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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窕淑女全文阅读

作者:琴律     药窕淑女txt下载     药窕淑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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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

    第一章穿越

    聂美娜缓缓的睁开眼,抽*动了几下鼻子却忽觉满屋子的苦药味儿,连闻着都这般苦,这若是喝到嘴里……聂美娜咽了咽唾沫却已无心研究这些,因为她觉,这间屋子可不是她应该躺着的医院,而是一间禅房?而且这禅房也太古老了,除了地上的两个蒲团之外便是自己所躺的这张床,香案上供的是一尊观音莲花像,而墙角处正在咕嘟咕嘟的煮着药,一个看似十二、三岁的丫头在一旁用一把破的只剩几片连枝叶的蒲扇扇着。

    聂美娜有点儿惊了,她想要出声音却一丝都吭不出来,抬手想要叫那小丫头过来问问,她更是瞪大眼睛!这手,这手是我的吗?青葱芊指,白皙无暇,再往身上看,身高也缩了?我明明有一米六五的啊!目测现在也就一米五,天啊,我这是……

    聂美娜用尽了力气终于“嗷”的叫了一声,吓的那熬药的小丫头扔了手里的蒲扇就往这儿跑,“大姑娘,你醒了吗?你怎么了?哎呀,别昏过去,快醒醒!”

    小丫头的叫嚷声好似离聂美娜越来越远,直到聂美娜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子传来无数的信息,她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待聂美娜再次恢复知觉之时,她已然了解了自己是怎么回事,尽管前世看过很多小说将重生穿越,附体还魂,可这次真真的让她碰上了!

    来不及多想,她只听得耳边一个犀利的女声在说话,“整日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身体太弱而已还以为出什么大毛病,你家姑娘不懂事连你个丫头也没规矩吗?慌慌张张跑回府去求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嫡女,我的体面另说,这传出去叶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都是你们这些奴才平日里不好好规劝大姑娘,才让她受这份责罚,你也逃不了罪责,来人,把这个小蹄子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再扣她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刚刚熬药的丫头哭着跪地磕头,“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夫人饶命……”

    “母亲。”聂美娜轻呼一声,屋内嘈杂的声音顿时停住,片刻沉寂,便有一簇簇的脚步声传来,聂美娜抬头望去,却是一身着青色团花袄裙、大红牡丹褙子的三十来岁美艳妇人,那一脸和煦*光般的笑容让人不免生出亲近,如若聂美娜没有听过刚刚那几句话的话或许真会这般想,可现在她却做低隐忍一般的露出几分笑容还带着一丝委屈,“母亲,都是我不好,累您担心了。”

    那美艳妇人仍是满面微笑的扶她躺下,“我的乖女儿,你乖乖的养身体,什么时候养好了,母亲便差人接你回去,不要多想,你是母亲的女儿也是我心头的肉,给你寻的亲事自然是为了你将来好,何必做这些傻事?难道母亲还能害你不成?”

    这女人的笑声就好似轻吹的风铃般美妙动听,可聂美娜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欣赏,“母亲,这次饶过春月吧,她这些日子照顾我也没少费心思。”

    妇人的面色闪过一丝凌厉,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客气,“春月那死丫头伺候好你是她当奴婢的本分,难道还要谢她不成?你这般纵容岂不是坏了规矩?”

    “母亲……”聂美娜的声音多了几分乞求,那妇人却仍是不饶,“咱们叶家本就是商贾,本是低人一等,也不过是占了官商二字让人另眼瞧看,可这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瞧着,若是为了个下人坏了规矩,岂不是让人拿短说嘴?都是这些个奴婢教你这些有的没的,我岂能饶了她们?给我再掌那小蹄子的嘴!”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外面说的。

    聂美娜看她那凌厉的目光也不敢再多说,拿府里体面这大帽子扣下来,她哪还敢多嘴,恐怕她再说话,春月这小命就没了,聂美娜只能听着门外春月那凄惨的哀嚎,让她心里一揪一揪的。

    这妇人见她那一张小脸惨白,脸上露出几抹挤出来的笑意,“我知道你心里恨我这般不给你脸面,可我不能顾着你的脸面致叶府的脸面于不顾,奴婢就是奴婢,你个做主子的要有主意,要有心,断不能让她们做大拿乔,否则坏了规矩出了事我能容你,你祖母和你父亲可是不能容的,你给我好好的休息,婚事的日子你父亲已经定在大年初二,这次可不容你再做那不孝的傻事,你不为自己想,也要全了你父亲的体面和叶府的体面,可知道了?”

    聂美娜忍着一肚子火回了一句,“女儿不敢有半分恨意,自知母亲这是为我好。”

    那妇人似乎满意的一笑,再次拍拍她的手便转身走了,屋外的哭喊声不断,便是那春月领的二十个板子连带着被掌嘴,待一众嘈杂的人声离开之后,聂美娜才敢起身出屋,那冰冷的石板地上趴着的正是那丫头春月,屁股上的血水沁出,染了她那青色麻布裤子脏乱不堪,小丫头那稚嫩的小脸被打的红肿嘴上更是血糊糊一片,混着眼泪早已花了脸,头也乱垂到一边,喉咙里仍在哽咽着呜咽,聂美娜快步过去将她扶起,春月的眼神里都是惊慌,“大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小心吹着风!”

    聂美娜的心里很难受,她没想到这丫头因为自己挨了打却第一时间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被风吹着,主仆二人相挟着进了屋,聂美娜亲自端来水拿了帕子给她擦脸,又拿出伤药,让春月趴下,春月起初不肯,“哪有大姑娘伺候奴婢的,不行不行。”

    “我只有你相依为命了,还说什么谁伺候谁,你不赶紧好起来我可怎么办……”聂美娜故意的抹抹眼角,春月立刻摆手乖乖躺下,任聂美娜上药,惹姑娘掉泪可是她的罪过啊!

    聂美娜一边给春月上药,一边想着自己这副躯体的身世,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苦笑,那股酸涩难言出口,也不敢出口,只有她自己能慢慢的咀嚼着两辈为人的回忆……

    聂美娜上辈子是医科大学药学专业的学生,死于银行劫案,直到现在,那枪杀自己的劫匪那杀意腾腾的目光她还能记忆犹新,回忆起仍是心惊胆战,说白了她死的很冤枉,不过是取个钱而已,结果遭遇劫匪被杀。

    而这一辈子她应该叫叶云水,大月国国都涅梁人,父亲叶重天,嫡母叶张氏,叶家五代行医制药,四代开始为宫里服务,叶重天本人乃太医院医正,也是与粮商苏家、盐商董家、茶商董家、绸商风家、珠宝商陈家、并称六大皇商,在涅梁甚是有体面的人家。

    叶云水乃是叶家的长嫡女,今年十五岁,生母叶陈氏出自珠宝商陈家,在叶云水出生一年后因病过世,现在的嫡母叶张氏乃是填房,育有三子一女,大公子叶萧飞今年十三岁,二公子和三公子叶萧卿、叶萧鹏乃是双胞胎,都是十岁,自幼学医,叶萧飞已在医馆服务多年,只等寻个恩典进太医院;二姑娘叶倩如比叶云水小一岁,今年十四,尚未定亲,另外三位姨娘都未有所出,不提也罢。

    叶张氏乃是现今吏部上卿张苍德的小女儿,虽是庶女却极得宠爱,还是内务府大臣黄崇的表侄女,叶重天之所以娶了叶张氏除却她年轻美貌之外更多的是看中了其家中势力,而叶重天本人今年也只是刚三十三岁,成熟俊朗,风度翩翩,叶张氏一眼相中,便许了他做填房,自幼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做填房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就是叶云水。

    只要叶张氏看到叶云水便能够想到自己是个填房夫人的身份,几次设计都未能让叶云水红颜早逝,而且叶重天对这个女儿虽不冷不热的,却也警告过叶张氏不得再生是非,毕竟叶云水的外家是珠宝商陈家,虽然因叶陈氏过世,陈家恼怒跟叶家断了关系,可叶重天却也顾着面子,故而叶张氏改了想法,想早早的把叶云水打出去。

    叶云水的死因却是因嫡母叶张氏逼迫她给自己的侄子张宏当侧室,张宏乃是张苍德的二公子,是个跋扈性子,又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叶云水不堪受辱便白绫自尽,幸好被人现解救了下来,叶张氏大怒便送与庙里抄经思过,只是叶云水去意已决,绝食几日终于红颜逝去,而聂美娜却稀里糊涂的还魂到叶云水的身上,便有了今日的那一幕。

    叶云水苦笑,这大月国虽然不同于中国历史上的那些朝代,不过对于女人的苛刻还有那繁琐的规矩却跟明清没有任何不同,人死事小失节事大,看来自己重新获得的这个身份也没那么好过。

    聂美娜上一辈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而这一辈虽然父母俱在却如没有一样,难道两辈为人我依然要孤独自我?眼看自己这十五岁还未长成的身子又能如何?与生活抗争?还是随波逐流?亦或者听了那叶张氏嫁给她那风流成性整日眠宿花街柳巷的侄子做个小老婆,欢喜几年便守着活寡等死?

    红颜弹指老不过刹那芳华,即便再世为人,无论她是聂美娜,还是叶云水,都只能是这世间浮萍中的一片……

第二章 适应

    第二章适应

    在这寺庙里住了六七天,叶云水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看着春月端来的药她仍是皱眉,“可给我倒了去,闻见这苦味我那点食欲就都没了。”叶云水虽上辈子整日摆弄药,可这苦味的药她仍是咽不下去……

    春月一脸为难,“大姑娘,奴婢多嘴,您身体为重。”

    叶云水看着春月那一张稚嫩的小脸说着这般大人的话不由得掩嘴笑,“你这妮子,十二三岁的人说话就如此老成,可别学那七老八十的婆婆说话,不然我就把你打出去,免得我耳边整日嗡嗡个小苍蝇。”

    春月吓的一脸刷白,当即就跪下猛磕头,“奴婢该死,姑娘可不要把我卖了呀!我一辈子都伺候大姑娘绝对不敢有二心的!”

    “快起来快起来吧,我逗着你玩呢怎么还当真了!”叶云水自然是吓了一跳,看来以后得少跟春月开玩笑,这丫头不识逗。

    春月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抹着泪,眼看叶云水不是真的要卖了她,当即把药又端了过来,“姑娘,喝药。”

    叶云水只觉得自己想昏过去,天啊,这死心眼的丫头!不过她又怕弄哭这小妮子,只得捏着鼻子把药灌下去,那嘴里满是苦的,好容易咽了一半便倒了草丛里,春月递过来蜜饯,她恨不能直接吞下去,不过就是身体虚了点儿而已,哪个倒霉大夫开的如此苦的药啊。

    主仆二人正说这话,门口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阿弥陀佛!叶施主不忍药苦,将那苦药抛洒于草从之中,殊不知那草儿们岁也不忍药苦却甘当了叶施主的替身,却并不得替叶施主捱过病痛,可悲可悲!”

    叶云水眼见来人脸上也露了点儿笑容,听他这般说辞马上回讽,“箜真,你又不是草儿们,怎么知道它们也不忍药苦?”

    “呃……天生万物都是有生命的,草儿亦然。”被叫做箜真的小沙弥手提食盒进院,摆出一脸的深沉。

    “哦?你说草儿也是有生命的?那你唤它一声,它可答应?它若不应,又怎能说它也是有生命的呢?你岂不是唬我?”

    叶云水看着他不免起了逗乐之心,这箜真说起来才六岁,每天都由他来给叶云水主仆送饭,说话的奶声还没褪去却总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偶尔还显摆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禅语箴言,却总不能自圆其说,惹的叶云水每次见他都想乐,这小大人似的模样着实的喜人。

    听叶云水这般问,箜真终究是没答上来,支支唔唔了半天却不知说的什么,脸上一红,把食盒丢下就跑了!

    叶云水在他身后大笑,那箜真走的更快了,“行了,不逗你了回来吧!”

    箜真仍是跑,叶云水不得不拿出杀手锏,“麻花糖啊,桂花糖啊,杏仁酥,真香!”

    箜真忽然停住脚步,想要往回走却还抹不开面子,犹犹豫豫的站在那手足无措,叶云水笑着看他,也不知这六岁的小人怎么就这样好面子,便给春月递了眼神,春月掏出箜真最爱吃的几样糖塞个小包给他,箜真那深沉的脸终于露出了孩童般的笑,抹抹手接过来就塞了嘴里。

    “在这院子里吃吧,让你师父看见又罚你跪了!”叶云水嘱咐了一声也不多管他,让春月摆上菜主仆二人动了筷。

    吃过饭,叶云水放春月和箜真出去玩,而她则在禅房内研磨抄经,《般若菠萝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看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叶云水这几日每日用簪花小楷抄经一遍,头些日子因为用不惯毛笔,也写不惯繁体字,狗爬似的废了不少纸张,看的春月一愣一愣的,要知道叶云水前身的书法算不上是大赞,那也是说得过去,可这字……怎么看不出写的是啥呢?

    就在叶云水觉得心虚时,春月却抱着她哭了半宿,只当自家大姑娘姑娘是病未痊愈,手抖才成了这样,弄的叶云水好一通哄,而她自己也怕露出马脚,一连刻苦练了数日,心说咱上辈子小时候也是得过少儿美术比赛优秀奖的,别的不成,美术上还是有点儿功底的,不会写毛笔字还不会当它是个画么?

    于是叶云水从早到晚不停歇的苦练五日之后,那字终究是能算入得眼,春月也满心欢喜,可叶云水却有点儿庆幸外加郁闷,幸好她没穿越个男身,不然再被逼着去考科举,那得多痛苦啊!这古代就是落后,这心理落差是一时半会儿摒弃不了的了。

    “大姑娘,赵大夫来看你了!”

    叶云水撂笔抬头,只见春月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五旬老翁朝自己屋内走来,叶云水眼见是这开苦药的糟老头,扭身回屋继续抄经,俨然当他是个普通的小厮一般待遇。

    按照叶云水的记忆,叶家虽世代行医,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瞧病,身体上有了不舒服都从外面的医馆请大夫来瞧,而这叶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但凡是有点儿毛病便是请这位赵大夫医治,这赵大夫是太医院退下来的,按叶云水的话讲就是个退休再就业的,医术是不错,连叶重天本人都对其赞不绝口,可就是黑心贪财,每年叶家更是给他的医馆百两银子的供奉,而这糟老头每次出诊另外收取诊金,少五十两不动步,凡是他开的药方都由他的贴身小厮保管,他的病人更是不允许其他大夫诊治,十分的霸道。

    这糟老头的行径让叶云水感到自内心的厌恶,黑心的医生在上辈子她也是瞧不上的,再加上每次喝的那比黄连还苦的药,这更让叶云水看这赵大夫不顺眼。

    赵大夫进了屋便看见叶云水坐在主位上喝着茶,眼瞧他进来连站起来都未曾,只是吩咐春月给他搬个杌子,连茶都未给沏一杯。

    赵大夫的脸色一沉,冷哼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叶家小姐近日可觉有何不适?”

    叶云水撂下茶杯,“托您老的福,这几日食欲也不错,身体也不错,都说赵大夫妙手神医,那药比旁人家的苦,这病祛的自然快。”

    赵大夫一愣,旁日里这叶家大姑娘说话历来柔声细语,见人更是礼让三分绝不口出半句硬话,怎么今日却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眼见赵大夫愣,叶云水轻咳一声,这赵大夫才算缓过神,更听她说那药苦不免心虚了几分,那黄连的成分可是他多加了几钱,这也是那叶家的主母叶张氏要求的。

    “小姐心火旺盛,老夫便多添了去火的药,自然苦上几分,而今观小姐面相更是气色红润,不妨再让老夫请脉,若真是痊愈,那可当是喜事一桩了!”

    叶云水嘴角一抹冷笑闪过,将手放在了桌案上,给春月使了个颜色,春月立即拿了绢巾搭在叶云水的手腕上,那赵大夫才开始诊脉。

    似乎没想到叶云水的身体恢复的这般快,那赵大夫的心思转了转便开口道:“可喜可贺,叶家小姐的身体已恢复大半,若依老夫来看,不如再服上几副补气养血的药巩固一番,这才是大好!”

    “那就请赵大夫开方子吧。”叶云水抽回手,也没多跟他废话,心中却是在骂,这老匹夫,分明就是看自己没病了怕他收不着高额的诊金还要拿捏自己,那补气养血的东西说贵的也有,说贱的也有,倒要看看你让我喝的都是什么宝贝。

第三章 腊八前夕

    第三章腊八前夕

    叶云水腹诽之余,那赵大夫已经将方子写好,正欲递给自己的小厮却被叶云水拿了去,“赵大夫莫急,这中医博大精深,我这常年的药罐子倒生了几分研究之心,不敢如赵大夫您这妙手回春,起码偶尔救个小毛病也是福气!”

    赵大夫不好硬夺,只能任叶云水看方子,尽管也云水是叶重天的女儿,他也不认为这半大丫头能看出个什么,脸上更是扬起满脸不屑,可看在叶云水的眼里这糟老头子着实的是个贪财的,叶云水上辈子就是主修药学的,可不是皮毛不懂,单看这方子上的补品便价值不菲,不过这终究是补自己肚子里的,叶云水没什么意见,可为何还加了不少分量的黄连?

    叶云水是个聪明人,更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赵大夫不亏是神医,这方子甭说是我这身体,就是个七老八十的婆婆也能返老还童了,可是这黄连……”叶云水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赵大夫,“是不是多了点儿?”

    赵大夫心里一惊,他可没想到这叶家姑娘能看出自己方子上的不妥,不过既然是他开出的方子自然要圆自己的面子,索性心一横,脸上多了几分不满的厉色,“叶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想老夫在这涅梁城混迹了大半辈子,还从未有人质疑过老夫的药方!”

    叶云水眼见这老匹夫跟自己玩硬的,她更是硬气了,拿着药方往那小厮的怀里一揣,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赵大夫这话严重了,我怕这黄连也是因其苦味,可不是质疑您的药方子,有这黄连的话这方子不喝也罢,否则喝了也是吐出来,岂不浪费了银钱。”

    “你……”赵大夫豁然站起,手气的抖,这丫头面子上说的冠冕堂皇,可赵大夫本就是心虚更是觉得叶云水的话刺耳难听,“良药苦口,我看叶家小姐还是听老夫一句,免得他日病痛伤身,后悔莫及!”

    “您说的没错,它要不治病谁吃这玩意儿,我家中虽不是那穷人家,可自幼也知不应铺张浪费,挥霍奢靡,这服下去的药却要因这黄连吐出来,再因此而累的食欲不振、精神不佳,知道的是明我对这味苦药的忌惮,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赵大夫的神医招牌是假的了!”叶云水话已至此,更是没给那糟老头说话的机会,“这天气越的凉了,吹的我浑身冷,春月你去跟着赵大夫拿药,赵大夫,天色不早,您请吧!”

    叶云水摆明了送客,赵大夫气的无话可说,他自知理亏也怕这事儿真纠结大了,对他的名声有影响,不过活了五十多岁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噎的说不出话,实在是太丢脸了!心中却是暗自的道:你不让加黄连我便不加?哼,要知道这医者能医人,却也能害人呢!

    叶云水眼瞧着那糟老头子一脸古怪的走了出去,心中冷笑,到他临出院还不忘给春月又嘱咐了一句,“春月,你给我看住了,每样药都按方子记个清清白白,若是我吃出半点儿错了,你的贱命事小,连累赵大夫落个谋害人命的罪过,坏了赵大夫的名声,你一家子的命都赔不起,可知道了?”

    叶云水这话一出,那赵大夫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若不是旁边小厮扶得住,他必摔个狗趴,擦擦额头上的汗,余光笃了一眼仍站在门口的叶云水,赵大夫加紧了脚步,他自己刚生了歹念这丫头便回了如此一句,难道她能看穿人心不成?

    许是心虚,那赵大夫走的匆匆忙忙,平日里一刻钟的路居然半刻钟就走的没影了,叶云水站在院门口掩嘴冷笑,糟老头子,老娘好歹前辈子的职业跟你也算是同行,你那点儿歪歪肠子的坏心眼还能逃得过?管你起没起那心思,若是起了便正好敲打敲打,若是没起也气你个倒仰!

    叶云水心中早已笃定那黄连一味药是他故意恶心自己加的,这行医者若是害人是最可恶的,她不是狠毒的人,却也不想被人当傻子一般的耍弄,老天爷多给了一条命,好好珍惜还来不及呢,能让你们糟蹋?

    连朝着那背影呸了几声,叶云水踱步回屋继续抄经去了。

    转眼已入冬多日,前日便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雪,遍处是白雪皑皑,雪沾青枝,微风轻动,雪絮纷飞,拂到脸上便是冰凉,却不觉寒冷,反而是别样的滋味。这寺庙中的亭阁本就透着肃静,这裹在一片白色之中更添了几分静谧祥和。

    叶云水前生是北方人,自幼便喜雪,这纷纷雪片落下,倒引得她心中一片温暖,好似这雪便是她唯一的亲人,让她感到自己不再是身处异世的孤独,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看着那一片白色,她忘乎所以,赤着脚便跑到了院子,在那一层厚厚的雪上留下自己脚丫的痕迹,吓的春月连忙取了鞋子和大氂披风给她围上,“大姑娘,可吓死人了,这冻坏了可怎么办!咱后日可就要回府了!”

    “你个小妮子别说话总跟老婆婆似的,难道你不喜雪吗?”叶云水坐在雪堆里根本感觉不到冷,反而是心中温暖如火,院中更是响着她一串铜铃般的笑声,已经在这个她不了解的时代生活两个多月,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这雪是她所熟悉的……

    披着大氂披风,叶云水仰面躺在雪地上,面对着那湛蓝的天空,嘴里哈着热气,这种感觉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她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小时候,那个小院子里浇上水冻上冰,用铁皮捆的冰刀便在那冰上滑,却咯的脚上起了一串水泡……尽管疼,可那也是她最美的回忆……

    叶云水只觉脸上冰凉,不知何时掉了眼泪,难道是因为她终于要面对这个世界的生活了吗?后日便是腊八,也是她归府之日,也是离她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春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服侍着,一脸担心的看着叶云水,生怕她这位大姑娘有一点儿不舒坦。

    “别看了,我没事儿,咱回屋去。”叶云水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大氂,本欲进屋却忽听得外面一阵响动!

    “啊!”春月一声惨叫,叶云水连忙过去,眉头紧皱,那洁白的雪地上不知何时漏了一串血脚印,甚是刺眼!叶云水拍着春月的脑袋,这小丫头吓的已是一脸惨白,哆哆嗦嗦的躲在叶云水的身后,“大姑娘,快……快躲起来!”

    “你别怕,我过去看看!”叶云水抽开自己的手却又被春月抓住,“别,别去,危险!还是我去!”

    “行了吧,看你那小兔子胆,一边等着我!”叶云水顾不得春月的纠缠,撇开她独自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叶云水所居的院落在这寺庙中位置偏僻,而院子后面便是一片树林,是人?还是野兽?叶云水半路上捡了根手臂粗细的树棍攥在手里,不是她胆子大,而是面对这危险躲避是没有用的!

    走了有五百米左右,叶云水顺着那血脚印终于找到了始作俑者,却是一个人,叶云水慢慢的靠近,站在离那人有百米距离的地方喊着:“死没死?”

    那人微微动了一下,叶云水边给自己壮胆边往前走,终于走到那人身边,却是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叶云水用手中树棍捅了捅,那人猛一回头,吓的叶云水一声惨叫!

    这人的目光太可怕了!

    叶云水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儿的拍着胸口,脸上一片苍白,脑子中都是刚刚那回眸的面容,鹰眉、挺鼻、薄唇、一张甚是俊朗的脸,却有着那么一双狠厉的双眸,而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一双充满杀机的眼睛,对!就是杀机!叶云水忽然想起这人的目光就好似当初枪杀自己的劫匪那般凶狠!能够让人自内心感到颤粟的目光,这锦衣华服的青年到底是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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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救人

    第四章救人

    叶云水尽管着恐惧,可是看着地上被血染红的积雪面积越来越大,显然是这人受了不轻的伤,抛开自己上辈子学医这一条,自己重新活了一次还是应做些善事,何况在这寺庙之中,更是应给自己积点儿功德,叶云水心里衡量一番,仍是打算救他。

    雪地里响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却是春月听到了叶云水刚刚的惨叫快步的跑了来,“大姑娘,你怎么样?”

    “快过来,这人受伤了,帮我把他抬回去!”叶云水一个人拖着那人的腿,显然有些吃力,春月虽然年纪小却经常干活,倒是比叶云水的力气还大些,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将此人拖进了屋子,却无力将他抬到床上,只好让春月取了一床褥子铺在地上,将那人滚到上面。

    如此折腾一番,叶云水已经是累的坐在地上没了力气,春月更是吓的站在一旁哆嗦着看着那人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模样甚是恐怖。

    “去把箜真叫来,让他去他师傅那里要些伤药,就说是我在院子耍伤了手,没有大碍只需点儿伤药即可,然后拿钱让采买的胖和尚去山下的铺子里打上一桶烧酒,买一串干鸭肠子!”叶云水时不时的过去探探那人鼻息,生怕他忽然死了过去。

    春月一脸的犹豫,“大姑娘,让胖和尚去买合适吗?他毕竟是出家之人!”

    “你告诉他,若他不肯去,我就将他前日里在后山打鸟雀的事告诉戒律堂的师傅,让他看着办!”叶云水急忙到自己的枕头下掏出个荷包,从里面拿了三块碎银子,“剩的给胖和尚,让他在山下买点儿零嘴吃,不过东西要快给我拿回来!”

    春月虽然不知自家姑娘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可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伤者也顾不得许多,一溜小跑的出去了,而屋内只剩下叶云水,她却也没停闲,一个人到后面的雪地里捡了几根粗大的树枝回了屋,又去她院内烧炕的炉上煮了水,从未生过火的她也弄了好半天才勉强把灶膛点上,呛的咳嗽不止,身上脸上被熏的烟,好像趴了炉膛的猫似的。

    煮上了水,叶云水便回屋寻了个浆洗过的单子,掏过剪子,将那单子剪成巴掌宽的布条,还留了几个帕子大小的方块,堆叠在一起备用,好容易忙乎完,叶云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人喘粗气,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佛祖保佑,保佑此人别死,我这辈子救了人也算是积德行善,您老人家闲着的时候还是把我要嫁的那花花公子劈死,我救了这人的命换那糟粕人的命,也算是两搭了!”

    叶云水正在屋内神叨叨的嘀咕着,春月已经回来进了院,后面还跟着个箜真,叶云水怕箜真害怕,本是想把他打回去,可一想到这屋内是个男人,总需要有这个小人搭把手的时候,便留下了他。

    顾不得给箜真解释那许多,叶云水让春月将院门关上,开始了救人行动!

    春月负责来回的端热水,箜真负责递物什,而叶云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把那人已经沾满血的上衣褪去,那背上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深有半指,肉皮都翻在了外面,春月和箜真俩人都吓了个激灵,小脸刷白,叶云水也是心中一惊,医学院里什么没见过,可这么重的伤让她心里也一哆嗦。

    光看着是无用的,叶云水的职业本能瞬间恢复,虽然条件差点儿,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拿滚水烫过的方巾又浸了酒,朝着那人身上擦去,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在屋内,引得人胃内翻滚,春月捂着嘴跑了出去,箜真还在一旁坚持着打下手,看着叶云水将鸭肠子用酒泡过,剪成丝状,用针穿过将那翻开的**上。

    这是叶云水上辈子学过的东西,可她不是外科的,也只是课上走马观花的学了学理论,也从未这么实践过,这次却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拿他试试手了,若是任那伤口翻着不缝合,消毒不好引炎症,那这人就已经可以挖坑埋了!

    叶云水穿过几针后便用烧酒再次的洗掉手上的污血,然后继续将那伤口缝合,针脚也顾不得有多密,因伤口实在太长,看上去就好像一条趴着的多脚虫子,箜真不停的咧嘴,不敢看却又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若是胆怯,叶云水会挤兑他,可叶云水此时可顾不得箜真那点儿心思,光是忙乎这伤口就够她费心劳神了。

    好容易将那伤口缝上,叶云水又将箜真拿来的药厚厚的撒在了上面,用那剪好的布条缠在那伤口上,箜真过来搭手,而春月显然有些不愿,叶云水也没多强求她,毕竟是古代的小女孩儿,已经起了男女之防的心思,她本人上辈子一个现代人,而这辈子已是个嫁那花花公子的命,对这些早已置之度外了。

    将伤口包扎好,叶云水又检查了一遍此人其他地方的伤,一一消毒擦药包扎,她本以为那人的胳膊腿会有骨折断掉捡了几根当夹板的树棍,这会儿却是用不上了。

    忙乎了一通,叶云水坐下喘口气,却觉已是酉时初刻,每日晚饭正是这个时候,便遣了春月去提食盒,她则留下了箜真陪自己,也是要嘱咐这小和尚几句。

    “箜真,你知我为何没有惊动寺庙的主持长老,独自救此人?”叶云水必须要跟箜真说清,否则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虽然叶云水不在意这些,可毕竟是生活在这个时代,如果真的像过去碰下胳膊都成了失节,那她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箜真似乎没想到叶云水问他这个问题,仔细思考了半晌却是摇头,“不知,请施主赐教。”

    “先,此人的身份不明,他是谁?来自何处?又为何受了伤我们都不知晓,但最重要的是要先救此人性命,若是在通知主持长老等人前来恐怕要耽误不少时辰,对吧?其次,我与春月是女眷,世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可此人伤在后山,又与我所居之处最近,若是传了出去,于我名声有碍,虽我不惜救人的心肠,却不想为此而搭上名声,可懂?”叶云水轻声慢语,只待箜真点头后才继续往下说,“所以我也希望你暂时不要将此事告知他人,等我后日离开此地,你再通知你师父师兄接管照顾此人,想必他们也会理解我的苦衷,你可能答应?”

    箜真想了半晌,才点着小脑袋应道:“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怀慈悲之心自然不应再被世俗戒条所扰,若师傅不问,小僧便不言,也不算触了戒律,可行?”

    叶云水满意的点头,这小东西整天装神弄鬼的还算是聪明,他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可以了。

    留箜真在院内吃了斋饭,便让他回去给他师傅报平安去了,春月拿着那沾满血的衣服趁夜无人去浆洗,不然此人没有换洗的衣物,也是不妥,总不能去偷人僧袍给他穿吧?

    叶云水独坐在院内,满心的惆怅,后日腊八,她就要正式面对自己叶府嫡女的身份,面对那不曾见过的父亲、刻薄的嫡母和一众毫不相干的兄弟姐妹,而自己势单力薄个女人,又如何与命运抗争?

    同是一弯玄月,同是漫天星辰,同是苍穹夜幕,同是一个人,可一切却又都不一样了。

    等着春月归来,叶云水便跟她在外间的塌上挤着睡下了,虽然那伤者未睡在床上,可男女同屋而居她仍是介意的,或许是劳累了一日,叶云水躺下不久便睡着。

    梦里,她似乎感觉有一个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她真的看清,却是那人雪地上回眸的凛冽凶光!叶云水忽然惊醒,才觉被惊了一身冷汗,而此时寺庙却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连与正殿大门隔这么远都能隐隐听到!

    “大姑娘,你怎么了?”春月被叶云水扰醒,却看到她脸色苍白的坐在床上呆。

    叶云水穿好了衣服本欲走到院外去瞧瞧,忽然想起那内间里还有个人,心中突然大骇,不会是这个人被现找到这里来了吧?那我可就跳河都说不清了了,想着,叶云水匆匆奔进内间,一件让她更觉得不可思议的事生了!

    那人,居然失踪了!

第五章 归府之前

    第五章归府之前

    这一整日,叶云水都有些心不在焉,那人忽然失踪了,只在那桌子上留了一块血玉上雕麒麟的玉佩,而后寺庙内忽然来了许多官兵,刚刚也来了她的院子里瞧过,那领头的参将见是女眷便只象征性的扫了一眼就匆匆离去了,叶云水有心想问上两句却又怕自己如此唐突露了马脚,毕竟到现在不知那人身份,万一把自己主仆也牵扯进去可就不妙了。

    好容易挨到中午,箜真提了食盒前来送斋饭,叶云水迫不及待的把他叫到一旁问话,箜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歪着个小脑袋摇头,“小僧也不知道,天没亮我就被师父揪起来去伙房帮忙了。”箜真揉揉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叶云水,他也知道叶云水主仆明日便要下山归府,心中是舍不得的,平日这寺庙里就他年纪最小,也无人陪他玩耍,只有到叶云水这里来时才能跟春月玩上一时半会,还能混点儿零嘴吃。

    叶云水的心忽然沉了几分,大师把箜真从自己身边打走,到底是什么事呢?会跟昨晚那人有关吗?叶云水脑子想着心事,却下意识的摸着箜真的小光头,惹的箜真很是撅了一阵子嘴。

    一直到下午,前院的熙攘声渐渐淡去,而一切似又恢复平静又似与往日不同,叶云水终究将心中的担忧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无论福祸,来便来,本姑娘准备接招便罢。

    叶云水踱步到桌案前继续抄经,解开这心结,这字都比旁日里写的要俊了许多。

    夜晚,星星的虫鸣,树影婆娑摇摆,抬头望去,苍穹夜幕上挂的那弯月也比昨日要圆润了几分,叶云水倚在窗阁旁看着那远处飘下的雪花,漫天落下,偶尔轻抚在自己的脸上,凉的她莞尔一笑,心中却想起小时学过的一诗,便随着心念了出来,“片片随风整复斜,飘来老鬓觉添华,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

    春月不懂的在一旁插嘴,“大姑娘今年才及笄的年龄,怎可言老呢。”

    叶云水一愣,没想到自己偶然抒怀却引来了这小妮子的埋怨,要说这春月的确是跟自己贴心的,只可惜自己现下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她跟着自己也是苦的。

    看着叶云水不言语,春月忽然掩口,一脸疼惜的看着叶云水,“大姑娘,你……”

    叶云水知道这春月又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给人当小老婆的事上去了,连忙打断她,“快睡吧,明日府里就来人接了,这阵子斋饭吃的我脸都快绿了,回府可得拿体己补补肚子的亏空,路上可顺道去香缘阁买上二斤芝麻肉烧饼,再去它隔壁的静宜斋买上两个酱肘子。”

    “哎哟大姑娘可不能乱说,咱可还在寺里,堂上还供着观音娘娘呢!”春月的小脸都抽抽了,这大姑娘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是剃度的尼姑,再说了,天大地大没有自家的灶王庙大,只怕明日归府,也只能有想的,却不能有说的了,还不许我今晚痛快了嘴,闭眼,快睡!”叶云水刮了刮春月的小鼻子,率先闭上了眼,今日她仍是不想回那屋子里睡,便又跟春月挤了外间的塌上睡。

    屋外落雪纷纷,屋内人虽闭目却也难以入眠……

    第二日天刚放亮,叶云水和春月便起身准备,前日里府中来信说是辰初便来车接,赶在中饭前回府,连带着给老爷、夫人请安。叶云水整理好衣服洁了面,今日归府她特意让春月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显得清丽淡雅,头上未插任何的花饰,身着一身淡青色袄,脸上围着一个遮掩面容的纱帕,以免路上被其他男人见到对清白有损,平日在这寺庙里自在惯了,叶云水险些忘记了这是古代,女人可是不许随意见除夫君以外的其他男人的,哪怕是必须要见,也必须带上遮掩面容的纱帕,这让叶云水不由得想起了前世里电视中看到的阿拉伯人!

    “大姑娘,还是戴一朵花吧?你看这株茉莉怎样?这还是王师傅上次来给夫人请安时,托那兰心给送来的,说是给宫里新进的宫女才人们用的呢。”

    “王师傅?可是以前我生母那陪房?”叶云水的眉头轻皱,春月以为她不喜这花,便放回盒子里装了起来。

    “是,就是那位王师傅。”

    叶云水将此人牢记在心,想必这王师傅还是念几分旧情,还晓得托人送东西来,“他还是个念旧的,也不易了。”

    “这有什么,姑娘你若是嫁了人,过去嫡夫人的嫁妆和陪房可都是您的,要随您去夫家,王师傅一家人可都算是您的奴才,逢年过节来孝敬一二也是他们的本分。”春月本是喳喳的说了半天,却转而又蔫了,眼睛里闪过一抹担忧,叶云水看在眼里,“怎么了?”

    “大姑娘,我说话逾越了。”春月的声音渐小,“只怕您嫁人,夫人不肯把嫡夫人的东西都给了您。”

    叶云水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有些希翼,想必那深府大院也是多些见不得人的事,说起来倒是跟看电视剧一样了!不过她叶云水也不是个任欺负的主,看镜中这影,才十五岁却也看得出是个标致的人儿,只可惜这副皮囊下的灵魂,却早不是同一个了!

    叶云水只是出了一会儿神,抬眼却见春月这小人满脑门子官司的嘟着嘴,不由得开解道:“你个小人,心眼倒是不少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想这些做什么用,难不成还怕我短了你的嘴,少了你的月例银子?”

    春月知是自家姑娘逗弄自己,不由得脸上羞红,“大姑娘就会拿我打趣,我这也是偶然听其他房里的婆子们提的,才跟您说嘴。”

    说这话,叶云水这边也觉得闷,便起身到院子里再看一看自己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心中也有些不舍,她的生活,即将从迈出这院子便重新开始了吧!

    只是在外等了一会儿,叶家的马车便已到,除了赶车的车夫外,还另带了一名小厮和两名婆子,其中的一个是叶张氏的奶娘王婆子,叶云水只在门口站着,那王婆子一脸的笑却虚假的很,就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走了过来,“给大姑娘问好,昨儿可歇好了?老爷和夫人早早的便命我们出来接您,若是歇好了咱就上路吧,争取午时前归府,不好让老太太、老爷和夫人等太久。”

    叶云水知她是叶张氏跟前说得上话的,自然不会怠慢,“有劳王妈妈了,大老远的还辛苦您一趟,路上咱行的快些,我想中途下脚买点儿零嘴吃食,一来是孝敬祖母和父亲母亲,也给兄弟妹妹带点儿聊表心意,二来,也给你们都捎回去尝尝,腊八腊八,封住嘴巴……呵呵呵。”

    那王婆子一愣,这大姑娘旁日里都是低眉顺眼,少言寡语的,自小也没见过她这般爽朗的笑,哪怕是打赏个下人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可没见她这么会说话、会做人,难道这庙里呆了两个月,连人都跟着转了性子了?不过有东西赏自然没人不乐意,自是笑着应和:“那老奴可就替大家伙儿谢谢大姑娘了,那咱们这就上路吧?”

    叶云水轻轻点了点头,扶着王婆子的手坐上了车,顺手拽上了王婆子,“王妈妈您年纪大了,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可不好让您的腰腿寒病犯了,您就跟我一块儿坐车里,车里虽小咱挤挤也能坐下聊天解个闷,让春月跟苏妈妈坐外边瞅着。”

    王婆子心里惊后便是喜了,这大姑娘历来都是跟她们这些人不对付的,连正眼儿都不瞧上一眼,今儿这是怎么了?想必是自知斗不过夫人,服软了?王婆子这么一想便觉得自己想通透了,立时笑着应和:“就大姑娘念我这把老骨头的好。”

    这一路上,叶云水只是问问这两个月她未在时家里生的趣事,王婆子眼见叶云水主动的讨好,也就未吝啬自己的唾沫,把这前前后后的生的事全都说了个遍,惹的二人笑了一路,若旁人不知的,还以为这王婆子是叶云水贴身伺候的,好似把这十几年未曾说过的话全都补上了。而说话笑谈之间,叶云水也就把这叶府上下猜了个七七八八。

    路上叶云水让春月去买了香缘阁的芝麻肉烧饼和酱肘子,特让春月包了一份给王婆子,那小厮和另外的婆子各半份,三人对叶云水自然就更多了几分亲近,王婆子说话都更显亲热了。

    转眼就到了叶府门口,叶云水被扶着下车,抬眼望去,那朱漆高门上龙飞凤舞的“叶府”二字,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繁杂,迈入大门的那一刻,她心中却是在告诉自己:一切将从这里开始!

第六章 一家子

    第六章一家子

    叶云水进了府之后,才真正的感觉到什么叫做世家大府,在侧门下了马车,早有一顶二人抬的青衣小轿等候在此,叶云水下了车便被扶上轿,直接抬进内宅,先往叶家老太太的屋子里去了。

    这一路上,绕过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园池塘,美轮美奂,叶云水悄悄的掀起轿帘偷偷的往外看,忽然感觉自己就是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记不得穿了多少道门。

    那小轿终是停了,春月掀了轿帘,并扶着叶云水出来,跨了两道月亮门,便是老太太的院子,刚刚进院,便是有着四五个丫鬟婆子上前见礼,叶云水面上应着,却不敢轻易的叫人,只是按照记忆中的面孔一一对号,但仍有陌生面孔是真真的不认得,她前身这主常年病歪歪,老太太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除了老太太的四个大丫鬟画眉、翠绿、香草、翠红之外,她熟识的并不多。

    “大姑娘回来了。”老太太跟前的画眉一直在外头候着,待看到叶云水一行人的影子,便朝着里屋通报一声,随后上前几步扶了叶云水,笑着言道:“大姑娘可回来了,老太太、老爷、夫人都念叨了好些日子,少爷们和二姑娘可都等急了,刚跟老太太抱怨没让大姑娘早些回来,呵呵,腊八的饭早都摆上桌,就等大姑娘回来了。”

    画眉是老太太跟前活泛的,叶云水自是要给些面子,她这一个不得宠的嫡长女过的还不见得比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强,只是挂个主子的名头罢了,“让老太太挂念了,这是我的罪过,姐姐快快屋里去,这天寒地冻的可不好着了凉。”

    画眉微微一怔,旁日里这大姑娘鲜少跟她们这些个下人搭腔,连忙回道,“不敢担大姑娘称奴婢姐姐,可折煞奴婢了,这若是让老太太听见,我可是逃不了的罪过,”画眉一指旁里站着的小丫鬟,“还不快去把大姑娘的手炉拿来,也没个眼力价。”

    叶云水就站在院子当中等着,自知这是画眉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在院子里晾她一会儿,若是真有心怕她冻着,那手炉还用回自己院子里取么,叶云水也未多言,只是静静的站了会儿,看着那一道道菜往主屋的饭厅里传。约么有一刻钟的功夫,那取手炉的小丫鬟才跑了回来,叶云水让春月拿了几枚铜钱赏了她买零嘴,又从春月那取了个荷包,亲自塞到画眉的手里,“劳画眉姐姐挂念着,这荷包是闲暇里我自己绣的,若是不嫌弃,就当个玩意儿吧。”

    画眉笑着接过,却感觉到那荷包里一沉,常年在老太太跟前,这重量她自知是多少银子,面上一惊一喜,福身给叶云水行礼,“奴婢谢过大姑娘赏了,这就跟我见老太太去吧。”

    叶云水随着画眉进了主屋,堂上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着绿底红福字锦袄、头戴双龙戏珠抹额的老太太,便知这是叶云水的祖母,而老太太下手坐着的便是一中年俊朗男子,是叶云水的父亲叶重天,他旁边是嫡母叶张氏,是叶云水见过的中年美妇,座位最靠门口的便是叶云水的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叶萧飞、叶萧鹏、叶萧卿,而距离叶云水最近的便是她的妹妹,叶倩如。

    叶云水只是用目光扫过众人,便先行到老太太跟前,有丫鬟拿来蒲团,叶云水则跪下给老太太叩了三个头,“给祖母请安,云水年幼无知,犯下大错,劳祖母操心挂念,是孙女的罪过,孙女于庙中日日抄经,求佛祖保佑祖母身体康健,父亲母亲如心如意,弟弟妹妹们学业有成、幸福美满……”

    “好啦好啦,起来吧,快过来让祖母看看,唉,这丫头啊,可吓死祖母喽!”叶云水还未说完,老太太便使唤人扶了她起来,拉着叶云水的手瞧了她半晌,脸上写满了担忧,“在家中跟祖母,跟你父亲、母亲闹闹小脾气就罢了,这眼瞅着就要嫁了,夫家可容不得你这般胡闹,还不快快给你父亲、母亲赔个不是,都担心着你,快去快去……”

    叶云水知这老太太是疼自己的,可她又是个不管事的,而且老太太的心一向是偏着二老爷一家子的,她是指望不上老太太能护着自己。叶云水起身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做了,按规矩给叶重天和叶张氏跪下磕了个头,便等着二人训示。

    叶重天没多说话,叶张氏瞄了上座的老太太一眼,笑呵呵的拉起叶云水,“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还闹这种笑话,没得让你弟弟妹妹们笑话你,看你羞不羞。”

    叶云水微微笑着,却感觉到下方有一道凌厉不屑的目光看着自己,余光一睹却是叶倩如,早知这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但面子上却不会跟这小丫头计较,只是回着叶张氏的话,“劳母亲费心了。”

    “行了,吃饭吧,晚上老2一家子就到了,下午把东跨院收拾出来给他们住,有得忙呢。”叶重天的语气略显不耐烦,叶张氏也就不好抓这话柄说个没完,一家子人便起身到饭厅用饭,人不多,老太太又叫众人坐陪热闹,便只开了一席。叶云水主动在一旁伺候老太太用餐,看见自己买的那酱肘子也上了桌,却不动声色,只是给老太太夹了两片,却也没说这东西的出处。

    “恩?这吃起来倒像是静宜斋的,你们吃着呢?”老太太胃口却十分不错,这常年的锦衣玉食,嘴上吃的东西也叼,叶云水未说话,那一旁侍奉的画眉便开了口,“老太太可真是厉害,一吃就知道是静宜斋的,这是大姑娘归府路上买来特孝敬您的。”

    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拍拍叶云水的手,“好孩子,知道孝顺祖母了。”

    叶张氏扫了一眼叶云水,听老太太这话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她自嫁过来生了孩子之后,就从未再伺候老太太吃饭立规矩,每次只是夹一筷子意思下,老太太便允了她坐下吃饭,这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如今却说孙女孝顺,这话虽是无错,但听在叶张氏的耳朵里就刺耳难听了。

    叶倩如瞪了一眼叶云水,“大姐自然是孝顺的,孝顺的去庙里抄经吃素,我看是她自己馋了。”

    叶重天瞪了一眼叶倩如没作声,叶云水倒没想到自己这无意中的举动招来了怨恨,却也没恼,打趣一般的说着:“妹妹倒是知道我的心思,可知道我在庙里这日子难过,我这不过是跟着老祖宗借光也能解解馋,倒让你给揭穿了,念我记得弟弟妹妹的好,这路上还买了零嘴给你们,一会儿就使春月把你爱吃那茯苓饼和桂花糖分给弟弟们,看你吃不着……哭鼻子!”

    “好啊好啊,我爱吃桂花糖,二姐你可不能独吞。”叶萧卿是个单纯的,听叶云水这么说乐的起哄。

    “闭上你的嘴,桂花糖就那么稀罕,跟个穷酸户里没吃过东西似的。”叶倩如瞪着叶云水,这话却过分的尖酸刻薄了,叶云水故作委屈,叶萧卿则是没想到叶倩如忽然变了脸则是一脸的茫然,老太太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叶重天看在眼里却不得不批上几句,“胡说八道,这是你个姑娘应该挂嘴边上说的话吗?尖酸刻薄,牙尖嘴利,都是哪儿学来的规矩!”

    叶张氏耳听自己丈夫如此斥责自己亲生女儿,也挂着满脸的不悦,“不就是个桂花糖么,值得你们兄弟姐妹吵嘴,还不快吃饭,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去,大过节的少在这里惹你们祖母不高兴。”

    叶张氏说完了若有所指的瞄了一眼叶云水,她却仍在一旁浑然不知的给老太太夹菜,而老太太似乎也像没听到似的,低头吃着叶云水给自己夹在碗里的东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叶张氏自觉没趣,瞪了叶倩如一眼,示意几个人闭嘴吃饭,而叶云水则在伺候完老太太之后坐下随意的吃了几口,这腊八的第一顿饭便是结束了。

    扶着老太太又散了会儿步,伺候她午睡下,这一大群人才算是散了,叶云水带着春月回了自己的院子,脸上挂着自身心的疲惫,而她的院子又是离老太太的院子最远的一个,坐小轿还走了一刻钟的功夫,若是旁日里她们步行过去起码得走两刻钟才能到。

    下了轿,叶云水远远的看见院门口有一个中年婆子在翘企盼,挂着满脸的担忧和焦急,她心头一软,因为记忆中,这中年婆子却是这世上除春月外对她最好的一个人,她的奶娘苏妈妈。

第七章 院中事

    第七章院中事

    叶云水这小院题名为“静思居”,取自诗经中的一句:“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中的“静思”,恐是叶云水前身最想做的是就是奋飞,只能在这小院的题字上,留这么一笔难以实现的哀怨。

    静思居的院子不大,连假山顽石都没有,就更别提池塘景致了,好在前身的叶云水爱好看书,而叶重天也不愿外人说起他苛待嫡女,便允了她自行筹了个小书房,也只是摆放了一个桌案座椅,有一排简陋的书架而已。

    叶云水进了屋,先是由春月和苏妈妈伺候着洗漱换衣,而苏妈妈也趁机跟她说上几句体己话。

    “苦了大姑娘了,瘦了。”苏妈妈一脸疼惜的看着叶云水,心里暗恨没有能耐本事,只能在这院子里守着,盼着,终于盼回来了心里却仍是放心不下,“可不能再做傻事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啊。”

    叶云水知这苏妈妈是真疼自己的人,看旁人带着的奶娘都是体面光鲜,可看苏妈妈这一身粗布旧袄,心里自然涌起一抹感动,抓着苏妈**手安慰着,“奶娘你放心,我再不会做傻事,也不会任人欺侮了。”

    苏妈妈听她这么说一颗心倒是悬了起来,生怕叶云水做出什么忤逆夫人的事而吃亏,“大姑娘,你……你斗不过夫人,何苦逆了她让自己遭罪,最后苦的还是你!”

    叶云水知是她误解了,“放心吧奶娘,我这一次回来已经心里有数,绝不会再让自己吃亏,有朝一日我挣出份体面,定会让你安享晚年!”叶云水心里已经打下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她不得不嫁给那张宏,她也就咬牙认了,然后找由子让张宏休了自己,拿着嫁妆的银钱带着苏妈妈和春月远走高飞,凭她能吃苦的本事不见得就过不下去,她可管不得这叶府的体面,她们能不顾自己的死活,她何苦要给旁人留脸面?可这话现在不能说,也只能叶云水自己心里有数而已。

    苏妈妈老怀欣慰,只当是她这两个月吃了大亏想开了,却没有注意到叶云水脸上的异样。

    一切收拾妥当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上前来见礼,这院子中除了春月这一等丫鬟,苏婆子这奶娘外,另有两个小丫鬟,两个粗使婆子,看她们那表情就知道这叶云水前身是个软的,这下人对自己都没什么恭敬,不跪下磕头就罢了,还都只是半蹲的福了福就想起身走人,叶云水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的撂在桌子上,吓的这四人全都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按说我今儿刚回来,不该跟你们计较这些个有的没的,可我走这两个月,你们就是这么学规矩的?我旁日里也鲜少跟你们计较,可你们也太把自己当人了,这若是有外人见了,还以为我不会管教下人,叶府的规矩是假的了!我全了你们的体面,你们可曾为我这主子想过,恩?”叶云水的话慢条思理的说着,可那口气却硬的很,那堂下站的几人面面相关了片刻,全都不情不愿的跪下,“给大姑娘请安。”

    众人都低头等着叶云水叫起,可是等了半天都未听叶云水应和一声,便心里都生了不满,旁日里跟着这不受宠的拿不着赏钱就算了,这回来居然就给她们脸子看,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可众人心里敢想却也不敢说,只能这么跪着。

    叶云水本想回来歇一歇,可她一进院就见着这些个丫鬟婆子那轻蔑不屑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脸,她如何能睡的安稳?她可不管前身是如何做的,如今她便是叶云水,叶云水便是她,好歹算是叶府的嫡长女,斗不过嫡母,斗不过兄弟姐妹,她还能让这群个丫鬟婆子欺负了,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再去投胎了!

    叶云水忍着疲劳,让春月沏了茶,一杯接一杯的续着,而堂下里跪着的,也都有些坚持不住了,那小丫鬟干脆偷偷的把屁股坐在脚上,叶云水微眯着眼睛自然把这看在了眼里,只是重重的撂了茶杯,那小丫鬟一个激灵就站直了。

    过了大约有两刻钟,门口传来了王婆子的声音,“大姑娘在吗?”

    听着外面王婆子的喊声,叶云水的嘴角扯了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冷笑,换上一副笑脸迎了出去,而堂下跪着的四人则心里松口气,她们这四个敢不把叶云水放眼里,也正是因为她们的靠山是叶张氏。

    “王妈妈怎么没去歇着?有什么事指使旁边使唤丫鬟来说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快进屋暖和着,春月,把我的手炉给王妈妈拿来。”叶云水这边说着,那边指使着,转眼就把王婆子让进了屋。

    王婆子一进屋就看到了四个跪着的,先是故作一怔,便是无意随口问着,“哟,这是怎么惹你们大姑娘恼了?”

    叶云水见她那故意做出的惊讶也不动声色,她处置这四人的时候就没想瞒过谁,叶张氏肯定不止这几人看着自己,外头必定另有瞧着去报信的,这不才两刻钟,王婆子就带着人来了。

    “王妈妈安,”春月把手炉递给王婆子,并上了茶,便站到叶云水后面去了。

    王婆子眼见叶云水没开口,便率先说着,“下晌二老爷、二夫人就到了,夫人命我来瞧瞧,看看大姑娘晚上的穿戴,大姑娘也知道,二老爷为人倒是好性子,可二夫人总是有些……呵,老奴不好说主子的不是,您心里有数,若是缺了短了的,夫人也好给您补齐。”

    叶云水抿了一口茶,“那就辛苦王妈妈了,我这儿正愁晚上不知如何穿戴呢您就来了,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大姑娘说笑了,这是老奴应做的。”王婆子转而看向了跪着的人,满脸堆笑的说着:“大姑娘,容老奴多句嘴,今儿好歹也是腊八,您大过节的这么处置下人,对您名声可不好,这转眼要嫁了的姑娘家,可不能在婆家耳朵里留了坏印象,呵呵,老奴也是多嘴,多嘴!”王婆子故作模样虚拍自己的嘴。

    叶云水也不恼,反而一肚子委屈的叹气,“唉,王妈妈,不是我一个姑娘家的乐意闹,谁也不愿意在大过节的时候添这份堵心,可这府里的规矩不能坏,您比我清楚,母亲旁日里最重规矩,本就是商贾之家,还担着宫里的生意,若是传出去这些个没规矩的,岂不是让人拿短说嘴?”

    王婆子的脸色一怔,只能听着叶云水继续说,“我今儿这一进屋,炭也是冷的,水也是冷的,给主子请安,不跪就算了,福一福连腰都不肯低,都是我旁日里纵的,现在连我这主子都不放眼里了,这不是打我这主子的脸么?我这点儿体面啊,全让她们给丢光了。”

    王婆子听叶云水这话顿时脸色就沉了,目光扫下跪着的人,四个人却连点儿反驳的话都没有,眼睛虚晃显然是心虚,王婆子心里更是怨这几人不争气!刚刚叶张氏听了人说叶云水刚回院就处置下人打夫人的脸,她还觉得一愣,便请了命来瞧瞧,这些个下人都是叶张氏安插过来的,叶云水说打她的脸,其实暗含着不就是说打叶张氏的脸么?幸好拦住没让叶张氏亲自来,否则这事叶张氏可不好下台,按她那个脾气还不得打死人了事。

    “太不象话了,这事儿不用请示夫人,老奴就逾越一次做了这个主,大姑娘也别气坏了身子,跟几个奴才犯不上,我这就让吉祥家的把人伢子叫来,这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都打了板子卖出去,敢欺负到主子头上,也不瞧瞧你们是什么东西!”王婆子厉声的使唤她的人出去,本以为叶云水会拦一拦,可这丫头却稳坐吃茶,连声都没吭。

    覆水难收,王婆子的话说出去就得办,稍后那吉祥家的媳妇子便带了人前来,就在院子里左右开弓的打了二十个板子,把人拖了出去,那血淋淋的板子落下,看的春月直皱眉头,可叶云水却丝毫没有那以德服人的觉悟,把这些个丫鬟婆子打一顿也算是她对叶云水前身的报答了,毕竟自己占了她的这副身体,总要做点儿事。

    人都被打走了,叶云水才拉着王婆子的胳膊往里屋去,“您也别跟着生气,值不当的小事,您得先跟我瞧瞧,我晚上穿什么好,收拾妥当了我还赶紧去夫人屋里诉诉委屈,免得有人背后说我不懂管下人坏规矩,那我可委屈死了!”

    王婆子笑着应和,自然知道叶云水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王婆子在这府里说话的分量可不比普通主子差,不但叶张氏跟前说得上话,这些个小主子她也都是能说上两句的,而叶云水忽然跟自己亲近,她自然乐得给自己长这份体面,何况今儿还拿了叶云水的礼,她自不会驳了叶云水的面子。

    替叶云水选了件藕色长袄、外搭淡黄色棉纱小袄,挽的是双丫髻,鬓上带了朵鹅黄色的绢花,整个人显得凡出尘,那温婉可人中还透着几股子灵气劲儿,让王婆子都不免多看了几眼,“大姑娘真是越长越出落了,连我这老婆子见了都乐意多瞧上几眼。”

    “瞧王妈妈笑话我。”叶云水撒娇道。

    “那是姑娘天生丽质,可不是老婆子我说,让旁人瞧瞧,也定是跟我一样的。”王婆子不管得意不得意的,见人总会说好听话的,叶云水自是不往心里去,只是她这副皮囊还真是长的不错,眉眼间更有着叶重天的影子,也难怪他一个商贾能够被叶张氏这官家小姐看上,便知那模样是英俊非凡,而叶云水也得了好遗传基因。

    披上大氂,叶云水便带着春月随王婆子一起去了夫人的“荷苑”,那院子里有一个大的荷花池,只现在是冬季落的是厚厚的雪,若是夏秋季节,那荷花莲藕、蜻蜓点水、鸳鸯嬉戏,也是叶府中数得上的景色。

    叶张氏此时正在榻上躺着,听王婆子使来的丫鬟回着叶云水院子里的事,叶张氏的脸难看的很,顿时便是怒骂道:“那几个不争气的腌臜货,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没一个省心的!家里头没在府里的给我补十板子,家里头有人在府里当差的就一块儿都卖了,一个都不留!许他们穿着一套衣裳离府,其余的物品都给我收回来,坏了我的规矩,他们一个铜子都别想得!”叶张氏本就困乏的倦意此时烟消云散了,这会子正着火,就听院子里传出来丫鬟请安的声音,便知是叶云水和王婆子进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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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示弱

    第八章示弱

    叶云水一进屋就见着跪在外屋的丫鬟是王婆子跟前使唤的,心里笃定叶张氏已经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事,她缓步进屋,叶张氏冷着脸歪在榻上,王婆子上前问了安就出去张罗事了,叶云水见叶张氏斜眼瞄了她,便赶紧上前见了礼,“给母亲请安,母亲可歇好了?”

    “歇什么?刚眯下你院子里就闹的鸡飞狗跳的,简直不让人消停会儿。”叶张氏此时看叶云水可是没什么好脸色,今儿在老太太屋她是不能抹了老太太的面子,抹了老爷的面子,可这会儿在她院子里,叶张氏可没心思装什么母慈子孝。

    叶云水的脸上微微一笑,心说我院子离你这里八丈远,你要是能听见就出鬼了!不过她仍是笑脸盈盈的上前接过叶张氏大丫鬟红儿的美人捶,替叶张氏捶着腿,“我可把母亲惹着了,这不巴巴的来赔罪了,母亲可别恼我的坏脾气,我还指望母亲帮我院子里挑几个伶俐的,得好好的溜须您。”

    叶张氏本是憋着一股火,本以为叶云水还辩驳几句,她也好好教教她规矩,可没想到自己硬气话出去却碰个软钉子回来,不免脸色闪过一抹惊讶,脸上讪讪的回了句,“乐意管你的闲事,连几个奴才都管不住你这主子倒成了奴才了!这要传出去还不丢了叶府的脸?将来嫁了也是个不省心的,改日请个宫里的嬷嬷来好好教教你规矩。”

    “看看,母亲还是舍不得不管我,知道您疼我,若是真给女儿请了宫里的嬷嬷,也得叫上妹妹,免得让妹妹来哭您偏心眼儿。”叶云水嗔笑的撒着娇,让叶张氏也有脾气没处撒,就像是一巴掌打在棉花上,连点儿反应都没有,“行了行了,一会儿我的腿都让你捶断了,明儿个让吉祥家的叫人伢子过来,给你院子里补上人,今儿就晾你一晚上,收拾收拾你这没规矩的刁丫头。”

    “还是母亲舍不得看我苦哈哈,我今儿就赖着您这儿了,您这儿暖和。”叶云水这脸皮是豁出去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惯学会了弹簧政策,你硬我就软,你软我就松一松,叶张氏本就是找人盯她挑毛病,她如今就赖她眼前膈应着,让她自个儿盯个够,这荷苑里有吃有喝又比她那屋子暖和,她才不回那冷的冻人的静思居受罪呢。

    叶张氏也是一怔,没想到叶云水没恼还笑着脸巴结她,她虽拿捏不准她这是什么心气,可多少心里也有点儿洋洋得意,只是寻常的想了想便只当她是在庙里反省过来自己这儿讨好示弱。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叶张氏吩咐伺候她的大丫头红儿和裳儿准备洗漱梳妆,再过一个时辰她们就得去老太太屋里一起等二老爷一家。

    想起二夫人叶姜氏,叶张氏的脸色又是沉了,那叶姜氏出身于南方屈指可数的富人家的嫡女,虽不是官家小姐却总有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气势上可不比她这吏部上卿的庶女低半分,近几年的年礼和老太太的办寿,叶姜氏出手大方的很,已经有压过她的架势。

    一想起这些,让叶张氏的心里总是别扭的很,看着眼前摆着的衣裳头面挑剔来挑剔去的,哪样都不合她的心意,便叱喝着管她衣装的裳儿,“早前儿王妈妈就让你预备好今儿的衣饰,瞧瞧你都翻了什么破烂儿出来?让我穿这些个压箱底子的旧衣服见人,你是想看我在那满身铜臭味儿的女人面前丢人现眼吗?”

    裳儿惊慌的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奴婢不敢,奴婢从没有想过坏主子的事!”

    叶张氏冷笑着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脏心思,你背地里干的事还少了?老爷给了你几分好脸你就想往爷们儿的床上爬?我今儿就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思,奴才就是奴才一辈子你都别想成了主子!”

    “奴婢不敢,奴婢没有那心思,夫人饶命。”裳儿跪在地上哭着,嘴里连连告饶,这一屋子的人叶张氏就这么羞辱她,怕是出了这屋她也没脸见人了。

    叶云水坐在一旁吃着茶,不动声色的看着叶张氏骂人,她对叶张氏忽然翻脸是见怪不怪,显然在之前的记忆中这种情况时常出现,只是之前是作在自己身上,而现在是在骂她的丫鬟。

    叶云水瞧着叶张氏那副恨的牙根痒痒的模样,显然这是她故意找茬作有心攀高枝给叶重天当姨娘的裳儿,也难怪,叶重天那么俊朗的男人,成熟又多金,正是勾人的时候,难怪小丫鬟动了心思。

    “口口声声说没那心思,你那枕头底下的荷包是怎么回事?”叶张氏的话一出,裳儿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叩头叩的更勤更响了,叶张氏哪有那慈悲心,冷笑几声便是叫了人过来,“把这个小贱人关柴房里,等过了年卖了窑子去,你不是喜欢爬爷们儿的床吗?我让你爬个够!”

    “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救命啊……”裳儿的脸上惊慌失措,早就哭的惨兮兮的,可架不住两个婆子的力气,终究是被拖了出去。

    叶张氏刻意的看了叶云水一眼,却见她正跟红儿在一旁拿着衣裳来回的搭配,对刚刚的事根本视若妄闻,也不觉听了这事羞恼害臊,反而看见她向这边,倒是提了衣服走过来,“母亲,您可是官家小姐出身,这气质就是旁人比不了的,您看我选这兰花紫牡丹长褙子,里面衬着柠檬沙的袄裙可好?您皮肤这样白,穿起来更显得气质出众。”

    叶张氏的眉头皱了皱,忽觉得叶云水有些不一样了,却还说不出哪里不同,看着她搭配出来的颜色却心里喜欢的紧,面上却怒着说,“大姑娘话了,我就试试看吧。”

    红儿听了一愣,何时大姑娘在夫人面前也说得上话了?可她总是叶张氏教出来的,手上却不敢慢半分,赶紧伺候着叶张氏更衣,拿了镜子一瞧,果然这颜色很衬叶张氏那美艳的气质,连叶张氏自己都露出几分满意。

    叶云水的心算是落了地,刚刚叶张氏训斥裳儿,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在堂上听着父亲的艳事传出去可真就没脸了,只能在一旁找点儿事当没听见,眼见红儿收拾叶张氏的衣裳也就凑过去帮着参谋参谋,可若是她敷衍着没拿出什么好搭配,就坐实了看叶张氏被二夫人笑话的话柄,还得被叶张氏挑理。

    叶云水实在不敢恭维叶张氏的品味,衣裳全是大红大紫的艳色,好歹也是官家出来的小姐这什么品味,什么素质!挑了半天她才搭了一套合眼的,眼见叶张氏那绷着笑的脸,叶云水就知道自己过关了。

    看着叶张氏的妆奁里琳琅满目的饰,叶云水挑了一鎏金镶红宝的头面,“母亲您本就美艳动人,旁人里用饰添彩,您却把饰的彩都给夺了去,我瞧这套低调又不失贵气,却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叶张氏瞄了一眼,自是觉得合适的,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旁边侍奉的叶云水,皮笑肉不笑的说,“不愧你外祖家是做珠宝商的,这颜色搭配上旁人就是比不得,我这几个丫鬟哪个都选不出这么顺我心意的。”

    这话若是正着听似乎叶张氏实在夸赞叶云水,可若是反着听可就是把叶云水跟她身边的奴婢画一等号了,叶云水心里明白面上却装作听不懂,只是笑着回答,“都是母亲教的好,我这就替您戴上。”

    叶张氏又是碰了个软钉子回来,自觉没趣的任叶云水摆弄,这一会儿门口的帘子撩了起来,朝里屋通传着,“二姑娘来了。”

    叶倩如进来正见到叶云水在为叶张氏上头面,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是厌恶的看了叶云水一眼,冷言冷语的道:“哟,把自己院子闹的鸡飞狗跳的,又跑这儿来讨好卖乖了,知道的你这俩月是在庙上思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了什么俏街柳巷,惯学会这伺候人的活。”

    “闭嘴,什么混话都敢说!”叶张氏张口怒斥,叶云水正在伺候她上头面,叶倩如这话骂的可就连她一块儿了,叶倩如嘟着嘴坐在一旁冷冷的瞪着叶云水。

    叶云水就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笑着看她,“二妹妹来了,刚刚母亲还说起改日请个宫里的嬷嬷来教规矩,我还说要二妹妹一起,免得你挑母亲偏心眼儿呢,这说话间你就到了。”

    叶倩如瞪圆眼睛,“你自己去学那破规矩就算了,干嘛拉着我一起!”

    “二妹妹可冤枉我了,母亲是最重规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的嬷嬷可不比外头那些蒙事的,听说光是月钱就二十两银子呢,你明年也就及笄了,眼瞅着就要说亲,这宫里的嬷嬷教出的可人儿哪是寻常人家比得的?那好人家还不为了娶你把咱家门槛儿踏破了,你还说我没好心眼儿,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你……哼。”叶倩如别过头去不理她。

    叶云水说说笑笑,就见提起说亲那叶倩如满脸通红,快羞出水了,叶云水心里冷笑,你个古代的小丫头跟我比?抓着你说亲就噎得你还不得嘴,这古代女人在封建思想里活的甚是封闭,饶是叶倩如这泼辣刁蛮的也怕提亲事提男人。叶云水自然知道宫里的嬷嬷都是极厉害的,叶张氏找由子花钱整治她,她怎可能不拉着叶倩如垫背?

    叶张氏看着叶倩如那羞赧的模样难得的露了笑模样,“你姐姐说的对,眼瞅着及笄了,你姐姐嫁了可就要给你说亲,是得学学规矩。”

    “母亲你还说!”叶倩如羞的跑到里屋去吃茶,而这边叶云水已经帮叶张氏上完了头面,端着铜镜给她瞧,“母亲可真是美艳动人,连我都舍不得挪开眼了。”

    叶张氏也忽然现镜中的自己比往常多了几分贵气,正听丫鬟们赞赏呢,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宏亮的男声,“说什么呢?谁舍不得挪开眼了?”

    叶张氏脸上一喜,就见到叶重天已经进了门,叶重天看到叶张氏盛装打扮心里也多了几分惊讶,可远没有看到叶云水在这屋里更加惊讶!

    “女儿给父亲请安,女儿正在帮母亲梳妆,自然是母亲艳光照人,女儿舍不得挪开眼了。”叶云水上前问好,这是她第二次见自己父亲。

    叶重天看这母女俩脸上也没什么厉色,不像是训斥或吵嘴,自然高兴的很,“恩,不错,以后常来跟你母亲多亲近。”

    “是。”

    叶重天笑呵呵的看着叶张氏,倒是把叶张氏给看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叶云水知趣的带着春月先去了老太太的屋里候着,而叶倩如则不知好歹的仍在屋里吃着点心水果,抱怨着她不要宫里的嬷嬷来教规矩,让叶重天觉得她今天甚是碍眼。

    叶云水在老太太屋里还未呆上一盏茶的功夫,叶重天便携着叶张氏和孩子们就到了,看叶倩如撅着嘴,而叶重天和叶张氏那讪讪的面色,叶云水心里笑翻了天,她很想上前问问叶重天这看得见吃不着是什么滋味儿。

    而此时,门口的小厮也来回禀,二老爷一家人已经进了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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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二老爷一家

    第九章二老爷一家

    只是盏茶的功夫,七顶青衣小轿66续续的抬进了院子,丫鬟婆子一起上前伺候着二老爷、二夫人一干人下轿,后面还有二老爷家的大儿子叶萧云、二儿子叶萧春,大女儿叶云兰,叶萧云是嫡出,叶萧春和叶云兰分别是黄姨娘和路姨娘所生,路姨娘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抬了姨娘,而黄姨娘是早先伺候二老爷的大丫鬟。

    叶云水站在叶张氏的身后,看着二老爷一家进了来,仔细着睁大眼睛想要见一见这传说中的二叔一家,二老爷可是负责了叶家在南方的所有药材生意,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叶重功也是个俊男,没有叶重天的俊朗豪迈,却带着书生的秀气,叶姜氏长的并不漂亮,身材娇小玲珑,浑身透着股南方女人的温婉,叶萧云论岁数比叶云水要大半岁,举止更像他父亲叶重功,叶萧春十一岁,丹凤眼、模样更像他的生母黄姨娘,而叶云兰今年才八岁,还只是个梳着三丫髻的小姑娘,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四处瞅着满屋子的人,带着点儿怯懦。

    “好好,回来就好!”老太太湿润着一双眼睛,目光丝毫不离二老爷和叶萧云,叶张氏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儿子不孝,不能长守母亲身边,给母亲磕头了!”叶重功重重的一个头磕了下去,老太太的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起吧起吧,你还能记着年年回来探望我,就是有心了,不像那些个养不熟的东西,除了知道要钱就没别得事了……”老太太抹了一把泪,“北方冬季冷,画眉去把我那护膝拿出来给二老爷,他有风湿病!”老太太说的养不熟的是她的庶子,捐了个偏远的小官,已经五六年未曾回来过年了。

    “母亲,大过年不提这些陈年旧事。”叶重天在一旁插了一句,老太太才感叹一声,让儿媳带着孩子行礼。

    “儿媳叶姜氏给老太太请安!”

    “孙儿叶萧云给老太太请安!”

    “孙儿叶萧春……”

    “孙女叶云兰……”

    “好好,起吧起吧,赏!”老太太转眼就笑的合不拢嘴,而旁边的丫鬟柳绿端上来一托盘,里面是老太太早预备下给孙子、孙女的礼,连叶姜氏这儿媳都得了一串上好的檀香珠子,叶姜氏也是个会来事儿的,当即就把手上的蜜蜡珠子褪下换上了老太太赏的,而其他的孩子也都照着叶姜氏做,让老太太又是忍不住的夸赞。

    “大哥,大嫂!”叶重功给叶重天和叶张氏行了礼,脸上恭敬的说着。

    叶重天只是点了点头,“回来路上辛苦了,今年除了过年,你大侄女也要出嫁,你们回来正好热闹热闹。”

    “是。”叶重功没有多言,只是叶姜氏倒是满脸欣喜的给叶重功和叶张氏问过好后,拉着叶云水的手左右端详了半晌,“哟,这是云水?这两年工夫没见,可是出落的越的俊俏了,去年我们回来时正赶上你病了都没有瞧见面,今儿一见却是要嫁了的人了,”叶姜氏回头吩咐自己的丫鬟,“把我给大姑娘预备添妆的礼单拿过来。”

    叶云水福了福,“二婶倒是没什么变化,还劳您费心惦记着我的婚事。”

    叶姜氏笑了笑,“早前听说你婚事的时候已是晚了,现淘换东西也来不及便匆忙的凑了凑,你先看看这单子上的东西跟你嫁妆里的有什么重复的没有,若是有重复的就知唤我一声,我好给你更换。”叶姜氏又朝着叶萧飞兄弟三人和叶倩如笑着安抚,“你们几个啊,可不要妒忌,给你们的礼物早使人送去各院子了,呵呵。”

    叶云水明显感觉到叶倩如那不屑和嫉恨的目光,而其他兄弟三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是,都是男孩子自不会跟女人一般因这点儿东西就嫉恨。

    叶云水只是拿着那礼单只是大略的看了一眼,上面都是些姑娘家用的头面、绸缎,还有几匹苏绣的料子和古玩字画,价格不菲,叶云水本想着把礼单放起来过后再说,可叶姜氏却没这么容易放过她,“快看看,话说我那嫡嫂子家是珠宝商,当初嫁来时那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羡煞了多少人家,虽然她人不在了,可留给你的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叶张氏的脸色顿时冷了,就好像夏日烈火骤降到三九寒天,叶云水心下一想便知是叶姜氏故意拿自己这嫁妆说事让叶张氏难堪,若是以前那叶云水说不定就事论事,借着由子跟叶张氏要嫁妆钥匙了,可叶云水此时却不会,叶姜氏常年不在叶府哪怕再受老太太待见她也是客,可叶张氏是叶云水每天都要面对的,是上司,是领导,叶云水此时自不会给叶张氏下不来台。

    叶云水把叶姜氏给的礼单递给了叶张氏,然后朝着叶姜氏福了福,“还请母亲代劳了,二婶可不要怪罪,母亲今儿允了云水请宫里的嬷嬷来教规矩,恐怕云水没有时间自己打理琐事了,以往也没有待嫁姑娘自个儿料理婚事的例,云水也不好逾越。”

    叶姜氏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瞧了两眼叶云水,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倒让她唱了个独角戏也自觉没趣,讪讪的笑了笑,“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叶张氏自是对叶云水的表现很是满意,看着那单子上的物什心里也很是惊讶于她的大手笔,“二弟妹倒是费心了,大姑娘虽非我亲生,却也是自小带大如亲生骨肉一般,我自不会亏了她。”

    “瞧大嫂说的,倒是我好心办坏事了。”叶姜氏摆出一副委屈苦涩的模样,让叶张氏很是厌烦,叶重**见气氛骤降,只得说上几句,“萧云比云水大上半岁,也该议亲了,不过好男儿当立业成家,学业上可不要荒废半分。”

    叶萧云听见叶重天提起自己,自是上前回话,“大伯教训的是,侄儿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

    “恩,好好,我们叶家几代行医终是无人有意科举仕途,你不贪恋富贵荣华肯下苦功读书,这十分的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大伯帮助的尽管开口。”叶重天对叶萧云很是赞赏,转头对叶张氏说道:“回头让人把我书房那套松花石砚给萧云送去。”

    叶张氏瞪大了眼睛,“老爷,那可是当今圣上赏的。”

    “当今圣上乃是至理明君,不会为这一块砚台找我的麻烦,况且我旁日也不过是修写医书药方而已,用不着这好砚,倒是埋没了它,就送与萧云聊表心意吧。”叶重天大手一挥这事儿就如此定下,叶萧云朝着叶重天行了大礼道谢,心里无不得意。叶张氏心里不爽却也不好驳了叶重天的面子,而站于她身后的叶萧飞面上一副无谓,藏在袖中的手却攥的关节白。

    叶萧鹏和叶萧卿才十岁自没这份长幼嫡庶的心思,只是看着那站在黄姨娘身后默默不语的叶萧春一脸的好奇,只想这拜见完了就拉着他去玩,而叶萧春自是记得这兄弟二人,往年都是这长的一模一样的兄弟二人缠着他问些南方的小玩意儿,也有些跃跃欲试。

    而叶萧云和叶萧飞这二个整日只知道读书的人早被这群小的抛到了脑后了。

    “哟,那个是萧春吧?也都长这么大了,看着就是个好孩子,读书了吗?”叶张氏笑着看向庶出那个叶萧春,满脸的笑意,叶姜氏脸色一冷,可叶张氏却让人把叶萧春推了出来,叶萧春没想到怎么就说到他身上了,带着胆怯的看着他的父亲和满脸冷色的叶姜氏,有些局促不安。

    “这好孩子可像极了他父亲了,长的可真俊,来,这是大伯母赏的,拿去玩吧。”叶张氏这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叶萧春的眉眼儿更似他生母,她这话可就是为了给叶姜氏难堪了。

    叶张氏拿了个荷包挂了叶萧春的身上,又使人给了叶云兰一个同样的,看向叶姜氏的眼神中无不得意,她嫁入叶府以来,叶重天的三个姨娘从未有所出,除了叶云水这之前留下的孩子,其他的三子一女都是她亲生,这就比叶姜氏要强上许多,而且听说那黄姨娘生了叶萧春后很得叶重功的眼,而叶姜氏对待叶萧春十分刻薄,叶张氏不拿捏着这事恶心恶心叶姜氏,可就真不是她的作风了。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赶路早就饿了,可快着使人传饭,吃饱了早早回院子里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孝顺我这老婆子,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老太太人老心里却精的很,只是打着圆场一家人就辗转到饭厅用饭,席间自是男人一席、女人一席,可女人这桌上除了大眼瞪小眼却没什么可说的,即便是有也是捧老太太福寿安康之类的客套话,一顿饭吃的冰冷无暖,才大半个时辰就让人撤了桌上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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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选人

    第十章选人

    老太太吃过饭后便觉得乏了,便遣了众人回去,叶云兰这会儿便跟叶云水混熟了,知道老太太让走了,便拉着叶云水的胳膊问:“大堂姐,我和萧春哥哥能去你院子里玩会儿吗?刚刚二堂哥和三堂哥哥说你有很多好吃的。”

    叶云水本欲点头可忽然想起来她院子里如今没伺候的人呢,今儿可全让她打了,不得不转过去看叶张氏,叶张氏似乎也是一愣,立刻笑脸盈盈的看着叶云兰:“你大堂姐今儿也是刚回来院子里还没收拾利索,去大伯母院子里可好?我那里有很多好吃点心,去年你不说爱吃麻花吗?今儿我特意让人备着了。”

    叶云兰看了叶云水一眼,最终没有禁住点心的诱惑,随着叶张氏走了。

    叶张氏显然不想跟叶姜氏单处,便是笑着转头说道:“弟妹今儿也累了,快去歇着吧,孩子今儿就住我那里,让丫鬟们跟着就行了。”

    叶姜氏似是也有同感,嘱咐叶云兰两句便跟着叶重功走了,他们今儿才到,院子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交待。

    叶云水没跟着去,而是带着春月回了静思居,好在苏妈妈提前烧了炭盆,否则这屋里头得跟冰窖一样。

    春月正伺候着叶云水洗漱,便听见院门口有人叫门,苏妈妈过去看,是吉祥家的带了些下人过来,叶云水收拾妥当便让她进屋回话。

    “给大姑娘请安。”吉祥家的也是个伶俐人,她家那口子是叶府的二门管事,她在内宅没有正经的差事,只是叶张氏有什么琐事便使唤她。

    “哟,这么晚还劳您跑一趟,”叶云水让春月给她倒了茶,“可是有什么急事?”

    “这么晚扰大姑娘休息了,夫人晚间说您这院子里缺人,让我叫人伢子带人过来给您挑一挑,事儿来得急,人伢子那儿最快也要明儿了,我就临时从家生子里找了几个过来,夫人也同意了,怕您今儿晚上没伺候的人不爽利。”吉祥家的吃着春月上的茶,看出那是上好的龙井,脸上不自觉的一笑。

    “把人带进来吧,夫人瞧过了吗?”叶云水心里一笑,显然是晚上叶张氏差点儿让叶姜氏看了笑话,才匆忙的使了人过来,若是当时叶云兰执意要到自己院子里来,而叶姜氏也随行的话,那叶张氏可就是丢人丢大了。

    “夫人瞧过了,这几个都是家生子,婆子们也是家里头在府里当差的,夫人说您可着顺心顺眼的留就成。”吉祥家的转而把人叫进来,站成一排,一共是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叶云水仔细的一一瞧过,开口问着,“都会些什么?有识字的么?”

    “奴婢叫小云,我爹是府里的门房,不识字,会绣荷包、纳鞋底,厨房的活计也会些。”

    “奴婢花儿,我爹是老爷的车夫,识几个大字。”

    “……”

    叶云水一一听过这些人回话,留了花儿和另外一个小丫头小芳,倒是没有留小云,那丫头进屋一双眼睛便到处瞄着,显然是个不安分的,叶云水另留了两个婆子,一个擅长厨灶上的活计肖婆子,另一个之前做过绣娘张婆子,绣活很是不错,其他的人则让吉祥家的带下去了,叶云水示意苏妈妈拿了铜钱塞在吉祥家的手里,“这么晚还劳妈妈跑一趟,这几个钱拿去喝点儿小酒,去去寒气吧。”

    “那谢过大姑娘了。”吉祥家的拿了赏钱也不多废话,带着人下去了。

    叶云水看着小芳和花儿以及另外两个婆子,作为主子她不得不说两句,“来我这里之前想必你们也听人说了,之前那四个丫鬟婆子是为何从这院子里出去的,我这静思居人少,旁日里粗活计也不多,留你们都是看在你们手里有份本事,不过你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照我的规矩来,若是有那不省心混日子的,或有心攀高枝的,趁早提出来,我送了你们去,也免得日后大家翻了脸皮,你们的爹妈男人也都是府里头的,不给自己留份体面也为你们的老子娘和孩子想想。”

    叶云水这话说的很重,可她惯于丑话说在前,既然是重新选了人,她自然是要培养几个自己能使唤的,她不介意叶张氏往这里头插人安眼线,因为她并没有想做什么对叶张氏不利的事,也不怕人传话说嘴,只要这些人她眼下能使唤得动就成,因为叶云水心里明白,这种日子她也不会过太久。

    “一切都听大姑娘吩咐。”四个人跪下给叶云水磕了头算是认了她这个主子,打了巴掌叶云水不会忘记给她们个甜枣,“起来吧,只要你们在我这院子里好好当差,我不会故意为难你们,旁日里有好吃好喝的也不会短了你们的,天不早了你们跟着苏妈妈领一下活计,明早开始上工。”

    安排完下人的事,春月便伺候着叶云水躺下,可是今儿累了一天,叶云水却是不困的,“你去看看苏妈妈安排完没有,天这么冷今儿你们都在我这屋里挤挤,起码有个炭盆就比没有强。”

    春月乐得去找苏妈妈,不大一会儿两个人便进了来。

    苏妈妈进屋便是说着,“大姑娘,我看那叫小芳的不是个省心的,话忒多,这一路上就她问东问西的,您怎么留了她呢?”

    叶云水笑着说,“留她就是为了她话多,她有本事把话传到那位的耳朵里,你怎知她没本事把话传回来?”叶云水是从不相信话唠能憋住嘴的,她选这小芳就是为了她那八卦的性子和能说会道的嘴,在这府里头过日子,消息是最主要的!

    苏妈妈耳听叶云水这般说便是欣慰的笑了,起码她眼中的大姑娘如今不再是那任性倔强的大姑娘,已经开始会为自己真正的打算了,可惜苏妈妈却不可能知道,这副皮囊下早已经换了人了。

    “听春月回来说那二房家的说起你生母来了,二房和大房斗了年了,如今却拿你说嘴,唉……”

    “算得了什么,她们想拿捏我就真的能拿捏?”叶云水的脑海里浮现着叶姜氏那春风得意的模样,钱,一切都是钱闹的,叶张氏这官家小姐出身的也比不上人家有钱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在古代更适用。

    叶云水对金钱的敏感度越于任何人,忽然想起便问:“苏妈妈,我现在的月银有多少?”

    苏妈妈一脸的愁容,“哪里还有剩的啊,府上的例大姑娘每月三两银子,也都是花了个净手,这府里的奴才们办点儿事就都要赏钱,否则热乎饭都吃不上,本来存了七八两,可这一去庙里又都给你带走了,现在剩的还不到一两银子。”

    叶云水只觉得头疼,两辈子为人投生个大户人家,可她一样是穷人,本来对这古代的钱她没什么概念,可今日路上回来买了东西才知道,这钱可实在是不禁花,“放心吧,日子会好的。”

    叶云水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在想怎么能弄点儿钱让自己富裕起来,眼下二老爷一家回来对叶张氏来说不是好事,可对自己未尝不是,起码叶张氏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二房,只要自己不做太过分的事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找自己麻烦,现在的关键就是她的嫁妆!

    叶姜氏今儿拿她的嫁妆说事,叶张氏那张阴冷的脸显然充满了怨恨,恐怕她想把生母的嫁妆完完本本的拿到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应该怎么办呢?眼下她正是需要站稳脚跟的时候,索性先看形势再做打算也不失为一条明路,不动便有退路,比横冲直撞满头包要好得多。

    许是这一日疲累过度,叶云水很快就睡着了,这是她在叶府的第一个夜晚,或许也是最安稳的夜晚。

第十一章 姨娘来访

    第十一章姨娘来访

    第二日一清早,叶云水装扮了一番便先去老太太屋里请安,还未等进院子就听见老太太的中院里传出阵阵喧闹和嬉笑之声,待使了人过去问才知道,是二老爷在给老太太演皮影戏,逗的老太太早饭也不用了只拍手赞好。叶云水心道:这二老爷一家为了哄老太太不惜自扮丑角,还真是下的去功夫,却不知这里面有几分真纯的孝心。

    叶云水放慢了进院的脚步,待主屋里的欢笑声消的差不多才使人撩帘子进去,“给祖母请安,母亲安好,二叔、二婶安好。”

    “云水今儿来的晚,没见着刚才你二叔耍活宝演皮影,可是逗人了。”老太太笑着让丫鬟搬了椅子给她做,看的出老太太今儿早是真的高兴。

    叶云水笑着坐下不吱声,她就是为了避免看见二叔扮丑角才可以在院外等的,而老太太这话她更是不能回,回了说什么?说二叔演得好,老太太是乐了,二叔和大堂弟心里估计会以为自己暗自讽刺他们,叶张氏则会以为自己心向外人,所以这话怎么回都不是。

    “他二叔常年在外也惯会这些个民间的把戏,可不像他大哥那般老气。”叶张氏见叶云水没吭声,倒是阴阳怪气的接了句。

    “大嫂谬赞了。”二老爷拱手相谢,叶云水倒是佩服他这什么话都能当好话听的定力。

    “成了成了,知道你们是为了哄我这老婆子高兴,快收了吧,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闹腾,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为老不尊,就是你媳妇儿都跟着你吃了瓜落。”画眉轻轻为老太太顺着气,刚刚许是笑的太过了,这会儿却是咳了几声。

    “能搏老太太一笑,我就豁出去这张脸皮子了。”叶姜氏掩嘴淡笑,一双眼睛却是笑的弯弯,就好像是两个半月牙似的,甚是可人儿。

    叶云水看见叶姜氏身后的叶萧云嘴角抿着笑,老太太身边的翠绿一直用眼睛偷偷的瞄着他。

    “老大今儿没在家吗?”老太太扫了屋子一圈,独独缺了叶重天一人。

    “回老太太话,他天没亮就被召进了宫里,说是有位贵人病了。”叶张氏冷眼扫了叶姜氏一眼,继续说着,“宫里的贵人们都倚重他,这传召也不分早晚晨昏,说去就得去,哪怕是休沐也照宣不误。”

    “大哥这些年是辛苦了。”二老爷自是会说话的,叶姜氏不动声色,老太太只是长叹一声,“是啊,老大这些年为了家里也受不少委屈,那宫里的贵人可都是好想与的?罢了罢了,今儿晚了,你们回院子早饭也都冷了,今儿就一并在我这里用了吧。”

    许是因为老太太说了句公道话,叶张氏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陪护着老太太往饭厅去,扭头看见叶云水在后跟着,便说了句,“早上我打人去我娘家把我外甥女的宫嬷嬷请来,许是下晌就到了,宫嬷嬷是我娘家供奉的教习嬷嬷,最是擅长教规矩,涅梁里很多大户人家都请她做过教习,以后老太太这里你只需早晚过来露个脸,我那儿你就不用特意去了,跟着嬷嬷好好学规矩,眼瞅着就要嫁了,你的嫁衣也要抓紧绣出来。”

    叶云水没想到叶张氏的动作这么快,她更乐得在院子里不出去,“一切都听母亲的,那二妹妹那里?”

    叶张氏许是将叶倩如也要一同学这事儿给忘记了,现在不跟着以后还得为叶倩如单请,那可是要付两份钱的,现如今姐妹俩一起还能省下份红包,这宫里的嬷嬷可是价高的很,略一琢磨,叶张氏便拿定了主意:“回头我让她去你院子里。”

    叶云水点头应着,目的达到了她也就不多话了,学规矩这件事上她倒不认为一定会被穿小鞋,可有叶倩如跟自己一块儿受罪她倒是很乐意,叶云水可不认为叶张氏能有什么好心,一来是怕她嫁过去不懂规矩丢人,二来也是向二房显摆一下她娘家的实力而已。

    一顿早饭因为有二老爷一家在比往常多吃了有半个时辰,院子里的管事来向叶张氏回这个月府里的收支,老太太才让人都散了。

    叶云水回了静思居,使了春月叫张婆子来,张婆子以前做过绣娘,叶云水对于亲手绣嫁衣的事很没有兴致,打算把这个活派给张婆子,所嫁之人并非所愿,她可没那个好心情,更何况她认识绣花针,可绣花针不认识她,在庙里她见春月绣荷包时也拿过来比划了一阵子,可惜这活计实在是需要强大的耐性,她实在是没有。

    刚把活计交待下去,院子便来了人,是个叶云水未见过的小丫鬟来回话,是西院儿的陈姨娘想要来看大姑娘,问问大姑娘是否有时间,叶云水心里纳闷了,她这记忆里就对府中那三个姨娘没什么印象,而这陈姨娘更是未听人提起过,今儿怎么会突然寻上来呢?

    叶云水心有疑问却也不好拒了她,便让春月跟着过去,请陈姨娘过来一叙。

    “苏妈妈,这陈姨娘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叶云水眼下只能先问问奶娘这陈姨娘的来路,免得人家到时她一问三不知,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再得罪了人。

    苏妈妈一怔,随即释然,“大姑娘不记得她也是正常,她这些年也不常出来走动,她是你生母的陪嫁丫鬟,后开脸抬了姨娘,曾怀过一次孩子,不过你生母病逝的时候,她近前伺候流产了,听说还是个男婴,老爷续弦娶了现在的夫人后,她就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露面了。”

    叶云水没想到陈姨娘与自己还有这份瓜葛,便让苏妈妈重新梳了头,挽了一个很淡雅的髻,苏妈妈打开妆奁匣子给她挑头上戴的,叶云水看见了那块血玉麒麟佩,是当初她救的那个人留下的,叶云水忽然想起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心里都是一颤。让苏妈妈把那玉佩重新放了个地方,虽然不知那人身份,可这东西却非凡物,还是不要留在面上的好。

    说话间那陈姨娘便进了院子,叶云水亲自出门迎她进来,却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看得出年轻时容貌也是好的,只是如今身着暗色夹袄,脸上头上也没特意修饰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大姑娘安好。”陈姨娘的声音甚是柔和,带着些糖音的甜腻,姨娘中唯一曾怀过老爷孩子的女人想必年轻时也是个受宠的。

    “陈姨娘安好,快进屋说话,早就该请陈姨娘常来走动,却是我怠慢了。”叶云水把陈姨娘让进屋,让春月上了好茶。

    陈姨娘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便轻柔的放下,那话里却是平淡无争一般,“常使人偷偷的看看大姑娘,这些年也不敢随意走动,我这身份也是个尴尬的,没得连累大姑娘你。”

    “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既然是我生母的陪嫁又抬了姨娘,就是我的长辈,本就该我给您赔个不是,倒叫您先惦记着来瞧我。”叶云水话里透着些亲近,心里却一直在打量着这位陈姨娘。

    “其实本没有特别的事,前儿个听说大姑娘这就准备出阁了,便让人收拾些物什给大姑娘添妆,自是比不得府里给预备的,也是我一番心意,正好我也找个由头亲自走一趟瞧瞧大姑娘,这以后也便放心了。”陈姨娘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用帕子抹了抹眼睛,“瞧我,这是作甚,”陈姨娘一指旁边伺候的丫鬟,“把东西给大姑娘拿去看看。”

    那是一个包袱,上面摆的是一个百宝箱,层层打开却是一个个的暗格,每个格子里都装着满满的饰,珠钗、玉石、翡翠、水晶、红蓝宝石,还有两套纯金的头面饰,最底层的盒子里是五根金鱼。

    叶云水心里骇然,再看包袱底下却是一套纯金线绣的大红嫁衣,打开来看金光闪闪,晃的叶云水眼睛直疼!

    “陈姨娘,您这是……”叶云水心里有些微怒,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嫁过去是侧室,怎么会送一件大红的金丝嫁衣?这不是给自己难堪么!

    陈姨娘连忙解释,“大姑娘不要误会,我绝没有别的意思,这嫁衣是你生母当年留下的,还有这些个饰也都是她当年赏我的,我今儿也是借花献佛,把东西物归原主而已。”

    叶云水把东西放下,心里五味繁杂,这位陈姨娘十几年不曾登门看过自己,一登门便是送了生母的遗物,还有那套生母曾穿过的大红金丝嫁衣,她这巴掌不打也是打了!这何尝不是告诉叶云水,她的外祖家出身名门大户,比不得皇亲贵戚也是一般人赶不及的,她生母绝不愿看女儿给人做小而且还是嫁那么个纨绔子。

    叶云水直觉得这些东西烫手,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烦躁。

    屋内的气氛骤然下降,陈姨娘眼见叶云水那沉默不语绷紧的面孔也知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东西既然送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待大姑娘出嫁时,我再前来送嫁。”

    “苏妈妈,替我送送陈姨娘。”叶云水使了苏妈妈,便是让她二人有机会说两句,都曾在她生母前伺候过的人,比旁人要亲近几分。

    陈姨娘走了,可给叶云水却留下了难题,难道当她不愿穿金丝大红嫁衣,嫁她心中的良人吗?可前身叶云水以命相挟,不也是于事无补嘛,虽然她是来自于它处的灵魂,可她一个弱女子在这深宅大院里又能如何?自保都是问题,拿什么跟叶张氏斗?凭什么跟叶张氏斗?单拿这叶府嫡长女的名头吗?叶云水苦笑着摇了摇头,而此时苏妈妈已经回来了。

第十二章 姐妹

    第十二章姐妹

    叶云水瞧见苏妈妈进了屋,只得把这问题抛给她,“苏妈妈你看这?”

    苏妈妈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的!”

    叶云水心里一怔,苏妈妈这话可又有了别的意味,难道是这陈姨娘有什么企图?

    苏妈妈似乎看出了叶云水的心思,苦笑着说,“大姑娘多心了,就算是她有什么心思,寻你来又有何用,不管怎样她把这东西给了你,也给你解了一时之难了不是吗?昨儿你不还惦记着咱们手里不宽裕。”

    叶云水看着那百宝箱里的金鱼苦笑几声,这钱是有了,可心里却添了堵了,苏妈妈说的对,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百宝箱里的饰一看就都是贵重的物件,尽管是十多年前的东西,放在如今也是奇货可居,叶云水从中挑了一银钗赏了春月,“这匣子里没合适妈**东西,我又出不去府,等有机会出府拿这金鱼给妈妈打一套您可心的。”

    “大姑娘心里有老奴就成了,我这整日里跟着大姑娘戴那些个累赘作甚。”苏妈妈脸上是感激的笑。

    “奶兄跟我是同年龄,早晚要娶亲的。”叶云水的话让苏妈妈一怔,“他……”

    “别说这些个有的没的,都是为了我,奶兄这些年一个人在外求生活过苦日子,我不会忘记妈妈和奶兄对我的好。”叶云水想到这儿忽的站起身,无论如何她也要给自己争口气,让她自己活的像个样,让跟着自己吃过苦受过罪的人都能过上舒心日子,不管多么恶劣的环境都能够挣扎的站起来,这才应该是现在的叶云水!

    “哎哎,好。”苏妈妈应着,她的心里何尝能不惦记自己儿子?

    叶云水拿出一个金鱼放在自己的荷包里,其余的都让苏妈妈分地方放好,既然有了第一笔启动资金,她就得想办法变出更多的钱来,只要有了钱,那么就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叶张氏选叶重天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觉得叶重天英俊非凡非卿不嫁么?叶云水可不认为深宅大院出来的一个得宠的庶女会有如此单纯的心思,说到底张家还是看上了叶家的钱,否则张苍德一个吏部上卿怎么会与商人结亲?皇商也是商,不过是挂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而叶张氏怂恿着她亲侄子娶自己不也是为了自己那批不菲的嫁妆吗?叶张氏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在叶姜氏跟前都低半头,不就是叶姜氏出身于南方富之家,而且出手阔气吗?

    嘴上都说是是士农工商,可除了皇亲贵戚,能横着走的还是有钱人,什么商人是最底层没地位,全是扯淡的话!叶云水两辈子为人,对钱这个字实在是体会的太深刻,深刻到刻骨铭心了!

    叶云水捏着荷包中的金鱼,这一条金鱼起码有三两多重,也不知能换成多少银子。

    正想着,叶云水就听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尖叫似的声音,一抬眼却是叶倩如怒气冲冲了进来,指着叶云水便是骂道:“你个没安好心眼儿的东西,你干嘛背后在母亲面前提起要我跟你一起学规矩的事?”

    “我何曾背后提起此事?”叶云水眼下可没心思搭理她。

    “你还说你没有?今儿早上在祖母屋子里不是你说的?”叶倩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怨恨的看着叶云水,“你就是没安好心,想拉着我跟你一起遭罪,你就是没安好心!”

    “你这话说的真是掉价,早上我不过是提了二妹妹一句,我有跟母亲说过让你跟我一起学规矩吗?就不能是我怕你嫉妒让母亲安慰安慰你?”叶云水淡言淡语的说着,让叶倩如一愣,回忆起早间她跟母亲的话似乎是没当面直说,更是气愤不已,“你是没把那话说出口,可你就是那个意思!”

    “二妹妹你过分了!”叶云水猛的一回头,语气冰冷的回答,“那话本是你自己误听,就算我当面要求你与我一同学规矩,可母亲若是没有那心思,也不会答应的,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何必跟你多废话,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跑到我这里大呼小叫,闹的鸡飞狗跳,你就不怕别人家笑话你长幼不分?”

    “我从未认你是姐姐!”叶倩如赌气的嚷着。

    “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是叶府嫡长女的身份那也由不得你!”

    叶云水的话狠狠的撂下,就像是一块石头堵在了叶倩如的心里,她就是恨叶云水,凭什么她一个前妻留下的孩子能够当叶府的嫡长女?而她从小就被叶重天和叶张氏疼爱,所有的宠爱都应该是她的,可惜无论她多么惹父母喜爱,受外人夸赞,可旁人家提起叶府的嫡长女却不是她,而她总要排在叶云水的名字之后!凭什么?她就应该是叶府最受宠的人,她凭什么要排在这个女人的身后?她就是不要名字排在叶云水之后,她不要!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就是恨你!”叶倩如怒极攻心,破口大骂,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啪”声!

    叶倩如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抬眼一看却是叶云水抽了她一巴掌!“你,你敢打我?你不怕我告诉……”

    “你告诉谁?告诉父亲母亲?告诉她们你骂我贱人?我是贱人的话你又是什么?你难道不知叶府女儿的名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就算你再不情愿认我这个姐姐,可你也不能抹杀这个事实,我的名声坏了,你也甭想找到好人家嫁出去!”叶云水步步逼近叶倩如,她脸上的冷漠让叶倩如觉得陌生,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她以前随意欺负的那个女人,“你……”

    “我什么?你若是不怕丢脸就出去说,说你骂你自己姐姐是贱人,我倒要看看最重规矩的母亲会有个什么样的说法!”叶云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不屑与你争什么,不过你也不要来惹我,我一个即将要嫁了的人,谁又能把我如何?你好自为之吧。”

    叶云水看着捂脸哭着出门的叶倩如,心里长舒一口气,今儿她是冲动了,不过她这一巴掌打出去心头却是没来由的舒坦,叶倩如就是个被父母惯坏的孩子,她的争宠都在表面上而已,怕的就是面子上姐妹情深背后却捅刀子的,不过叶云水刚刚所说也不乏有心里话,她一个要嫁了的人,她怕什么?

    看着叶倩如捂脸出去,苏妈妈担忧的看着叶云水,“大姑娘,你冲动了。”

    “无妨,她若是有胆子去叶张氏跟前说,我就有胆子把她骂的话说出来,前一个时辰我都不会这么做,眼下咱们手里有钱了,若是叶府把我撵出去的话,我就带着您和春月一起去外面过日子。”叶云水不能否认自己眼下是手里有钱底气足了,可她也真是出了气了。

    “大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出了叶府你个姑娘家如何能在外抛头露面?可使不得啊。”苏妈妈是真的担心叶云水犯傻吃亏。

    “放心吧,她不敢说出去的。”叶云水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叶倩如不敢去告状,这府里二老爷一家刚刚回来,叶张氏和叶姜氏正是斗的正欢,若是叶倩如这时候把姐妹不和甚至口出恶言宣扬开,不但大房丢了体面,叶张氏也定不会饶过叶倩如的,凡是都有个底线,别看叶倩如是她的亲生女儿,可一旦触犯了叶张氏的利益底线,她是绝不会让步的。

    嘱咐了刚刚瞧见的几个奴才都把嘴闭上谁也不许出去浑说,叶云水则叫上苏妈妈回去看儿子时寻寻金银的比对价,现在虽然手里有钱却不能轻举妄动,一是她不了解这古代的行市,二来,叶云水暂时不想露财,免得被叶张氏知道不定又生出什么事。

    事实未出叶云水所料,下午叶张氏带着宫嬷嬷过来时,叶倩如也乖乖的跟在后面,虽然看向叶云水的目光中仍带着凶狠怨恨,却未在叶张氏和宫嬷嬷跟前嚣张跋扈。

    “今儿你们俩就都交给宫嬷嬷管了,每日最少学两个时辰,记得好好的学,别给我丢脸。”叶张氏特意咬重了最后的几个字,叶云水和叶倩如只得应声称是,就在叶张氏转身离去的时候,叶云水和叶倩如不忿的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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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宫嬷嬷

    第十三章宫嬷嬷

    “哟,大姐可真是悠哉啊,昨儿宫嬷嬷罚你的《女训》二十遍这就写完了?还有空在这里吃茶?”叶倩如一大早就跑来叶云水的院子里看笑话,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笑话没看成。

    叶云水和叶倩如自宫嬷嬷到来开始到现在已经是七天过去了,俩女几乎每天都挨罚,坐姿不对,罚!站姿不对,罚!走路步子迈的大,罚!走路步子迈的小,罚!吃饭筷子碰碗出了响动,罚!说话声音过大,罚!对长辈行礼不规范,罚!同辈礼敷衍了事,罚!

    ……

    叶云水几乎每天都被罚抄《女训》、《女戒》这一类对女人有着深刻毒害的封建社会产物,她基本上已经不用过脑随手就能写出来了。不单单她一个人挨罚,连叶倩如也逃不过宫嬷嬷的魔爪,不过前日里叶倩如罚抄《女戒》时夜晚着了凉,宫嬷嬷便允了她一日的假,今儿一早她也不敢再赖在床上,赶着宫嬷嬷到来之前便先进了叶云水的院子。

    叶云水听见她来了院子里连眼皮都未抬,这种针锋相对的讽刺她听了无数句了,也懒得还嘴。叶云水想起前世里她一直很信赖鲁迅先生一句话,最大的蔑视就是不予理睬。所以她对待叶倩如便是采取了这样的政策,当她是空气。

    叶倩如面子讪讪,冷哼着骂道,“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多的过去,我不会放过你的!”

    叶倩如说完朝着院门口瞄了一眼,自寻了个地方坐下来等,一边吃茶一边冷眼瞧叶云水,暗恨找不到机会报一箭之仇,这一阵子她千方百计的挑衅,可叶云水就是不接招,任凭她骂的多么难听,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气的叶倩如一肚子火不出来,她身边的丫鬟们这些日子各个脸上都是一副惨样,显然是被叶倩如当了出气筒。

    “宫嬷嬷,您来啦。”叶倩如见宫嬷嬷进了院,巴巴的赶上前去打招呼,她这几日方方面面都势必要抢叶云水一头,狠狠的压制着不让她出挑,甚至下绊子让她出错,可昨儿才歇了一天她就忘记了宫嬷嬷的规矩,这话刚一出口便被宫嬷嬷冷面刺了回来,“才允你休了一天便长幼不分,大姑娘即在屋里头,哪轮得到你先来请安?!”

    叶云水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福了福,“宫嬷嬷安好。”

    宫嬷嬷也照规矩还礼,“大姑娘安好。”

    叶倩如在一旁又重新规规矩矩的行了一遍礼,闹了个自讨没趣,心里把宫嬷嬷更是恨上了,这个老太婆简直就是个刁婆子,实在是可恶!

    叶倩如心里恨的痒痒,却也拿宫嬷嬷没有半分办法,她不是没找叶张氏抱怨过,而是刚刚开口就被叶张氏骂了个狗血喷头,叶张氏请这宫嬷嬷来便是知道这宫嬷嬷在各大家族里都当过教习嬷嬷,若是自己的亲生闺女没规矩,那岂不是一传传百家?她请宫嬷嬷来就是看重她的身份,指望着她出门能夸赞叶家这两个女儿如何知书达礼,温婉贤淑,是择偶良配,怎会容叶倩如在这件事上给她没脸?

    叶倩如走叶张氏那条路自是走不通的,只好咬牙忍着,一想再挨上三天就算了事,宫嬷嬷自是会回家过年,而叶云水开始备嫁了。

    宫嬷嬷扫过这叶家俩女儿的面色,面上却是一贯的冷漠,她早听说叶府这嫡长女是个倔强性子,这几日相处时时留意,却现叶云水不但性子倔强却是个很有城府的姑娘,每次那苛刻到细微的要求,她都能做的完美毫无瑕疵,甚至面对刻薄的刁难也能面不改色,这份隐忍就不是旁人能有的,如果她没许了人,宫嬷嬷倒是有心引她入宫,定是个能熬出头的。那二姑娘叶倩如就是个父母宠坏的孩子,宫嬷嬷对她并没有多加苛刻,反而比叶云水的要求松的多,一是看在叶张氏的面子上不予过严苛罚,二也是懒得受她那冷脸子的脾气。

    虽然名义上叶家女儿是主,宫嬷嬷是仆,可叶倩如这点儿小城府,宫嬷嬷还真就不忿她。

    让这两位姑娘把礼节规矩都重新演练了一遍,宫嬷嬷冷言的挑了几处错,无非是下蹲时膝盖的弯度不对,或是捏的兰花指不够美观这些细节问题,叶云水则是照着宫嬷嬷的演示又学了几遍,可叶倩如则是满脸的不耐烦只想应付完了事。

    “二姑娘风寒刚好不易太过劳累,今儿你就到这儿吧,回去把《女训》抄袭五遍,明儿拿来给我看,如若再让我现笔迹不对,那就再抄五十遍,就这样了,大姑娘接着练。”宫嬷嬷的话一出,叶倩如的脸上尴尬的笑笑,她前儿让丫鬟们帮抄《女训》的事被宫嬷嬷现了,不过既然宫嬷嬷允了她回去,她可不想在这里受苦受罪,而且宫嬷嬷允她离开却留下了叶云水,她自是认为宫嬷嬷故意给叶云水小鞋穿,叶倩如这般自我臆断着,脸上喜滋滋的告退了,临走时还不忘挑衅的瞧了一眼叶云水,她自是想讽刺两句,可碍于宫嬷嬷那时时刻刻的教导,她愣是把话憋回了肚子里没说出口,心中却道:早晚我要亲手还你十个巴掌,让你滚出叶府!

    待叶倩如离开之后,宫嬷嬷并没有让叶云水继续,而是忽然问道:“你这里有书房?写字给我看。”

    叶云水一愣,没想到宫嬷嬷会忽然要看她习字?这是为何?不过叶云水并未拒绝,她一直觉得这宫嬷嬷不是故意针对自己,就是这副冷脾气。

    引着宫嬷嬷到小书房,叶云水展开宣纸,研了墨,提笔思索了片刻,便写下了一她记忆中的诗句:“杨柳青青著地垂,雪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这是一隋朝的古诗,叶云水改了其中的“杨”为“雪”字,也是为了应现下冬天的景色,这这些时日无论是抄经还是抄《女训》,倒是把这一手簪花小楷练的十分熟稔,按苏妈**说法则是比之前的字少了几分俊秀却多了几分傲气,叶云水自是不理会那许多,只要这笔字能入得眼就算过关。

    叶云水写完最后一笔,双手捧到宫嬷嬷面前,“嬷嬷即将离去,云水自作小诗聊表心意,还请嬷嬷不要嫌弃。”

    宫嬷嬷拿着叶云水写的诗念出声,“倒是有几分才情,只是这字傲气太盛,不过嫁入他人为侧室也罢。”

    叶云水心里一惊,显然宫嬷嬷的话只说了一半,她的意思是若是自己嫁给张宏那样的纨绔子也就罢了,若是嫁入皇亲国戚,这字傲气过剩容易给人过于刻薄的感觉,是需要收敛锋芒的,叶云水心知宫嬷嬷背后的意思,却也不能点名,“谢嬷嬷提点。”

    宫嬷嬷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满意的点点头,“我还有三日离府,明日教你女红、后日教你仪容装扮,你这点儿才情比普通女子自是好的,照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还差的远,女人要懂得挥自己的优势。”

    “谢嬷嬷教诲。”叶云水没想到宫嬷嬷准备私下里给自己开小灶,她这是对自己另眼相看?总之不像是刻意刁难就是了。

    宫嬷嬷铺开宣纸,一手秀雅的字迹赫然而上,笔墨飞舞,叶云水见她以隶、篆、楷、行四种字体分别写了一遍自己刚刚的那诗,叶云水满脸的惊讶,她不过是只扫了一遍而已就能够默写下来,这记忆力实在是太好了吧?

    叶云水还未缓过神就听到宫嬷嬷边写边说,“字会透露一个人的性格,主子总是有不同的喜好,做奴才的自然要依照主子的喜好而选择喜好,按照主子的性格来改变自己的性格,让自己时刻保持在主子满意的状态。”宫嬷嬷点墨停笔,把那纸张递给了叶云水,“女人的世界永远是身不由己,希望你能笑到最后。”

    宫嬷嬷离开了,叶云水拿着那几张纸坐在椅子上沉思着,她这是什么意思?在教自己如何生存?告诉自己自求多福?还是提醒自己即使她嫁过去是个侧室也会被斗的体无完肤,头破血流?

    叶云水领宫嬷嬷这份情,只是宫嬷嬷错看了她,她志不在那一府一院,与一群女人去争抢一个她并不爱的人的宠爱?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宫嬷嬷今儿离开的早,叶云水又去看了看张婆子给自己绣的嫁衣,她也只能是瞧着却插不上手,索性回书房继续看书,可是看着书架上那寥寥无几的几本医书和杂文,她实在是都快背下来了,叶云水瞧着离给老太太请安也差不多时辰了,便遣春月来侍候她梳洗,心里却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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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女主就快翻身把歌唱喽,后续的情节更精彩,奥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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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翠绿

    第十五章翠绿

    宫嬷嬷的确是说话算话,这一日的课目就是女红,只是她并没有单独教叶云水一个人,而是教她们姐妹俩。叶云水本以为女红就只是绣花,她可是个冒牌顶替的,她认识绣花针,可绣花针不认识她,今儿若是让动手尝试岂不是会露馅了?

    叶云水心中忐忑,直到宫嬷嬷让叶张氏打开了叶府的大库,拿出不同种绸缎和不同的绣样,叶云水才知道原来宫嬷嬷所指的女红不单纯是绣花,还有识别料子、饰,各品阶诰命服的区别、宫里头贵人的品阶穿戴、规制等,这倒不是说她们将来有机会进宫或嫁入贵人府,只怕是在涅梁这皇城脚下皇亲贵戚数不胜数,达官贵人更是多如牛毛,旁日里接人待物、出行偶遇别出了大的纰漏和笑话。

    叶府中的物什也算是琳琅满目,除了只有皇亲国戚和宫里头才能有的行头之外,大部分的样品都能够寻得一两件,而没能亲眼相见的比如诰命夫人的服饰装扮、宫里头的规制自然是宫嬷嬷口述,叶云水和叶倩如听着即可。

    宫嬷嬷每次说完都特意的看一眼叶云水,待叶云水了解的点点头,示意她已经记在心里之后,宫嬷嬷才会继续的讲下去,而叶倩如则是一脸的痴迷,她痴迷的是贵人们出行的排场和仪仗,穿戴和奢华,她甚至已经开始向宫嬷嬷打听宫里的妃子们的情况,恐怕心里已经开始做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

    “九尾凤钗只能尊为皇后娘娘佩戴,按品阶逐次递减,如若有半分逾越那就是谋逆的大罪,轻则削掉封号打入冷宫,重则抄家灭门诛九族,做人要知道自己的分量和本分,好高骛远,想那些个不该想的就是大错,自己死不足惜也就罢了,还会连累了一家人。”宫嬷嬷说完这句叶云水就感觉到叶倩如的不自在,一张小脸苍白无色,却是称病先行离开了。

    宫嬷嬷自是看出来叶倩如的那些小心思提前泼了她的冷水,至于她自己是否再有什么心思就是她的事了。

    叶倩如先走了,又只剩下宫嬷嬷和叶云水二人了,“今儿讲的你可都记住了?”

    叶云水点了点头,“基本都记住了,只是没见过样子的恐怕还要见了真物才会省得。”叶云水自是实话实说,这倒是让宫嬷嬷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半个时辰,你跟我说说,你的绣技是怎么回事?却像是个从未学过的。”宫嬷嬷的面孔依然冷漠如初,叶云水的心里腾的一下子就悬了起来,看来自己早晨比划的那两下子早就被看出破绽了。

    “前一阵子在庙里自省时去后山捡柴升炉这手却是受过伤,如今好像还不能动弹自如,显得僵硬不堪。”叶云水随口扯了个理由,却明显感觉到宫嬷嬷那不信的目光,“春月那时被罚了板子又被……在床上动不了,我……”

    “行了,我教你几种针法,至于你自己能学多少就看你了。”宫嬷嬷径自往她的屋子里走着,叶云水一颗心落在肚子里,不管宫嬷嬷信不信她不追问自己就是好的。

    半个时辰的功夫,宫嬷嬷也只是每样针法说上两句,随后便在绣撑上演示几针,叶云水还真是没这个天赋,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似乎宫嬷嬷也知她对此不擅,临走时特意嘱咐了那句话,“要学会在自己擅长的方面挥优势,明日来教你仪容装扮。”

    叶云水不能理解为何宫嬷嬷对待自己似乎总是抱有着异样的期望,不过这份心意叶云水的确很是感动,把绣样都收拾了起来,叶云水带着春月去给老太太请安,眼前时辰还早,叶云水也不想坐轿,便带着春月步行着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自从回到叶府,她往来各个院子还都是坐小轿,从未细细的看过叶府的景致,今儿也是因宫嬷嬷的话让叶云水心中感到不踏实,索性步行过去当是散散心。

    主仆二人走走停停,便是到了府上最大的一个池塘边,这里夏日虫啼鸟鸣,里面放的是红色的锦鲤,池塘四周种着垂柳,景色甚是别致,如今却是被白雪覆盖,也不失为一片美景,叶云水也只能听着春月叽叽喳喳的说着,心里却仍在想着陈姨娘和宫嬷嬷的话。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吵架的声音,叶云水拽住了春月躲在一棵粗大的柳树后,仔细的瞧去,那吵架的二人却是老太太屋里的翠绿和叶萧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大堂哥一回来你那眼神就跟长在他脸上了似的,你当我是傻子吗?怎么?就因为他学问比我好,比我长的好,你就动了别的心思?我告诉你,你趁早给我绝了这念想,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想爬他的床?就算叶萧云再不济,他也不会捡我这双破鞋穿!”叶萧飞的声音气急败坏,可以听出他十分的愤怒。

    翠绿哽咽着声音哀求道,“少爷,我根本就没有惦记着堂大少爷,你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这样的污我清白,何况奴婢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想伺候着老太太,你怎可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祖母早已经应下把你许我了,你为何不应?少爷我就那么让你瞧不上吗?”叶萧飞在雪地里来回的走动,踩着那雪咯吱咯吱的响,“你别给我狡辩,哪一次他回来都是你巴巴的跑去伺候,端茶递水,迎来送往,老太太屋里四个大丫头,怎么就显着你了?你今儿必须给我个话,你若是真觉得他好,你就直说,我跟祖母讨了你送他,全了你的心思!”

    叶萧飞这话说的是咬牙切齿,听的人心头骇然,春月惊讶的差点儿喊出声,被叶云水一把捂住了嘴,叶云水心头冷笑,这就是叶张氏生的好儿子,她倒不介意看看这笑话。

    “我没有,为堂大少爷做事是老太太吩咐奴婢的,奴婢没有半分别的心思!”翠绿连连的摆手,哭的已然是个泪人。

    “好啊,你既然没有攀他的心思,那就是还恋着少爷我了,我这就带你回院子,晚上就让老太太做主给你开了脸。”叶萧飞拽着翠绿就往他院子的方向走,翠绿拼命的挣扎,“少爷,奴婢不想,奴婢不能……”

    “jian货!”叶萧飞朝着翠绿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抽去,“这事儿由不得你!”

    “少爷你别去,我求求你别去……”翠绿抓着叶萧飞的腿跪在地上拼命的求着,叶萧飞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踢了她一脚,“你到底想怎样?”

    “奴婢……奴婢……啊……”翠绿忽然脸色惨白一片,捂着肚子在雪地里打滚,叶萧飞被这忽然而来的状况吓坏了,满眼的震惊失色,蹲在地上看着翠绿不停的问着,“你怎么了?我没使劲儿踹你,你怎么?”

    “不关少爷事,不关……”翠绿似乎疼痛难忍,一股猩红的血迹从她的下身渲染开来,染红了周围的雪地,迅的蔓延着……

    叶萧飞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着,“我杀人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叶萧飞爬起来转身就跑,口中喃喃的话语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懂……

    叶云水看着翠绿在地上抽搐,而叶萧飞已经跑的没了影,她快步走过去看着翠绿,翠绿已然昏昏沉沉的,看着来人是叶云水,满脸的仓皇失措,“大,大姑娘。”

    叶云水不用看也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让春月把她扶起来,抬到一边,“谁的孩子?”

    翠绿浑身一怔,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涌出,“大姑娘,你……别管我了,就让奴婢死在这里,一了白了……”

    虽然叶云水看不惯翠绿这副模样,却也不忍心见死不救,女人小产,而且是在这冰天雪地里趴了这么久,若是体质虚弱的恐怕真就搭上了性命。

    “你还能走吗?”叶云水看着翠绿的下身仍然在不断的出血,她也顾不得其他,让春月过来架着翠绿的胳膊,主仆二人则迅的带着翠绿离开了此地,回到了静思居。

    叶云水自知把翠绿带回来就瞒不过去,此事究竟该如何了解也不是她说的算的,让花儿烧了热热的水,小芳则拿来一套干爽的棉衣替翠绿换下,而叶云水已经自配了一副止血的方子让春月去管家处拿药,这孩子是必然保不住了,能保住翠绿这一条命就算是不错了。

    “大姑娘……你不该救我……”翠绿仍是不停的哭着,叶云水看不惯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语气也多了几分冰冷,“这事儿现在不是你能做得主的,你是叶家的奴婢,是死是活也是叶家的主子们说的算,你这是闹给谁看?我又不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爷们儿,不待见你这副可怜样,至于怎么处置你,我还是要回了老太太和父亲,小芳,给我看着她,若是她真的寻了短见咱院子说不清楚。”

    小芳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虽然她是个姑娘家,却也已经省得些人事,这翠绿显然是自做孽,一点儿不值得同情,对待翠绿也没有半分的客气,翠绿仍是不停的哭,叶云水不耐烦的转身离去,已经过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那边儿说不定已经闹起来了。

第十六章 处置

    第十六章处置

    老太太的院子里已经开了席,今儿在老太太屋里摆的锅子,一家子坐在一桌上,小辈的人则在旁边的小桌上挤着,由丫鬟们伺候着。

    见叶云水进了来,叶张氏当即就落了脸子,“怎么来这么晚?学了这么些日子的规矩就学到这个?别以为你要嫁了我就说不得你,你在叶府一天就要守着叶府的规矩,还不给老太太跪下认错!”

    叶倩如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瞧着,还不忘跟着讽刺两句,“幸好母亲央老太太提前摆饭了,不然大家这会儿都得饿着肚子呢。”

    老太太的脸上也不好看,叶姜氏则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叶重天的表情也十分严肃,二老爷瞄了一眼叶重天,却也没说话。

    叶云水目光扫过小辈那一桌,最后落在了叶萧飞的脸上,叶萧飞眼见叶云水看他,不知是心虚还是如何,目光却是躲躲闪闪。

    叶云水路上本没有拿定主意此事如何办,可眼见叶张氏和叶萧飞这模样,她忽然心里有了一番计较,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回话,“给祖母赔罪,孙女今儿来得迟了。”

    老太太撂下了筷子,瞄了一眼叶云水,“来的晚了许是有什么原因?”

    叶云水面露难色,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了过去,叶张氏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原因?许是觉得要嫁了,我们管不得她了,这几日我就瞧着你走路都带着风,你摆着架子给谁看呢?”

    “哟,大嫂,您可消消气,怎么说都是您的闺女,当着大家的面儿教训两句就罢了,总得留点儿体面。”叶姜氏特意加重了“闺女”二字,让叶张氏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叶重天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失望,昨儿他这大姑娘还给自己长了面子,怎么今儿就犯了糊涂?如若身体不适遣个丫头来说一声便是了,怎可让一家子长辈等了她许久却连个信儿都没有,叶重天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摇头。

    老太太见叶云水看着自己微微摇头,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本想给她个台阶叫她起身的,可叶张氏算是逮到机会了却不依不饶,“老太太,大姑娘管教不严是我的过错,虽然有心疼爱却不能纵了她如此没了规矩,将来嫁入别家若是如此娇纵顽劣,丢的是叶府的体面,按照府里的规矩,对长辈不敬要罚十个板子,可云水毕竟是要嫁了的人了,请老太太做主改罚她二十下戒尺,以示惩戒。”

    叶张氏本就想找机会作伐子,这会儿逮到机会却是绝不会放弃,而且这几日叶倩如整日整日的在叶张氏跟前数落叶云水的不是,虽然没有说出叶云水给她巴掌的事,可这脏水污水却没少往叶云水的身上泼,叶张氏始终没找到个恰当的机会收拾她,眼下怎可轻易放过?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老太太不忍心罚她,虽然知道这是叶张氏故意为难,却碍着规矩不得不罚,眼下一大家子人全都在,她也不好包庇于谁,老太太心想只要叶云水扯个差不多的由头,她就做主免了她的罚,可是叶云水沉默了半晌,仍是摇了摇头。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这事儿她不想管了,叶张氏叫了自己的奶娘王婆子取了戒尺来,就由王婆子代为惩罚,叶云水伸开自己的左手,脸上的表情淡淡,“打这只吧,明儿还要跟宫嬷嬷学仪容装扮,旁日里都用右手做事,左手可以缩着。”

    王婆子面色一怔,叶张氏冷笑出声,显然,她是以为叶云水搬出宫嬷嬷来是希望她手下留情,免得被宫嬷嬷知道丢了叶府的体面,可叶张氏此时哪顾得上什么体面不体面,先罚了她再说!

    王婆子的戒尺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叶云水的手上,那三指宽的板子落在这娇嫩的手上,几下就渗出了血,那血红的颜色甚是刺目,晃的人眼睛不忍相看,叶萧云欲言又止,只得别过头去,叶萧飞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不知是否联想到他自己,叶萧卿和叶萧鹏见惯了大姐被罚,没有太多的感觉,而叶萧春和叶云兰的脸上惨白一片,显然是这二人有同病相怜的感受。

    叶重天摆手让人撤了桌子,这般事完也没有谁能吃得下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只有叶张氏和叶倩如母女二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幸灾乐祸,特别是叶倩如,只差笑出声了。

    二十下戒尺打完,叶云水的手掌滴答着鲜血,好在叶云水之前曾贿赂过王婆子,虽然手上流了血,叶云水却知道她手下留了分寸,这些个婆子若是罚下人,恐怕二十下整个手都会打的骨折。

    老太太立即吩咐着画眉取水并拿了伤药和绷带,叶云水的脸上仍是表情淡淡,甚至再挨打的时候她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画眉要帮着清理伤口,叶云水却是拒绝了,让画眉取些干净的棉花和烈酒来。

    叶重天冷哼着道,“还不赶紧包扎上,非要给你请个大夫来瞧吗?”叶重天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骨肉,特别是刚刚叶云水挨打时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手上血糊糊一片时,她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想必之前她也挨过不少罚,挨着血淋淋的板子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让他的心里怎么不跟着难受?……想到这里,叶重天便是多了几分自责,对叶张氏也多了几分怨怼。

    叶云水知叶重天此时是惦记自己,此时却也没有拿乔,“回父亲的话,女儿不是拿乔,干净的棉花柔软,沾了烈酒擦拭伤口能够把手上的血污消去,不会引起伤口感染,更利于伤口愈合,女儿是要嫁了的人了,自是不好带着伤,让旁人说嘴。”

    叶重天一怔,“你怎知烈酒有这番作用?”叶重天乃是太医院的医正,他听说此法还是在太医院的一个孤本手记上见到过,却一直没得实用,而叶云水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叶云水的嘴角微微一扯,又抛下一句虽软却如利刺的话:“久病自成良医。”

    叶重天的心好似被剜了一刀,叶张氏本是幸灾乐祸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她本欲上前说几句却被老太太轻咳一声给慑的退了回去,二老爷的脸上露出几抹疼爱不忍,而此时,画眉则端着叶云水要的烈酒和干净的棉花回了来。

    “大姑娘,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叶云水点了点头,把那棉花浸了烈酒之后,擦在自己的手上,那烈酒沾上了伤口疼痛不已,一股火辣辣的烧疼袭上心头,叶云水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一股暖流涌上眼眶却让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在眼眶里打转,屋内所有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她,都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云水咬着牙忍着疼,硬是把牙和嘴唇咬出了血,配上她那惨白的一张脸,却是让人心疼不已,叶云水拿着绷带自己往手上缠绕,疼痛之余单手却也不利索,半天都未裹上一圈。

    “快着快着,家里几辈子学医的人却让姑娘自己动手,都是干什么吃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坐在那里叫骂着。

    叶重天正犹豫之余,却是叶萧云快了一步,“堂妹,逾越了。”

    叶云水回以微笑,便把手交给了叶萧云,叶萧云也是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擦着伤口,撒了药,看他那表情好像比叶云水还疼,终于忙碌了半天,才把叶云水的伤口包扎上。

    “有劳堂哥了。”叶云水客气的执了同辈礼,叶萧云则抱拳朝着叶云水鞠了躬,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叶姜氏埋怨的看了叶萧云几眼,怪他多管闲事,却也不好做声。

    叶云水的伤口很疼,她的心也很疼,却仍是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去,“让祖母担心了。”

    “好了好了,可心疼死我了,这才回来几天啊,就又是受罪了,你就是个命苦的啊!”老太太抹着眼泪,每一句话都是扎在叶张氏的心尖子上,叶重天的脸色也更是难看。

    “你们都散了吧,大姑娘今晚上留在我这里了。”老太太撵人,这些人自是不好在此多呆,纷纷起身告辞了,叶重天自是第一个起身欲带着大房一行人回去,叶云水忽然叫住了他,“父亲,请您稍等一下,女儿有事商量。”

    叶重天自是疑惑的看着她,叶张氏的疑心立即提了起来,语气更多了几分不屑,“有什么事刚刚不能说非要现在说?”

    “回母亲,女儿是要与父亲相商为生母祭奠之事,不好劳母亲费心。”叶云水的话硬是把叶张氏的话给噎了回去,叶重天不知叶云水此时把亡妻搬出来是何故,只得打叶张氏先行回去,“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去陈姨娘那里。”

    叶张氏狠狠的咬了咬牙,带着叶倩如离去了。

    老太太是个精明人,自然知道叶云水把叶重天留下是有话要说,便把屋内的丫鬟们都打了出去,“孙女啊,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挨了打,是心里委屈让祖母也跟着心疼吗?”

    叶重天也是带着斥责的说着,“你今天做的过分了,不能全怨你母亲。”

    叶云水突然跪地,“给祖母和父亲赔罪了,女儿的确是有事要说,可是为了叶府的体面,我不得不瞒了下来,而且还扯了生母祭奠之事做了幌子,女儿先给祖母和父亲赔罪了!”

    “有话起来说,别动不动就跪。”叶重天的语气里带着不耐,今儿一晚上他看了多少次她跪下了。

    叶云水顿了顿神,才缓缓的开口,“祖母先答应孙女不得生气,否则孙女也不敢说了。”

    “答应你,答应你,快些说来吧,有事情祖母给你做主!”老太太也似是等的不耐烦了。

    叶云水自知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卖关子便开口言道:“孙女今儿来请安的路上,见着翠绿姑娘躺在雪地里……下身流了许多的血,许是……许是……”叶云水故作难为情不好开口,可那表情是个人都知道她后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翠绿?”老太太的声音忽然提高了!此时也顾不得叶云水是个未出阁的,气的大声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畜生!畜生啊!连……连我的人都敢!”

    老太太怒气涌上,手都跟着抖,“定是萧飞那个混账,前儿他就来跟我要人,我却是糊弄着应下了,可他……他怎么就,唉,混账!这个混账!你这个丫头,却为了他藏着,他自己都不要那个脸面了,你何苦替他瞒着,还有他那个亲娘,都是不省心的,却是苦了我的孙女了,她却还……作孽啊!”

    老太太说话都不连贯了,叶云水忙起身替她顺着气,目光却是瞧向了叶重天,叶重天怎不知叶云水的目光是何意?老脸没来由的一红,一拂前襟,跪在老太太跟前,“孩儿不孝,惹母亲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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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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