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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怪闻之凶宅全文阅读

作者:莫装     乡野怪闻之凶宅txt下载     乡野怪闻之凶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乡野怪闻之凶宅全文阅读

01 凶宅开煞

    三爷搬家那天,把我借了过去。

    那年我才十三岁,正是乐于助人的年龄,便高高兴兴跟着他跑了去,但是我爸妈却一脸的不高兴。

    原因无它,因为我三爷新搬的地方是一所凶宅。

    这所宅子在我们村正中央,一条省公路穿着村南而过,在公路北面一条进村的主道成丁字型延伸到村中,尽头就是我三爷要搬的新宅。

    懂风水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这所宅子是住不得人的,犯着路冲。

    并且这所宅子在我三爷搬进来之前已经有两家人先后出了事。

    一个是本村的一个老人,本来无儿无女,老房子因下雨塌了之后,村里也是做好事给他拿了点钱从县城批发一些日用零碎,就让他住在这间屋子里,周转些小本买卖,以赚得日常开销。

    生意倒是很红火,但是老人半年后就无故死亡。

    听说死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双目圆睁,脸色成暗紫色,双手成爪状死死抓住床单,像是受到了极度惊吓,但一般受惊吓的人都会张着嘴巴,他却没有,甚至连牙齿都紧紧咬着,像是被人活活捂死,但令人想不透的是,他屋里的门从里面插的好好的,窗户也没开,家里完好无损,并没有别人进来过的痕迹。

    警察来看了之后,也查不出什么原因,这老人也没有儿女,亲戚邻居也都懒得管这种闲事,自然就没人去深究他的死因,当是寿终正草草就下了葬。

    另一个人是我小学同学的爸爸,他家里因为条件不好,看到在这个地方做生意还是挺赚钱的,加上跟那个老人是同宗同祖,所以老人死了以后,他就接手了这个小卖买,也住了进去。

    只是没两个月就开始生病,先是愣愣的发怔,后来慢慢就认不出人来了,再后来就是莫名的狂燥,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自个学猫呀狗呀叫,叫完又笑,把他周围邻居都吓的不轻。家里人更是慌了,到处找医院看,可是医生根本检查不出病源,只当是精神病,又是吃药又是打针地折腾了一个多月,钱花了不少人却卧床不起了,医生干脆直接下了病危通知,让家里准备后事。

    我同学一家人也是病急乱投医,最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个神棍给做了法,而且听那个神棍的话搬出了那所宅子,从那儿起,病竟然慢慢好了。

    至此那所房子就空了下来,一空就是两三年,再无人敢住。

    我三爷搬进去的时候也是经过村干部同意的,或者说是劝告,甚至村里都想把这所房子直接拆掉,但是我三爷坚持要住进去,村干部见劝着无效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三爷也是一个怪人,年轻的时候长的俊俏帅气,但是却一直没娶下媳妇儿,现在年龄慢慢大了,成了一个老光棍,每天除了照顾地里那一亩几分地,也没别的事,偶尔跟村里的老人打个小牌,一天天地混日子。

    三爷搬来这里,村里的人都说他是见财眼开,肯定也是看重这是一块好生意地,他却只是默不作声。

    我进到他那所新宅的时候,我三爷正蹲在院里一棵大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看到我过去就直起身子迎了出来说:“一明,今儿搬完家三爷请你上街里的饭店吃好的去。”

    我笑着说:“三爷,我不去了,今儿是我生日,我妈也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一会儿忙完上我们家吃去吧。”

    我三爷哈哈笑着说:“还是一明懂事。”

    说着这话,外面三爷找来帮忙搬东西的人就在门口喊了起来:“叔,这东西直接抬屋里去不?”

    我三爷隔着低矮的院墙朝大门外喊:“先都搁院子里,一会儿再抬。”

    说完转头对我说:“一明,到了十二点,我在院子里放炮,你听到炮响就把这个炉子给我拎到屋里去,然后坐上一壶水烧着。”

    我答应着看向那个放在院子中间的小煤球炉,火苗烧的正旺,红红的火焰窜到炉子外面,看着就让人感觉很热,不自觉地那棵大柳树下挪了挪,顿觉一股寒意扑了过来,浑身就是一哆嗦。

    我三爷这时候也一把把我拉了出来,神色稍变地说:“站炉子旁边等着吧。”

    站在炉子旁往那大树看去,那棵树不知道是哪个年月种的,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枝条现在都抽出了新叶,枝枝曼曼地几乎垂到地面上,尽管院子里外阳光明媚,可是那棵树下却像被隔绝于世的另一个世界,阴凉的让人看着都发冷。

    心里有些发憷,就想着我三爷能快点放炮,然后我完成任务后也快些回家。

    十二点刚一到,三爷马上就点燃早已经铺好在院子里的鞭炮,并且嘱咐我说:“一明,快把炉子和水拎到屋子里去。”

    我听他这么说,忙一手提着那个小煤球炉,一手提着水壶往屋里走。

    脚刚踏进屋就听到里面好像早已经围了许多人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可是当我抬眼看去,屋里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那面新刷的白墙上像会反光一样一闪一闪地有些诡异。我低头一眼看到火炉里的火好像被什么突然压住一样,一下子就把原来烧在外面的火头给扑了下去,本来烧的火红的煤球这时候成了灰黑色,一股冷气迅速把我包围在其中,顿时感觉像掉入了冰窟。

    我心里这个时候已经非常害怕了,慌忙把炉子放在屋子中间,水壶往炉子上放的时候,里面装满的水被碰洒了一些出来,滴在下面烧着的煤球上,发出“”的声音。

    随着这样的声音,原来那些吵闹声却静了下来,我甚至有些怀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正在此时,却看到我三爷也进到了屋里,举着手向屋内的三面墙深深作了一个揖后,竟然把我推站在屋子的后山墙边站着,又朝我做了个揖。

    我有些愕然地问他:“三爷,你这是干什么?”

    他没说话,做完这些就拉着我出了屋门,然后吩咐外面等着抬家具进屋的人,把院子里的东西都往屋里搬。

    这天是农历的三月十五,已是春末夏初,屋子外面温暖的有些让人燥热,我回头想再看一眼那间屋子,我三爷却低沉着声音说:“一明,别回头,跟着我出大门。”

    我把本来已经半扭的头又生硬的转回来,也没说话就跟着他出了那个用树枝捆绑起来的大门。

    站在大门外面,他才像松了口气一样,缓缓朝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了一个东西递给我说:“这个小玩意你拿着,也没什么贵重的地方,但是你不能把他弄丢了。”

    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个木制的小元宝,样子小巧可爱,只有鸟蛋那么大。

    刚一接到手里,一股细细的异香就跟着钻入鼻子,让我脑袋跟着一清,忍不住把它往眼前凑了凑。

    我三爷跟着把我手握起来,小声说:“一明,你的命从出生就跟别人不同,今儿个是群鬼在屋里给你祝寿呢,你把水壶拎到屋里也算是还了他们一个礼,无论如何躲过今天的这一劫了,以后的路还很长,三爷只能让你多保重。”

    我对他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正想要再问,他却转身向院里走去,剩我一个人站在大门外的太阳底下。

    这时候我看到我妈从路口处转出了身,大概是等我吃饭等急了,所以就过来找。

    见我站在三爷的门口发愣,就过来问:“一明,都搬完了?”

    我点了点头,我妈就朝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三叔,晌午去俺家吃饭吧,你这刚搬了家一个人也不好做饭。”

    我没听到我三爷说了什么,反正我妈出来直接拉着我就回了家。

    那个小元宝一直攥在我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给我妈看到,到了家自己就悄悄地收到文具盒里。

    刚放好出了屋门,就看到我妈拿着一套红色的衣服递给我说:“今年是你本命年,人家都兴穿一身红。”

    我一看那套鲜红的衣服脸都绿了,嚷着跟我妈说:“妈,我是男生,咋能穿一身红衣服呢,到学校还不被我同学笑死。”

    我妈撇着嘴说:“就你瞎讲究,来,先穿上试试。”

    说着就把衣服往我身上套,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套衣服刚套到我身上,顿时我就觉得自己身上如火烤一样难受,而且越来越热,想把它脱下来却已经晚了,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像是做了一个梦,自己孤身一人在一所庙宇里呆着,周围一直嚷嚷着似乎有很多人,但是我一个也看不到,正在心急的时候,突然看到从门外扑进来一团大火,接着整个庙宇都烧着了。

    火包围了我的全身,我不停的跑,跳,打滚,疼的不停叫喊,但是无济于事,正在这时,天上却突然下起了雨,眼看着火势灭了下去,却有一个幽灵一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在劫难逃”。

    那年的最后我还是逃了过去,真正难逃的是下一个本命年……。

02 路遇美女

    高中毕业以后,因为家庭经济关系我去南方打工,春节好不容易买了张火车票,刚挤上车,立马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完了就是给韩个个打电话。

    韩个个是从小到大跟我一起玩,后来又一起谈恋爱的女同学,不过她上了大学,而且大学以后直接在我们县城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算是端上了金饭碗。

    其实我心里是有些自卑的,觉得两个人现在悬殊太大,所谓爱情里的门当户对越来越影响我进入社会后变的世俗的思想,但是韩个个却不这么认为,并且明令我,如果想跟她分手,或者不主动跟她联系,有什么行动不告诉她,她就把我直接阉了,永远别想再找别的女人。

    对于这种霸道的女人,我心里苦的同时,也有点得意,毕竟我也是喜欢她的。

    电话那头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韩个个轻声慢语地说:“向一明,你到哪儿了,我去接你。”

    我忙说已经在火车上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到家呢。

    韩个个“嗯”了一声说:“今天都年二十八了,手机上到处都是发红包的,为什么我就没红包呢。”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挂了她的电话后,就把qq上,微信上,支付宝上所有抢来的别人的红包全部都发给了韩个个,红包刚一发完,电话就跟着进来了,韩个个银铃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跟我说:“还是你最爱我,我决定明年嫁给你了。”

    我差点没把手机扔了出去,虽然我们两个从初中开始就谈恋爱,但是却从来没说到婚嫁的事,我知道她们家庭条件好,她父母也一直对我不满意,我自己也没敢奢望一时半会儿就把她娶回来,谁会想到这个霸道女总裁竟然好这口。

    我只能当她是一时兴起,开的玩笑,又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歪在火车硬座上开始睡觉。

    迷糊着还没睡着就觉得身边多出一个人,根本就没在意,因为春节车上的人实在太多,那些没有座位的站的到处都是,有一两个挤到我身边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这个人自从挤到我身边后,总是有意无意的碰我一下,这让我有些警惕起来,心想特么是不是遇到小偷了。

    不过当我睁开眼的时候,立刻就有种窒息的感觉,哪里有什么小偷,分明就是一个大美女。

    两条穿着紧身裤的大长腿就直直地在我面前,胯骨刚好在我头的位置,每次她碰我一下,都会跟我形成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这让我这个热血大青年心跳立时就加速了。

    慢慢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刚好接触到一对大眼睛也扑闪扑闪地看向我。

    多亏此时我是仰着脸盾的,不然鼻血一定会流下来,因为角度原因,她的大眼睛正好架在那对傲人的双胸上,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她的眼睛迷惑了,还是看着那高挺的前胸挪不开眼。

    美女倒是很大方,见我抬头看她,嘴角微微向上一拉,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轻启朱唇,声音像精灵一样钻到我耳朵里:“帅哥,你到哪儿下车?”

    我磕磕绊绊地说:“尖顶山市,你呢?”

    她又是一笑,轻声说:“我也是呢,老乡哦。”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还是一个这么标致的美女,我就从硬座上站了起来,招呼着她说:“你坐会儿吧,站着也怪累的。”

    那美女也没客气,擦着我的身体转到我刚起身的座位前,坐下去前又看我一眼,满是风情妩媚的。

    接下来的路程就过的比较快了,虽然自从那个美女坐上位子以后就再也没起来,但是我却觉得心情舒畅,站累了就把自己的行李包拿下来垫在地上坐下来休息会儿。

    每次她看到我这样,总是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你还是坐这儿吧。”但是每次都被我拒绝了。

    这一路上我们难免闲聊,于是我知道了她是尖顶山市人,名字叫王娇,也在南方工作,并且意外地得到了她的微信号。

    车子到达尖顶山市站的时候,王娇有些红着脸说:“有空来市里玩哦,到时候给我发微信就好。”

    我也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忙忙地答应了。

    随着她一起往出站口走,老远就看到韩个个挤在人群的前面,一看到我就把手里的丝巾挥的跟五星红旗一样。

    我回头想跟王娇道别,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也就没再想别的,直直地向韩个个走过去。

    两人刚坐上车,手机里就提示有微信消息,我拿出来看的时候发现是王娇发了一个问号的表情。

    韩个个往我这边瞥了一眼说:“谁发的微信啊。”

    我忙着解释说是同事,大概是问我到家了没,顺手回了一个信息给她说:“女朋友来接我了,在车上。”并且把手机拿给韩个个看。

    她没看我手机,边开车边说:“不看了,反正你在外面给我勾三搭四的,就小心你的命根子。”

    说的轻描淡写,我听却背脊发凉,下意识地夹了夹腿,同时把王娇的微信名备注上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车子一个小时后就进入了我们那个小县城,韩个个没有在县城里停留,直接通过县城往我们村里开。

    一进家门,我妈笑开了脸,拉着韩个个的手跟亲生闺女一样问长问短,反而是我成了陪衬,只好自己把行李从车里拿出来往屋里拎。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韩个个就说还有事出来走了。

    这会儿我妈才记起还有我这个儿子,于是过来跟我说:“向一明,你跟我说实话,回来的时候有没给个个买礼物?”

    我犹豫着说:“太远了,车上人又多,不好带啊,不过我给她发红包了。”

    我妈劈手就给我一把掌:“你个傻儿子,人家闺女那么好,你这一年回来一次不能带大的还不能带小的?你懂不懂个人情世故啊?”

    我被弄的有点蒙圈,看着我妈说:“发红包不是一样嘛,干吗非要礼物?”

    我妈是气的都不知道怎么说我了,反身进到里屋把一个老旧的盒子拿给我说:“这个是以前你外婆留给我的,你明天一早就给个个送去,也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我扭不过她,只好把那个盒子收了起来,想着第二天怎么跟韩个个说这事。

    正在这时,手机里短信又提示有消息。

    竟然还是王娇,她给我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画面的背景是一片黑,她也穿着一套黑色的紧身长裙,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衬的更白晰,头发披散开来垂在双肩,尖削的下巴跟某一个电视名星像极了,尤其是那一对大眼睛,像是会放电一样,直直地看着我。

    我也盯着那双眼睛看,不知道为什么,越看心里越发慌,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看到美女产生的正常反应,可是当我想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的时候才发现,那里面好似产生一种吸力,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除了一直看,竟然已经做不出别的举动。而且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因为看的时间太长,我的头脑里面开始有一种“嗡嗡”的声音,跟几千只苍蝇这时候一起飞了起来围着我不停的转一样,转的我头晕,目眩,心慌,渐渐也觉得气短,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去找她,去找她”。

    正在此时,身上却突然被人拍了一把掌,一下子把我从那种状态里拉了出来,抬头看到一个人站在面前……。

03 三爷算命

    我一下子像从梦魇里出来一样,醒神的时候才发现浑身都出了一层汗,赶忙把手机关掉,给自己顺了顺气。

    我妈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算了,也不说你了,回来就好好休息,别光玩手机,坐两天车多累,明天还要出门呢。”

    躺回床上,但是心里非常迷惑,不知道王娇的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像是小说中的摄魂术一样,看一眼就能把人的魂给勾走了,我甚至不敢想如果不是我妈把我叫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第二天天一亮,就是年二十九了,我早上刚一起床,我妈就急慌慌地过来说:“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不服地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人家都是儿子回来了伺候的跟王子一样,我这刚进家就听你吵我。”

    我妈一点没犹豫,过来就又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什么王子,那是养猪,我这是把你当亲儿子才不忍看你堕落下去的。”

    我除了仰天长叹,根本不能理解中老年妇女这神奇的逻辑。

    我妈不失时机地又给我一脚说:“小小年纪,叹什么,饺子包好了,快给你三爷送去一碗,一会儿都凉了。”

    我连牙都顾不上刷就端着我妈盛好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往我三爷家里去。

    自从十三岁那年,我三爷把我从那身红衣服里救出来后,我妈已经把他当成我亲爷爷了。

    人刚到大门口就觉得院子里寒气逼人,本来也是冬天,到处都是冷的,可是我三爷家的院子里像是比别的地方更冷,是那种阴冷的感觉,不管穿多少衣服进去都会忍不住打个哆嗦,院子上面像张着一层无形的网,隔断了阳光照下去的温度。

    那棵大树依然在院子偏西一点,叶子已经落光,但是细密的枝条几乎遮住后面的房门,站在院子里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门洞,更让人觉得靠后的屋子里有种诡异。

    我绕着树向里走,在门口叫了一声“三爷”。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屋里应了一声,接着就看到我三爷出现在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三爷住在这里以后,声音就变成这样了,以前他的声音特别洪亮,听着就让人觉得中气十足,当然他声音变成这样也有人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就是自从我三爷来这里之后,并没有像以前村民们所说的那样重新开一个小卖铺,而是做起了相面算卦的营生。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没人相信,不过他也不着急,今天这家丢了东西,他给看看,明天那家有了婚丧嫁娶他也给瞅一瞅,时间长了,人们慢慢发现这老头儿好像对算命有两把刷子,我三爷也就顺理成章地从老光棍升级为老神棍。

    他一看是我来了,先怔了一下神,然后才招呼着我去屋里坐。

    我把饺子给他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三爷,天冷,快趁热吃了吧。”

    我三爷却并没急着吃饺子,两眼一直盯着我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一明,你最近遇到什么人了吧?”

    我有些尴尬地说:“昨天刚到家,从广东到咱这里咋还能不遇到人?”

    我三爷一听就摇起了头,神色慎重地说:“不对,你遇到了不好的东西。”

    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什么不好的东西?”

    三爷却没再跟我说,起身点了一根蜡烛,然后手里拿出一片黄纸,就沾着自己的口水在纸上画来画去,画完以后直接把黄纸点燃。

    看着那慢慢烧成灰烬的黄纸,他才轻轻出了一口气说:“没事了,你回去吧。”

    对于我三爷这种神神叨叨,我是不太相信的,不过我也不太愿意在他这里呆着,真心冷,坐在那里感觉心都要冻住了,从内到外整个透心凉,而且屋子里明明刷着白墙,却给人一种特别阴暗的感觉。

    走出屋门,我往四周看看,因为这几年农村都流行建新房子,我三爷住的这所房子四周都改建成了小两层或者三层的房,只有他这两间砖瓦房仍然没动,站在院子中间像是站在一个盆底一样,压迫感特别强,而且那个丁字路口时不时有车经过,有时候站在院子里都感觉那车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从我三爷家回去,我爸妈都已经在吃饭了,我没什么味口,就刷了牙后给韩个个打电话,约她今天见面。

    挂完电话忍不住又去翻微信,发现王娇的微信号竟然没有了,我翻遍所有聊天记录,联系人,都找不到,这让我非常意外,要知道我的手机一直带在身上,别说是没人会拿去,就是有人拿,手机上还有打开密码,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她的号不见了呢,我自己肯定是没有删的。

    想不明白,但是此事也没有办法恢复,只能暂时放下,去县城给韩个个送礼物。

    路过我三爷家门口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刚好也看到他在外面院子里站着,就停下电动车过去给他打招呼。

    他只轻轻摇摇手说:“赶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久了。”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问:“三爷,你咋知道我去找姑娘呢?”

    他一怔神,连忙说:“猜的,猜的,你快去吧。”

    我虽然此时没有再跟他说什么,但是见了韩个个,就忍不住把这事跟她唠叨了一遍。

    没想到这个霸道女总裁一听就双眼放光地说:“向一明,没想到你们家还有这样的神人,怎么我以前都没听你说过,你快带我去,我也要让他算一算。”

    我心里一万个后悔,但此时除了带她去,还是带她去。

    姑娘倒是随意,也不开车了,就跨坐在我电动车的后面,迎着冷风说:“向一明,你得再长胖点。”

    我问她为什么,她很有理地说:“长胖了好给我挡风,你看看你现在往前面一坐跟排骨似的,风还是一样的刮我的脸。”

    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停车,把自己脖子上的围脖拿下来给她围好,才看到她笑眯眯地对我做了个亲吻的唇型,然后小手一挥:“驾”。

    这就算启程了。

    回村以后因为我三爷家就在入村的路口,我就把车直接骑到他们院子门口,带着韩个个进去。

    一进屋就傻了眼,竟然排了好几个等着他算命的。

    韩个个把我拉到门外挤眉弄眼地说:“行啊,看着很一套呢。”

    我看了一眼屋里说:“这么多人,估计得算一会儿,要不咱们先去我家里,下午再来。”

    没等韩个个说话,就看到我三爷从屋里出来,看到韩个个就对她笑了笑,还微微欠了欠身子,吓的这姑娘也连忙弯了弯腰说“三爷好”。

    三爷直接看着我问:“一明,你们有事吗?”

    我忙拉着韩个个说:“也没啥事,就是她听说您会这个,想过来看看。”

    我三爷再次抬眼看向韩个个,这一眼时间很长,估摸着得停留一分钟的样子,然后他才像受惊了一样把脸转开,然后闭上眼睛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说:“我不能给她算。”

    我们两人几乎是同时问:“为什么?”

    但是我三爷却没回答,摆了摆手就往屋里走去。

    韩个个看着我问:“向一明,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给我算?”

    我无奈地回她:“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句话说完就看到韩个个已经转身,出神地看着我三爷的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不是我命不好,或者快死了呀,我听人家说,算命的都不给那些快死的人算。”

    我赶忙说:“谁胡说八道呢,就你这样的,不看着我老死你能甘心吗?”

    说完我自己先笑了起来,但是却没看到韩个个笑,她像着了魔一样,嘴里一直念叨着“肯定有问题”,然后就往我三爷的屋里走。

    我看拉不住她,也只好跟着她一起进去。

    那屋里的人有的就是我们本村的,看到我就微微点下头,然后把目光转到韩个个身上。

    韩个个此时是什么也不理会,直接走到我三爷面前,也不管他是不是正在跟别人说话,就直直地问:“三爷,那个,我是不是快死了?”

    屋子里人一听就都愣住了,怪异地看着她。

    我三爷也怔了一下神,但马上就平静下来说:“不是不是,你咋这么想呢好姑娘,木事的,快跟一明去他家玩去吧,我这儿冷。”

    韩个个却站着死活不动,似乎一定要在我三爷这里问个青红皂白。

    我三爷看一时劝不走他,只好把我拉到一边悄声说:“一明,这姑娘的命不是我能算的,她在我之上,不过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是要死了,你劝劝她快回去吧。”

    我纳闷地问他:“什么在您之上,难道她也会算命?”

    我三爷摆着手说:“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这也跟你解释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你先带她走吧,她不能在我这里留时间长,那样真的会对她不利。”

    事已至此,我只能强行把韩个个带出来往我家里拽,但是很明显她的心情很不好,连吃午饭都没什么心情,我把我妈那个旧盒子拿出来给她时,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说:“你先收着吧,万一我活不了,就送给你未来的媳妇儿,我也不拖累你。”

04 命里注定

    这句话差点把我眼泪给说出来,我一直觉得韩个个超级霸道,没想到真正遇到事的时候还是先为我着想,尽管她把事情想严重了,但是却感动了我。

    我安慰她说:“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你命太好,我三爷不敢算,要不咱有空,我陪你去哪儿的名山上去看看,说不定那里有什么大师可以算呢。”

    韩个个听我这么一说,眼睛就亮了,马上说:“好,一言为定。”

    当时我也就是说一说,安慰她而已,没想到大年初一的早上,天都还没亮,韩个个就给我来了电话。

    我从梦里被她硬生生拽了出来,情绪有些不太好,韩个个不知道是根本就没听出我语气的不好,还是直接忽略,声音兴奋地说:“向一明,快起来,我车马上到你家门口了,今儿人家都去山上烧香呢,咱们也去……。”

    到我们两人都坐进车里,我才看到天空慢慢出现一点灰色,有些无奈地说:“烧个香至于去这么早嘛,这大年初一呢,还不让人睡个懒觉。”

    韩个个没说话,眼睛盯着前方,神色严肃。

    我有点意外地问她:“怎么了你?”

    她的眼睛仍然没有看我,声音却沉着许多地问:“向一明,你知道我们家为什么搬出咱们村儿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本来我们两人从光屁股就一块玩起来的,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韩个个家突然就搬到县城里面去了,当时全村传的最多的是他们家发了财。

    我记得小时候我也问过她,但是并没有问出结果。

    韩个个顿了顿,侧脸看我一眼说:“我那天在三爷家里算了命回去,就把这事跟我妈说了,你猜她怎么说?”

    这跨度有点大,我以为她接下来要跟我说搬家的事,竟然一个掉头就又回到了三爷算命的事上,于是就把身子往车座上靠了靠,随意问了一句:“怎么说?”

    韩个个白了我一眼说:“你猜。”

    我有点气结,看着她说:“我怎么猜的着,你妈要说什么话我怎么会知道?”

    韩个个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腾出来就给我一拳。

    以为她只是闹着玩的,结果她打完以后自己就“唔唔”地哭了起来,吓的我不轻,赶忙让她把车停靠在路边,小心地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韩个个只是哭,一直哭到气都有点上不来了才红着眼看着我说:“我妈让我跟你分手。”

    这次换我想哭了,吃惊地看着她问:“怎么回事这是?”

    她抓起一把纸巾就按到自个儿的脸上,胡乱擦了擦才说:“我妈说我小的时候就有一个老和尚给我算过命了,说不我不能住在咱们那个村,也不能跟你结婚。”

    我这心脏都给她整出病来了,乍一听她这么说,刚才紧张的心情一下就落了下来,看着她问:“这个你也相信?”

    韩个个朝着我点头,嘴里含糊地说:“相信。”

    我白她一眼说:“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事业接班人,怎么连这个都相信,不定那个时候那老尚饿急了,扯一个谎骗些吃的,还唬你们一辈子了?”

    韩个个听我说完,怔怔地看着外面渐渐由灰白变成阴沉的天空说:“可是他还给我妈一个东西,说是我命里注定是孤身,不能跟别人结婚的。”

    我忍不住瞟了韩个个一眼说:“电视剧看多了吧,这都什么理论呀,还命里注定?老师教给你的知识都忘了?那什么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本来是想逗她笑一笑,缓解一下气氛,赶紧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但是韩个个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不问问他给我们的是什么东西?”

    好吧,既然这么说了,我只好跟着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韩个个从我身上把她的包拉过去,一顿翻找,从里面翻出一个弹珠那么大的珠子,鲜红色的,特别好看,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盯着那个珠子问:“这是不是宝石呀,看着有点值钱吧?”

    韩个个把那颗珠子拿到眼前又仔细看了一遍才说:“不知道,应该值一点钱吧,所以那个老和尚应该不是没钱吃饭出来骗人的。”

    全特么是套路,我已经哑口无言了,只能等着韩个个往下说。

    她倒也没有拘着,见我收起了玩笑,就把那颗珠子重新装回包里,把车打着火,边慢慢往前开,边说:“我妈说,那时候我才三四岁,有一天一个老和尚从我们家门口过,一见我妈就停了下来,一脸喜色地给我妈搭讪,我妈本来以为是好事,就把他让到屋里,结果老和尚在屋里寻摸一圈,然后指着我就说我是一个什么什么地方的人,反正不是咱们正常的地球人吧,活到十二岁就要被收回去,这一说把我妈吓的不轻,赶忙问他怎么办,后来他就拿了这颗珠子给我妈说,这个可以保佑我活下去,但是条件就是一辈子不能嫁人。”

    我像听故事一样听她说完,随口问了一句:“如果嫁人会怎么样?“

    韩个个极其认真地说:“不但自己会死,还会害的别人家破人亡。”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老和尚也太狠了吧,这话也敢乱说。”

    韩个个等我发完牢骚才接着说:“本来我妈也不信,因为当时也说了让我们家搬出村儿呢,我们也就一直没搬,直到我八岁那年开始生病。你还记不记得我上二三年级的时候整天的生病,一个学期也上不了几回课,天天休学在家,后来我爸妈没办法才匆忙搬到了县城里。”

    这么一说,还真是煞有其事,我心里虽然有些不服,但是如果韩个个说的是真的,事情也好像真有点蹊跷。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韩个个才侧脸问我:“向一明,你想什么呢?”

    被她一问,我突然想起我们今天出来的目的了,于是问她:“既然你已经信了小时候算命的说法,那为什么还要让别人给你算?”

    韩个个轻描淡写地说:“大概是为了印证吧。”

    我问她:“印证什么?印证那个老和尚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点了点头说:“向一明,这世界上的事死结的少,没解决的办法可能是人们还没找到,那老和尚说我不能结婚,可是我一定要嫁给你,所以我要印证他话里的真假,然后找到破解的方法。”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皮肤紧崩,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嘴唇随着她声音跳出来而一动一动的,然后是紧闭,像一尊雕塑,给人一种神圣和**。

    我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韩个个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雪花,开始很小,后来越飘越大,一朵一朵的像棉花絮一样。

    路也开始湿滑起来,我劝韩个个说:“下雪了,这个样子上山很容易出事,咱们改天再去吧。”

    她话都没说一句,眼睛紧盯着前方,除了更小心地驾车外,像是别的都跟她没关系一样。

    我们一直走到离我们家有几十公里的一座山脚下,这时候雪已经把地面给铺白了,但是很奇怪的是这条上山的路上竟然络绎不绝的人还在往上走。

    他们大多是把车开到山下的临时住的人家里寄存起来,然后背着包步行往山上走。

    韩个个把车放在一家小饭店的停车场里,给了看车人二十块钱,又从他那里领了一个牌子后,就拉起我的手往上山的路上走,边走边说:“这个事情一定得解决,我昨天听我妈说了以后,就决定无论如何要找到解决的方法,不然还真听那老和尚的把自己当成尼姑。”

    我仍然不想冒雪上山,尽管像这样的山都经过人工处理,山路上也都铺着阶梯,但是这个雪势却是越来越大,会下到什么程度谁也预料不到,所以就回她说:“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咱俩现在都还小,再等几年也没关系。”

    韩个个把大眼一瞪看着我说:“你们村像咱这么大的,都有孩子了,还不着急啊。”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儿像韩个个这么恨嫁的,所以竟然被他说的接不上话,只能绕到天气上说:“可是你看这雪,万一一直这么下下去,咱们一会儿山都下不来。”

    韩个个一听我这么说就怒了,甩开我的手说:“向一明你什么意思啊,合着你是不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才百般阻止我?这点雪算什么,你没看还有那么多人都在往山上爬吗?再则说了,就是今天回不来,那山上不是还有庙吗,咱们在庙里住一晚上又怎么了?”

05 请童子

    这一顿抢白,直接就把整哑巴了,赶快重新把她的手拉住,二话不说往山上走。

    还真给韩个个说着了,到我们给各路神仙上完香添完灯油钱后,雪已经下到一寸多那么厚,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看着下山的路上一片苍茫,我心里想着可能今天真的要住在这庙里了。

    韩个个倒是不着急,她还没找到可以算命的地方,正兴致盎然地拉着我一间间挨个找。

    其实这座山并不算高,而且庙宇也只是在半山腰,散散落落地建了很多间房子,完全是为了参观和烧香拜佛准备,并没有传说中神山古庙的神秘感。

    我有些不满地说:“这地方也不做个地图,人们一上来该去哪儿直接就能找得到多方便。”

    韩个个笑着说:“这么点大的地方就转烦了,显然是没有诚意,神明也不用再为你那点小事费心了。”

    我发现我只要一说话,准能被她制的死死的,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她倒是一脸乐呵呵的,只顾拉着我继续找。

    最后我们终于在离这些庙宇有点远的一个独立的小院里找到了一个抽签的地方。

    那个小院不大,分前后建了两所房子,前面供着神相,后面就是抽签。

    我们得先去后面的房子里交十块钱,然后领一个签筒,再拿到前面的神相前,跪下来三叩头,然后在神相面胶摇签筒,直到有一直签子出来为止,最后再拿着摇出来的签去到后面一个专门解签的屋子里,请教大师解。

    韩个个一看这个就跟充了鸡血一样兴奋,一眼没看出她就拿着两个签筒回来了。

    把其中一个塞到我手里说:“向一明,咱俩一人摇一个去。”

    我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只好又跟着她往前面的大殿里走。

    前面一拔刚摇了站起来,韩个个就拉着我往神相前面跪,我被她扯的实在没办法,只好在她旁边站住,刚想下跪,腿却像抽筋了一样,或者说不是抽筋,因为并不疼,只是弯不下去。

    我弯腰按着自己的膝盖,也侧脸看着韩个个说:“我腿打不了弯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我,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己转头叩了头就开始摇签。

    我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一侧等她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一次摇出来很多根,就是摇半天一根也出不来。

    后面等着摇签的人已经有些急了,有几个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

    韩个个脾气本来就爆,来来回回几次摇不好,她就生气了,直接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站起来就走,却被一直站在神相旁边的一个尼姑给拦住了。

    那个尼姑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头上戴着同色的僧帽。

    她拦住韩个个后,声音温和地说:“施主,这签不能这么抽,这样抽了也没有意义了,既然老神仙无意让您摇中签,您还是放下吧。”

    韩个个咬了咬牙,应该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吭声,把签筒塞到我手里,声音硬硬地说:“放回去吧。“

    我领命去放签筒,再转回来的时候,韩个个竟然跟那个尼姑聊了起来。

    没走过去,远远地站在殿外的廊檐下,看着仍然没有停下来的大雪不断地从天而降,落在墙头,落在树梢,落在地上,那种无声的沉静给这样的庙里增加了一些平和,比起里面的热闹反而更让人心宁脾静。

    正在我为这样的雪景感叹时,眼睛无意间扫到院子外的一棵老树上。

    那上面正有一张类似于人的脸也正在看着我,见我转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就不见了。

    我眨了一下眼,不太确定刚才看到的是否真实,因为我再重新看的时候除了被雪压着的老树枝桠,那里什么也没有,透过树枝看到远处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整个庙宇外面的空气里似乎都充满着压抑的感觉。

    回身进去想叫韩个个快点出来,趁着天还早我们好一起下山。

    可是进到大殿却怎么也找不着她,只好再往后面领签解签的地方去,转了一圈仍然不见她的人。

    心里这时候已经有些慌了,她肯定是没有出门,因为我一直就站在廊下,眼睛也没离开过小院的大门口,稀稀落落有几个人进出,我都会看一眼。韩个个身材高挑,五官和打扮都很时尚,别说是我认识她,就是不认识她,这么一个人从门口过也能一眼引起我的注意。

    那她又会去哪里?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慌忙拿出电话给她打,可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连着打了几次都是一样。

    再次反身在小庙院里找了一圈,仍然不见人,那个神相前原来跟韩个个说话的尼姑也不见了,新站在那里的是一位面色苍老,身形弯曲的老人。

    我向她打听那个原来的尼姑,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只顾着把香案上的香烛一根根点燃,然后插在香炉里。

    出了门又给韩个个打电话,却是已经关机,我身上“刷”一下冷汗就出来了。

    这荒郊野外的,一个女孩子突然不见了,既是在这庙里也让人生疑。

    连走带跑的把所有庙宇都找了一遍,中间滑脚摔过好几次,衣服上到处是泥,但是我顾不了这么多,眼下必需要尽快找到韩个个。

    当我第二遍又转回到那个摇签的小院时,大殿里已经没有香客了,那个老尼姑仍然在收拾香烛。

    我看了一眼,正准备出去,却听到老尼姑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本是无缘,何必相见。”

    心里一阵恼火,去你大爷的,就是再无缘,我能把一个女孩子扔到这荒山上不管?

    不过这老尼姑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韩个个的去向她一定是知道的,于是也就收住了往外走的脚,转身走到她身边说:“师傅,我们是一起来这里烧香的,一个女人孩子不见了,谁都着急,您是修行的人,心里也善,请给个指示呗。”

    老尼姑回头看我的时候,竟然让我心里一惊,那眼睛哪里是一个老人该有的,就是现在天天熬夜的年轻人都不一定有这样的精光,而且眼珠黑白分明,像一眼就能洞查到人心一样。

    也就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手指轻轻往大殿外一指。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出去,正看到韩个个举步往小院里跨。

    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拉着她问:“你刚才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

    韩个个默不作声,直等到我发泄完愤怒才轻声说:“对不起啊向一明,我就是刚才跟师太一块去拿了些东西。”

    我看着她问:“拿什么东西?”

    韩个个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才又小声说:“我说了,你可别骂我啊?”

    她这么说,倒真是让我更奇怪了,平时都是她霸道,哪有我骂她的机会,偶尔有一两次把我惹火了,吵她几句,马上就能双倍奉还,哪还有这么低声下气跟我说话的。

    韩个个见我不说话,就慢慢地把自己随身挎着的包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子。

    我盯着那个小木盒子看,不知道里面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韩个个似乎也没有打开的意思,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就又装回包里。

    我眼疾手快地一把从她手里拿下那个盒子,嘴里说着:“这什么玩意,给我看看。”

    她抢了一把,扑了空,也就没再说话,低头站在那里。

    这盒子的外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普通的木头,甚至有些旧,连上面的油漆都有些驳落,但是却在开口处贴着一张黄色的纸条。

    我看着韩个个问:“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贴个封条?”

    韩个个有些扭捏地说:“那师太说我命里犯阴,所以今天才摇不出签,让我请一个童子回去养着就好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我也越听越悬乎,又看了一眼那个盒子,正要打开,韩个个却拦住我说:“不要打开,那个符一去掉,童子就会出来的,第一眼看到谁就会认谁做主人。”

    我一听这话,就问韩个个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童子现在还不是你的?”

    她犹豫着说:“我是付了钱,但是要回到家打开的时候他才认我。”

    听她说完,我立马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然后快速的把那个盒子往远处的山谷里扔去。

    本来以为韩个个要跟我发火,但是她却始终站着没动,见我扔了也只是惊呼一声,便什么都不说了。

    倒是弄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走回来跟她道歉说:“这个请童子什么的,我听人家说并不好,等下了山咱回去问问别人再说,如果没啥事,你想养了咱们再来。”

    韩个个抬头看着我说:“我其实也觉得不好,就是那时候被那个师太说迷糊了,就拿了一个,既然你扔了,那就算了吧。”

    我心里也舒了一口气,能这么想就好了,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便拉着韩个个往山下走。

    可是没走多远,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韩个个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凉,我一开始以为是冻的,但是我握着好一会儿都没有一点要热的样子,当我回头看她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

06 夜宿古庙

    只见韩个个的脸色一片苍白,连嘴唇都成了白色。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就两眼一翻往下倒去。

    忙着把她搂在怀里,四下张望,山上山下竟然没有一个人了。

    雪仍然在下,远近的山头上都成了白色,我们来时的路上也早就被大雪覆盖,周围一片死寂,我已经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了。

    一手扶着她,先把她身上的包挂在我身上,然后抱起她就往山下走。

    我必须在天黑以前赶到山下,才可能找到救她的办法,现在时间比什么都重要,我除了尽量加快自己的速度,没有别的办法。

    弯弯曲曲的路在这个时候变的异常漫长,那些散落的庙宇都建在路的两旁,当我走到最近的一所庙前时,从里面走出两个尼姑,她们看了一眼我怀里的韩个个,转身就走了,一点也没有出家人的慈善。

    我也没想着要搭理她们,只管拾步而下。

    也只走出几步,本来走开的两个尼姑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其中一个站定问我:“施主,您这位朋友是怎么了?”

    我匆匆看她一眼说:“晕过去了,大概是病了。”

    那尼姑一听就折反回了身,走过来用手撑着韩个个的眼皮看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用拇指掐她的人中位置。

    足足掐了有半分钟,韩个个才慢慢转醒,但是却并不能下地走路,虚的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那两个尼姑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是不是饿的了,要不扶去庙里喝点热水?”

    被她们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们从早上出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中午那会儿正忙着找韩个个呢,哪有心思去吃饭,到现在天都已经快黑下来了,才觉得肚子的确饿,于是跟着两个尼姑又向路边的一个小庙院里走。

    这间庙院应该是专供吃饭的食堂,除了正殿里放着一尊灶王爷的神相,别的都没有。

    我跟着两个尼姑直接绕到后院,便看到一溜排开的几间屋子里有烟冒出来,飘散在白色的世界里倒是显着有些温暖。

    进到一间屋里,尼姑把一张垫着厚厚棉垫的椅子拉开让韩个个坐进去,顺手从桌子下面拎出一个保暖壶,把原本扣着桌子上茶盘里的杯子拿起一个倒水进去,然后跟我说着稍等会,两人就又一同出去了。

    我把那个装了热水的杯子端起来,慢慢放到韩个个面前,看着她脸色并未好转,就轻声说:“来,先喝一点水,热乎一下可能就好了。”

    韩个个也小心地把嘴唇往前凑了凑,尝了一口,马上就皱着鼻子说:“好烫。”

    我只好又从茶盘里拿起一个杯子,两只来回倒腾着以让水快些变凉。

    正专心看着热水从一个杯子倒进另一个杯,韩个个突然叫道:“向一明,你看那是什么?”

    我抬起头先就看到一脸惊恐的韩个个的脸,顺着她的眼神在屋子的后墙上竟然看见一个窗户,是那种老式的木制小窗,上面蒙的透明的塑料窗布,这个时候窗布上清晰地印着一个人的脸。

    那张脸似乎也在往窗户里面看,与他对视的时候,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从眼神里摄进来的冰冷。

    韩个个已经抱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怀里,身体抖个不停,连热水不小心洒在她身上都没有感觉。

    我心里虽然也很害怕,但是看到韩个个这个样子,就只好撑起男人的脸面,安抚她说:“没事的,可能就是一个什么东西的影子?”

    韩个个一听就更怕了,两眼惊恐地看着我问:“什么东西?”

    我解释不了,结结巴巴地说:“大概可能也许是雪凝固在上面了吧,不管那么多了,你先把这热水喝了,咱们现在就下山去,赶快离开这里再说。”

    韩个个又朝窗户那里看了一眼,接过我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借着我手臂的力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咱们走吧。”

    我也没再多说,半抱着她往门口走去。

    人刚出了门口就看到先前的两个尼姑手里端着托盘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向我们走来。

    见我们出来就急走几步迎了过来说:“等急了吧,进来吃饭吧,这会儿还都热乎着呢。”

    韩个个手上用力,示意我快些走,我也并不想多停留,于是跟那尼姑说:“师太,我们还是先下山吧,去山下吃,要不一会儿天就黑了,怕走不了。”

    那两个尼姑对看了一眼,然后才问我:“你确定要这个时候下山?”

    我连忙点头,甚至连话都不想再多说,护着韩个个往前殿的小院门口走。

    虽然我没有回头,但是能感觉到那两个尼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们两个消失在转弯处。

    低头看了韩个个一眼,她也正抬头看我,忍不住又把她抱抱紧说:“咱们走快点,争取天黑前到山下,只要下去就好说了,那里饭店什么的都有。”

    韩个个“嗯”了一声,脚步也跟着急了起来。

    我们出了这个小院落向山下走了连一百米都没有,突然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怪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朝着韩个个我们两个就劈头盖脸的上来了,只这么一下,头上身上,包括衣领里就全部都灌成了雪,顿觉一阵冷。

    韩个个虽然平时显的霸道,但毕竟也是女孩子,这时候声音里都带着哭意了:“向一明,我好害怕。”

    我一边帮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说:“没事,我用衣服包着你,咱们快走。”

    话音刚落又一阵风起,接着又把雪卷起来向我们扑打过来。

    我骂了一句:“特么这雪还长了耳朵和脑子了,能感应咱俩说的话不成,偏不信邪”,拉着韩个个接着往山下走,结果因为匆忙脚下一滑,跟着两个人就往小路旁的下山坡里摔去。

    韩个个失声尖叫,我也吓的不轻,紧紧抱着她,把她头护在我怀里,心里计算着,这山也不是太高,加上有雪,既是滚到山下应该也不会受很大的伤。

    不过,我们只滚出几米远就被坡壁上的树木给拦住了。

    明显是计算有误,爬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疼,韩个个这时候也已经吓的只剩发抖了,眼睛惊恐的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着四周。

    雪仍然在无声地下着,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这个时节本来就昼短夜长,按这个估算,过不了半个小时就会完全天黑,那些雪映回来的白没有起到亮的效果,反而给人一种诡异的惨白。

    除了不远处庙里发出微弱的光外,整个山上都像被一种死气笼罩着。

    我把韩个个脸上的雪擦掉,又帮她理了理已经乱了的头发,保持镇定地说:“亲爱的,这样下山太危险,要不咱们就在这庙里住一夜,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韩个个半天没出声,我也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能借着坡里的树枝弯腰向上爬,每爬前一步就停下来把韩个个也拉上来一步。

    两人回到小路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森森白雪像一张张开的网包围了远近所有东西,也包括我和韩个个。

    两人衣服现在都湿了,站在这样的雪地里冻的牙齿直打架,往山下看,除了白,什么也看不到,那原本并不太长的爬山之路此时像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韩个个垂头丧气,此时没一点精神,本来就少气无力,现在更是连站都站不稳,两手死死抓住我的衣服。

    我把上衣扣子解开,半包着她,尽管这样,她还是抖的很厉害。

    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却听到身后有人“阿弥陀佛”一声,转身就看到一个尼姑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貌,但是从身形上看似乎年龄并不大,见我转过身去,那尼姑又把双手合十在胸前“阿弥陀佛”了一句才说:“施主,天晚了,不如在这里歇一宿,明早再下山。”

    我低头看怀里的韩个个,此时真不适合再继续赶路,只好对那尼姑说:“那麻烦师父们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跟着尼姑向着另一个小岔路走去,也就几米远就进了一个宅院里。

    这里大概是专供香客住宿的,分前后两院,除了院子中间的两排房子,在东西院墙也建着一排住房。

    看这情形应该平时在这山里住的人挺多的,但是今天既是大年初一,又下这么大雪,所以很多房间都是黑洞洞的,没有亮光大概就预示着里面根本没有人。

    那尼姑带着我们两个一直走到最后面一排,打开其中的一间房子说:“今天人少,你们住在这里吧,暖和,床上有电热毯,房子里也可以烧热水,如果实在冷,院子里有柴,可以在屋里燃个火堆的。”

    我忙着说了谢谢,看到房间的桌子上竟然还放有食物,也就没再说什么,只等那个尼姑吩咐完出去,再去弄些热水和吃的。

    她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把韩个个先安顿到了床边坐下,于是送她到门口,再次说了谢谢准备转身进屋,那尼姑却又叫住我说:“施主,晚上早些休息,如果听到外面有人喊门或者敲窗,不用理会即可。”

    说完没等我再问,转身向外走去。

07 不要走

    我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但是很明显这个是在暗示晚上这里是不平静的,于是走到院子里看到院墙的东北角里码着一堆柴,就跑过去抱了一些到屋里。

    来回两三次才抱的足够多,然后把门赶紧关上,从里面插好,又回头把床上的电热毯也插上,拉开被子,让韩个个先把外衣脱了,包着被子坐在床上。

    我坐上一壶开水,然后把屋里的柴点着,先把她的衣服搭在椅子背上烤上。

    水烧开以后,从桌子上拿了一只碗,用热水先烫了一下后才给韩个个倒了半碗凉着。

    这时候屋里的温度已经慢慢升了起来,刚进来时的寒气因为火堆和人气逐渐被驱散,我把自己已经湿的外套也脱下来搭在另一把椅子背上。

    试了试水温就端起碗喂韩个个喝。

    自从上到这个山上后,我觉得韩个个变的特别奇怪,她平时体质很好的,是人们眼中实打实的女汗子,别说是扭个矿泉水瓶子,就是扛煤气灌都不带脸红的。

    我有时候惧怕她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我是男人自然不能动手打她,而她打起我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一出手准能让我哭爹喊娘的,而且像扳手腕什么的还不准我赢。

    可是现在我们两个基本经历同样的事,我自己感觉虽然也是又饿又累,但是并没有到承受不了的地步,可是反观她却已经失魂落魄了。

    看着她把一碗热水喝下去,脸色也好了一点,就把桌子上袋子里装的小面包拿起来看了看日期,还都是新的,就给韩个个拿了一块。

    自己也倒了一碗水,拿起小面包吃起来,边吃边添着火堆,以保持室内的温度。

    两个人吃了一些东西又喝了热水,肚子就没那么饿了,精神也随之好了一些,韩个个看着我说:“向一明,对不起啊,今天要不是我,咱们也不会困到这里来。”

    我笑着说:“这哪是困这儿了呀,你没看咱们住的这房子,都是供那些平时来烧香的人住的,你说咱俩平时上班,也没空来,趁现在也来感受一下山上不一样的空气,净化一下心灵。”

    对,我这纯属安慰韩个个,也算是安慰我自己,在这样又冷又寂的环境里,我们得保持乐观。

    她听了我的话,果然扯着嘴角笑了笑,轻声说:“真希望那个老和尚是胡说的,那么今年过完年咱俩就可以结婚了。”

    女人的脑袋你永远不知道在转什么,我也不想猜韩个个为什么此时会再提起这样一个话题。

    把外套来回翻着烤干以后,就把裤子和鞋也都拽下来烤,回头看韩个个还包在被子里,就把她的鞋也拿过来一起支在火堆旁。

    拿手机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于是也坐到床上去。

    韩个个忙着把被子匀给我一些,然后顺势就靠在我怀里。

    我们两人虽然谈恋爱那么多年,但是真正肌肤接触的却很少,平时最多的也是拉拉手,偶尔亲密一点的也就是亲一下脸颊什么的,说的话露骨但是行动却很保守。

    我也是二十多岁身体正常的大青年了,平时岛国小电影也偷看一些,对于男女之事心里也是痒的不行,如果不是韩个个抵死不从,一定要等到结婚才那啥,早把她给办了。

    现在一看她自己主动靠了过来,我自然不能憋着,忙用双手把她搂紧,嘴也不由自主地往她脸上贴。

    韩个个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经历这么多事被吓的了,还是这样的气氛让她也放松了下来,竟然也用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开始回应。

    我一个激动,顿时就觉得身下如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去扒拉韩个个的衣服。

    冬天穿的实在是多,而且为了保暖都是套头高领的衣服,连裤子都是紧身的,脱着都费劲,再者我也是新手上路,忙的一头汗,竟然连她的身体都没碰到。

    正懊恼着怎么不能像片里一样闪一个镜头就坦诚相对时,却听到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我正要开口问是谁,韩个个的小手却一把捂住我的嘴,小声说:“别说话,那个师父走的时候不是说不让我们理会外面的声音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立马就紧张起来,身子也像瞬间被人泼上了一盆凉水,脑子从一片“污”里清醒过来。

    轻手轻脚下了床,把衣服都拿到床边,示意韩个个也快速穿上。

    我心里是有些担忧的,白天两次看到那张似脸非脸的脸,像警钟一样挂到我脑子里,我们必须马上做好准备,如果真有什么事,不能就这样往外跑,那不被吓死也得被冻死。

    看着韩个个把衣服都穿整齐后,我悄悄往门边移动了一下,侧耳细听那个声音,可是却什么也听不到。

    外面的雪不知道是否已经停了,静寂的像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正在我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的时候,却突然被韩个个的一声低叫吓的差点没坐在地上,转头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却盯着我身侧的窗户。

    窗户上现在什么也没有。

    我快步走到韩个个跟前,俯身轻声问她:“怎么了刚才?”

    她声音里带着颤音说:“我刚才又在那窗户上看到了人头。”

    我再次回头去看,仍然什么也没有,倒是这个时候那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韩个个马上警觉地看向我。

    此时我心里也很乱,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很快想到那个尼姑走时说的话,于是也就故作平静地坐到韩个个身边,不去理会那些外面的声音。

    韩个个本来就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况且最开始还是她提醒我的这个事,所以这时候虽然她也一脸的惊恐,但是却已经不再出声,也静静地靠在我身上。

    很明显两人的神经都是紧崩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不停的在门和窗户间看,火堆上发出的轻微声响都会吓的心跳慢上一拍。

    可是外面敲门的声音却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不像是在敲,而在用力拍。

    屋里本来就有些昏黄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火堆吹的几近熄灭,阴冷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韩个个抓着我手臂的指甲已经掐进肉里,但是她自己一点没有感觉,仍是死死地抓着。

    我知道现在做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吓的两人惊慌失措,所以在站起来前爬在韩个个耳边轻声说:“我去添点柴,你在这儿等着我。”

    韩个个紧张地朝我摇摇头,手还是抓着不放。

    我只好慢慢把她一起带起来,两人都坐在火柴旁的小椅子里,一手揽着她,一手给火上加柴,但是眼睛始终没敢离开门和窗。

    门是木头做的看不到外面,但是窗子是玻璃,当敲门声又一阵急响以后,突然就看到像是有两个人影在窗边晃头,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在外面喊:“开门,开门,我们要进去。”

    韩个个一头扎到我怀里,再不抬起来。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担心外面的人随时会破窗而入,那一层薄薄的玻璃,只要一根木棍就捣得粉碎。

    可是始终没有,外面似乎越聚越多的人,不停地在交谈着什么,拍门的声音也在,后来竟然连窗户这边也发出了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用指甲划玻璃,声音刺耳尖利,听的人心里一颤一颤,特别想吐。

    我被吵的特别烦躁,几乎想站起来直接打开门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过躲在屋里自己吓自己,但是韩个个把我抱的死紧,连眼睛都不睁,浑身发抖。

    也许人有一个麻木期,被这么折腾了一两个小时后,心里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知道他们不会进来,我把韩个个扶起来,重新倒了一碗水给她。

    水现在已经是冰的了,韩个个也不愿意喝,我喝了一口立时觉得一股凉意从头直窜脚尖,头脑也清醒许多,一提神朝着外面就吼了一句:“滚蛋,特么大半夜的吵什么。”

    说也奇怪,这么吼了一句后,外面的声音像是被拦腰切断一样,一下子就全没了。

    我不明所以,不过看到韩个个好了一些,心里还是很高兴,又把柴添了一些到火上,把火头拢旺了,两个人也不在去床上坐着,只围着火堆等天快些亮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已经坐的非常累,但是仍然没有一丝睡意。

    因为外面的声音再没有响起,两人也放松了许多,偶尔会小声地说几句话,但是兴趣缺缺,脑子里始终像梗着一片阴影。

    凌晨六点多的时候,窗外才有一丝亮光透进来,不知道是天亮了还是雪照的。

    庙外面广播里响起颂经的声音,辽远悠长。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重新坐上一壶水,然后去打开房门。

    一股凉意跟着扑进屋里,同时也让房里的空气清新不少,雪已经停了,堆积在下面的有一尺来厚,盖住了地上的泥泞和所有脏污,到处都是白的。

    我举脚正要出门,却突然发现廊沿下的地上好像被利器划过一样,而且划的有些规律,忍不住歪着头去看,竟然是标准的草书,三个字“不要走”。

08 本是凶宅

    韩个个这时候也站了起来,过来问我看什么。

    我怕她看了再害怕,就掩饰过去说没什么事,反身进屋等着水开了先倒了两碗两人喝下,身子顿时就暖了许多。

    听到门外有响动时,我跟韩个个一起往外面看,发现是庙里的尼姑都已经起来,正拿着扫帚铁锹在清扫地上的积雪。

    我转头寻问韩个个:“咱们也去给她们帮忙吧?”

    见她点头,两人就一起往外走,抬脚的时候下意识地又往地下看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那些尼姑也看到了我们,“阿弥陀佛”地打了招呼问过好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我拉着韩个个踩着积雪向她们走去,边走边说:“师父,我们帮你们扫点吧。”

    一个尼姑把铁锹递给我说:“院子里先不铲,只要把路铲出来就行了。”说完转身向外面走去,边走还边说:“我去打扫别的院。”

    留下来的那个尼姑看样子很小,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默默地把前面铲过的地方再用扫帚扫干净。

    我用铁锹接着把路上没铲完的雪往两边铲,韩个个只跟在我身侧,那个小尼姑也没说话,安静地做着她自己的事情。

    忙活一阵子还出了汗,我就把外衣脱下来递给韩个个说:“你去站在廊沿下吧,我把这边路清出来,咱们就下山去。”

    那个小尼姑听到我说话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慌忙低下头去。

    我心里对昨晚的事情奇怪,所以就想跟小尼姑搭讪,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于是问她:“小师父,这山上一共有多少间庙院啊?”

    那小尼姑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才斯斯艾艾地说:“不算吃住的有九个院。”

    我顺着她的话头说:“那不是也要打扫好久吗?往山下的路要打扫吗?”

    小尼姑说:“要的,现在就有师傅们在清扫了,再晚点可能还会有人上山呢。”

    我有些惊讶地问:“这么大雪也有人来吗?”

    小尼姑声音平淡地回我:“你们不是也下雪天来的吗?善念不分天气的。”

    这话说的我有些脸红,就只好转了一个话题说:“看着你年龄也不大,怎么就来修行了?”

    小尼姑显然对我的问题有些反感,没有回答,低头用力的扫地。

    我本来也是顺口一问,见是这样赶忙道歉,心里有些郁闷,这还没问到正题呢就把人给得罪了,估计接下来就是问了她也不说吧。

    正想着,那个小尼姑却自己开口问我:“你们昨晚休息的好吗?”

    我正想怎么把这事委婉地问出来,站在不远处的韩个个就接上话说:“不好呀,一夜都没敢睡,老是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好像很多人一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留心观察那个小尼姑的表情,发现她的脸色连动都没动一下,似乎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那我也就不保留了,顺着韩个个的话问:“对呀,小师父,这个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尼姑语气仍然很平淡,扫着地上的雪说:“正常的呀,没听过别人说有庙的地方都有凶吗?庙院盖在这里就是为了镇凶,只要你不出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惊诧地问她:“您的意思是说,这里也是凶宅?”

    那小尼姑看了我一眼,波澜不惊地说:“算是吧,你们昨晚没出来吧?”

    我连忙摇头,但是对于呆在这里已经很不安了,所有的恐惧在得到验证后会显的更让人忐忑,于是匆忙把剩下的雪铲完,拉着韩个个就往山下走。

    果然如小尼姑所说,下山的路早已经有尼姑清扫出来,我们下山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们拿着工具从山下往上走,见到我们都停住脚步,把手放在胸前念“阿弥陀佛”。

    我们也匆匆回礼,但是脚却没停,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到了山下绝望再次产生,因为山下的雪没人去铲,这么厚的雪我们又怎么能开车离开呢?

    山下的那些小旅馆和饭店本来都是服务路上来往和上山的人,这样的天气,自然是没人出门,他们也都把店门关着,上午九点多了都没有开的。

    我和韩个个看着被雪埋起来的车,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一个人影从远处步伐艰辛地往这边移动,走近了才看到原来是昨天看车的大爷。

    大爷也很快认出了我们,看了一眼陷在雪里的车说:“你们等着。”

    说完就走到小饭店前拿出钥匙打开卷闸门,很快他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扫车用的大刷子。

    我忙上前两步接过他的刷子,笑着致谢说:“大爷,我自己来吧。”

    大爷倒是一个开朗的人,接着话说:“别叫我大爷,现在骂人都是你大爷他大爷的,我听着别扭,这里的人都叫六叔。”

    因为是笑着说的,我也当是个玩笑,随即改了口叫了一声六叔,接下来六叔就跟我一起把车上的雪都往下扫,扫完以后还从店里拿热水来帮我擦了玻璃和反光镜。

    两个人在打扫的过程中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六叔说:“你们要是昨天下来,估计还能走,今天可难说了,这雪厚,就是把车弄干净了也上不了路。”

    我回他:“也是想昨天下来的,但是被事情绊住了,就只能住一夜,你看这大过年的在外面也确实不太合适。”

    六叔看了我一眼,又朝着山上看了看才接下去说:“看你这么年轻人,年龄不大说话还挺好的,我就跟你多说几句,你们昨晚住在山上没发生什么事?”

    我心里有狐疑,但此时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对六叔合盘托出,于是一时没有接话。

    韩个个因一直站在旁边看我们忙活,不劳动就更容易冷,她不停地走来走去,跺脚取暖。

    六叔看了韩个个一眼,往我这边靠了靠说:“你这朋友可是看着不太对劲。”

    一说到韩个个,我立马就提起了神,赶忙问他:“她怎么了?”

    六叔这时候反而端了起来,看着我说:“我说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是瞎胡说骗你的?”

    我其实心里也有这样的顾虑,毕竟跟他不熟,算是萍水相逢,突然跟我说这样的话,确实让人生疑。可是昨晚我们确实也经历了不同寻常的一夜,并且我自己心里也总是觉得韩个个好似哪里不对,只能从六叔这里打听点情况。

    这时候听他这么说,忙解释说:“六叔,你只管说,这本来也是座灵山,您在这山下住着,见多识广是肯定的,我们就是没经过什么事,所以啥也知道。”

    六叔一听就又笑了起来:“小伙子,你做什么工作的,还真是会说话,这一般承认自己不懂事的,都是自己心里有谱的,反而那些整天喊着老天爷是老大,他是老二的,屁也不懂一个。”

    我笑了一下,没接下去说,心里惦记着韩个个的事情。

    六叔见我这样,也不绕圈子,直言道:“我也只是看得出来,但是具体怎么解决你得回去上你们那里找些有道行的人再去看看,你这朋友肯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着了。”

    这么说,我心里也有了底,接着问他:“这是庙里,怎么还有不干净的东西?”

    六叔接下来说的话几乎跟山上那个扫雪的小尼姑说的如出一辙,完了还说:“你们也是赶的不巧,像这大年初一的,凶灵最爱做怪,他们本来也是人,盼望着春节和家人热闹呢,但又走不出这困局,烦躁不安是难免的。你们偏偏还住上了,估计整个庙里就你们两个香客吧?”

    我此时已经有些七上八下的,只想盼着快些回去,哪怕是叫我三爷给韩个个看看,也安个心。

    六叔看我着急,就把我们两人领到小饭店里说:“再急这个时候也走不了,这山里的路本来走的人就少,也没人来清理雪,你们要是能走到大路上兴许能赶上出去的车,我开火给你们做点吃的,吃饱就顺着出去的路往外面走,有过路的车就先打一个,等天好了再来开车回去。”

    我自然又是一顿感激,帮着六叔在饭店的炉子上煮了一锅热汤面,三人每人端一碗吃了起来。

    这样的天寒地冻里,吃一碗热汤面再好不过,一碗面没吃完,我就看到韩个个鼻尖上冒出了汗,我也有些热了。

    饭后,我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给六叔放在桌子上。

    六叔看了以后把一张推还过来,然后拿着另一张往里走,不一会儿出来又找回我五十,我自然不能收,两人推让一阵子,我说就当接下来看车的费用,他才把钱拿了回去。

    我跟韩个个也赶紧收拾了东西上路往山外的大路上走去。

    路上韩个个问我:“向一明,你相信那个六叔的话吗?”

    我想了想回她说:“信不信的,咱都来这地方了,回去先让我三爷看看再说吧。”

    韩个个脸上一笑,语气轻佻地说:“就怕他不敢看。”

    我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消失,脸色依旧苍白,步伐僵硬。

09 与命相关

    两个人走到下午才找到大路上的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妈急着给我们准备热饭,又忙着让韩个个先休息,有个空闲就唠叨我。

    我心里烦躁的很,跟韩个个说一声就瞅个空子出来,直接往我三爷家里去。

    老远就看到他家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那棵大树上张灯结彩的,甚是热闹,只是当我走近一看,直接就把往前走的脚停了下来,浑身似被人泼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没了热气,冷的发抖。

    只见我三爷的门口挂着两个超大的灯笼,里面的灯光很红,但是灯笼却是白色的,而那些原本挂在树上的彩色的灯都只是灯光颜色不同,牵引的线和灯的外面都是白的,还有那些走来走去一脸喜气的人们,他们的脚根本没有沾地,并且在那样的灯光下也没有影子。

    我想转身走开,但是脚下却像生了根,眼睛除了发直地看着院内,根本就动不了。

    一个人好像看到了我,朝着我这边笑了笑,然后举起双手作揖,然后转身向屋内走去,接着就看到我三爷走了出来。

    他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直接走出来。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咚咚”跳的厉害,甚至不知道此时我三爷是人是鬼。

    他走到我面前后,又转身向院内看了一眼,然后说:“一明,都知道你来了,去里面坐会儿吧。”

    我心里想说:“妈蛋,我才不去坐呢,我要回家”,但是脚却不受控制跟着他往里走。

    刚一进院子,一阵阴冷就围了过来,我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晃的白色的灯,大脑像缺氧一样已经接连不上了,只能被我三爷拉着往屋里去。

    屋里倒是热闹,放着几张矮桌子,上面都摆着饭菜酒水,嘈杂地围着很多人,他们看到我们进来,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明明眼睛朝我这边看着,我却只能在他们的眼神里看到空洞,还加杂着一丝阴冷。

    我三爷也不说话,把我直接领到中间那桌子的主位上站着,往我手里塞了一个杯子。

    里面应该是有酒的,因为我发抖的时候明显把杯子倾斜了,里面的东西也洒到了我的手上。

    不知道是谁帮我扶住了杯子,然后那些人就都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并没有离开桌子,只远远地向我举了举杯,像正常宴席上的敬酒仪式一样,然后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我端着手里的那杯东西,转头看我三爷,他向我点了点头,大概意思是让我喝下去,但是我现在除了想吐,再没别的感觉。

    一只手从我背后伸了过来,直接端走我手里的杯子。

    我转身,就看到一个眉清目秀挽着发髻的女孩子正在喝我杯里的酒。

    她速度很快,一仰头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光,然后转身把杯子重新放回我的手里,就默默退到一侧的桌子旁。

    而那些原来站起来的人也都重新坐了下去,恢复到我刚进来时看到的场面。

    三爷拉着我往外走时,转头往里看,正好看到那个女孩子也正在看我,竟然不似那些人一样眼神空洞,她眼睛里像含着水,晶亮透明,看着我时似乎还带着笑意,只是一瞬间就又低下头去。

    出得院门,我三爷站在门口说:“一明,我知道你来为了什么事,就是今天不成,咱们明天再说吧。”

    说着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转身就折回院子里。

    我看着他进了院子,然后再一步步走回到屋里,低头看自己的手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抓着那张纸转身快步往家里走,在路口转弯处再回头向我三爷的院子里看,竟然是一片黑暗,原来的灯光已经全部不见。

    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我妈一看到我就说:“刚才跑哪儿去了,外面冷死了,快去吃点热东西,炉子上给你温着饭呢。”

    我往厨房里走,但没有任何味口。

    开灯后先打开手里的纸条,里面却只包着一根金色线,别的什么也没有。

    我拎着那根金色线在灯下看了看,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但是既然是我三爷在那种情况下给我的,也不敢就这么扔了,重新包了起来放在口袋里。

    去看韩个个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我重新给她压了压被角,也回到我的房间里,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把那根金色线再拿出来看一遍,仍然看不出任何用意,但是我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我三爷给我的那个小木制元宝。

    当时收的时候还是觉得挺好玩的,后来慢慢长大以后,发现也没什么用处,就直接扔给我妈放着,不知道现在放在哪里了?

    想到这事就重新下床去敲我爸妈的门。

    他们也都没睡下,听到我在外面喊就打开门让我进去。

    我爸正歪在床上看电视,我妈给我开门后坐回到床边的一张椅子里说:“咋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站着问她:“妈,你还记得那年我三爷给我的那个小木制元宝吗?你放哪儿去了,先拿给我。”

    我妈愣了一下神,随即问:“你这会儿找那个做什么?”

    我没回她这个问题,只让她快些找给我。

    我妈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衣柜,然后在里面又翻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括的正是那个小木元宝。

    她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怕我弄掉了,两手一直护着。

    我把那个木制元宝从盒子里拿出来,一股香气也慢慢扩散开,闻着让人特别舒服。

    我妈两眼也一直盯着那个元宝,见我拿出来就说:“好了啊,看看就还给我放起来,你三爷说了,这个东西可不能弄丢,丢了你小命都难保。”

    我诧异地问她:“为什么?怎么这还跟我命牵扯上了?”

    我妈摇着头说:“为什么我不知道,反正那年你穿红衣服晕过以后,你三爷来就让我去找你收起来的这个东西,我当时都不知道你有带这么个东西回来,跟你爸我俩把家都翻个底朝天,最后在你书包里找到了。你三爷就拿着这个在你鼻子上一闻就把你给救过来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把这东西看的比你重要。”

    我苦笑着说:“这东西是救我命的,你看的比我重要有什么用?”

    我妈横我一眼说:“正是因为救你命的,才比你重要,你要是有个什么小灾小难的,还有这东西来救,要是这东西丢了,那你不是也就……。”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有些郁闷地回身坐在床沿上,嘴里还说着:“反正你看完赶紧给我放起来去,别没事瞎拿着玩,到你结婚以后,我就把这个交给个个放着去,像你这样的一天到晚丢三落四的,我不放心。”

    我没理她,拿着东西往外走,我妈一看就急了,追出来一把夺过去说:“看看就行了,还往哪儿拿呢?”

    我有点生气地说:“妈,我都多大的人了,能没个轻重吗,你都说了重要,我肯定会小心的,但是这个东西跟我有关系,我拿回去看看难道不行吗?”

    我妈一看我的神色,也就没再勉强,交待着说:“我知道你,整天不信这个不信那个的,但是这事你一定得听我的,玩笑不得。”

    我拿着东西出来,顺手给他们带上的房门,也把她的唠叨关在里面。

    回到房间后才在灯下又仔细把那个小元宝看了一遍,竟然在上面发现一个很细的小孔。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口袋里那根线给拿了出来,然后试着往那小孔里一串,一下子就穿了过去,看线的长短刚好可以绕过脖子。

    难道我三爷给我这根线就是为了让我挂这个元宝?

    可是我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脖子里挂一个这东西还不被人家笑死,冬天还好,藏到衣服里,要是夏天,肯定一点不剩地暴露在人前。别人都是挂玉挂金的,我弄一个木头制的假元宝挂着,想想都让人觉得逗。

    所以线虽然穿了上去,但是我也没戴,连着线一起都放回盒子里,然后躺倒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人说话,仔细一听,竟然是三爷。

    我慌忙把衣服套在身上,已经听到我妈敲我门了,答应着出来,就看到我三爷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正跟爸一起抽着烟说话。

    他看我一眼,没有说话,我也只是给他打了声招呼,就听我妈说:“一明,你三爷说找你有事,昨晚就跟你说好了,一会儿你们在咱家吃了饭就跟他过去吧。”

    我三爷却忙着说:“不吃饭了,快洗把脸走吧,时间紧。”

    我听他这么说,就赶快去洗了脸,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把那个盒子也装到了口袋里。

    刚到我三爷家屋里,他就迫不及待地说:“一明,我给你的东西呢?”

    我把盒子拿出来给他看。

    他看到那根金色线已经穿到了元宝上,脸色就变了。

10 一线命

    我不解地问他:“三爷,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我,脸色没一点好转,哑着声音问:“你都知道了?”

    我有些茫然地问他:“知道什么?”

    我三爷朝门口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说:“一线命。”

    我被他说的完全糊涂了,也看着他问:“什么是一线命?”

    说到这里我三爷大概是料到我只是歪打正着地做了什么,并不知道真正内情,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把我让进一张椅子里坐下。

    我环顾了一下屋子里情况,对于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忍不住问我三爷:“三爷,昨晚上是怎么回事这里?”

    我三爷很淡定地说:“没什么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出去乱说,这些东西你以后都会慢慢知道的。”

    我心里有些不服,说的好像自己以后也会走上神棍的路一样,我可不想这样,我还想回到城市的文明世界,多挣钱,最好是能在外面买一套房子,然后把韩个个带上,还有我爸妈一起搬离这个小乡村。

    三爷看我不吭声,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拿过我手里的盒子打开,把那个串好的小元宝拿出来后放在他的香案桌上,然后就忙活着焚香烧纸钱,嘴里不停念念叨叨,完了以后又那个小元宝拿起来,手像擎着一件高贵无比的珠宝一样擎到我面前说:“来,让我帮您带上。”

    我被他这么正式并且带着敬意的举动弄的有些蒙,忙伸手接过东西说:“三爷,我自己来吧。”

    他也没勉强,把东西递到我手里,自己又回到香案前叩了个头才起身。

    说真的,我看到我三爷这个样子,心里总是想发笑,他身材高大,得有一米八那么高,人虽然现在上了点年纪,但是岁数并不算大,尤其是面部几乎看不出老态,说他四十岁绝有人相信,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壮壮的汉子,每天围着案子烧香拜鬼的,而且跪下去叩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别人那么看着顺眼,他长手长脚,那么大一个人往下面一趴,感觉空气都要跟着压下去一样。

    我一直觉得三爷如果用心做点什么都会比现在过的好,找个女人安生过日子更是不成问题,可是听我妈说,也有不少人到现在都找着给他做媒,只是他自己一直拒绝。

    此时,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叩完头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跟我一起坐进椅子里,他抬头把自己住的这间两间的小瓦房看了一圈,然后问我:“一明,你知道这个房子是什么格局吗?”

    我摇头。

    三爷点了一根烟说:“极阴凶宅。”

    我第一次听这样的名字,之前只听说有凶宅一说,至于什么是极阴凶宅一点不了解,不过光从名字上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三爷再次环顾了一眼这间房子,指着屋门外说:“前面路冲,光这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就没有好下场,这样的丁字路冲最是凶险,况且,你从屋门口往外看,远远的是不是能看到那个信号塔?”

    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现在被三爷一说,也就顺着他的手往门外看,还真是有,大概离这房子几百米的地方一个高高的信号塔竖在那里,从这个房子的角度,加上天气的原因,看上去有点像一个骨嶙峋的怪兽正虎视旦旦地盯着这个房子。

    心里猛的一寒,赶忙收回目光。

    我三爷猛地吸了几口夹在手里的烟,瞟了一眼外面的大树说:“还有这棵树,在咱们这里招魂幡和死人插在坟里的哀杖都是树做的,俗话说树招阴,所以什么鬼节清明的人们都不能往树下站的,但是这个大树种这里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我小时候它就在这里,平时有个小鬼什么的附在上面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三爷说的时候语气平淡,但我却听的毛骨悚然,一想到那个树上可能此时就有小鬼什么的呆着,恨不得立刻出门走人。

    我三爷像没看到我的表情一样,继续说:“平时有人来这里,都会忍不住绕着树走,倒不是怕碰到树下,而是上面有阴气逼着他们避开。”

    我看着三爷,觉得自己声音都变了说:“三爷,你为啥要住这儿,搬出去吧,要不住俺家里去,反正现在屋子也多,你住过去咱们照应着也方便,过了年就搬。”

    三爷摆着手说:“一明,你别着急,我是不能搬的,只能住在这里。”

    我急着问:“为什么?”

    三爷没接这岔,绕回原来的话题说:“应该知道昨天晚上看到的都是什么人了吧?”

    我心里明白,但是嘴上没说,眼睛看着我三爷那张带着男人魅力的脸。

    他仍然淡淡地,吸了一口烟,又吐上一个烟圈才说:“对,都是鬼,住在这个院里的鬼。”

    这是不吓死我不罢休的节奏呀,我坐在椅子,本来这房子就冷,现在听着我三爷有一声没一声跟我说着这样的鬼故事,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人也站了起来,准备拔腿出去。

    我三爷却坐着没动,看着我说:“你不用害怕,你虽然在这里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在这里却比你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已经有些结巴了,抖着声音问我三爷:“为,为,为什么呀?”

    三爷没马上回答,又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才说:“因为这是你的地方。”

    我头“轰”一声就像要炸开,搞不清楚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个极阴凶宅怎么就成了我的地方,是不是我也要死了?难道死了以后鬼魂也会来到这里?

    正在心里七上八下,污七八糟的时候,听到外面一个人边哭边嚷嚷着跑进我三爷的院子。

    我抬头就看到我们村的一个老婆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我三爷屋里扑,也顾不得还有别人在,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我三爷忙着站起来,也顺势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说:“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先别哭,说说咋回事了?”

    那老婆子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见我三爷问她,又是一声长嚎:“我的祖爷呀,你说家里咋就出这样的事,呜呜呜……。”

    三爷估计是见多了这种事情,也不急,等着她自己哭完了才断断续续地说:“俺大儿子死了。”

    我三爷只“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那老婆子此时却一把抓住他说:“你说他咋那么想不开,咋就想死了?”

    三爷捡重点淡淡地问了一句:“咋死的?”

    这一问那老婆子又哭开了。

    我真是服了,前前后后的哭了嚷,没说到一句重要的,亏的我三爷好脾气,竟然也不发火,就那么安静地等着她。

    老婆子再次开口说:“吊死的。”

    此时我已经完全忘记三爷这房子的事,而被这老婆的话给吸引了。

    她的大儿子我认识,年龄大概是五十多岁,在我小的时候是我们村的强手,谁都不敢惹,家里生了三个女儿,因为一直没有儿子,有时候就会迁怒到老婆身上。

    我们村不是大村子,谁家有点事很快就会传开,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听到他打老婆的事情,而且下手特别狠,能把老婆打的晕过去,然后泼水醒了之后接着打。

    他老婆又瘦又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又舍不得放下孩子,这么多年就在这种家暴里一天天过去了。

    到现在三个女儿已经出嫁两个,最小的也都在外面上学了,夫妻两人按说也都上了点年纪,该好好处着过日子了,但是他不,他还是一副暴脾气,火一上来就想找老婆的事,来回折腾几回,女儿也看不过去了,直接把妈妈接到自己家里住着。

    但是女人心软,只要他一说好话就又跟着回来,可是回来以后接着还是从前的生活。

    现在这个男人突然上吊死了,倒真是让人有点意外。

    不过我三爷依然很淡定,轻声说:“人死了,我也没办法的,您准备后事就行了。”

    那老婆一听就又张着嘴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本来死了也就算了,也是他的命,但是现在却从绳子上卸不下来。”

    我三爷听到这里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她问:“怎么回事,你说仔细点。”

    那老婆子又哼哼唧唧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他儿子死的时候是把屋里的梯子拿出来直接挡在背后面,上吊的绳子呢就挂在他们家天花板上的一个钢钩上,这样的钩子农村会有很多,基本每家新盖房子都会把屋里留一两个这样的钩子,以图挂个东西方便。

    只是他绳子挂好以后爬上梯子,又从梯子上荡秋千一样荡到房子中间,然后自己把自己给勒死了。

    听到这里我基本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三爷直接说:“找人还用梯子把他卸下来就成了。”

    那老婆子却又是一阵哭:“卸不下来呀,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找来的梯子放在那里就倒,根本竖不起来,垫着东西,也是人还没碰着就滑下去了。”

    三爷已经知道事有蹊跷,看了我一眼说:“一明,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我也正想快些走,于是跟着三爷一起出门,不过没有回家,而是跟着他一起往那个吊死人的家里去。

    一进院门便看到男男女女地哭倒一片,我三爷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往房内走。

    我也跟着进去,就看到那个男人穿着冬季的睡着,光脚吊在屋子中间,脸色苍白,舌头伸出来老长,眼珠突起,像是有无数的不甘,狠狠地看着每一个进到屋里的人一样。

11心有不甘

    我三爷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进去。

    那一家人原本都站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见我三爷神色凝重地在门口不说话,他们也渐渐住了哭声。

    老婆子过来小心翼翼看着我三爷的神色说:“他叔,这,这该咋办?”

    我三爷把手里快燃尽的烟丢在雪地上,发出“”一声响,他也随之回头,看着院子里的人问:“他媳妇儿呢?”

    一个瘦小的女人面色枯黄地从人群里站出来,弱弱地走到我三爷面前说:“三叔,咋整,您说吧。”

    我三爷看了眼她的样子,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小声问她:“他死的时候你在家里吗?”

    这么一问,那个女人的眼泪就下来了,像抹不完一样,两只袖子来回在脸上挥,抹的袖子都湿了,并且夹带点黑色的脏东西。

    这时候她身后又走上来一个年轻一些的女人,先过来扶着她,然后又递给她几张纸巾才看着我三爷说:“三爷,俺妈那时候不在家里,在我家里住着呢,就是我爸老打她,我把她接过去了,过年前,我爸去过一趟我家,想着把她接回来过年,我没让,觉得我妈回来过年也开心不了,就让我爸自个儿回来了,没想到才几天就出这样的事了。”

    她说的时候脸上没一点悲伤之色,似乎对于父亲的死没什么感觉。

    旁边的老婆子却大叫一声扑了上来,拽着那女人头发就打了起来,只打了一下就被站在旁边的我三爷和她女儿给拦住了,她还不甘心,嘴里骂着:“你个贱货,就是你害死我儿子的。”

    三爷有些愤怒地看着她说:“嫂子,你看这事你要是能解决,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作势就往外面走,那老婆子一看,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说:“他叔,别走别走,我也是给她气的了,我只道我儿子是自己想不开死的,没想到中间还夹着这事,一定是她不回来过年,我儿子觉得脸上过不去,才想不开的,我这个傻儿子。”

    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我三爷不耐烦的甩开的她手,又退回到那个媳妇儿面前说:“水芹,一会儿让你上去把他卸下去,你敢不敢?”

    水芹还没说话,她女儿就硬着声音说:“我去卸,我妈这么多年受了不少苦,别到他死了再生出啥妖蛾子。”

    我三爷也没搭理她,眼睛仍然看着水芹。

    这时候那老婆子也走了过来,听到这话就满口应下来说:“有啥不敢的,跟着我儿子都睡了几十年,现在除了没那一口气,跟活人一样。”

    我三爷好像一下子忍不住了,朝着那老婆子低吼着:“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再说一句我就走,你们自个儿折腾去。”

    人群里本来有看热闹的,还有本家的亲戚都在低声议论,一看到我三爷发了火,也都住了声,把眼睛都集中到水芹身上。

    水芹看了一眼四周,又看看我三爷说:“三叔,他那么大个儿,我怕我搬不动。”

    我三爷接着她的话说:“这个不用担心,你只上去拿剪刀把绳子剪了就成,下面我安排人接着。”

    水芹听到这里就点点头说:“那好,我去吧。”

    三爷一看她答应下来,就叫着那个老婆子说:“回去快些准备香纸供,要烧了以后才能办事。”

    那婆子一听就慌张着往外跑,这边我三爷安排他们同姓本家的两个男人重新扛来一架梯子,都架好在屋子里等着。

    那老婆子把东西都拿来后,我三爷就直接进到他们屋里搬出一张小桌子,三个供品和酒都摆好在桌子上,然后又点燃香,就那么站着做了一个揖,嘴里念叨着像经文一样的一长段。

    念后把酒洒在桌子前面,然后叫两个站在边上的男人把桌子抬开,腾出门口,就叫水芹和近亲的两个男人一起进屋去。

    我本来也想过去看看,但是被我三爷拦住说:“一明,你先回去吧,这个你看了不好。”

    当着那么多人,我也不好意思多问,答应他一声就转身往家里走。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妈正在忙着做午饭,我直接走到韩个个睡的房间,看到她正歪在床上玩手机,精神看着还不错,于是也跟她一块坐着。

    她抬头看我一眼说:“这大半天的起来就没见着你人,哪儿去了,老实交待。”

    被她这么一问才想起,她的事情还没解决,忙问她:“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冷不冷?”

    韩个个瞟我一眼,然后小声说:“我要是敢说冷,你妈一定得再给我两床被子然后把我直接捂床上去。”

    我笑着说:“我妈那不是心疼你吗,你现在在我家的地位比我高多了,我说冷了,她就只会说出去跑跑。”

    韩个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拾回先前的话题问我上午去哪儿了?

    我把村里有人吊死的事跟她说了一遍,遮去了自己在我三爷家里的事。

    她听后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说:“走,你带我去看看。”

    我坐着没动说她:“一个死人有什么看的,再说,昨天咱们回来还说让我三爷给你看看呢,他今天也忙,不知道下午有没空,要是有空,咱们去的时候再问问她就行了。”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韩个个,还记得从山上回来时跟她说这事时,她脸上带着点冷笑的表情。

    她现在听我说这些,倒是没有笑,只是表情木木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一明,你实话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撞鬼了?”

    我安慰她说:“没有的事,就是咱们去的那个山有点问题,我三爷不是懂一些这个吗,叫他看看安心,我早上的时候也过去看过了。”

    韩个个没再说话,但是看得出来情绪比较低落。

    午饭后,我让她在家里等着,又转到我三爷家,只是这时候不知道哪个村里几个妇女带着年轻的小伙子都站在他的院里,一看就知道不是看姻缘,就是算婚期。

    我随便问候一声,直接走到屋里,果然看到我三爷正在问一个男生的生辰八字。

    我等着他把话说完才过去轻声说:“三爷,你一会儿抽空来我们家一趟吧。”

    他点头示意我知道了,就接着跟别人说话。、

    我没直接带韩个个来的原因倒不是想端什么架,而是上次我三爷说了她呆在这里对她不利,所以也尽量少带着她到处跑。

    前脚刚进院,我三爷后脚就也跟了过来,喊着我说:“一明,你让那姑娘出来吧。”

    韩个个大概就在客厅里坐着,听到我们在院子里说话就走出了门,只是她刚一看到我三爷脸色就“刷”一下白了,抬脚就又往屋里去。

    我跟着过去,三爷紧随其后。

    到我们进了客厅,韩个个已经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并且插上了门。

    我刚要过去敲,我三爷却叫住我说:“没事,先不用去叫,一会儿她自己就会出来的。”说着人就走上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竟多了一串佛珠,他就站在那门口,面向里,一边掐着佛珠一边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

    没有两分钟,门就从里面“哗啦”一下打开,韩个个抱着头说:“你个老东西,没看出来还会这个,闪开,我走。”

    三爷也不多话,身子一侧让出了一条路,韩个个就一扭一扭地向往走去。

    我慌忙跟上,一直跟到院子门口,她突然腿一软就往下倒去,被及时扶住。

    脸上已经白的没一点血色,头上还有一点细密的汗珠。

    我三爷过来看了后才说:“没事了,把她扶进去吧,喝点热汤,一会儿就好了。”

    我把韩个个往屋里扶,我三爷也跟了进来,这才仔细问我上山的事情。

    把那天在山的情况,包括尼姑们的对话都跟他说了一遍。

    他听后叹了一口的气说:“死于非命的人都心有不甘,以身犯险也是有的,只是我没想到跟着你还会出这样的事。”

    我有些不解地说:“跟着我怎么了?我也不会降妖除魔呀。”

    我三爷深深看了我一眼说:“可能是我心太急了,再等等吧。”

    说完起身往外面走,反而是把我弄的有些蒙,想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眼下只要韩个个没事就好,把三爷送到门口我就转回身,看到韩个个歪在沙发里像是要睡着的样子,忙着把她抱起来往里屋的床上放。

    刚好我妈从外面回来,看到她这样子忙问怎么回事。

    我也没多说,把人放到屋里以后出来问我妈去哪儿了。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幽幽叹口气说:“听着街上挺热闹就出去看了一眼,谁知道都吵着水芹死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问:“你说谁死了?”

    我妈又重复了一遍说:“水芹,就是村西那家,你应该是认识的,她家里男人昨晚上吊了,听说今儿还是找你三爷才从房子上卸下来,谁知道下午水芹就无缘无故死了。”

12 恶念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东西在做怪,或者是人。

    因为那个老婆子明显看水芹不顺眼,当时如果不是碍于人多和我三爷的面子,一顿毒打肯定是有的。

    我妈还在念叨:“她才算是一辈子没享一点福,早年嫁过来,先是被婆子打,后来被丈夫打,好不容易把孩子都拉扯大了,看着要享福了,人却死了。”

    我不相信人会无缘无故的死,只是这不为知的原因该怎么去拆穿?

    把韩个个交待给我妈照看着,我直接往我三爷家里去。

    家里却没有人,屋门开着,里面的香也还焚着,但是人却不知去向,想来是急事被人叫去了。

    正要转身出去,却听到屋里响起一声叹息,忙往四周去看,却什么也没有,抬脚要走时,那声叹息又响了起来。

    我脑子里立马就想到那天晚上在这间屋里吃饭的那群鬼,身上也冒出一层冷汗,屋子里的温度像是突然降了下来,冻的我连抬脚都觉得生硬。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角传来:“等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我回头就看到那天代我喝酒的女孩子正端坐在墙角的一把椅子上,她身上穿着一件碧青的裙装,头发依然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眉清目秀。

    虽然知道她是鬼,但是看着样子却分明像人,没有一点传说中鬼的死气和吓人成份。

    她也看着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声说:“来了就坐一会儿吧,他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眼睑低垂,起身走到桌子旁拎起我三爷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

    我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接她手里的杯子,看着她问:“你是谁?”

    那女人微微抬眼,声音柔软地说:“我是小瑶。”

    我不认识她,也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个名字,所以只能接着问她叫住我什么事?

    小瑶看我一直不接她的水,就自己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身又坐回到椅子里,轻声说:“你来就是问水芹怎么死的是吗?”

    我心里更是骇然,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叫小瑶的女人,不,应该是女鬼。

    或许她对我并无恶意,但是当一个人心里的想法被别人一猜即中的时候,由生而来的恐惧还是会挡不住出现的。

    小瑶倒是没有卖官子,见我一直警惕地看着她,脸上有些难过,但很快就又微微笑了一下说:“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就是看着你着急想知道这事,可是他也不一定会告诉你,所以才冒然出来。”

    我没有因为她的变化放松自己的警觉,看着她问:“你知道什么原因?”

    小瑶“嗯”了一声,接着说:“被她婆婆毒死的,趁她不注意把药下到她的饭碗里,你去看了尸体就知道了,身上是紫黑色的,不过嘴角和鼻子里流出的黑血都被她婆婆擦干净了。”

    简直是枉顾王法,这个老畜牲。

    小瑶见我语无伦次地骂人,小心地说:“那个,你也别生气,本来这水芹的阳寿也到了,就是没人毒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我完全忍不了愤怒,继续骂到:“她就是即可就死,也不能让那畜牲得手,太特么心狠手辣了,简直就是一妖婆。”

    小瑶一直等我把火发完了,才缓缓说:“可是你有没想过,这样那老婆子就逃不掉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瑶说的一点没错,水芹死的这么异常,她女儿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势必会去报警,只要经过法医,这个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这样想着就忍不住看着小瑶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还推理的这么合情合理。”

    她大概是很少被人夸,所以一听出我话里的欣赏就忙把头低了下去,声若蚊丝地说:“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然后乱猜的。”

    我还想再问问她具体的细节,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往里走。

    小瑶一下子就隐进了墙角不见,我也转身往门外走。

    是外村一个来找我三爷算命的,见他不在,就问我他什么时候回来。

    为了不让他在这儿白等,我就让他先回去,改天再来,然后转身帮我三爷关上门往村西走去。

    到了村西才看到在水芹的家门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两辆警车。

    村民们都围在水芹家的门口,水泄不通,我扒着人往里看了一眼,几个警察正在院子里问水芹的女儿话,没过一会儿,屋子里的法医也出来了,小声跟外面的警察说着什么,然后就看到警察问水芹女儿:“你知道你奶奶去哪儿了吗?”

    水芹女儿红着眼睛说:“在另一个院里,我带你们去。”

    她往外面走时,看热闹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然后也议论纷纷地在后面跟着他们去那老婆子住的院里。

    人群走的差不多了,我才在靠近水芹家窗下的位置看到我三爷,他正一脸木呆。

    走过去叫他的时候,他像从梦里刚醒一样,转头看到是我,连忙拉起就往外走。

    一直到出水芹家的院子,才低声骂了一句说:“玛德,本来死一个人就够让人糟心的,现在又放倒一个,看吧,这老婆子也活不长了,不定也得死到这屋里,把这房子弄成凶宅才甘心。”

    说着话就看到先前跟着水芹女儿出去找老婆子的警察都回来了,还是那些人,并没有见到那老婆子的人。

    他们直直地往水芹家里去,我跟三爷就站在路边看,本来也没走出去多远,见他们折回水芹家院子,警察们还站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事,先进到屋里的水芹女儿就叫了起来。

    接着人群就是一阵闹腾,警察也跟着进了屋。

    我不由自主想往前去看看,结果被我三爷拉住说:“一明,咱不去看了,先回家,你得记住,以后这样的热闹少往前边站,看多了不好。”

    我小声问他:“水芹真的是被老太婆毒死的?”

    三爷没直接回答,又朝身后水芹家的院子里看了一眼说:“本来她也不想活了,刚好老婆子又下手,也该她栽进去。”

    我还要再问,被三爷拦住说:“回去再说,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对了,你朋友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我出来的时候韩个个还没醒,这在外面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看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先跟我三爷告别,往自己家里走。

    到家门口,就看到韩个个拿着包站在院子里跟我妈说话,看到我回去,只微微点了下头,反而是我妈嚷着说:“一明,你看一天到晚的跑的不着家,让个个一个人在家里,也不陪她。”

    韩个个忙着替我解释说:“阿姨,一明也是有事忙,没事的,我得走了,越说天越晚。”

    我看着韩个个说:“怎么这个时候还要走,再住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去。”

    韩个个给我递了个眼色,我只好把我妈支回屋里,然后被她拉出院墙外说:“我大年初一就出来了,到今天都初三了,我爸妈都快急死了,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我都不敢说是在这里,只说在同学家玩,你快点去把电车骑出来送我回去,再晚他们估计都得报警。”

    我看她也没什么大事,就回屋骑车出来,带上她往县城里走。

    农村有俗语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又是接近天黑,两个人往电动车上一坐,跟没穿衣服似,浑身被冷风扑了透。

    韩个个坐在后面,两手紧紧抱着我的腰,嘴里还抱怨着:“我说向一明,你能不能抓紧时间考个驾照,你看看这大冷天的出个门多不方便,能把人冻死。”

    我没吭声,实在是不想说话,感觉一张嘴都能把牙给直接冻下来。

    二十多分钟到了县城,韩个个说:“你把我放到有出租车的地方就行了,赶快回去,再晚天就黑下来了。”

    我也没勉强,找了一辆车看着她坐进去,才折头往回走。

    这时候基本已经黑了,车灯照着前面的路,留下一条晕黄色的光。

    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偶尔有一两辆过路的都飞也似地窜向远处。

    我把衣领竖起来,围脖包着头,仍然觉得脸上跟刀刮似的,两只手上虽然戴着手套,但是手关节冻的已经发木。

    心里正想着快些回家暖暖,却听到后面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不大,但是似乎像是熟悉的人。

    我从电动车的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下,黑黑一片,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就放慢了一点速度,但是人并没有下车,也没有回头去看。

    细听了听,身后并没有什么声音,也就没理会那么多,加快速度往家里走。

    下了省道进村的时候,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向一明,你为什么不理我?”

    竟然是韩个个的声音,我正要停车回头看,却看到我三爷从不远处走过,急急地说:“一明,别下车,快往前走。”

13 有所念,鬼才上身

    我本来腿都已经搭到地了,立马又扭动电门,车子窜了出去,直直跑到我三爷家的大门口才停下来。

    回头就看到我三爷在村里昏暗的路灯下也快步往这边走来,他身旁并没有人。

    看到我还站在他门口,就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站着没动,问我三爷:“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三爷,明明听到好像我女朋友在后面叫我。”

    三爷淡淡地说:“你不是送她回去了吗?怎么还会是她叫你,晚上出去后面有人喊不要急着应或者回头去看,尤其是你。”

    他基本每次跟我说完什么都要加重点地让我特别注意,这让我非常不解,但是看我三爷好像并没有再与我聊下去的兴趣,他已经开始打开大门,而我此时也冷的不行,并不想再绕到他家里去感受一遍诡异的气氛,只好重新骑上车往自己家里走。

    我妈对我这几天对韩个个的态度很不满意,这姑娘已经很多年前都被她认为是儿媳妇了,娇宠的胜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一看到我回去,就没好气地说:“你回来干吗?”

    我刚开始还莫名其妙,反问她:“我不回来去哪儿?”

    我妈白了我一眼说:“我说一明,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会来事,个个在咱们家住了两天,这被你送回去了,你还不顺便买些礼物去看看他爸妈?临走时候没跟你说,你还当什么事也没有,傻乎乎地又跑回来。”

    被她一顿数落,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就算是韩个个爸妈再看不上我,毕竟我们两个人也相处这么多年了,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如果以后韩个个嫁过来,我也不可能说不理她的父母,让她夹在中间难做。

    这样想着就打定注意,第二天一早就去带上礼物先去他们家一趟。

    回屋我妈还给我留着晚饭,匆忙吃了给韩个个打电话问她是否安全到家了,然后就是说明天去她家的情况,让她提前跟她父母一声。

    挂了电话看到我爸妈都还没睡,坐在客厅里闲聊。

    他们看我出来,就问我说:“一明,下午我听人说你也去水芹家了,她婆子到底是咋回事呀?”

    我不能直接跟他们说杀人了,因为出去送了韩个个,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所以也就没回答,只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我妈剥着手里花生说:“我晚饭前出去听他们都说那老婆子撞死他们家了。”

    我确实吓了一跳,瞪着我妈说:“你说什么?谁撞死了?”

    她把剥好的花生放到一边的大碗里才又说:“水芹的婆子呀,就在你回来那时候吧,都说那老婆子把水芹毒死了,然后警察去抓她,她看着自己也活不了,就趁警察不注意跑回到水芹家,在他们屋里撞死了。”

    卧槽,这都是什么事,还真都被我三爷说对了,两天在那屋里死三个人,可不真成了凶宅,谁特么还敢去住呀。

    但是一想到他们这事,我又觉得心里一阵悲凉,他们家归根结底是因为家庭暴力,可是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身边还有很多,网上也不时传出此类的消息,人们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

    打个比方说,在街头如果一个男人正在打女人,只要大家知道他们是夫妻或者情侣,就觉得合情合理,没人再去管了,从来不会想到既是是夫妻,人身安全也是受法律保护的。

    水芹家的事情如果一早走法律途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我想至少她不会落到被人毒死的结果,既是阳寿已到,那也应该安然死去,然后投胎转世,现在这样的死法,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怨鬼?

    回到房间以后,辗转反侧了很久都没有睡着,脑子里一直出现水芹又瘦又小脸色枯黄的样子。

    打开手机来回翻着也无事可做,突然又想到那个在火车上遇到女人王娇。

    因为没了她的微信,自然也就联系不上,但是一想到她媚惑的样子都会觉得热血膨胀,这是男人的共性,总是喜欢看更火辣更诱人的女人,但是如果过日子还是要找像韩个个这样的,可爱真实。

    想到她,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困意也上来了,什么时候睡着的根本不知道,反正一睁开眼,天就亮了。

    慌忙从床上起来,随便吃了些早饭就骑电动车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老早就升了起来,照着已经化了两三天的残雪上,似乎想一下子把它们全部解决掉一样。

    一股暖暖的感觉由心底里发出来。

    我走到村路口时看到村西去水芹家的路上站着很多人,知道大多是他们家亲戚和看热闹的村民,转头继续走我的路。

    我三爷也起的很早,我到他门口的时候,他正站在那棵大树下,脸朝上仰着。

    本来想跟他问个好,看他认真的样子,也就没打扰,转身正要走,他却把我给叫住了。

    回头看他,仍然头也没转,一时晃惚,都怀疑他刚才根本没有叫我,想到他昨晚警告我的话不能随便应别人,一股凉气不由自主地又上来了。

    把车调头向他院里靠了靠说:“三爷,您刚叫我了?”

    他这才把仰着的头放下来,缓慢转身看着我说:“嗯,你吃过饭了吗一明?”

    我忙答应着说:“吃了,三爷,你还没吃吧,去我家吧,我妈刚做好,还热乎着呢。”

    三爷犹豫了一下说:“好,我锁了门就过去,你这是去哪儿呢?”

    我边把车头重新调回来边说:“去一趟城里,串个门儿。”

    三爷已经锁好门出来,没有直接往我家里去,而是跟着我往大路的方向走。

    我有些诧异地问他:“您这是去哪儿,先上我家了早饭吧。”

    三爷却不在乎地说:“不吃了,我也去城里,你带我没问题吧?”

    看着他已经搭腿骑上车的后座,我有问题也不能说了,只好扭开电门往城里走。

    两个人边往城里走,边聊着天。

    原来我三爷跟我一起往城里是为了躲水芹的家人,听他的意思,好像水芹家的事情不那么简单,不只牵扯到人命案的事,还有阴间鬼的邪乎事,我们村只有他懂点这个东西,又是大过年的,别人也不会来他们家,肯定得去找我三爷,但是他又不想管,就只好躲到外面去,无论如何他们这两天都是要下葬的,事情也算是有个结束。

    我有些纳闷地问他:“三爷,这个事情不是也没那么复杂,我看那天上吊的水芹男人,你不是念了一段什么东西后什么事也没有就解决了吗?”

    三爷“哼”了一声说:“哪有那么简单,我虽然为他念经超度,本来以为他也听人劝,就这样走了就算了,结果他不但不走,还接着回来把水芹害死。”

    这个说的我越来越迷糊,忙着问他:“水芹不是她婆婆毒死的吗?怎么又成他害死的了?”

    我三爷叹了口气说:“也是我大意了,本来想着没什么事的,没想到硬是越闹越大。”

    我着急知道事情的真相,车速走的都很慢,以便一字不漏地听他说后面的话。

    三爷又叹了口气说:“水芹家里的当时也不是自己想死,看着像是被什么给上了身才会想着上吊,你没看他死的时候那绳子,如果是正常人根本都吊不死的,从门口荡到屋子中间,脚都沾地上了,两手一用力就能解开绳套,哪还能硬生生吊死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当时的情景,本来还想不明白怎么会用这种方法死,现在就全部解释清楚了。

    三爷继续说:“就是他死以后,心有不甘,想着让水芹也过去陪他,那天不是很多人过去都卸不下来尸体吗?他就想让水芹过去卸,顺便把她也给弄了,结果我去了,他看着得不了手,竟然敷衍着顺着我超度的经文走了,只是根本没有去阴间投胎转世,而是上了他娘的身,趁人不注意就给水芹下了药。”

    我接着他的话说:“那这么说来,那老婆子还是冤枉了?”

    我三爷冷哼一声说:“一点不冤,她本来也看水芹不顺眼,想着把她弄死的,他儿子一上她的身,刚好也随了她的愿。一明,你得记住,如果一个人心里没鬼,再强的鬼也近不了他的身,自己心有所念,才会招来不正东西的侵入。”

14 事有出入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县城,因为昨晚就跟韩个个说好了要去她家里,又不方便带着我三爷一起去,就找了个相对热闹的街把他放下来,约好了我从韩个个家里出来就给他打电话。

    花了几百块钱卖了些礼物,往韩个个家去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有时候自卑是跟别人比出来的,比如我平时如果不跟韩个个提及婚事,就觉得我们两人相处的很好,我自己也是个不错的人,可是一想到将来要结婚,她的父母又不同意,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很多的缺点。工作了这么些年,也没在城里买套房子,也没办法在老家找到一份合适的事情做,外出打工终究是要回来,父母亲人都在这里,我一个人长年在外地他们也不放心,自己家里也没什么背景,父母都是小老百姓,一直靠种地维持生活,如果不是这几年我在外面挣点钱,估计现在还住着土房子呢。

    脚步沉的连楼梯都上不去,一步步挪到她家门口,强打起精神按了门铃。

    门从里面打开,韩个个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一把拉住我就拽到了屋里。

    她父母都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我叫过“叔叔阿姨”后仅是点了下头,就没再理我。

    韩个个也不管那么多,拉着我直接进了她的房间。

    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太好,她就拼命在我面前撒娇卖萌。

    我也不想把不好的情绪都压给她,于是轻声说:“要不咱们出去玩会儿吧,这躲在屋里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韩个个歪着头想了想说:“你等会儿”,没等我做出反应,人就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

    也就几分钟时间,她又刮了回来,很认真地说:“向一明,我爸妈要跟你聊一聊,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这一辈子非你不嫁,所以你就奔着这一条往好的说就成了,我出去买一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这就是把我放空给她父母了,不过,我也想跟他们好好聊聊,憋屈这么多年了,总要说个清楚明白才行。

    这样想着人就跟韩个个一起出了她房间的门,然后把她送出去买东西,我也走回到她父母身边。

    韩个个的妈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他爸一个人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

    我现在几乎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来面对这样的情况,不然肯定两分钟都坐不了就得站起来走人,反正韩个个我们两人愿意,你们再怎么说,还能像古代一样把她直接给囚禁起来不成?

    她爸爸见我坐下,面色还算坦然,语重心长地说:“一明呀,你跟个个从小认识,按说你们两人在一起,我们不应该说什么,况且这些年也看到了你的努力,你确实是一个好青年。”

    我没说话,因为摸不清楚他话里的真实意思。

    他好像也没等我答话的意思,自己接着往下说:“但是你不知道个个她跟别的女孩不一样,她从小就有人跟她算命不能随便嫁人。”

    我点了下头说:“我听她说了一点,但是叔叔,既是她一辈子不嫁人,我也等她一辈子。”

    说这句话我自己都有点惊到了,我以前心里从来没想过要等韩个个,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是他父母百般阻拦,我有时候甚至想如果实在不同意就算了,今天这么硬着扛上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赌气吗?

    摸不着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但是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我这样跟他爸爸说过以后,心里舒服多了,好像出了一口冤气一样,接下来也不怕什么了。

    他爸爸也是一愣,紧接着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候她妈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在我对面坐下来以后,默不作声的把盒子打开,一颗红色的珠子呈现在我面前。

    这颗珠子我见过,就是大年初一那天跟韩个个上山去的路上她给我看过的那个,不知道现在她妈妈又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她妈妈却说:“个个拿给你看的那个是假的,真的我也没敢给她,这是要命的东西,万一她给弄丢了,不但她没法活,我也得跟着去死。”

    我心里一阵冷笑,原来我们在父母眼里都是这么不靠谱,跟贴身性命相关的事情他们都是不放心交到我们本人手里,宁愿自己拿着整天心神不宁。

    不过她妈妈既然把真的拿出来给我看,也一定有话要说。

    我心里是有些生气的,所以并没有主动去问她,她自己等了一会儿,见我始终不说话,就把盒子收了起来,然后语气悲凉地说:“其实我们也并不是看不上你,但是因为你不是个个要嫁的人,我们是怕到最后反而是你被她给害了,所以一直冷着脸对你,就是希望你们能知难而退。”

    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我从韩个个妈的嘴里听到的意思,大概是她并不是不能嫁人,而是不能嫁给我,这有点可笑,难道那个老和尚二十年前就算到了我会跟韩个个在一起不成,提前就告诉他们这段感情只能吹灯拔蜡?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想把事情问个清楚,处理个明白,于是问她妈妈说:“阿姨,那老和尚有说个个能嫁什么人吗?”

    她怔了一下神说:“也没说,只说跟这个珠子有关,还得是命里富贵的人。”

    哦哦哦,重点来了,命里富贵的人,也难怪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我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穷小子,与富和贵是沾不上边的,至于那颗珠子,怎么解释都可以了吧。

    虽然心如死灰,但是嘴还硬,接着问她:“那个个知道这事吗?”

    她妈妈一脸悲切地说:“我,我还没跟她说,不过她早晚得知道,我和你叔叔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也都想她将来能过的好。一明,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真的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毕竟我们以前也是住在村里跟大家一样种地的,但是关于个个的未来,我们只能这样。”

    我站起来向外走,下楼就碰到刚回来的韩个个。

    她还不明所以,不过看到我脸色不好,声音也放低了:“向一明,怎么回事,我爸妈为难你了?”

    我摇头说:“没有,他们也是为你好,我先回去了,咱们都先冷静想一想,关于那个老和尚算命的事你最好也问清楚一些,明天我再给你电话吧。”

    我只所以没跟韩个个把事情说死,是因为我真的不舍得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虽然生气几乎让我失去理智,但是最重要的事还要好好把握。

    出了他们家的门已近中午,想到我三爷还在县城里,就拿出手机给他电话,两人约到一个地方碰头。

    年初四了,街上很多饭馆都还没开张,而我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家,就带着我三爷在县城的里转着想找一个吃饭的地方。

    几乎转了大半个县城,才在一条背街上找到一家小面馆,两个进去一人要了一碗面,然后我拿了一瓶白酒。

    三爷倒是没说话,陪着我边吃边喝。

    一碗面吃下去,身上就冒汗了,心里也舒畅不少,于是问我三爷:“三爷,您这老是给别人算命的,今儿也给我算算吧。”

    三爷连眼都没抬一下,就摇着头说:“算不了。”

    我失笑地问他:“为什么?怎么我们家的人都算不了,你是不是天天忽悠别人呢?”

    三爷看了看四周说:“一明,这事咱回去再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我借着酒劲,有点莽撞地说:“三爷,本来这些东西我以前是一点都不信,可是这次回来却发生了很多事情,弄的我自己也有些糊涂,还就是我妈说那年你搬家的时候,我晕过去是你把我救醒的,用的还是那个木制的小元宝,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三爷神色凝重地看了看我,又往周围看看,见并无人在店里,而店老板把饭菜给我们上齐也都躲到后厨去了,于是才压低声音说:“一明,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包括你的身份,但是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出入的,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那个给你的东西,也是我无意间知道的。”

    对于这种含糊其词越来越反感,就直直地问:“什么无意间知道的,难道还有灵光一闪就想到把这个东西送给我?”

    我三爷面露难色,坐了好久才轻声说:“咱们回去说好吗?”

    起身去结帐的时候,三爷站着没动,但是我从他眼里看出一种非常复杂的东西。

    两人一路上也什么话都没说,直到进了他家的屋子,他才开口:“等雪化了,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嵩山吧。”

    我一时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所以看着他问:“怎么了,要去少林寺?”

    三爷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生硬地咽了口唾液说:“其实我也想把事情弄明白,也许这次去能见到他。”

15 怪事

    知道再问也没有结果,我调头骑着车回家。

    我妈一看我这么早就回来,脸色也不太对,大概是猜着事情没有想像的顺利,也就什么话都没说,轻声招呼着我爸往外走。

    我本来也是心烦气躁,加上喝了点酒,这时候只想躺到床上睡一觉,只是还没睡安稳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我名字。

    走出门一看,竟然是我高中时邻村的同学刘洪涛。

    他一看到我就先给了一拳说:“一明,你这过年回来是坐月子了吧,连门也不出个,整天摸不着个人影,电话号码换来换去的,找你一回比见中央领导都难。”

    我没客气地回他:“中央领导打开电视就能看见,我也上不了电视。”

    刘洪涛也不气,把手里拿的礼品交给我说:“别又嫌弃我啊,不是给你的,咱叔婶都在家,我空手来不好看。”

    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完了,我也只能把礼物拿进屋里放在茶几上,顺口问他:“你不是单独来找我的吧?怎么还下午过来?”

    刘洪涛横了我一眼说:“我上午就来了,咱婶说你去县城了,我就先去王春法家转了一圈,他今年不是生一大胖小子嘛,满月酒的时候我们也没在家,这时候算是补上。”

    我点着头说:“丫的,你们都拖家带口了,就我还是单身汪,都不想跟我们来往。”

    刘洪涛“哈哈”大笑着说:“别特么在这儿装,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谁追你追的都快急眼了,是你天天高冷的谁也不搭理。”

    我不想就韩个个的话题再说下去,便绕回来说:“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刘洪涛向外看了一眼,才把身子向我倾了倾小声说:“不是你们村西头我一个表姨去了吗,昨天我妈在这儿了,回去说看到好像是你。”

    我从来不知道刘洪涛在我们村还有亲戚,有点惊讶地问:“你说谁呀?”

    他回:“水芹,知道不?”

    我看着他问:“怎么你们还有亲戚?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刘洪涛白了我一眼说:“对不起首先,这事没有向您报告。”

    我没理他,接着问他:“你去她家里了吗?”

    刘洪涛摇了下头说:“我没去,不过我妈去了,回去说的挺邪乎的。”

    我当然知道水芹家的事不同寻常,但是农村有俗语“十里无真信儿”,我听刘洪涛这么说,就想看看外面这件事情传的怎么样了,于是问他:“哪儿邪乎了?”

    他瞪着我说:“你们一个村的你都不知道?”

    我摇头,故做不知。

    于是刘洪涛又向外看了一眼才说:“一家人哗啦一下死三口,难道还不邪乎,而且听我妈说,我表姨好像是被她婆子毒死的,警察都立案了。”

    我“嗯”了一声,没再接腔。

    刘洪涛看了看我,不确定地说:“你真没听说?”

    我再次点头,他才又小声说:“我跟你说,我表姨死的那天奇怪的很,我本来拿个水杯去倒水喝呢,结果脚一划,差点摔倒,手也就松了,杯子掉在地上刚好碎成两半,正心里不舒服,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边就有人去报丧了。”

    我看着刘洪涛问:“真的假的,还真有这种事?心灵感应啊?可是她只不过是你表姨,怎么单单感应给你了?”

    刘洪涛也愣着神坐那儿,好一会儿才说:“谁知道呢?也许是巧合吧。”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别的,刘洪涛站起来要回去,我也没强留。

    我们两个高中三年,住在一个宿舍,家离的也近,所以关系自然要好一些,以前基本我每年回来都会先给他打个电话聚一聚,今年一回来就一堆事,也就没跟他联系,没想到的是水芹家的事竟然跟他们还有这样的联系。

    他走没多久我爸妈就回来了。

    村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难免成为人们的话题,他们一回来也在说,什么家里人怎么准备丧事,水芹的女儿怎么哭,邻居怎么看。

    我问了一句:“不是明天就该下葬了吗?”

    我妈应了一声说:“是呀,这一埋就是三口人,你是不知道那黑漆漆的棺材停在院子里,看着都人。”

    借着他们做晚饭的当口,我出了家门,直接往水芹家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家里的事表面看去有理有据,甚至从鬼神方面说也是合情合理,不过是一个不愿意孤独的老男人拉人下水,但是我心里总隐约觉得事情背后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我三爷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见过他处理一些事情,比这邪乎的多了去了,都没见他有过失神的样子。

    水芹家在村西向北转的一条路口处,此时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水芹娘家的亲戚加上他丈夫这边的近亲站的满院子都是,请来的厨师正在院子东南角做大锅饭。

    因为院子里本来地方不大,三口棺材摆在正中央,每一个人过的时候都要绕过棺头或者棺尾,显的特别怪异。

    我没有走近,远远地看着那三口棺,靠东边的应该是那个老婆子,而最后一口应该就是水芹,棺木虽然都是一样,但是按辈份来分,东为上,长辈应该在东。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水芹家院子里打开了院子里的灯泡,一些吃过晚饭的人陆续往外面走,大家是找晚上睡觉的地方去了,只留近亲守灵。

    棺材前的供桌上点着两只长明灯,现在都是电带的,也没有以前老人家说的人死灯灭的说法,如果家里人愿意,估计点到什么时候都行。

    天气很冷,也并没人跪在院子里的灵前死守着,都裹着厚厚的衣服躲在后面的屋子里,燃起一大堆火,此时正围着火堆闲聊。

    我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想着家里也快吃晚饭了,便打算转身回去。

    也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水芹家院子里的灯光一暗,接着就从屋里传出一片叫声。

    以为是停电了,但是却分明看到我站在那家人的门口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于是不得不客观地怀疑是水芹家电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灯光暗了又亮之后,我看到一个人影飘浮在院子的上空,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人。

    我心里想,也许是水芹丈夫的鬼魂,不过那个人影却奇怪的很,围着院子转了一圈便往屋里挤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应该都是看不到的,因为他们还在说着话,还在烤火。

    我正要跟上去,一只手却从身后拉住了我,回头就看到我三爷阴沉着脸说:“一明,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急着说:“三爷,我刚看到一个黑影飘到水芹家的屋子里,那是不是鬼呀?”

    三爷朝着他们家的屋子看了一眼,转身拉起我就往家里走,是直接把我拉回我家。

    在进我们家门之前,我三爷定定地看着我说:“现在闲事不要去管,我的任务就是保着你的安全,别的事咱都别去掺和。”

    这些话听上去像是隐语,我能感觉到一定有很多事情他没有跟我说,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又猜不出来。

    知道问他也是白问,干脆什么也不问了。

    脚刚入大门就看到我妈出屋门,见我回去就说:“正要出去叫你吃饭呢,大晚上的往哪儿跑呢。”

    说着就看到我三爷也一起跟了进来,忙笑着说:“三叔,快来进屋来吃饭,爷儿俩这是去干嘛了,忙到黑灯瞎火的。”

    三爷没说话,我也只虚虚应了声,便直接进了屋。

    饭只吃了一半,就听房子后面嚷嚷着闹开了,又是哭又是叫的。

    我妈起身说:“金凤家里干啥呢,吵吵成这样?”

    抬眼看三爷,他脸色紧崩,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妈这时候已经举步出门,大概是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爸边吃饭边念叨着:“老娘们儿,吃个饭也不安生,哪有个声音就想过去看看有啥事。”

    我已经觉出事情不对劲,看我妈已经出了门,也起身要走,却被我三爷一把按住说:“一明,你不用去,我过去看看。”

    我没说话,看着他出了我们家门往房子后面走,就也跟了出去,直接跑到我三爷家里。

    现在院子里没人没灯,整个院落阴森的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就站在离那棵树不远的地方,小声叫了几声:“小瑶,小瑶。”

    完全是给自己打睹,我不知道那个叫小瑶的女孩会不会出来,也不知道她出来后会不会帮我,我只是太想知道这里面发生的什么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不得不来这里碰碰运气。

    一个女孩从树的枝条里慢慢突显出来,平静地看着我说:“怎么了?”

    我一看到她,心里没来由的一喜,忙说:“我今天在水芹家院子里看到一个黑影,但是我三爷不让我问,你快告诉我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三爷很多事情瞒着我。”

    小瑶顿了一下说:“那个黑影是找替身的呀。”

    我紧张地问她:“找什么替身,是不是又要死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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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怪闻之凶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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