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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牡丹真国色全文阅读

作者:烟引素     唯有牡丹真国色txt下载     唯有牡丹真国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唯有牡丹真国色全文阅读

第1章

    痛。

    身上仿佛针扎一般的痛,让俞蕴之觉得自己仿佛是处于铜鼎之中的炙肉一般,不断炖煮着,大抵因着痛的太过密集,俞蕴之都有些麻木了,恍恍惚惚的瞧见自己的身体倒在青石板路上,两个内侍持着棍棒,狠狠的击打在她身体的腰腿处,殷红的血迹顺着青石板不住蔓延,但俞蕴之却毫无感觉。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手持棍棒的内侍瞧见倒在地上的俞贵妃半点动静也无,知晓火候是差不多了,便径直上前一步,撩开袍脚,免得沾染了地上的血迹,随即抬手试了试那女子的鼻息,发觉一片冰凉之时,方才开口道。

    “这俞贵妃总算是断气了,还是快些将其扔出宫去,省的碍了安贵妃的眼!咱们二人也没有好果子吃!”

    话落,这两个内侍也不敢耽搁,如今水皇贵妃已逝,安贵妃又是安太后的内侄女,在禁宫之中一手遮天,他二人自是不能违拗安贵妃的吩咐,登时便寻了一块白布,草草的将俞蕴之的尸身给裹上,而后便抬往宫门外头。

    将将出了宫门之时,便遇上了骑着狮子骢献王殿下,因着白布上还带着丝丝血迹,已然算是极为腌之事,楚孟见着那覆着白布的尸首,不由剑眉微蹙。

    见状,这两个内侍当即便跪倒在地,冲着献王楚孟不住叩首。

    “还望献王殿下饶命,奴婢们不是存心欲要冲撞王爷您的!”

    献王楚孟原本便是极为良善的性子,蹙着眉瞧着跪在面前的两名内侍,薄唇嗡动,开口问了一句。

    “宫中怎的又有宫人逝去了?”

    听得问话,这两名内侍略有些怔楞,却也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

    “回献王殿下的话,这并非宫人的尸首,而是俞贵妃……”

    闻言,楚孟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悲痛之色,随即微微低垂眼帘,旁人也未曾发觉不妥。

    “既然是俞贵妃的尸身,你二人怎会如此草率,虽说俞贵妃家族败落,也被打入冷宫之中,待好歹人家的位分还是贵妃位,不说以贵妃之礼厚葬,也不能如此草草的处置了!”

    话落,楚孟蹙着眉头,冲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程泽程昱,你们便抬着俞贵妃的尸身,而后再去寻一棺木,好生将俞贵妃安葬了罢。”

    听得献王殿下所言,两个内侍虽说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未曾出言反驳,只得灰溜溜的回到禁宫之中,对此事缄口不言。

    俞蕴之便瞧着那两个名为程泽程昱的侍卫,先去寻了一口棺木,而后便将她的尸身埋在南山,也便是俞家祖坟所在之处。

    此刻瞧见自己坟茔上已然被立了墓碑,俞蕴之便清楚她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只是不知为何,魂魄却并未消散。飘飘忽忽之中,她便飘到了崇文帝所居的未央宫之中。

    如今天色将将擦黑,俞蕴之便望着处于正殿之中的年轻帝王,将桌案之上的奏疏批阅尽数批阅,而后楚尧自怀中取出了一块藤花紫玉佩,放在略有些粗糙的掌心之中,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见着那枚极为熟悉的藤花紫玉佩,俞蕴之只觉她魂灵一阵颤栗,这枚藤花紫玉佩不正是她当年丢失的那一块儿吗?为何会在楚尧手中?

第2章

    正当俞蕴之心存疑惑之时,楚尧面上难掩悲痛之色,薄唇轻启,含泪开口道。

    “玉儿,你为何要离朕而去?当年是你在万安寺之中救了朕一命,朕欲要同你共至白首,偏生因着俞蕴之那个毒妇,你已然殒命。即便如此,因为师傅临终有命,让朕好生看顾俞蕴之,所以也不能为你报仇!朕好恨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望着楚尧刚毅面庞之上的泪水,俞蕴之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她不住的呼喊道。

    “你看看我!我才是玉儿!这藤花紫玉佩是我的!与水安玉全无半点关系!在万安寺救你之人是我!楚尧你为什么不清楚啊!”

    藤花紫玉佩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玉字,便是因为当年笈礼过后,俞蕴之的祖父俞博给她取字,小字如玉,所以这块藤花紫玉佩上便被父亲亲手刻上了一个玉字,想必正是因着这一个玉字,方才让楚尧以为水安玉才是这藤花紫玉佩的主人罢!

    思及此处,俞蕴之只觉一阵不甘,原来她当年在万安寺之中救下之人居然是楚尧,想必便是在为楚尧包扎之时,将藤花紫玉佩给落下,如此才被楚尧给得了去,也不知是何缘故,楚尧居然以为这藤花紫玉佩与水安玉有关,从而对水安玉倾心。

    楚尧他可还记得,他的太子妃是她俞蕴之!她才是楚尧恩师的独女!

    俞蕴之只觉一阵气血翻涌,明明她已然只是一道魂灵,但现下却眼前一黑,身子仿佛被搅进了一个涡旋之中,猛烈的撕扯着,而后便再无知觉。

    等到俞蕴之再次睁开凤眸之时,入眼便是极为丝薄的月影纱,这月影纱产自江浙一带,价值千金,即便是再烈的日光,只消透过这月影纱,便仿佛月光一般柔和,乃是极难得的物什,大部分月影纱都成了贡品。

    俞蕴之在五岁稚龄之时,随母亲入了一趟禁宫,瞧见皇后寝宫之中便挂着这月影纱,心中欢喜的很,便央求三叔俞臣,让其自江浙一带寻了一匹月影纱回来,做成帷帐。在日头极足之时,俞蕴之便寻了山河志,在床榻之中瞧着,也丝毫不觉刺眼。

    这是怎的了?她不是已然殒命了吗?便连尸身都是献王楚孟心善,方才被收殓的。为何眼前会这如此熟悉的场景,便连枕套儿上的绿牡丹都与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让俞蕴之心头翻涌起了滔天巨浪,难不成是人殒命之后,便能回忆起先前的时光?如若不然的话,为何她会出现与秦国公府的闺房之中?

    俞蕴之心下疑惑的很,便径直翻了翻身,玉手狠狠拧了自己手臂里侧的嫩肉一下,仿佛炙烤一般的疼痛让俞蕴之不由痛呼一声,这难不成她不是做梦?毕竟陷入梦魇之后,人大抵是不会受疼罢?

    听得床榻处传来的动静,一旁伺候的婢女忍冬半夏便急忙行至近前,撩开月影纱,面上带着急切之色,望着床榻之上已然睁开凤眸的小娘子,眼眶也红了三分。

    “姑娘,您总算是醒了!您若是再不醒的话,恐怕夫人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第3章

    开口之人便是忍冬,如今也是将将及笄的年岁,这丫鬟模样生的也是极为秀丽,且与她有三分相似,微挑的凤眸带着一丝媚意,便好似钩子一般,惯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

    一开始俞蕴之尚未看清忍冬的本性,只是因着这个丫鬟与她眉眼处有三分相似的缘故,俞蕴之方才将忍冬自人牙子手中也买回来,却未曾想到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会与水安玉那贱妇合谋,将严侧妃之死推到了自己身上!

    忍冬明明清楚,即便她那日给严侧妃送了一碗安胎药,但那安胎药之中全无半点不妥之处,毕竟药汤可是忍冬半夏二人一齐看着熬煮而成,旁人定无机会在汤药上动手脚。

    严琅难产而死之后,也是忍冬这丫鬟大义灭亲,将自己谋害严侧妃之事告知楚尧,当年楚尧还是太子,所以对她这个太子妃即便厌弃,也并未作出废妃之举,毕竟她祖父可是当朝的秦国公,父亲亦是兵部尚书,俞家权倾朝野,在当年立太子之前,她嫁给楚尧这大皇子,也算是下嫁了。

    秦国公府对楚尧有恩,所以即便楚尧认定了是她俞蕴之将严侧妃害的一尸两命,也并未夺了她的性命,只不过在登位之后,她从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成了居于冷宫的俞贵妃。

    虽说严琅之死主谋是水安玉那个贱人,但忍冬在其中出的力也不算少。

    冬宝林,着实讽刺,这个背主的丫鬟便因着背主的缘故,方得着了水安玉的青眼,如此在楚尧一次酒醉之后,便有幸承宠,封了宝林的位分,算不得打眼儿,但总比一个小小女官强上许多。

    俞蕴之菱唇微勾,凤眸死死的盯着忍冬秀丽的容貌,她现下还不清楚如今到底是怎的回事,便先忍上一会子,待寻着机会之后,再将忍冬这贱蹄子给发落了。

    如此一想,俞蕴之身上的杀意便尽数收敛,她在禁宫之中生活了近十年,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对上俞蕴之的眸光,忍冬窈窕的身子不由一颤,不过她也未曾多想,毕竟小姐素来最是看重与她,想必将将大抵是梦魇了,方才会是如此模样。

    俞蕴之闭了闭凤眸,而后瞧着面前的半夏,艳丽至极的面庞上扯出一丝强笑,眉目处是掩不住的忧虑,冲着这丫鬟开口问道。

    “母亲现下身子如何了?”

    听得俞蕴之的问话,半夏登时也不敢怠慢,小姐素日脾性便有些泼辣,若是惹得她不快的话,恐怕自己便又要被忍冬磋磨了。

    “回姑娘的话,因着先前姑娘在及笄礼上劳累昏迷,一连三日都未曾清醒,大老爷入宫请了太医,却依旧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夫人心忧至极,所以便入了万安寺拜佛烧香,在菩萨面前跪了足足一夜,又染了风寒,现下已然起不来榻了,若是大夫人知晓小姐醒来的消息,定然极为欢喜!”

    此刻将半夏所言收入耳中,俞蕴之微微垂首,敛住眉眼中的异色。

第4章

    俞蕴之现下总算想起来了,当年她将将及笄之时,因着身为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极为尊贵,所以这及笄礼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盛大,如此方才让她过分劳累,再加之天气暑热,病了好些日子方才好转。

    且因着此事,外头有不少人开始嚼舌根,说她不过只是一介将将及笄的小娘子,受不住那天赐的福分,这才会得了重病,不过后来她身子渐好,母亲又发落了不少捕风捉影贱蹄子,方才制住了话头儿。

    如此一思量,俞蕴之不由怀疑,难不成她真真回到了十年前?

    俞蕴之强忍下心中的激荡,修剪得宜的指甲此刻死死嵌入掌心之中,而后冲着忍冬开口吩咐一句。

    “忍冬,你便去母亲的长熹堂知会一声,言道我已然醒来,让母亲好生将养身子,可莫要因着挂怀我这不孝女,而伤了元气。”

    听得俞蕴之的吩咐,忍冬心下着实不愿的很,毕竟此刻正值晌午,处于盛夏之中,日头可灼烫的紧,若是去大夫人所居的长熹堂,又要行走两刻钟的功夫,使得衣衫都被汗水打湿,着实难耐的很。

    忍冬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小丫鬟罢了,心思现下都表现在面上。俞蕴之见状,心下讽笑一声,而后蹙起眉头,复又开口道。

    “忍冬,你还不快去?若是母亲再替我担忧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忍冬这丫鬟也不好违拗小姐的意思,眉眼处流露出一丝愤愤之色,贝齿紧咬红唇,略有些燥气的冲着俞蕴之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疾步行出了这主卧之中。

    俞蕴之现下所居的小院儿,名为璇玑阁。秦国公府之中,女眷多居于后院儿,即便如此,俞蕴之这璇玑阁也处于后院儿的正东之处,真真是极好的地界儿。

    璇玑阁之中珍宝无数,琳琅满目,便连人高的红珊瑚都有两座,不过之于这些物什,俞蕴之倒并不如何欢喜。她最最喜爱的便是翡翠玉石之物,所以其父俞瞻方才会在俞蕴之及笄之后寻着了一块儿极为难得的紫玉佩,请能工巧匠雕刻出藤花图案,配上玉佩上头的那浓郁的紫意,真真是极为难得的罕物儿。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忍冬这丫鬟便回到了璇玑阁中,原本素白的小脸儿,现下因着暑热而涨的通红,额际也是黏腻的汗意。忍冬手上捧着一个并不很大的红木托盘,托盘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大红锦缎,想必其中又是滋补身子的吃食。

    大抵是这身子先前昏睡的时间着实是太长了,所以现下俞蕴之了无睡意,身子略有些虚弱,也不便下榻行走,所以只得倚靠在雕着春兰图样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凤眸微微一转,定在忍冬捧着的红木托盘上,没有错过这丫鬟眉眼处的贪婪之色。

    清了清嗓子,俞蕴之也不欲再放纵忍冬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登时便开口问道。

    “忍冬,母亲送来了何物?你便与我说说罢!”

第5章

    听得俞蕴之的问话,忍冬倒是有些诧异。俞蕴之身为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出的小娘子,自幼时起见过的罕物儿便不计其数,以往自长辈那处捧回的东西,她便吩咐自己个儿径直收起来,之后也不会再过问。

    因着如此,忍冬以往贪墨的好物件儿不知几何,见着这红木托盘之上的血燕,忍冬不由自主的有些动心。若是能将这血燕给熬煮了,想必便更能为她添上几分容色罢?

    忍冬心下思量的倒是不错,却未曾想到俞蕴之会对这血燕上了心,这该如何是好?

    忍冬这丫鬟紧咬红唇,心下自是舍不得这极为难得的血燕,眸光微微有些闪烁,而后便开口答道。

    “回姑娘的话,托盘之中放着一盒产自关外长白山之中的雪蛤,那物什有一股子腥气,不过若是加之雪梨桂花熬煮的话,倒也并不那般难以下咽。奴婢便先将这雪蛤给收起,等到您想服食了,再交予小厨房之中炖煮如何?”

    将忍冬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俞蕴之可不信这托盘之中仅仅装着雪蛤。毕竟雪蛤在璇玑阁之中也不算珍贵的吃食,母亲自是不必让忍冬将这吃食自长熹堂中取回。

    玉指轻轻划过打磨的极为光润的金丝楠木,俞蕴之略微抬了抬凤眸,眸光便仿佛利刃一般,直直的投注在忍冬身上,言语中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儿,开口问道。

    “那你便掀开这红缎罢,我倒是想瞧瞧雪蛤到底生的是何模样。”

    忍冬好歹也在俞蕴之身畔伺候了近十年,自然也能听出主子言语之中的冷意。这丫鬟登时杏眸便瞪大了三分,慌乱地望着俞蕴之,呐呐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辩解。手指死死攥住那大红的锦缎,使得那锦缎颜色也变得更深了些,显然是被忍冬掌心的汗意给打湿了。

    见状,俞蕴之心下杀意更浓,原来忍冬这丫鬟自现下起便不安分,偏生她当年并无所觉,偏听偏信,方才被水安玉那毒妇陷害,失了楚尧的信任。每每思及此处,俞蕴之便恨不得活剐了忍冬,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俞蕴之眉头一蹙,即便盛极的小脸儿仍带着几分苍白之色,但那股子尊贵气儿却是掩不住的。

    “怎么?难不成我吩咐不动你了?”

    听得此言,忍冬原本有些单薄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不住的摇着头,杏眸之中含着水光,面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真真是好不可怜的模样。

    不过即便如此,俞蕴之也半点未曾心软。见着忍冬微微抖动的手指扯住红缎的边角,缓缓将布料往下拉,露出其中精致的檀木匣子,主卧之中也弥散出一股子清淡的檀香气息。

    俞蕴之扫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半夏,径直吩咐一声,道。

    “半夏,你去将那檀木匣子给捧过来,我要瞧瞧其中的雪蛤到底是何模样。”

    半夏这丫鬟可不是忍冬那般油滑,自是不敢违拗俞蕴之的吩咐,登时便行至忍冬面前,在其惊慌的眸光之中将那巴掌大的檀木匣子给捧在掌心之中,而后便转身行到俞蕴之面前。

第6章

    瞧见半夏这丫鬟恭敬的将檀木匣子捧到自己个儿面前,俞蕴之眉眼处倒是显出一丝满意之色。

    微微抬手,将匣子上头精致的锁扣给径直解了开,而后再将檀木匣子的盖子掀起,现出了其中以蜀锦所制的大红锦缎,上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三盏血色的燕窝,便仿佛血色的丝线垒成一般。

    虽说这三盏燕窝分量瞧着并不打眼儿,但光凭血燕鲜红似血的色泽,便知这燕窝显然是上好金丝燕窝,其价值不知超出了雪蛤几何,忍冬这丫鬟还真真将她俞蕴之当成了傻子唬弄,着实是贪得无厌!

    将檀木匣子的盖子给阖上,俞蕴之凤眸之中现出了一丝厉色,望着站在堂下,身子抖得仿佛筛糠一般的忍冬,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的意味儿,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忍冬,你怎的连血燕和雪蛤都分不清楚了?看来日后咱们璇玑阁的物什也不能再让你看管,否则连分门别类的事情否办不妥当,可着实是不成,既然如此,你现下便将我私库的钥匙取出来罢!”

    俞蕴之私库乃是三叔俞臣亲自请了能工巧匠督造,分为内库和外库。内库之中放着数不清的绝世珍宝,乃是近年来大夫人苏秦安为女儿悉心积攒的嫁妆,都是极为难得的罕物儿,随便取出一件,称之为价值连城。

    因此,内库的钥匙便一直由苏氏亲自存放,也未曾交到俞蕴之之手,等到将来俞蕴之发嫁之时,方才能亲自交给她。

    而外库则要简单许多,素日里经过俞蕴之手中的稀罕玩意,只消过了那股子新鲜劲儿,便径直放在了外库之中,素日里取用也是极为方便。

    身为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俞蕴之自是不会时常往库房里去,所以外库的钥匙便一直交到了忍冬手中。大夫人苏氏也清楚此事,不过却未曾提点俞蕴之,毕竟在大夫人眼中,外库之中的玩意着实算不得稀罕,即便忍冬这丫鬟是个心思活络的,取用了几件儿,只消让俞蕴之发觉,从而吃一堑长一智,便比无数珍宝都要强上不少。

    不过上一世俞蕴之是辜负了苏氏的苦心,直到失了楚尧的信任之后,方才认清了忍冬的真面目。

    因着如此,这一世俞蕴之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若是不将忍冬一点点的剥皮拆骨,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此刻忍冬听得俞蕴之所言,登时便瞪大眸子,眸光之中现出极为明显的不敢置信之色,使得其原本秀丽的面庞微微显得有些扭曲。

    忍冬心下暗道:今日姑娘怎会如此反常?让她顶着大日头去长熹堂中给大夫人报平安一事暂且不论,且还得将私库的钥匙给交出去,真真是奇怪的很?难不成姑娘是被腌东西给魇着了,方才如此?

    心下转过此番念头,忍冬略有些单薄的身子抖得便更是厉害。一想到俞蕴之身上可能会有山野精怪,万一要将她给剥皮拆骨了,那该如何是好?

第7章

    思及此处,忍冬这丫鬟当真极为忐忑,喉间也不由有些干涩,不情不愿的将腰间那纹绣藤蔓的藕粉荷包给取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俞蕴之面前,生怕这位有些失常的小姐再生出什么旁的事端。

    瞧见忍冬一双杏眸微转,俞蕴之眸色也不由变得晦暗不明,在冷宫待了五年,俞蕴之脑海之中除了血脉至亲之外,余下的便是这些弃她而去的叛徒,忍冬只消眉眼一动,她便知这丫鬟的心思。

    想必忍冬此刻已然在怀疑于她了,如此倒好。若是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借机生事的话,倒是更方便将其磋磨一番。

    俞蕴之倒是未曾想过将重生之事告知父母祖父,毕竟此事着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且祖父身为超品的秦国公,又是大皇子楚尧的太傅,若是让祖父清楚了前世俞家的结局,想必定然会对楚尧生出芥蒂。

    楚尧这厮人品才学都是极好的,今生大抵也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若是祖父对其生出嫌隙的话,于俞家亦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前世里若非楚尧记着祖父的教导之恩,恐怕俞家牵扯进谋反之事中,便不止是流放三千里了。

    一想起那所谓的谋反之事,俞蕴之便对自己的亲娘舅苏见深极为记恨。当年秦国公府可未曾生出谋逆的意思,若非苏见深诓骗,将带着秦国公府标志的钱银用来招兵买马,事情也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朝堂众人都以为秦国公对楚尧也便是未来的崇文帝心生不满,而后便受了苏见深的挑拨,其中大半儿都举棋不定,如此方才是最让楚尧恨毒的地方。

    后来平叛之后,即便楚尧仍记挂着秦国公府,却依旧不能赦免其罪。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姑息的话,恐怕当朝御史便会血溅金銮殿之上。

    俞蕴之将当年的形势想的通透,便已然决定要将重生之事给隐瞒下来,毕竟她知晓了天下大势,想必阻止秦国公府败落,亦并非难事。

    俞蕴之将那藕粉的荷包自忍冬手中接过,取出了其中以黄金所制、约莫手指长短的钥匙,而后菱唇微动,开口道。

    “你们便先下去罢,此处不必留人伺候了。”

    听得俞蕴之所言,忍冬即便心下着实舍不得那把外库的钥匙,却也不敢张口,只得悻悻退下。她知晓现下不能违拗姑娘的意思,否则一个小小的婢女,开罪了主子,日后恐怕便艰难了。

    不过小姐如今的这幅反常之处,自然是得好生利用一番。只消把此事知会给大夫人,即便姑娘被山野精怪给附了身,也定然能寻着高人,将那精怪给径直打杀了,让小姐恢复素日的软和脾性!

    一转眼便是十日过去,果不出俞蕴之所料,忍冬这丫鬟着实不是个安分的,竟然在秦国公府之中流传出有山野精怪的消息,真真是不要命了!且循着忍冬话里的意思,那山野精怪还附身在蕴之姑娘身上,如若不然的话,蕴之姑娘怎会病了一场,便性情大变呢?

第8章

    这十日过去,俞蕴之的身子也好了大半儿,如今下榻自是没什么问题了,前日她还去了一趟长熹堂,给母亲请安。见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苏氏之时,俞蕴之差点便失态了,不过当即她便狠狠地拧了自己个儿一下,方才没让泪水夺眶。

    前世在苏见深谋反之后,母亲便终日以泪洗面,未过多久便郁郁而终。

    现下母亲的身子虽说仍是有些病弱,但比之前世病入膏肓的模样自是强上许多,思及此处,俞蕴之倒也下定了决心,仍是要与上一世一般,入主东宫,毕竟只有借着东宫的势力,方才能够将那起子心怀不轨之辈给一个个拔出了!

    此刻半夏这站在堂下,瞧见姑娘倚靠在贵妃榻上,仿佛削葱根一般的指节儿正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且仔仔细细的给紫玉葡萄去皮。那般镇定自若的模样,让半夏心下慌乱之意也消减了大半儿。

    “姑娘,如今该如何是好?若是咱们府上真真请来巫师神婆之流,姑娘您的名声该置于何地?”

    秦国公府可与一般的小门小户自是不同,称之为世家大族也不为过。毕竟俞家乃是自前朝传承至今,家族之中的经史典籍,香料药方都算不得少。这般世家大族之中,最为看重的便是名声。现下府中的丫鬟婆子,少数算不得安分的居然传出了姑娘被鬼附身的消息,如此以讹传讹,姑娘的闺名也便坏了!

    半夏这丫鬟面上现出焦急之色,小脸儿涨红,藏在袖襟之下的拳头也攥的极近。这幅模样着实逗趣儿,让俞蕴之不由自主的轻笑一声,将去了皮的紫玉葡萄送入口中,待到那股子清甜的滋味儿在舌尖缓缓弥散开来后,方才开口道。

    “半夏,你也不必心急,那些人既然愿意嚼舌根,便让她们径直说去,反正本姑娘也不会少块肉。”

    若是换作前世将将及笄的她,俞蕴之大抵会极为在意自己个儿的名声。但被打入冷宫之后,秦国公府背上了谋反的罪名,俞蕴之几乎便被这十恶之一的重罪压得透不过气,几度欲要寻死,都未曾如愿。

    与此相比,所谓的闺誉着实算不得什么。反正楚尧欲要顺利的登上太子之位,定然得娶一个身家显赫的太子妃。

    如今在大乾王朝之中,俞蕴之可并不认为有哪家小娘子会比她来的更为尊贵。即便与当朝公主相较,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如今圣人膝下足足有七位皇子,九位公主。数目多了,连皇子都算不得稀罕,更遑论公主呢?

    思及此处,俞蕴之便更为闲适。算算时日,还有小半个月,楚尧便会出现在万安寺之中,届时她可要好生把握机会,将半夏这丫鬟给支开,而后好生救治重伤的大皇子一番,有了这救命之恩,她方才能将最多的筹码拢在手中。

    不过再去万安寺之前,这信物可得先备好了,否则若是拿不出物证的话,岂不又会让水安玉那个不要面皮的白白捡了便宜?既然重活一世,俞蕴之可不会重蹈覆辙。

第9章

    紫玉葡萄滋味儿虽说不错,但美味不可多得,若是用的多了,这紫玉葡萄也便与旁的吃食并无太大差别。

    俞蕴之径直自贵妃榻上起身,取出袖襟之中纹绣绿牡丹的锦帕,轻轻将手上略有些黏腻的汁水逝去,而后便道。

    “半夏,咱们现下往昆山阁去一趟罢!想必祖父此刻大抵正处于书房之中。”

    听得俞蕴之的吩咐,半夏自是不能违拗,登时便紧跟在俞蕴之身后,一齐往昆山阁所在的地界儿行去。

    秦国公府占地极大,不过国公府这般广阔,也算不得违制,祖父本就是超品的爵位,且又身为大皇子的老师,自然是极为尊贵的。秦国公府之中的雕梁画柱、山石清泉,都透着一股子大气,倒是与江浙一带的清雅全然不同。

    踩在石子路上,嗅着弥散在空气之中的栀子花香,俞蕴之盛极的面庞之上,带着些许冷傲之意,她原本便是这大乾王朝之中,身份最为贵重的公侯之女,太过矜持反而会让旁人反欺上头。

    昆山阁在秦国公府正东之处,乃是最好的地界儿,不过因着俞蕴之本就是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众人自然是极为疼宠于她,所以她所居的璇玑阁距昆山阁并不太远,过了约莫一刻钟时候,便行至昆山阁院前。

    守在院门前头的小厮一见着俞蕴之,登时便躬身行礼,二人低眉敛目,不敢妄动,毕竟谁人都知晓姑娘倾城绝色的容貌,若是失态的话,定然会被管事责罚。

    “奴才给姑娘请安。”

    闻声,俞蕴之眉眼处并无一丝波澜,只淡淡道。

    “起身罢,前去与祖父通报一声,说蕴之前来请安。”

    之于俞蕴之的吩咐,守门的小厮自然是不敢怠慢,登是时便步履匆匆的行入昆山阁之中,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未过几时,先前入内通报的小厮便径直出来,仍是低垂眼帘,极为恭敬的开口道。

    “姑娘,公爷请您入书房之中。”

    说着,这小厮便微微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俞蕴之见状,微微颔首,莲步轻移,便入了昆山阁之中。

    行至书房前头,半夏这丫鬟也不敢入内,便径直候在石阶儿下。而俞蕴之则是缓缓推开书房的雕花木门,一眼便瞧见了端坐于案几之前的秦国公俞博。俞博如今年岁也算不得轻,去岁将过了花甲之年,即便是武人出身,身子康健的很,鬓角也现出些许斑白。

    听得俞蕴之的脚步声,俞博此刻也微微抬眼儿,即便他已然六十有余,但目光仍旧仿佛利刃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此刻俞蕴之精致绝伦的面庞之上终于挂上了一丝濡慕的笑意,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声音之中也带着几分软糯,开口道。

    “祖父,蕴之给您请安了。”

    闻声,秦国公原本不带一丝笑意的面庞,此刻也柔和了几分,微微颔首,略有些关切的开口问道。

    “身子可好些了?”

    “已然大好了,祖父这般为蕴之挂心,着实是让孙女儿羞愧不已。”

第10章

    听得俞蕴之身子大好了,俞博眉眼处的冷凝之色也消减不少,面上挂着不甚明显的慈爱之色,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蕴之现下来寻祖父,到底所为何事?”

    闻言,俞蕴之面上倒是现出一丝为难之色,低眉敛目,着实好不恭敬,待见着俞博眸光之中的笑意之时,方才瓮声瓮气的开口道。

    “祖父,您给蕴之起字罢!您文才武功都是极好的,比父亲也强上许多,若是由您为蕴之起字,定然是极好的!”

    俞蕴之原本便生了一副绝色的模样,此刻眉眼处带着笑意,更添几分风华,当真是艳丽至极。

    如此容貌,生在蕴之面上,也不知是福是祸?

    俞博心下转过此番思量,抬手轻抚着蓄着的胡须,略微想了一会子,才道。

    “莫不如便单字‘璞’罢!”

    希望蕴之能够锋芒内敛,否则这般容貌,着实并非好事。

    璞?

    俞蕴之当真有些诧异,上一世她小字如玉,乃是父亲俞瞻给起的字,这一世为了能让藤花紫玉佩上的字与玉避开,她特地在取字之前来寻了祖父,却未曾想到即便如此,也与玉字脱不开关系。

    不过好歹‘璞’字虽说是未经雕琢过的美玉,在字形上也与玉字有极大的差别,想必这一世即便水安玉再巧舌如簧,也无法将这个‘璞’字给圆过来。

    如此一想,俞蕴之倒是极为欢喜,登时便恭恭敬敬的再次冲着俞博福了福身子,而后欣喜道。

    “多谢祖父赐字,璞儿这便去告知父亲。”

    话落,俞蕴之便极为恭谨的迈着步子后退,等到退出了书房之中,方才将雕花木门仔细阖上,未曾使得木门发出声响。

    出了昆山阁之后,俞蕴之便径直往父母所居的长熹堂之中行去。如今父亲官至兵部尚书,堂堂正二品大员,亦是未来的秦国公,当真是极为体面的。

    今日乃是十五,亦是官员休沐之日,所以此刻入长熹堂之中,想必父亲亦在书房之中。

    长熹堂距离昆山阁也算不得远,约莫两刻钟功夫,俞蕴之便行至了长熹堂之前。长熹堂并非似昆山阁那般重规矩,所以俞蕴之也不必等小厮入内通报,便径直往主卧之中行去。

    将将行入主卧之中,俞蕴之便嗅着了一股子极为苦涩的药味儿。因着她昏迷的缘故,母亲亦是劳心劳力,且衣不解带的照看于她,如今病去如抽丝,过了十日也未曾见着好转。

    俞蕴之母亲便是秦国公府的大夫人苏氏,闺名秦安。苏氏此刻正倚靠在床榻之上,手中端着一个并不很大的汝窑瓷碗儿,其中乌漆漆的药汤,俞蕴之瞧见了,心下着实是愧疚不已。

    此刻苏氏也听得俞蕴之的脚步声,微微抬眼儿,见着出落得仿佛青龙卧墨池一般娇艳的女儿,心下自是极为欢喜,菱唇微启,登时便冲着俞蕴之招手道。

    “蕴之快落座罢,莫要离为娘太近,否则过了病气儿便不好了。”

第11章

    俞蕴之当年是名动京城的美人,模样自然也是肖似生母苏秦安,只不过苏秦安不喜张扬,方才未曾被旁人将姿容给传扬出去。

    此刻苏氏着了亵衣,外头套着薄薄的春衫,虽说是鲜绿的颜色,但仍旧显得面庞苍白如纸,虚弱的很。

    见着母亲如此模样,俞蕴之心下亦是极为难受,不过面上却未曾表现出半点端倪,省的再让母亲忧心,那便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了。

    径直落座于红木凳子上,俞蕴之芙面上现出一丝浅笑,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轻声开口道。

    “母亲,方才女儿去了祖父所居的昆山阁中,请祖父为女儿取字,您说万一父亲知晓此事了,是否会动怒啊?”

    听得此言,苏氏苍白的面上也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微微摇头,凤眸之中带着慈和之色,登时开口道。

    “你父亲疼宠你都来不及,哪里会动怒呢?不过轮不上他取字,心下失望也是定然。”

    俞蕴之自然清楚父亲对她极为疼宠,不过若是还等到父亲为她取字的话,那‘如玉’二字也便逃不开了。如此的话,想必那枚藤花紫玉佩上便会再度刻上玉字,到时若是被水安玉钻了空子,事情便有些不妙。即便后来俞蕴之能与楚尧辩解一番,终究显得太过刻意,反倒落了下乘。

    因着如此,俞蕴之便只得让祖父取字了。

    见着女儿如玉的小脸儿上现出黯然之色,苏氏也不由有些心疼,登时娥眉微蹙,开口问了一句。

    “那祖父给蕴之起的什么字呢?”

    听得苏氏问话,俞蕴之方才回过神来,轻声答道。

    “祖父为女儿取了一个单字,便是璞字。”

    “咦?你父亲昨日也与为娘商量了一番,欲要给你起字如玉,没想到公公也是与你父亲心意相通,把咱们蕴之看成是美玉呢!”

    苏氏言语之中的打趣之意,让俞蕴之不由红了双颊,好一会子方才平复情绪,随即面上挂着一丝踌躇之色,嗫嚅着开口道。

    “母亲,半月之后正是初一,女儿想要入万安寺中还愿,如此方才能够表明对菩萨的心诚之意。”

    听得俞蕴之欲要前去万安寺,苏氏眉头先是一紧,而后复又舒展开来,略微叹息一声,道。

    “去一趟万安寺也好,省的那起子奴仆胆敢在背后饶舌,编排你的不是!”

    苏氏即便处于病中,亦是秦国公府的长媳,整个儿公府的后院儿便尽数掌控在苏氏手中,府中闹的沸沸扬扬的讹传,苏氏自然有所耳闻。

    那起子奴仆还真是不知好歹,秦国公府乃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身家性命,这些腌人居然胆敢编排主子,一个个着实是好大的胆子!还有蕴之身畔的那个忍冬,也真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若是再留在璇玑阁中,日后想必也会生出祸事。

    如此一思量,苏氏面上登时便现出一丝冷意,正色开口道。

    “蕴之,那个忍冬便打杀了罢,也省的再留在府中碍眼。”

    知晓苏氏是动了真怒,俞蕴之也并未打算违拗母亲的意思,登时便恭顺的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了此事。

第12章

    见着俞蕴之颔首,苏氏当真是心生诧异,毕竟素日里瞧着,蕴之对忍冬那贱蹄子甚是容忍,如今居然并未违拗自己的吩咐,难不成是又起了什么胡为心思?

    将苏氏一双清凌凌的凤眸之中现出的不虞之意收入眼底,俞蕴之结合前世里的情景,如今也能猜出个大概,知晓是自己个儿往日太过不孝,方才让母亲在病中也多加操劳。

    思及此处,未待苏氏开口,俞蕴之凤眸之中盈着淡淡水光,心下悔过非常,登时开口道。

    “母亲,您便放心罢,女儿现下已然及笈,长大成人之后,心下也是知事了,自然清楚忍冬那丫鬟着实是个吃里扒外的,素日我对那丫鬟不薄,现下那贱蹄子居然还敢勾结着府中的丫鬟婆子编排于我,着实好大的胆子!此次即便母亲欲要留得忍冬一命,女儿亦是不依。”

    言道后处,俞蕴之言语之中也带上了一丝娇嗔之意,眼波流转,配上淡白梨花面,着实是妖娆的很。

    知晓俞蕴之的心思,苏氏登时也欣慰的很,如今蕴之已然及笈,要不了便会发嫁,秦国公府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入寒门,不过成了高门长媳,日子着实是算不得好过,后宅之中的腌之处,也是时候让蕴之了解一二了。

    苏氏眉眼处盈着一丝笑意,而后便开口赞道。

    “蕴之当真是懂事了。”

    话音将落,便只听得雕花木门呀的一声,被人径直给推了开,庭院之中的淡淡栀子花香,随着清风吹入房内,使得苦涩的药味儿散去不少。

    一阵清浅的脚步声伴着极为低沉温和的嗓音在主卧之中响起,其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揶揄之意。

    “咱们蕴之早便懂事了,夫人你惯是一个爱操劳的。”

    听得父亲的声音,俞蕴之心下一喜,登时便自红木凳子上站起身子,而后恭恭敬敬的冲着当朝兵部尚书俞瞻福了福身子,娇声开口道。

    “蕴之给父亲请安。”

    俞瞻如今将将过了不惑之年,但模样仍是极为清隽俊雅,身上带着一股子书香气,半点不似掌管兵部的尚书大人,反而便与学堂之中的先生别无二致。

    俞瞻抬手虚扶了俞蕴之一把,见着倚靠于床榻之上的苏氏面露笑意,不由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夫人,难不成是为夫今日的装扮不妥?分明是极好的天青色长袍,贡院的学子素来中意这式样,为何夫人这般盯着为夫瞧?”

    见夫君如此没正形的模样,苏氏没好气儿的横了俞瞻一眼,而后略有些苍白的菱唇微微勾起,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夫君有所不知,先前蕴之去了长熹堂给公公请安,有幸得了公公赐字,此事夫君可知晓?”

    苏氏知晓俞瞻爱女如命,当即便拿取字一事回击过去,即便她现下身子不爽利,玲珑心思可没消减半分,素日里佯作的谦和表象已然褪去,骨子里的争强好胜此时在自家人面前尽数显露出来,便仿佛夺目的帝王绿一般,着实耀目的很。

第13章

    听得苏氏所言,俞瞻素来淡然的眸光也微微变了,瞧见自己身前出落的仿佛清水芙蓉一般的女儿,俞瞻略有些僵硬的开口问道。

    “蕴之,您母亲所言可是真的?”

    见着父亲面色有些黯淡的模样,俞蕴之心下也着实有些难过,不过她亦是不忍心欺瞒父亲,登时便微微颔首,随即便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原本俞瞻心下着实是有些难受,毕竟耗费了十五年的功夫,才将面前娇滴滴的姐儿养大成人,现下连取字都轮不上他,其中心酸之处着实不少。但现下见着女儿略有些抑郁的模样,爱女如命的兵部尚书自然有些受不住了,赶忙半弓着身子,面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开口道。

    “蕴之莫要难耐,你祖父的学问比父亲我自然是要强上许多,有他老人家给你取字,当真是极好的。不知祖父给蕴之取得到底是何字呢?”

    听得父亲问话,俞蕴之当即便将现下极为愧疚的情绪尽数收敛了,而后瓮声瓮气的开口道。

    “回父亲的话,祖父为蕴之起了一个单字,便是璞字。”

    俞瞻将俞蕴之所言收入耳中,登时便赞了一句。

    “父亲起的字是比我要强上几分,原本我倒是欲要让蕴之小字如玉,现下璞儿当真也是极好的。”

    之于如玉二字,俞蕴之听在耳中,仍是有些不舒坦。姑娘家的小字只有亲密之人方才可以知晓,前世即便她是楚尧的太子妃,但楚尧却从未问过她的小字,待到父母祖父被流放之后,深宫之中,俞蕴之便再也未曾听过如玉二字。

    此时此刻俞蕴之心下着实庆幸不已,在她看来,如玉二字便仿佛幽魂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放过她,若非因着那块儿刻了玉字的藤花紫玉佩,前世她也不会沦落到那般下场。

    思及此处,俞蕴之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抠入了掌心之中,淡白梨花面上强扯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幸而此刻俞瞻将眸光投注在苏氏身上,方才未曾发觉俞蕴之的异样。

    “如此的话,日后咱们便唤蕴之为璞儿罢!”

    听得此言,苏氏亦是微微颔首,与俞瞻相视而笑。

    苏氏与俞瞻乃是少年夫妻,二人育有两子一女,俞蕴之便是俞家的长女。

    俞家有家训,男子年过四十无子者,方可纳妾。因着这条家训,俞家家风极正,很少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腌事儿。

    望着父母眼中不算流转着的柔情,俞蕴之心下当真极为艳羡,不过前世便求之不得的,这一世她也不会太过执着了。只消与楚尧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守好太子妃的位置,将来能够顺利登上后位,俞蕴之便心满意足了。

    自长熹堂离开之后,俞蕴之并未即刻回到璇玑阁中,而是往前院儿行去,欲要瞧瞧那两个颇有些顽劣的弟弟。

    大弟俞卿之,如今已然一十有三,二弟俞林之,如今将将十岁,二人凑在一处,上蹿下跳的,旁人也拿他们无法。

第14章

    秦国公府怎么说也算是世家大族,未加冠的男子自然都是居住在前院儿,省的冲撞了府中的女眷。圣人有言: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俞蕴之与俞卿之、俞林之乃是嫡亲的姐弟,自然是不必忌讳如此之多的。

    行至前院儿,前院儿守着的小厮一见着是蕴之姑娘来了,赶忙入内通报一声。未过几时,便听得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木屐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着实清脆的很。

    陡然,前院儿的朱漆大门前出现了一年岁并不很大的少年郎,眉若刀裁,眼如寒星,一双凤眸与俞蕴之极为相似,面如傅粉,配上殷红的唇,这般男生女相的模样,着实是艳丽的很。

    面前的少年郎着了一件翠纹绿色的长衫,襟袖宽广,脚下穿着木屐,只不过被袍脚给遮盖住罢了。

    少年郎此般模样,真真是透着几分魏晋风骨。俞蕴之瞧着自己的二弟,粉面含煞,厉声叱道。

    “你便不能好生将云纹底儿的靴子给穿上吗?自家人瞧见你这幅模样倒是无妨,但若是家中来了贵客,你再冲撞了旁人家的小娘子,小心被祖父拨了一层皮去!”

    说着,俞蕴之便径直前行几步,作势要扭二弟俞林之的耳朵。她这二弟上一世便是放荡不羁的性子,在京城之中没少惹事,这一世俞蕴之也未曾指望俞林之能够连中三元、光宗耀祖,只消不惹事生非、沾花惹草便是极好的。

    俞林之如今不过将满十岁,自然是人嫌狗憎的年岁,只见他嘿嘿一笑,原本艳丽非常的凤眸翻了一个白眼,略有些单薄的身板儿径直退后了些许,漫不经心的开口答道。

    “姐姐,您如今不过方才一十有五罢了,虽说已然过了笈礼,但性子便如同二弟我的奶嬷嬷一般,着实……”

    “着实什么?”

    俞蕴之微微眯起凤眸,菱唇微勾,面上显出一丝危险之色。

    见着大姐欲要动怒,俞林之自然是极为识时务的改口,艳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笑意,道。

    “姐姐便仿佛我奶嬷嬷一般慈和,真真是让二弟我心都化了!”

    一旁伺候在俞蕴之身畔的半夏听得此言,略有些单薄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轻颤了颤,暗道这林之公子着实是个巧言令色的,面目转化的如此之快,半点骨气也无!

    若是俞蕴之知晓半夏的想法,定然会狠狠啐这丫鬟一番。林之即便面上顽劣,骨子里却是极为懂事的,毕竟以秦国公府的家风,可是由不得他胡作非为。

    “莫要胡言乱语,卿之现下可还在书房之中温书?”

    见着俞蕴之眉眼处带着一丝温和之色,俞林之胆子又大了几分,撇嘴道。

    “大哥一直不都那样儿,成日跟着书呆子一般,恨不得钻进经史典籍里头,咱们先生可对大哥的学问赞不绝口!”

    听得此言,俞蕴之不由微微颔首,上一世大弟卿之便坐上了颍川郡郡守的位置,真真算是年少有为,若非苏见深将秦国公府牵扯进谋反之事里头,说不准卿之还会封侯拜相。

第15章

    俞蕴之登时便径直抬起玉指,用上了三分力道,戳着俞林之的额角,眉眼处带着一丝笑意,佯作怒色开口道。

    “你这个不争气的,若是科举考不上的话,小心我让母亲断了你的月例!”

    听得此言,俞林之一张俊朗的面庞之上,也现出一丝惊诧之意,小脸儿一垮,身子蹬蹬蹬后退三步,哀声道。

    “姐姐莫要如此心狠,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咱们秦国公府哪里还却黄金不成?再者说来,姐姐你的容貌,称之为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弟弟我可不信劳什子颜如玉会比姐姐您还要出众!”

    俞林之惯是是油腔滑调的,俞蕴之也不与她计较,登时便开口道。

    “莫要胡言乱语,省的被旁人听了去,终究不是好事。现下便引我去书房瞧瞧卿之罢,可莫要因着用功将身子劳累垮了,锦上添花固然极好,但若是损了根本的话,着实是有些得不偿失。”

    俞蕴之此言俞林之只是深以为然,登时便在前引路,足下的木屐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脆响,前院儿之中新种下的几株翠竹,如今省的还并不很大,清风一过,沁绿的竹叶儿瑟瑟作响,当真是极好的景致。

    不多时,俞蕴之便踏入了前院儿书房之中,而半夏这丫鬟则是极为识趣的守在外头,虽说近日以来,姑娘极为看重于她,但半夏亦是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入了书房之中,真真是污了读书人的清静之地。

    莲步轻移,一入书房之中,俞蕴之身上的那股子并不算如何明显的牡丹香气便径直弥散开来,只不过因着俞卿之着实是个刻苦的性子,此刻方才未曾发觉端倪,仍是在埋头苦读。

    卿之比林之大了不到三年,但却要懂事不少。大抵因着偏好行文的缘故,卿之的身量也带着一股子文人的单薄,如今已过六尺,比寻常人家的儿郎要高出些许,却显得更为清瘦。

    木屐踏在地上的声音着实是太过恼人,俞卿之此刻也不由有些愤懑的抬眼儿,却冷不防对上嫡姐凤眸含笑的模样。

    须知,俞蕴之的模样当真是艳丽非常,且带着一股子无与伦比的贵气,不似寒门出生的小娘子那般怯弱,此刻眼波流转,称之为绝色也不为过。

    嗖的一声!

    俞卿之登时便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因着动作略有些急躁的缘故。袖襟一甩,将上好的青玉纸镇给击落在地,幸而俞林之这厮反应快些,赶忙上前一步,两手一伸,将青玉纸镇给捧在掌心,方才使得这前朝古物免遭一劫。

    “姐姐,您怎的来前院儿了?”

    俞卿之声音略有些粗哑,过了这一二年便能好些。俞蕴之细细端量着面前伫立的少年郎,发觉其便仿佛挺拔的翠竹一般,让人移不开眼。俞卿之模样生的不若俞林之那般精致,只不过称得上俊秀而已,但却胜在周身一股子清雅之气,大抵是遂了父亲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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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牡丹真国色介绍:
一块藤花紫玉佩,竟是算计的开始。 身为太子妃,却被人重重陷害。新帝登基之后,俞蕴之即便是贵妃,却也沦落到家族破败,被乱棍打死的下场。 重生回到及笄的年纪。多年的机关算尽,她深知若是不以性命相博,荣华富贵便成了过眼云烟。 究竟是搏,还是不搏? 自己对楚尧究竟是敬?是爱?还是恨? 俞蕴之自己都不明白。 再次入主东宫,竟变成了自己的唯一出路。 楚尧,那块藤花紫玉佩你还收着吗? 你可知,你连性命都是我给的?唯有牡丹真国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有牡丹真国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有牡丹真国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