冯黑子顿时呲牙笑道:“我不客气了。”又指着其他人揶揄道:“你看看你们这样,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他娘的都给我留点啊!”

    “黑子,我给你留了一根羊鞭,专门帮你治疗你的病的。”李石头大喊道。

    “滚你娘球!”冯黑子骂道,“你他娘的才需要羊鞭补一补,上次翠月楼的那小骚娘们还说你一炷香都坚持不住,有没有这回事儿?”

    李石头怒道:“龟孙子!造老子的谣!”

    “灌他!灌他!”曹跃起哄道,其他人也趁机起哄,冯黑子和李石头两人一边抬杠一边喝酒。

    “诸位兄弟,曹某去去就回。”曹跃拱手笑道,其他人连忙说你快去快回,这酒肉宴没你没意思。

    曹跃便沿着走廊由一个打灯笼的家丁引导,来到中庭书房门前,站在门外曹跃恭敬地说道:“属下曹跃,请见把总大人。”

    “进来。”康三石的声音传了出来。

    曹跃进门之后便打了一个迁,行了一个清兵的单膝跪礼,道:“属下打扰大人休息了。”

    “嗯,起来吧。”康三石见他进退得当尤其是身上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很是让他感兴趣,半响之后康三石才说道:“曹二郎,今天潼关县令接到报案说马太岁杀来了,要交出马子芳和你来,你可知此事?”

    “属下也是才得知,刚刚属下出门的时候在街面上遇到了安乐乡的老乡,才得知马太岁居然要血洗安乐乡,着实可恶也。”曹跃面色如常藏着心思说,仿佛自己毫不知情一般。但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如果康三石答应了马太岁提出的条件,自己少不得被他绑起来送给马太岁。如今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康三石手中,这种感觉着实让曹跃心中不安,他渴望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康三石点了点头,就在曹跃几人出门买酒肉的时候,赵胜跑来也向他做了报告说曹跃准备花钱请大家吃酒肉。

    新人自己花钱买酒肉结交同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是大头兵这种级别的请客。康三石叮嘱了一番赵胜看着点儿他,教一教曹跃军营的规矩就行。赵胜又报告了下午郝豹子和曹跃的空手搏斗的经过,说:“这曹跃武艺驳杂,看不出门派来,偏偏招招式式都是杀招,教他的师傅应该是个老刀客,至少上过战场,属下猜想估计应该是左宗棠大人留在西北的老兵。”

    想到这里,康三石又对曹跃感兴趣了,这大个子不当兵还真可惜了。他倒是想要考校考校此人看他是否值得培养,便说道:“你起来回话。马子芳已经由高守备亲自押送到西安城,怕是回不来了,而且你也入我帐下,我要是把你交出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你且放心在军营待着吧,只是这血洗安乐乡一事着实让人头疼。如今守备大人不在,我作为守备大人委托之代千总,必须保护潼关百姓的安全。只是这太平山马太岁一行人来无影去无踪的,着实让人头痛,所以如今只能让安乐乡的百姓都搬到县城里来。不过全都搬到城里也不现实,潼关县城就这么大些地方,都搬来住在哪里?住多久?他们吃喝住穿用什么?你是安乐乡的人,你说说怎么让安乐乡平安?”

    曹跃仔细听完后心说正中我的下怀,刚刚还愁如何劝康三石格杀马太岁,没想到他主动问自己解决办法,小心说道:“回大人的话,若是杀了马太岁,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康三石苦笑起来:“杀了马太岁?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想杀他想了十几年了,他这人逃的比兔子还快。另外他的老巢太平山是在凤凰山和大巴山一代,我是有心无力。”

    曹跃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最后才说:“大人,属下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康三石好奇地看他,笑问:“你这小子有什么主意不妨说一说?”

    曹跃道:“设计抓捕马太岁。”

    康三石道:“马太岁狡猾异常,十年来五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有让他上当,你如何设计抓他?”

    曹跃先是拍马屁道:“马太岁自然是不敢触碰大人的虎威,闻到大人身上的霸气便撒腿就跑,哪里是他狡猾,明明是他胆小。”

    康三石哈哈一笑捋着胡子道:“说的也是,马太岁见到我也得绕着走。”

    曹跃这才继续说道:“马太岁怕大人不敢露面,但马太岁不怕属下啊。属下抓了马子芳之后可以说成了马太岁的第一大仇人,他一定对我恨之入骨。而且属下今天刚刚投靠大人即被您重用,便是马太岁的手下有探子在城里,属下判断他不知我已经投军入伍。所以属下有个想法,我回到安乐乡寻一处大庄子假装做一个镖头,打出大旗,旗面上写着侮辱马太岁的话,如‘脚踩马太岁,拳打陕南贼’等。我听说这马太岁是睚眦必报性烈如火的人,虽然不敢惹您,但是必定会寻我这一个小小的曹二郎报仇。大人您率领大军设伏,等那马太岁带人找我寻仇,我与大人里应外合活捉马太岁!当然,属下说的只是雕虫小技,大人一定事先想到了其他方法,其他就不必献丑。”

    康三石又捋着胡子思考起来,半响才说道:“你想的过于简单了,那马太岁在陕南横行十几年,岂能被尔区区雕虫小技迷惑,你先下去吧。”

    曹跃一走,康三石便坐在太师椅上思考起来,处在他这个位置也挺不容易的,所谓千年老二就是指他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人,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将来一切责任全都会被推给自己。

    守备高英不在,他作为留守代千总,若真发生响马屠城血洗安乐乡,恐怕就算是魏总兵保着自己也难辞其咎了。高英一定会借机弹劾自己落井下石,撤掉自己的把总职务。甚至要是他心狠手辣上报朝廷,说自己守备不力,朝廷为了平息民愤或许会杀了自己。

    高英此人人品卑鄙,偏偏又是自己上级,是有什么功劳都搂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责任却推给手下,不消灭这个疯了的马太岁,怕是自己的脑袋就要请罪了。

    康三石长长地叹了口气,杀了马太岁,不但是给弟弟报仇,更是为了自保啊。

第11章 岂能久居人下?

    曹跃恭敬地退出康三石的房间后,在路上琢磨了一下计策,这才觉得献计过于冒险了。若是真的引来马太岁,那两百多响马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事儿,别说两百多手上沾血的响马,就是二百头猪也不宜对付。

    希望康三石不会听从吧。

    曹跃反省自己还是太过着急出人头地了,劫杀慈禧的计划还有四年时间,自己不用这么着急,大不了去做一名土匪。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万一闹个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岂不是白白穿越一回了吗?

    回到亲兵队住处后,众人忙围了敬酒,曹跃举起酒杯说:“诸位,我初来乍到,只是认识了几个兄弟,还请大家介绍一番。”

    那郝豹子道:“曹兄弟俺的外号就不用介绍了,俺大名叫郝锦颜,华县人,八极门的。”

    曹跃忙道:“郝大哥勇武得很,要是正式比武,我必定不是你的对手。”

    郝豹子哈哈一笑道:“你这是抬举俺了,俺知道自己的斤两,咱们这一屋子人,属你的武艺最高。赵队长,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吧,你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张嘴,也就是俺豹子脸皮厚。”

    赵胜喝了一口酒,道:“河南嵩阳赵胜,少林寺俗家弟子。”然后放下酒杯就不说话了,弄得大家很是尴尬,这队长性子太冷了。

    “兄弟,俺大名叫吕叫驴,小名叫二驴,甘肃天水人,从小在跟驼队走镖。”吕叫驴眨眨眼睛道,吕叫驴的口音还听不出哪里人,可能从小跟着天南海北走镖的人说话习惯了,最终嘴里那哪地口音都有,哪地都不像。

    “我么,大名叫李宁,凤县的。”李石头道,“我给你介绍介绍他们吧,这个长得很驴粪一样黑的是……”郝豹子直接黑了他一巴掌甩在脑门子上,骂道:“你他娘的闭嘴,你没好话。”其他人也叫道:“我们自己没张嘴咋地?用你驴粪嘴说?你说个球。”

    李石头指着众人怒道:“曹兄弟,你看看这群兵痞,以后不能理他们。不过你可要记住我,因为将来我要做总兵。”

    “球样!连我都打不过,还做总兵?”吕叫驴道。

    李石头指了指脑袋说:“当总兵靠的是什么?是脑子?跟你这种没脑子的人说话费劲的很。”

    得!俩人又吵起来了。

    其他人也开始介绍自己,冯黑子一呲牙,道:“俺叫冯黑子,铜川人,练红拳的。”

    “练得不咋地。”吕叫驴不忘打击道。

    “确实不咋地。”李石头虽然平时跟吕叫驴总是吵架,但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绝对保持一致。

    冯黑子一拍桌子,喊道:“练练?”

    “行啊!”吕叫驴扯嗓子说。

    “你跟我俩比!”李石头不要脸地叫道。

    “软蛋。”冯黑子撇嘴道,又补充道:“我打不过曹兄弟,打你俩还是绰绰有余的,也不知二驴你小时候跟什么刀客学的武艺,差的够可以的了。”

    “我叫李明,”一个黑脸汉子说,“这是我亲弟弟李亮,我俩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我大他半刻出生。我们兄弟也是练红拳的,算起来跟冯黑子还是同一辈的,佛坪人。”

    另一个略微瘦一些的汉子是弟弟李亮,嬉笑道:“我们是正宗红拳。”这两人是一对双胞胎,个头长相都差不多,不同的是李明脸上有一道伤疤,弟弟却是个黄脸汉子。

    冯黑子怒道:“咋说咧,难道我的红拳练得不正宗?”

    郝豹子忙道:“别吵了,别吵了,你们喝酒就是喝酒,吵个腚。”

    “戴建龙,西安人。”这位脑袋特别大,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略显滑稽,一说话就是笑,不说话长得好笑。

    “俺的姓比较少见,姓辛,叫辛洛,俺是咸阳人。”这人说话慢条斯理,长得普通的很,扔在人群里看不出模样来。

    “陈开天,山西人,大刀门的。”这位也是外省人,但从小在陕西学艺,算是半个陕西,口音是吕梁一代的口音。

    吕叫驴立即插话说:“刚刚咱们买酒肉的时候有两个兄弟回去军营了,一个叫做韩铮,一个叫做冉东。冉东是西安的,据说家里还是读书的人家,那韩铮也认得字,咱们这里只有他俩认字。张兄弟,别看戴建龙也是西安人,他却是大马棚旁边要饭出身的。”

    戴建龙顿时气道:“我说二驴啊,你咋说话咧,我从小那练得是杂技咧,你懂个球?要你奶奶个饭咧!”

    李石头取笑道:“估计是脑袋太大,钻圈钻不进,被杂技班给赶出来了。”

    “滚你娘蛋!”戴建龙骂道。

    吕叫驴继续说道:“冉东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出身,上过学堂,拜的师傅都赫赫有名,是什么西安城里镇西镖局的总镖头曾少敏曾镖头,也不知道怎么跑出来做个大头兵。那个韩铮也不一般,也上过学,不过那厮把自己的教书先生给打了,怕他爹揍他,就偷着跑出来从军了,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继续喝酒,酒过三巡之后没了,曹跃便出去再买。

    队长赵胜忙制止说道:“明日还要保护大人,今天就喝到这儿吧。”众人大感扫兴,不阴不阳地说:“队正发话了,队正发话了!”一个个倒头就睡。

    赵胜略有些无奈,自己当这个亲兵队长说起来服不了众,只好叹气躺了下来。

    这赵胜之所以不被人承认有三个原因,第一他不是陕西本地人,他是外来的河南人,一个河南人做了一群陕西人的队正,也难怪其他人心里不舒服。这个年月要不是战乱,人们交际圈子只限于身边县乡,一个外来的总会让本地人排斥。

    第二个缘由是因为他的武艺不是最好的,别说曹跃,便是郝豹子、冯黑子和冉东都比他武艺高得多。

    第三个原因是赵胜不识字,论武不行,论文有冉东和韩铮,尤其是冉东还是世家子弟,怎么也轮不到他赵胜做亲兵队长。

    他比众人唯一得赏识的就是听上官的话,就像一头闷驴一样,康大人让他做什么他做什么,不让他做什么他绝对不会做。

    士兵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赵胜做的没错,任何人也挑不出理来。但大凡听长官的,都不被下面人看得起,说他拍马屁也好,说他能巴结也好,总之没有人喜欢他。再加上赵胜不善言辞很少说话,也不善于拉拢士卒兄弟,这导致他更加没什么人缘了。

    曹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想要出人头地就要随时随地注意任何细节,分析判断出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从而做出准确判断。想要实现理想,就要先出人头地,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学会察言观色,分析利弊,曹跃眯着眼睛躺在炕上,心中盘算起来。

    改变中华之命运,首先就要是要取代这个赵胜做亲兵队长才行。

    这是第一步,只有踏着赵胜的肩膀,才能达到更高的境地。

    曹跃喝的酒不多,曹大傻子的健壮身体让他撒两泡尿就把酒精给过滤掉了,他不是第一次当兵,清兵绿营没有后世人民解放军那种军规森严等级森严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清末军队的现状?

    结合了所有信息,他感觉这里更像是江湖帮派,康三石虽然是陕西名将,但身边的近卫队也仅仅是一群武林好手而已,别说与后世军队差的太远,就连现在的北洋新军也不如。

    久居人下再无机会!曹跃岂能如此,既然让他这个2014年的雇佣兵借尸还魂再活一次,曹跃就绝对要活出个精彩来。不改变中华历史,他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身体的主人张大傻子。

    改变历史,什么都不能阻挡我改变历史的决心!

    曹跃暗暗发誓,只有改变历史,他才能为自己的被穿越报仇雪恨啊。

第12章 猎杀马太岁(一)

    在重生之前,曹跃当了整整十年的国际雇佣兵,他当初在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受骗听信中介公司的招聘广告,到东南亚去做汉语教师。结果就是被骗了全部家当和押金,连护照都没了,恰逢东南亚的国家排华,他还差点被当地人打死。

    为了求生,曹跃无奈欠了卖身契,在泰国打地下黑拳。亏得他体格健壮,为求活命每战全力以赴凶狠恶斗,一年之后曹跃趁着看守松懈逃出了黑窝,跑进了金三角给毒贩当打手。

    又过了一年,曹跃和他的大佬一起投靠了缅甸军政府,后来缅甸军政府利用他们攻打果敢武装力量,曹跃知道果敢和自己是同一个民族,便不愿因参与,于是再一次失业了。

    曹跃的大佬帮他在缅甸获得了缅甸华侨的新身份,并在当地找了一份汉语教师的工作,工作一年之后,就在他找了缅甸一个当地华侨的女儿做未婚妻,准备结婚的时候,恰逢东南亚大海啸,女友一家人命丧海啸之中。

    倒霉的曹跃全部家当没了,只身一人回到国内。

    国内家人早就以为他去世,连他的户口也注销掉了,见到他回来高兴得落泪。家人的生活的并不好,父母年纪大了不能种田了,年轻时候累计的病也隔三差五的发作。

    家里穷,弟弟结婚的彩礼钱都准备不出,妹妹倒是出去打工了,但弟弟在农村成了大龄青年,染上了好逸恶劳的恶习,跟自己打了一架之后居然跑到警局报案说自己是国际通缉犯,幸亏警局里有人是曹跃的初中同学,提前通知了他。

    为了赚钱养家以及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曹跃又回到东南亚找到了曾经的大佬,对他说想要干一些赚钱的买卖。那大佬如今已经洗白了,不愿意趟浑水,于是介绍他去了一家国际雇佣兵公司。

    此时正值非洲刚果内战爆发,全世界的雇佣兵公司蜂拥而至,曹跃也跑到了非洲待了三年。

    08年曹跃本想轻松一些,用赚来的钱回国修养,却不料在外工作的妹妹在富士康工厂工作得了白血病,为了给妹妹治病筹钱,曹跃又不得不继续干着雇佣兵养活家人。这一干就是六年,一直到他收了美国佬的钱跑到乌克兰捣乱,被不知道是俄罗斯还是美国的一枚导弹击中粉身碎骨。

    他奶奶的,想到了这里,曹跃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美国佬,俄国佬,外国佬,全他娘的不是好东西,有朝一日我非得杀光这些外国佬,全世界都是中国人就好了。

    为了报仇,我绝不能就居于人下,曹跃心道。他忽然想起来《英雄本色》中小马哥话来,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三年,不是为了证明我比别人强,只是要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既然老天让我重生,我就要证明,谁剥夺了我的生命,我就要让谁没有命。”曹跃临睡之前咬牙说道。

    次日一早,吃过了饭,亲兵队便随着康三石来到前营军营。一路上曹跃总感觉康三石似乎若有若无地看着自己,莫非他答应了自己的计策?还是他心中在犹豫不决?

    康三石的确在犹豫不决,他不想如此冒险,可若是不冒险自己便遭殃,当真是两难抉择。进了军营之后康三石来到自己办公的厅堂,背着手左右走动起来,侄子康成奇怪道:“三叔,你咋的了?”康三石瞪了他一眼,康成忙反应过来,道:“将军,你咋了?”

    “小成子,你想不想给你四叔报仇?”

    “当然想,做梦都想。”康成立即伸脖子说道,脸上激动地微红,四叔康四饼比康成大七岁,小时候康成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康四饼身后,没想到某一天有人告诉他,他四叔让人杀了,剥皮充草挂在他家门口,康老太爷受不了打击第二天就死了,老太奶一年之后也郁郁而终,从此之后康家对马太岁恨之入骨。

    康三石叹了口气,四饼死的时候才十四岁,第一次跟自己上战场,就被马太岁给杀了,说起来多少还怨自己没照顾好弟弟。想到了弟弟年轻的脸,想到了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嚷嚷着三哥三哥,康三石不自觉地流出了老泪。

    康成在一旁看了,连忙低下头去,勾起三叔伤心事儿了,到现在为止,爷爷还不允许三叔进家门,爷爷认为是三叔害死了四叔,间接害死了老太爷老太奶。

    “不杀马太岁,我这辈子白活!”康三石忽然说。

    “啥?”

    康三石冲外喊道:“杜立德,把曹跃叫来。”

    “是。”

    当杜立德出现在曹跃面前的时候,曹跃立即猜中了康三石的心思,康三石同意了自己诱杀马太岁的计划了。当然,他的想法并没有过多地考虑到康三石的个人感情原因,而是觉得不杀马太岁,康三石将受到严重责罚。

    这潼关自古以来是兵家重地,如果此处发生匪患,出现响马屠城事件,大清朝廷必定朝野震动,到时候一定会追责于他。

    今天听吕叫驴和李石头两人说起来潼关的事儿,他们说守备千户高英与代千总康三石一直以来都是面和心不合,有机会一定要给对方落井下石。而如今高英去了西安城请功,潼关若是出事,替罪羊定是代千总康三石了。

    到了前营议事厅向康三石通报了一下,康三石立即让他进了来。

    响马即将屠城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从昨天开始,大量安乐乡百姓前来潼关县城避难,街面上很快拥挤不堪,尤其是潼关是陕西河南山西山省交界的关隘要道,街面上出现如此之多的百姓,让县令曾文佩脸上难看得很。一大早曾文佩就找到康三石,请他出来主持大局。

    康三石派人一面快马加鞭向甘陕总督陶模和在西安的守备高英报告,一面自己想办法应对。

    等曹跃走了进来之后,康三石正色道:“曹跃,你昨天的那个里应外合以你为诱饵的计策,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曹跃想了想之后,谨慎道:“大人,要是有亲兵营的火枪队,属下有九分把握。”

    康三石摇头苦笑道:“其余营队调动尚可,唯独中营不行,没有高守备的调令,中营副把总薛刚不会听我的指挥。他只是高英的将,不是朝廷的将,你可懂得?”

    曹跃道:“家将。”

    “对,就是家将。至于右营李存孝嘛,他虽然是高英的小舅子,但是这小子心高气傲,我倒是可以把他给将出来。”康三石笑道。

    曹跃皱眉说道:“大人,卑职觉得只要计划的好,不管火枪队帮不帮忙,我们都有胜算,当然,若是能调动足够多的火枪,我们的胜算更大,损失更小。”

    “如何计划?”

    曹跃附在康三石耳边道:“大人,响马横行无非仰仗着马快而已,要是他们不得不下马作战,其杀伤力将大打折扣。我计划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康三石仔细听了计策,不由得为曹跃的大胆惊讶,他犹豫了一小会儿,随后握紧拳头说:“既然你不惜性命以身为饵,我何必瞻前顾后。曹跃,你字什么?”

    “字百川。”

    “曹百川,好一个曹百川!若是能抓到马太岁或者干掉马太岁,你就做亲兵队长吧。”康三石许诺道。

    曹跃忙道:“不敢不敢,属下何德何能。”

    康三石摆手道:“你别谦虚,论起胆量、智谋、勇武,你都是人中翘楚。你虽然没有上过学打过仗,但是从你的言谈举止和计策来看,你是一个天生的战士。我们便依计行事,如果此事成功,马太岁将永远消失。但是如果一旦失败的话……”

    曹跃保证道:“属下愿意以死承担。”

    康三石道:“好,你都能以死承担,我何必还胆小懦弱,就这么办,依计划行事!”

    说起来这康三石也是个果敢的汉子,随后以代千总的身份召集了五营把总和副把总开会。

    所有人都知道了马太岁发疯不惜响马屠城的消息,不单单是安乐乡害怕,周遭的几个邻乡害怕遭到牵连,也纷纷跑到了潼关县城,一时之间潼关县人山人海拥挤非凡,房租地价涨了三倍有余,本地家中有房产的人赚了不少小钱。只是南北西东的行商见到了,少不得将响马屠城的事儿传到各处,真若

第13章 猎杀马太岁(二)

    潼关小关军营议事厅内,康三石见其他人都来齐了,便朗声道:“诸位,高将军公务外出,在下代为指挥,却不料马太岁扬言屠城,诸位可有对策?”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康三石看着李存孝,笑着问:“李大人,你觉得如何应对?”

    李存孝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睛说:“这个嘛……他总不敢杀到潼关来吧。”这李存孝什么本事都没有,唯独有一个别人本事怎么也追不上,他有一对儿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姐姐。米脂李家的人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男的帅气女的美丽,李存孝此人生得唇红齿白一副小生模样,除了打仗其他什么本事都会,可谓草包之中的天才了。

    问李存孝是给米脂李家一个面子,当然康三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果然李存孝的回答跟没说话一样。

    康三石苦笑道:“那马太岁倒不敢如此大胆。”

    李存孝一耸肩说:“康大人,既然我姐夫把潼关交给你了,你就说了算了吧。外人都说你是潼关第一将,又不是我李存孝,打仗交给你,要是谁想抽大烟逛窑子,交给我!”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李存孝说完又打了一个大哈欠,烟瘾犯了,他站了起来对副把总吩咐说:“摩恪达,你先顶着,我回去办点事。”又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告辞了,有什么决定告诉我一声就行,康大人,抱歉啊,真不是不给你面子,我这儿有急事儿。”康三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存孝擦着眼泪跑了出去,不明白的还以为他挨揍了。

    康三石冷笑了,又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都低下头来,他又问中营副把总薛刚道:“薛将军,你有什么办法?”

    薛刚桀骜地说道:“康大人,您怎么做我都不管,只是高大人临走的时候叮嘱我,遇到急事找您。中营保护潼关要塞,不能有任何闪失,也不能离开潼关。其余部队,您尽可调动,我想打一个土匪,不至于代字营大军连老家都不要全军出动吧?说出去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自然,自然。”康三石笑着说道,他知道想要对付马太岁,前后左右四营都能调动,唯独有火枪队的中营不能调动。

    心中算定出兵的人选后,康三石道:“如此,潼关守备的任务就交给中营和右营了,摩恪达将军,右营的快枪队也随我出战,我会带着前营、左营、后营、右营快枪队来会一会这个马太岁。”

    左营把总马涛忙站起来问:“康大人,你有什么妙计?”

    康三石神秘一笑道:“请君入瓮!”

    众人的眼睛一亮,请君入瓮是好,可是要是没有诱饵,诱饵分量不够重,那鱼儿肯定不会上钩,想到这里众人望着康三石,康三石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这个鱼饵,保准马太岁抗拒不了。”

    当晚,曹跃便依计带着前营亲兵队的弟兄们和前营丙哨赶到了安乐乡,同时还带来全部十支快利枪。

    前营统共只有十支快利枪,平日两支在潼关小关关隘上做做样子,其余八只步枪就放在康三石的议事厅正中百般珍重,如今全都交给了他,足见康三石是下了血本。

    安乐乡最大的财主就是王有财了,如今王有财全家正在给三少爷发丧,也是准备明日就离开安乐乡去潼关县城。

    曹跃带人闯入王家之后直接找到王有财问道:“王大财主,想不想给你儿子报仇?”

    王大财主一脸狐疑问:“怎么报仇?”

    “你听我的,把这两面大旗挂起来。”曹跃坏笑道。

    夜里黑乎乎的,也看不清大旗上写着什么,有家丁报告说这旗子上写的都是骂马太岁的话,挂上去咱们老王家可就有难了。曹跃在一旁捣乱说:“是啊,让人杀了三公子,吓得连骂都不敢骂一声,是不是?”

    “哟,这是当了王八还抹点儿绿啊?”李石头讥笑道。

    “可不是嘛,儿子都让人打死了,要是我肯定就拼命,骂一骂算啥,能咋地?”吕叫驴也说道。

    “不是有我们这群人吗?他马太岁算个球?”冯黑子嚷嚷道,“王大财主,您不会是怕了吧?”

    人要脸树要皮,王有财顿时梗着脖子叫道:“俺怕啥,俺也是陕西汉子!”

    “够男人!”李石头伸出大拇指道。

    王有财指着那家丁骂道:“啥叫有难?有难能咋地?再有难能比小三死还有难?咋了,他杀了我儿子,我挂旗子骂一顿还不中?挂,挂的越高越好,最好让全安乐乡的乡亲们都能看到。”几个小老婆看到老爷如此威猛,不禁春心荡漾湿了一身,拉着王有财一顿夸奖,争着说老爷今晚去自己房间。王有财顿时觉得自己高大威猛很多,但是三小子发丧期间,大老婆躺在床上伤心病倒呢,还是别去小老婆房间了。

    次日一早王有财这才看了个仔细,一看之下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面大旗上赫然写着“脚踩马太岁,拳打陕南贼”,另一面旗子上写着“马子芳千刀万剐,马太岁断子绝孙”!

    别说王有财吓着了,曹跃带来的绿营兄弟也吓着了,这不是公然招敌吗?换句后世的话来说,这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王有财指着旗子尴尬地说:“官爷,这……能拿下来不?”

    看旗子的亲兵李石头道:“曹兄弟说了不行,他可是封奉军令来的。再说了,这旗子上写的是啥?我不识字。”

    “马太岁断子绝孙。”

    李石头没心没肺哈哈大笑道:“写得好,写得好,活该!”

    王有财叹了口气,心说你这莽夫知道什么,这辱骂马太岁的旗子树起来之后,自己就再也不能安生了。随即他赶紧让自己的老婆和小老婆以及儿孙们跑去潼关避避难吧,他自己也想走,但又舍不得这大家大业,尤其是米仓里的两万斤包谷,不管是土匪还是官军,谁拿走都要了他的亲命了。

    李石头笑完看到吕叫驴冲他叹气,怒道:“二驴你哥球货,装什么大神?”

    “以后你咋死的都不知道哇,就他怕知道爬女人被窝,蠢货。”吕叫驴骂道。

    丙哨哨长董旭心中害怕了起来,连忙叫来曹跃说:“曹老弟,你快说说咱们这次到底是什么任务?康大人说让我一路听你的,只是……你先说说,兄弟们心里好有底啊。”曹跃带他来到后屋,指着地上的箱子说:“董哨长,请看一下,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董旭好奇道。

    曹跃打开一个箱子,居然是一张张网,笑道:“这个叫做抛网,是江南渔民和沿海渔民用来捕鱼的渔网,抛网用手抛出去,将鱼群兜在网里,底部用绳子一拉一群鱼就被兜住了。”

    董旭不禁问道:“你可知马太岁有多少人?”

    曹跃道:“不管他来多少人,我们都有足够的抛网对付。”

    何奎摇头道:“他怎么会轻易受抓,你太小看马太岁了。再说我们也不会用抛网啊。”

    曹跃轻松地笑道:“董哨长且放心,这抛网简单得很,我们又不是要真的兜鱼,只是趁乱扔进马太岁的马队里便可,缠住马太岁的人,咱们在外面放箭或者开枪。这几天我们训练一番如何?”

    董旭无奈道:“来时把总让我事事听你的,还能怎么办。”他低声道:“曹兄弟,你最好别出岔子,这马太岁可不是一般人,要是被他抓住,咱们这五十来人小命不保不说,还得被他扒皮抽筋。你知道康把总他亲弟弟就是让马太岁扒皮抽筋了,要么他为什么答应你出来打马太岁,平日在潼关收收厘金多好。”

    曹跃心说康大人出来打马太岁的原因可多了,只是私仇他定然不会来,让马太岁闹起来他的脑袋可保不住了,便笑说:“董哨长,其实小弟也没把握能把马太岁怎么着。但是既然牛皮吹出去了,你现在跑也来不及了,我估计马太岁的人就在左右监视我们,你要是现在走,不但马太岁不放过你,就连高大人和康大人也不会饶了你,第一个以擅自逃走为命斩了你。”

    “你……”董旭气的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曹跃坏笑道:“所以,咱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第14章 猎杀马太岁(三)

    随后曹跃带着所有人都换了一身黑色的家丁装扮,假装是王家新来的护院,带着郝豹子、冯黑子、李石头、吕叫驴四人召集了安乐乡剩余的百姓到了安乐乡的打谷场。

    等人到齐了之后,曹跃站在一辆驴车上,大声叫喊道:“俺就是曹二郎曹跃,诸位相亲父老看到这两面旗了没有?脚踩马太岁,拳打陕南贼!马子芳千刀万剐,马太岁断子绝孙!什么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是谁抓了马太岁的独生子马子芳?就是我,我曹跃曹二郎!他马太岁算是什么东西,敢要挟我?你们其中要是有认识马太岁的,给我传个话,告诉他如今我是王大财主家的镖头,他马太岁有种就来这里找我跟我单挑,没本事就他妈滚出陕南,活该他断子绝孙。以后见到我曹二郎,就给我思想有多远,他就滚多远。是我抓了马子芳,我还骟了马子芳,怎么地?有种冲我来,别冲着安乐乡的乡亲们来,只会欺负那些不会武功的老百姓算什么好汉?对哦,他马太岁就是没本事的王八蛋,只能拿老弱病残的百姓出气,我就是看不起他,他什么东西,活该他断子绝孙!另外我还要告诉马太岁,你儿子杀了我们王老爷家的三儿子,这笔血帐一定要血债血偿!”

    安乐乡的百姓们顿时哄地叫了起来,原来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就是二郎神下凡的曹跃啊,果真是不同凡响,看着那高大的身材,炯炯有神的目光,气宇轩昂的姿态,当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听说马太岁拿安乐乡的老百姓撒气,这就出来单挑整个太平山,当真是一条有胆有识有担当的汉子。

    据说他仅凭一把菜刀便砍死了十个响马(乡民之间口口相传,夸大在所难免),活捉了悍匪马子芳,若不是这样的一个汉子,谁能办得到?

    咱们安乐乡居然出了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当真了不得啊!两天前大家还抱怨说这个曹跃给乡里带来了厄运自己却当了缩头乌龟,没想到今天看到曹二郎本人如此有担当了。一时之间,众人居然觉得有幸与这样的人身为同乡。

    我曹二郎就在这里,马太岁你有本事抓我啊!瞧瞧俺们乡上的曹二郎,这才叫英雄好汉,这才叫陕西刀客。

    几个桃家村的年轻猎户正好来乡上卖货,远远地看到是曹跃,顿时大喊道:“二哥,二哥,真是二哥!”

    “走,过去问问。”

    “二哥咋这有本事呢?”

    几个后生跟其他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曹跃居然活捉了马太岁的儿子,如今又竖起大旗挑战马太岁,当真是不要命了。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这的确是大傻子曹跃的作风,只不过他们犹豫上前相认。

    马太岁他们能没听过吗?那可是杀人魔王,本来想追随曹二哥建功立业的几个年轻人,此时也不知所措。建功立业固然好,但把脑袋挂在腰间,感觉就不好了。

    “胆小鬼。”大名叫朱三的朱宁梗脖子说道,“俺家穷的就剩下一条裤子了,怕个球,还得天天让俺姐夫欺负,俺就不信了俺一辈子窝球。”言罢便跑向了曹跃那里。

    见朱三过去了,令几个家里穷的不行的猎虎也说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咱们好不容易有个当官的,不跟着他以后一辈子就窝囊吧。”便也朝曹跃跑了过去,其他几个都是有家室的,相视苦笑转身回家了。

    曹跃没想到有几个同村的来投奔自己,顿时高兴不已,这几个都是好猎户,射得一手好弓,听闻跟着自己高兴不已,立即安排他们就跟在自己身边随时听从调遣。曹跃还特地勒索了王有财一顿,给这几个人每人一套棉衣棉裤穿身上。这个几个见王有财都对曹跃言听计从,更是对他佩服不已了。

    看吧,咱曹二哥就是厉害,王大财主见着他都吓得瑟瑟发抖,跟着曹二哥,绝对不会错。

    曹跃随后几天里开始让人把王家堡围墙加固加高,又训练众人如何抛网如何躲避如何伺机反击,还把王家的保镖和家丁集合起来训练,弄得王家堡人人紧张不已。就连王家的女眷丫鬟也不闲着,曹跃教他们如何包扎、如何处理伤员。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几个丫鬟长虽然得跟如花、凤姐一般,但在雄性激素旺盛的行伍之间,别说看女人了,看到长得清秀的男人都冒火,百十个兵勇和乡民被曹跃挑拨得嗷嗷待战,仿佛自己能力敌千军万马一般。

    董旭和赵胜不由得对这个曹二郎开始佩服起来,别说他一身武功,就凭他能把一群明知诱饵的死士训练得士气如虹,那绝对是一种非凡的本事。不知不觉之间,两人也开始对曹跃言听计从起来,仿佛曹跃是官长他们是士卒一般。

    由董旭和赵胜的帮衬,曹跃更是如鱼得水,没几日在乡里发现了马太岁的探子。曹跃遂即待着郝豹子和冯黑子两人将那几个探子杀了,脑袋挂在王家堡大旗上。曹跃让人一天挂一个脑袋,造成太平山的探子接二连三被杀的假象,更多的乡民鼓起了勇气决定跟着这个曹二郎打退扬言血洗安乐乡的马太岁。

    遂即曹二郎在本地又收了五十多个民壮帮忙,王家堡一时之间士气大涨,只等着马太岁来犯了。只是马太岁像一个缩头乌龟一般不来,时间一长难免士气跌落,曹跃于是又心生一计,挂旗了一面恶毒的大旗讽刺马太岁。

    安乐乡有几户人家害怕马太岁血洗本地,便提前去拜山做了内应,便将曹跃在乡里的一切消息告诉了马太岁。曹跃的叫嚣毫无疑问是在挑战马太岁的底线,虽然那马太岁心生狐疑,但也被他给气疯了。

    马太岁立即问内线说这曹二郎不是一个大傻子吗?

    那内线说:“这人是乡下的,原来是王大财主的佃户,跟我家老爷本来就有纷争,听说掉冰窟窿里差点死掉,然后就不傻了。”

    “我看他还是傻子。”马太岁的二当家说,“否则这么傻乎乎的挑战我们老大,不是傻就是疯。”

    “是啊,这货想死啊。”

    “哪里来的傻小子,肯定以为这样出了名。”

    “我听说去年有个傻小子去西安挑战燕六爷,燕六爷那些天病了,愣是让那小子打败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还当上了甘陕总督府的教头。”

    “你说的那小子是不是叫做毛顺子?你不知道吧,死了,开春的时候死了。燕六爷的孙子燕无极用同样的办法挑战他,把他活活摔死了。”

    “我看着曹跃也想用咱们大当家的给自己立威闯出名号。”

    “这等小贼,不如由我替大当家的弄死得了。”

    马太岁抬手道:“这其中必有蹊跷,我们等几天再说。”又对那内线说:“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你们家我们肯定不会动,王有财家的地,将来都会是你们老爷的。”

    “谢谢大王,谢谢大王。”内线连忙高兴地跑了。

    随后马太岁向安乐乡派了四五个人打探消息,可是过了一天那内线跑来说:“马大王,马大王,不好了,您的手下都被杀了。”

    二当家顿时一拍桌子怒道:“怎么回事?”

    内线道:“那曹跃狡猾的很,白天带着几个手下在街上见着陌生外乡人就抓,您的手下自然不肯束手就擒,没想到曹跃的手下武艺高强,有一个是八极门的,耍得一手八极大枪,还有一个用的双刀很是厉害,再加上曹跃本事武艺高强,您的人还没上马就被砍死了,脑袋都挂在王家堡的旗杆上,今天他们又挂了一面旗子,说……”

    “说什么?”

    “说马太岁年老无能,太平山必换新主。”

    马太岁啪地一声将被子摔得粉碎,怒道:“混账王八蛋!二当家的,点齐人马,血洗安乐乡!”

    二当家忙道:“大当家,万一……”

    “万一什么?”马太岁怒极攻心道,“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老了,看着一个傻小子都能欺负我,对我这座位有什么想法?”

    二当家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当家的,我对你是忠心耿耿,你要这么说我,不如杀了我算了!”

    马太岁哼了一声,道:“所有人,都给我准备一番,我要把这个曹跃扒皮抽筋做成人肉饼分给所有人吃。”

    那马太岁在白虎厅发了一通火之后,愤愤地回到内室里去,两个抢来的压寨夫人连忙上前服侍脱衣,被心情极差的马太岁一把推开,怒道:“滚一边去,不会下蛋的母鸡,要了有个屁用。?”

    两个压寨夫人吓得够呛,哆哆嗦嗦地跪在一边不敢说话。

    “我让你们滚出去!”马太岁喊道。

    两个压寨夫人连忙跑了出去。

    “唉!”马太岁躺在床上,被一波又一波的消息冲击得头疼不已,想到了独生子的被抓,不禁心中悲痛交加。他忽然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曹跃,康三石,高英,我要是不杀光你们,誓不为人!”

第15章 猎杀马太岁(四)

    马太岁开始的狐疑毫无疑问让乡民们误以为马太岁怕极了曹二郎,顿时整个潼关都流传着曹二郎的故事,不仅仅如此,整个陕南都在说曹二郎两面大旗吓跑马太岁的笑话。而康三石也越来越觉得这个曹跃有一手,如此还不能激怒马太岁,那马太岁就太能忍了。

    而曹跃在杀了马太岁的探子,又挑拨了太平山贼之后,猜测这个马太岁一定等不及了。土匪们怕的是什么?不是官府围剿,而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自古以来没有善始善终的土匪,一旦大土匪威信下降了,其余人的各种野心也就逐渐浮出来了,所以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马太岁必然会出来杀人立威。

    不管是为儿子报仇,还是为自己的地位,马太岁一定会来。

    那个该杀的人,就是他曹跃。

    曹跃盘算了一下,已经七天了,这马太岁应该快出手了,再不出手的话马太岁的山寨头把交椅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土匪毕竟不用于官府,在山寨里只有最狠的人才能做山大王,马太岁若是退让太多,难保有人觉得他已经年老无用,取而代之。因此他判断这马太岁这些天就会有动作,于是曹跃立即差人向潼关绿营报告,马太岁这两天必定会来,也许明天就到。

    董旭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对于曹跃这个傻小子的计谋非常怀疑,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依靠曹跃了。这小子太大胆了,可以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一个横行陕南十年的巨匪的底线。

    曹跃笑眯眯地背着手开始检查各处防御,他开始觉得赵胜的好处了,这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人,做事很认真,只要自己吩咐他办的事儿一定会办好。他又想起来康三石的承诺,要自己做亲兵队长,那赵胜做什么?估计要提拔赵胜做什么官了,看来自己得和赵胜打好关系嘛。

    此时冉东带着李明和李亮兄弟两人端着几个土筐从外面走了进来,曹跃走了过去,冉东笑道:“曹兄弟,我在外面看到这个,或许有用。”

    “啥玩意?”曹跃问。

    冉东掀开苫布,是白乎乎的面子,道:“石灰,是生石灰。”

    “啊?”曹跃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想到?还有没有了?”

    “没了,都让我弄来了,一共是十筐,还有八筐在外面。”冉东道,“打仗的时候要是这玩意扬过去,什么马匪来了都完球。”

    曹跃小声问:“你都猜到了?”

    冉东笑道:“猜到了,能咋办?不还得跟着你疯吗?”

    曹跃笑道:“行,要死一起死,来世做兄弟。”

    冉东摇头道:“不行,要是这辈子被你坑死了,下辈子肯定躲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曹跃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个世家子弟倒是一个人才,还真没看出来哟。

    次日傍晚的时候,安乐乡的南面山上忽然燃起了狼烟。

    曹跃见到狼烟之后立即召集全部的人,说道:“马太岁马队来了,兄弟们,一决雌雄的时候到了。你们都知道马太岁的风格,响马屠城,鸡犬不剩。”他指着狼烟道:“这狼烟就是信号,马太岁带着所有手下都来了,从南面大路而来,半个时辰之后就会到王家堡。既然到了这个时候诸位也应该明白了,我们来到这里就是引诱马太岁上钩的,康大人要带领代字营全体兄弟围歼马太岁,彻底铲除这个陕南巨匪!而我们就是这个诱饵。所以兄弟们,我们要在这里坚持至少一个时辰,临行之前我向康大人讨要了许多东西,有火药,有弓箭,有长枪,诸位只需要与我坚守王家大院院墙便可。”

    董旭等人只得听从他的命令了,而王家大院的保镖和家丁们此时也不知所措,曹跃又将他们叫来说道:“王家若是被马匪攻破,你们的脑袋也都将不保,你们百十个人若是想活命下来,就必须听我的指挥,一起抵御马太岁。”

    “曹二郎,你说咋整吧?”乡勇家丁和镖师们对于这个本乡人自然是相信的,若是换一个人说话,恐怕要被乡民骂死了。

    曹跃随后指挥道:“咱们先把大门后面堆上石头堵死,前后门都堵死。门堵死了有朝一日还能挖开,门要是破了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董哨长,你的人马分成四队,分别防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高墙。王家堡东西两侧高墙是死面,有七米多高,马匪爬不上来,所以主要还是南北大门。董哨长你带着一汛队伍和三十个乡勇守南面正门,赵队正你带着韩铮、陈开山、辛洛和戴建龙以及一汛人,二十个乡勇守住后门。十杆枪东南西北个两支,还有两支留给我。其余亲兵队以及朱三的弓箭队随我坐镇中间,随时准备支援四方。兄弟们,若是马贼快上墙头,你们就直接拿开水桐油泼过去或者拿石灰扬过去。王家的老妈子们,立即烧开水,烧桐油。王家的丫鬟们立即准备煮白布条,待会儿有人受伤用煮过的白布条包扎,怎么抱着这几天我教过你们,别慌乱了。”这一番指挥颇有种大将风度,越是在这种慌乱时刻,人们越是容易被人指挥,如今曹跃气势不凡的指挥,正好安定了人心。

    那王大财主王有财站在曹跃身后说:“曹二郎啊曹二郎,我可是搭上了全家性命了。”

    曹跃回身一笑道:“王老爷放心,要是让马太岁攻破家门,第一个死的人肯定是我,我还年轻,连媳妇都没娶,我不能死啊。”

    王有财苦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他心里暗暗叫苦,这小王八羔子,不把自己一家人拖下水不罢休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阵阵马蹄声不绝于耳,宣告着马太岁的两百响马来到了安乐乡王家堡,两百匹马在街道上疾驰而过发出巨大的震动声,震得四下野物逃窜,震得房梁跳起。远远地只看到路上烟尘滚滚却不见人影,仿佛洪水滔天巨浪袭来一般凶神恶煞。

    站在大门后旋梯上的董旭两腿颤颤发抖心中害怕至极,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下令迎敌。他身边十四个绿营军士和八个镖师,六个家丁,十六个乡勇。统共是十一支红缨枪,十四把朴刀,八副弓箭,两支快利枪,其余人拿着什么叉子流星锤钉耙和镰刀,好一个杂货铺军队。

    董旭心中一阵悲哀,能抵挡得住马太岁两百响马?

    马蹄声阵阵,越来越近了,听声音大部分都奔向了前门,此时曹跃也坐不住了,便带着亲兵队来到正门方向,爬上了墙头向外看去。

    两百多响马骑在马上,头顶上已经不缠红布了,该缠着白丧布,估计是什么人死了。

    曹跃忽然问道:“董哨长,我们来几天了?”

    “七天。”

    “七天……”曹跃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估计高守备从西安回来了,而且马子芳应该被处死了。嘿哟!不是真让我说中了,这马太岁断子绝孙了吧?”

    董旭惊讶道:“曹老弟,你说的可是……你是如何猜到的?”

    曹跃笑道:“听闻去年年末甘陕陶总督初任伊始,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南有响马纵横,北有蒙匪肆虐,西有民乱难平,而陶总督的老师是左宗棠左相国。”

    “这有关系吗?”董旭问道。

    曹跃微微一笑道:“左宗棠恰恰去年年末死了。”

    “我知道,太后老佛爷下令全国戴孝一天告慰左相国。”董旭道。

    曹跃道:“陶总督的靠山左相国一死,他若是不做出一点成就出来,如何向朝廷向太后老佛爷交代?这甘陕两地虽然穷困,但是却也并非是那种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地方,要知道甘肃的青盐一直以来都是朝廷重要税收,不少人掂量着扳倒总督咧。所以,这次抓到马太岁的独生子,陶总督一定会大做文章给太后老佛爷看,更少不得杀了马子芳向朝廷报功,我估计马子芳被杀的消息已经被杀传遍天下了,所以他们才戴白丧布。唉,断子绝孙,断子绝孙咯,你说他怨谁?”

    “怨你呗,还能怨谁?”听了他的分析,董旭不禁苦笑起来,心道:“我们也被你害死了。”

    曹跃继续说道:“所以,今天马太岁一定会杀了我们替他儿子报仇。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有机会我一枪结果了他。”

    “你会开枪吗?”董旭问。

    曹跃道:“二郎神会什么,我就会什么,我骗你有好处吗?”

    董旭无奈地看了看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听曹跃的了,他这算是把命赌在曹跃身上。如果曹跃没本事,那是自己倒霉瞎了眼,如果侥幸得胜,董旭立了大功一件以后平步青云了。想到这里,董旭发了狠,提起快枪将辫子盘在脖子上,站在墙头大喊道:“孙球!老子今天把命放这儿了,有胆子就来拿吧。”所谓将为兵之胆,董旭的发狠,使得绿营将士们顿时军心大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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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14星创奖“传承”主题季参赛作品】
庚子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西北王曹跃率二十万西北健儿进京勤王,力战列强后忽然发难推翻大清,建立大中华帝国。
看此曹贼,如何一跃成为西北之王,如何应对八国联军,如何戏弄日本,如何征服亚洲,如何攻取非洲,如何搅乱欧洲,如何率领中华民族成为世界霸主。
曹跃道:“富士山下赏花,克里姆林宫看雪,华盛顿郊狩猎,白金汉宫内宿夜,凡尔赛宫中调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我中国人之所,便是我中华之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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