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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古帝业全文阅读

作者:砚秋实     荒古帝业txt下载     荒古帝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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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于尊偶遇雪琪儿

    一片烧的火红的石头,从空冥之中,坠落下来,疯狂的爆燃声,似乎要将整片夜幕引燃。

    呲啦!呲啦!呲啦!

    一簇簇荒草掩映在火光边缘,没过多久,整片荒草地便被引燃了。

    荒原的尽头,有一列人马,他们脚踏铁骑,从远方疯狂地袭来。

    一位头披紫发的魁梧男子,脸上有一分欣喜,“看来这次囚皇狱真的要开启了......”

    彼时,则有一位少女,怀中紧紧地抱着一只小兽,身体瑟瑟发抖,道:“小紫!怎么办?”

    那浑身紫色毛发的小兽,钻进少女的怀抱,闷哼了一声,似在说:“放心罢!不会有事的!”

    少女轻手轻脚的顺着那片被火焰燃烧殆尽的荒草边缘走去,眼前是一块火红色的石块,只是这片石块,似乎有些崩溃之兆。

    而少女怀中抱着的小兽,咪咕咪咕的不知在说些甚么,倒似是有些兴奋。

    噼啪!

    噼啪!

    噼啪!

    石块发出三声脆响。

    噼啪!

    又是一声!

    十几声脆响后,只闻一道闷闷的声音,似是额头撞击石块的声音。

    砰!

    石块崩碎了,少女悄悄地探过身去,捂着小嘴,道:“不会吧!乖乖!难道四面有人?”

    而此时,少女怀中的小兽,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她轻轻地拍了拍小兽的额头,“小紫,安静些!”

    片刻后,她一脸慌张地看着从石块里走出的白袍少年,一脸骇然,道:“这......这......是何方妖孽......”

    也就在眼前一瞬间的功夫,数十人脚踩着高头大马,赶至少女面前。

    紫发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女,脸上露出一丝厉笑,“你竟还真的在这里,既如此,还不束手就擒?”

    少女蹙了蹙娥眉,一脸冷漠的笑容,“这倒要看你的本事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男人一脸阴狠的笑容,他从绣袍中取出一柄断匕,那阴狠的笑容,愈发的冷酷了。

    “我不畏死,更不畏鬼神,只是,今晚你既赶赴此境,我怕你今晚难以逃出生天了!”少女笑道,脸上倒是未有一丝惧色。

    可在少女回头的功夫,心底一怔,却发现那个白袍少年,业已不知去向,她皱了皱眉,心道:“今夜之事,太过蹊跷,还是速将这场战斗了结罢!虽然她的心底,亦有些吃紧。

    男人一脸阴狠之色,他冷冽的瞳子里,似乎只有黑暗,“你不会还在期待援军来救你罢!”

    说罢,又是一阵猖狂的笑意,或许,在他的眼中,这场战斗,已然草草的结束,而生者应是他罢!

    却未见少女脸上有半分俱意,她轻轻地抚摸着小兽的额头,笑道:“你如此自信,到时候,可别失了心神!我看你们这帮强弩之末,只要姑娘我一人便可降服!”

    说罢,捋了捋小兽额头上的绒毛,轻声笑道:“是不是啊!小紫!”

    小兽闻声,磨蹭着她的袖筒,轻轻地点了点头,好似在说:“是的!姑姑!”

    那紫发男子,好似听到了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他仰头大笑,后,眼中渐有了一丝锋利的神光,“小紫?难道你要靠这头小兽,解决问题?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若是如此,你倒不如随了我等,到时候本将军在王爷面前美言两句,倒也能留你个全尸!”

    少女笑吟吟地望着紫发魁首,这笑意犹如和煦的暖风,扑面而来,倒是令人心底有些惬意,只是瞬而,少女那笑意,便如坠入了冰寒刺骨的海沟中,再也没有那丝惬意,只有一股冰冷的杀机,“若是尔等此刻投降,我倒也能留尔等一具全尸!”

    而此时,隐于男人身后一位阴险小人,道:“将军,跟她啰嗦作甚,待我等取了她的首级,回去交差!”

    “她的首级?呵呵,看来尔等还不明我意啊!”紫发男子,眼中的冰寒之意甚重,“我等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传说中的囚皇狱!而非为她而来!”

    “只是想进囚皇狱,却唯有她有法子!”紫发人一脸桀骜之象,脸上邪魅的笑意,使他的嘴脸,显得更加猖狂了。

    “那将军还啰嗦作甚,只要把她擒住便可矣了......”

    “本将亦有此意,只是,还需尔等先上前,探一探她的虚实!”紫发人一挥衣袍,众人皆脚踏烈马,如一根根镝箭般,疯狂地飙射了出去。

    少女一脸无恙,只是那晶亮的瞳子里,似有一片冰冷的笑意,她从袖筒里,掏出一根玉笛,置于唇间,便随意地吹奏起来。

    笛音灵动,初闻,犹如小桥流水,犹如溪涧迸溅的水花,犹如大风天里翻涌的云层,犹如冰雪天里,落下的寂雪,只是此曲,却是杀人曲乐,当那些凶人,跪倒在地时,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澄澈的笑意。

    后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听到此曲的凶人,最终皆因头颅崩裂而死。

    面前这些残忍的凶相,倒令那群凶人有些犹豫了,“这......这妖异的音律......真是可怕!”

    男人皱了皱眉,幽幽道:“军中可有会演奏琴瑟之人?”

    果然,有人应声,道:“报!我与二爷略懂音律!”青年手指一位身形佝偻老汉,一脸猥琐的笑意。

    紫发男人,眼睑甚重,他轻轻地瞥了一眼青年,眉间有些犹豫,只是片刻后,他仍点了点头,道:“那你便与你的二爷,一同演奏一曲罢!此曲定要将她的琴瑟之音压制下去!”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法子,在他的心底,确是一个极妙的法子,想罢,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一阵曲乐过后,青年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堪的颜色,而他身畔的二爷,早已跪在了地上。

    砰!

    一团血华,如一片血烟玫瑰般,崩散在空气中。

    紫发男人心底一怔,表情渐渐变得难堪,他大手一挥,“尔等退下,待我去会会她!”

    男人确有一手,与少女短兵相见,不出几刻钟,便将少女压制了下来。

    少女不敌男人的攻势,最终口吐一口淤血,从高天上坠落下来。

    少女如此,倒令那头小兽急了,小兽张开巨口,大吼一声,而与此同时,那看似温驯的小兽,突兀间,化为了一头足有万石之重的巨兽。它只是用额头一顶,便教那男人滚了个跟头。

    而少女则恰落在那白衣少年身边,此时的少年,通体殷红,微微泛动的瞳子,亦有一层雄浑的烈火。

    少年轻轻地碰了碰少女的额头,嗫嚅道:“你......你......这是......怎么了?”面红耳赤的少年,便是连那言语,也说得不顺口了。

    少年的瞳子里,有些许的迷惘,模模糊糊间,似乎触及到少女那柔软之处,心底一惊,将手缩了回去,而此时,他的耳畔传来一声断喝,“你在犹豫甚么?还不速速带她离开?”

    少年心底一怔,他指了指自己,闷声道:“是指我吗......”

    环顾四周,似乎也就唯独剩下自己,黑暗中,听到高天上,那声愤怒的兽吼,心底不觉一滞。

    他揉了揉脖颈,心道:“她......定是与那些人有仇罢!”言罢,又叹了口气,“初临此界,便遇上如此奇葩之事,不知是幸事呢?还是......唉!无言也罢!无言也罢!”

    “还不行动?难道真想死在这里?”声音煞是冷冽,倒似是一盆冰水,浇在了他的头上。

    “知道啦!知道啦!莫要啰嗦嘛!我带她离开便是!”他又环身寻了一遍,却未发现任何人在他的周围,他挠了挠额头,一脸憨色,道:“咦?真是奇怪,这声呼喝,来自何方?”

    心底也自知眼前局势,他扛起少女,笑着颠了颠怀中的少女,瞳子里,渐多了一分笑意,“你好好睡吧!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倒也是位性情善良的少年,他怀中的少女,身上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恍若谪仙。

    虽阖着双瞳,但那清浅的香气,却令少年精神大振,他心底喃喃自语,道:“这女孩儿,可真是世间难寻呐!”

    他脚底生风,也未见耗费多少时间,便将众人甩开了,几刻钟后,周围的雾气愈来愈厚重,他心底忖道:“这......究竟是一片怎样的世界?我似乎忘记了曾经......”

    他揉了揉额头,奋力的念想着曾经,可愈是深思,头脑便愈加的昏沉,至后来,一阵阵刺痛感,犹如针扎般,涌上心头。

    他晃了晃头,心道:“罢了!罢了!过去了便过去罢!”

    言罢,脸上又有了一层明亮的笑意,“这身体,倒是极为的蛮横!”,言及此,他倒有些喜出望外!

    只需轻轻一跃,便有百丈之高,只需轻轻一弹,业已是百米之外,数百里的路程,也不过几刻钟的功夫,煞是疯狂。

    浓雾愈发的厚重,口干舌燥的他,将女孩儿从肩上放了下来,心道:“你如此貌美,若非遇见了我,恐怕要遭贱人迫害了!唉!这世间竟有如此秒女子,倒是令我开了眼界!”

    言罢,瞳子里的忧伤更甚,“我......我又是自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呢?”于是,头又开始痛了,心脏也好似缺失了血水,变得干瘪,总之心也痛的厉害。

    他也并非不识时务者,片刻后,一脸无奈道:“这片陌生的世界,气脉倒是充裕,只是前世的回忆,业已淡去,此刻的我,也只是一名小卒罢了,非但身无武力,便是连那修炼的术法,也甚是缺失!我又该如何行走江湖?”

    “蛮力倒是有一些,可单凭蛮力,想要护自己安平,倒也有些艰难!”他长吁了口气,只是瞳子里的那片光,却是那般明亮。

    他方醒来,便遇见如此蹊跷之事,却也不知行了多久,倒是腹中渐有些饥饿,而此刻,他的身畔,恰有一棵粗壮的巨树,他心道:“得来全不费功夫!”

    粗壮的树干,便是数十人围在一起,也难以合抱过来,向上望去,则直冲云霄,倒也不知那云霄之间,是否有些果实。

    他不再犹豫,他心道:“若是空腹,定无了几分力气,趁着力气充足,去得几颗果子罢!”

    仰头望着天幕,倒是几片细碎的光,映入瞳子,恍惚间,有一丝晕眩。

    他双膝微弓,之后双腿挺直,如一叶孤鸿,轻轻地跃上苍穹。

    此刻,倒令他的心底一惊,这次他仅仅使了五成力,便飙射了如此之远,他蛮横的体魄,确是世间少有。

    只是更令他欣喜的是,那棵树的树冠上,果然挂着无数的银色果实,起初,他还有一丝犹疑,片刻后,拿定了主意,心道:“如此际遇,便碰一碰运气罢!若是果子有毒,大不了一死了之!不然也会饿死在此地!”

    他轻轻地摇了摇那树木枝条,一颗颗银色的果实,从高天坠落下来。

    他实在是饿坏了,不仅饿,更加难受的是唇间干涩的厉害。

    果实好似能发光,银色的果子,如一颗颗流星,恍惚间坠下地。

    他从树巅,轻轻地跃了下来,着地时,身体轻盈且自然。

    可,想象往往与现实相去甚远,不待将银色果子,送入口中,那果子,便化为一团清气,游入到了他的体内。

    起初,他有些诧异,脸上亦有一片惊色,只是未等他反应过来,便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在阖上双眼的那一瞬间,心底划过几个字眼,“看来,自己定是食了恶果!”

    清爽的风,轻拂着少女摇曳的衣裙,她揉了揉额头,从梦境中醒来,眼神里,则有一片迷惘,“我这是......在哪里?”

    “小紫......小紫......”她四处张望着,可此地,哪有甚么小紫?倒是有一位少年,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此刻,少年周身一片殷红之色,他身上的白袍,竟无风自动。他看起来,就如同冬天里,填进柴火后的铁炉,那木柴咯吱咯吱的燃烧着,而他的牙齿,也在咯吱咯吱的响着,他似乎很痛苦。

    而少年的身边,还有几颗银色果子。

    “皕银果?”少女大惊失色道。

    “看来这呆子定是食了皕银果,才导致气脉崩溃所致!”。

    “这可如何是好?”正当她犹疑不决时,少年似乎醒了过来,只是此刻,少年的脸上略有些红晕,倒似饮了一壶烈酒所致,他的瞳子里,仍有一丝惺忪之意,似乎没睡醒,“我这是怎么了?我......我......怎么睡过去了......”

    少女翻了翻白眼,嗔道:“嘁!你怎么未告知于我,便食用这棵树上的果子?”

    少年愣了愣,一脸憨笑,道:“哦?姑娘乃是何时醒来的?”

    “方才啊!”少女指了指一块大石板,“喏,方才我就在那里!”。

    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明亮的瞳子里略有些犹疑,道:“你和那些人有仇吗?”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倒是你,我还未闻你名姓呢!”

    “哦?我姓于名尊,你呢?”于尊道。

    “我叫雪琪儿,你可以叫我琪儿!”雪琪儿笑吟吟地望着于尊,伸出纤纤玉手,道。

    于尊的脸上略有一丝红晕,伸出左手象征性的与她握了握,“现在呢?现在该怎么办?”

    雪琪儿长吁了口气,瞳子里的光,有些黯淡了,“为何想来此地的人,来不了?不想来此地的人,却偏偏会误入?”。

    “哦?这里是甚么地方?”于尊愣了愣,一脸愕然地望着雪琪儿。

    或许,那一刻,雪琪儿的世界里,下了一场厚重的雪罢!那场雪,将过往的一切,皆埋葬了起来,当她睁开那双晶莹的瞳子时,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能否走出来,倒还是一个问题呢!”

    “此地名为囚皇狱,乃是传闻中的九狱之一!”

    “哦......闻所未闻!”于尊木讷地点了点头。

    “倒是你,怎么从一块石头里蹦了出来?”雪琪儿好奇的问道。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呢?”言罢,于尊的瞳子里,已有了一分苦涩。

    这时,雪琪儿却皱了皱眉,忖道:“难道他便是爹爹要我等的那个人?”

    彼时的想法,还未得到答案,心底便又忖道:“可见他这幅木木讷讷的模样,倒似没有武道傍身,但见他的体力,却又令人怀疑,他究竟修炼过武道没有......”。

    “唉,罢了罢了,无所谓,苦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他不是亦陪在我身边吗?说不准会一同死在此地罢!”

    她拍了拍他的臂膀,道:“哎,我说你这个呆子,把那些果子通通吃了罢!想必你的气脉也是粗犷的很!”。

    于尊心底一怔,心有余悸,道:“甚么?通通吃了,会死人诶,你......你......打的甚么算盘,是不是想一走了之,嗨!别忘了,是我把你救出来的诶!”

    雪琪儿瞪了瞪眼,气势汹汹道:“我说让你吃,你吃就行了,啰嗦甚么!”

    却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从地上拾起一颗果子,扔到他的怀里,果子倒是十分奇异,在雪琪儿的手中,倒也无些甚么,只是到了于尊的手上,便即刻化为一缕清气,游入至他的奇经八脉中。

    果子确是奇异的果子,此刻,于尊的身体,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殷红而又热气腾腾,体表的衣物,也只是在一瞬间,便焚化为一片白色的尘埃。

    少年的身躯,合乎黄金比例,站在一旁的雪琪儿,面颊上已有了一片红晕,一开始心底还有些拒绝,可愈是偷窥,心底的好奇与惊骇便愈发的剧烈,“羞死了......呆子!你......你......”见四周无人,捂在脸上的手指,又轻微撇开了一道缝隙,嗯......偷偷地看着......

    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也清醒了过来,忽的大喝一声,“爽!好爽......我还想要,还想再来一次!”

    雪琪儿无奈地抚了抚额,心道:“真是个疯子......”

    此刻的于尊或许还不知道,在他以后人生历程中,他所遇见的强者,皆会赐他一个疯狂的名号——疯子!

    “琪儿,吃了这些野果,我倒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一开始心中万分堵塞,如今却感觉自己的心底好似有一片汪洋,倒也不知因果出现在何方!”他倒乐得开怀,像是喜获至宝般。

    雪琪儿心神一滞,呆呆地望着他,片刻后,她心中的困惑,却愈发的深刻了,“难道他真如爹爹所说,乃是身负瀚海之人?”

    而此时,却见于尊一撸袖子,随意的在空中舞了几拳,倒也是涛声阵阵,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或许,此刻,站在少年身旁的女孩儿,心底渐渐地安生了,眼神也变得坚定了,“看来定是他了!”

    于尊环顾四周,猎奇般,眼底渐多了些兴致,“这盆地倒也雄伟,却不知何时才能走得出来!”。

    而彼时,雪琪儿用脚轻轻地踹了踹那棵巨大的银树。方一刻,便有数百颗银色的果子落了下来,于尊愣了愣,一脸苦笑,道:“琪儿!你......要作何......”

    雪琪儿冷冷地瞥了于尊一眼,道:“自是为了你我两人的盘缠着想!”

    见一颗果子落在自己的脚边,他忽的跳开,心有余悸,道:“我......我......不要......再也不要了......”

    “哦?方才我明明听到某个人,一直在歇斯底里的喊着,爽啊!爽啊!是不是你啊,于尊?”少女的瞳子里,溅出一片火花,只是内里的笑意,却又是那么的灿烂......

    少年的脸上布满了黑线,“不!你听错了,我从未说过,我......我......从未说过!”

    少女捂着嘴角,眼中溢出了一丝笑意,心道:“还真是一个呆子!”

    只是此刻,却不是玩笑的时候。

    雪琪儿指了指东北方,幽幽道:“我们现在顺着那片光走,顺利的话,三天后应该能走出这片盆地”

    于尊点了点头,紧随雪琪儿的步伐,向远处走去,三天倒也极为短暂。

    只是这方世界,却与外界有些不同之处,烈日久居于长天,到了夜间,便会被一层墨云遮住,而隐在云巅后的明月,则会渐渐地探出头,如此日蚀月缺,便构成了一日。

    待于尊随雪琪儿爬上最后一片矮坡后,眼前所见,令他心底一滞,他的手臂略有些颤动,心底则兴奋不已。

    是一片绵延万里的城池,此刻,明月当头,那片城池倒如一片泼墨,浸渍在这片苍茫的大地,只是这偌大的城池,却无一分生机。

    青色的瓦片,覆满了苔藓,晶莹的琉璃砖上刻画着岁月的沧桑与古老,宽阔的街头上,车水马龙似与人世间绝缘了一般,如潮汐般翻涌的人潮,却没有一丝生息。

    至午夜时,一缕缕惨白的灯火便会徐徐燃起,脱漆的木门,则会随着一阵阵秋风,在木门扇动开合间,发出几声咯吱、咯吱的钝响。

    这夜色黯然,鬼打门!风凄然,却不似凡间,应是一方鬼城!

    打更的夜游人,肢体僵硬,艰难地迈动着步伐,手臂则犹如机械般,有节奏的敲击着手中的木鱼,似干涩的机关,缺了油水润滑一般。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然而这淅淅沥沥的夜雨,却似唯有停歇之日,倒有些悖逆打更人言中之意,又多了一段时间,街巷两侧微微烁动的烛火,忽的一下灭了,于是只剩下了一片黑魆魆的夜空!

    而被黑暗包裹的城池,更似是盖上一层厚实的被褥,只是那丝冰冷,却从未暖过。

    世间一日,城间千年,灯火恍惚,时光易逝,气势恢宏的城池,说到底,也只是一座鬼城罢了!

    于尊一脸惊愕,“这究竟是何方?”

    雪琪儿瞥了一眼于尊,见他目中有些痴愚,便不紧不慢道:“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囚皇狱......”

    他心底一滞,眼神晦暗,道:“琪儿,我应该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你相信我吗?”

    雪琪儿一脸平静道:“为什么不相信?你说得我全都相信......”

    于尊的心底,有一片暗潮,在疯狂地起伏着,而此刻的他,心底似乎被那些新鲜的血液,撞击的有些疼痛了,他是感动的痛了,“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却如此对我,我......我......感激不尽!可我仍不晓得,你为何会如此信我?”

    雪琪儿脸上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道:“因为我会测算啊,你的生辰啊,八字啊,或者面相啊,手相啊,皆能看出你是否是一个坦诚直率之人”。

    于尊一脸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喃道:“还好,我是你相信的那个人!”

    他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万里城疆,眼底渐多了一丝迷惘,“现在呢?我们又该去哪里?”

    雪琪儿瞥了一眼于尊,当看到他瞳子里那层厚重雾气时,她的心底略微地怔了怔,忽的指向正北方,道:“呆子!你看!那片云雾......”。

    于尊点了点头,眼底渐多了些许疑惑,“那片云雾难道有异常之处?”

    雪琪儿点了点头,道:“那片雾海中,有一座玄峰,那玄峰直抵苍天,无人知晓玄峰的峰顶究竟通向何方,可世人所寻的终点,便在那片玄峰的峰顶......”

    “这山,可真是高!”或许,此刻的于尊,亦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底的震惊罢!

    雪琪儿一脸笑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说真能称得上诡异的应是那山上藏匿之物”

    “哦?难不成那片玄山上藏着金银珠宝?”于尊饶有兴致道。

    雪琪儿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金银珠宝算什么?你若想要,那片被幻海笼罩的城池里埋藏着天下数之不尽的珠宝玉器”

    “那......我就想不到了”于尊一脸困惑地望着那片云雾,喃喃自语道。

    雪琪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悠悠道:“若是方才你说自己并非狱界中人,旁人可能会有几分怀疑,此刻闻你所言,想必即便那些精于算计的老谋子,也定不会怀疑你言中之意了”

    木木讷讷的于尊,站在一旁,仰望着那座玄山,啧啧称奇。

    雪琪儿见到呆滞的模样,眼角边便又多了一丝灿烂的笑意,“能在狱界称的上珍宝的,莫不过是一些神兵利器,又或是武学典籍,那些珠宝玉器嘛!即便在一些凡夫俗子的眼中,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一柄玄铁刃,便能换一座大宅,一颗淬命丹则会换百余匹骏马,孰轻孰重,想必你心底业已清楚了”

    于尊茫然的望着天空,他的眼底似蒙着一片厚茫茫的大雾,无论如何也望不到那片光亮的尽头。

第二章 魂雾

    “呆子,别发呆了,到了夜间这里便又要起雾了,趁着现在光线充足,先行赶路吧”雪琪儿微蹙着秀眉,冲着微微有些神滞的于尊喊道。

    于尊愣了愣,望向那片被雾海遮住微露出一丝轮廓的玄山,有些困惑道:“琪儿,前方的那片云雾,难道不是云雾?”

    雪琪儿语气突地变得严肃十分,道:“呆子,我所说的雾,并非寻常的云雾,到时你自会明白的”

    于尊心底微怔,看雪琪儿的表情,他倒有了三分敬畏和七分期许,心道:“无论前方藏匿着何等凶险,我于尊一概接下,你们一同放马过来罢”

    日上三竿,身畔是一片偌大的城池,那城池恍似一汪沧海,另一侧乃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那山峦倒也不高,形似一片随意起伏的波浪。

    山峦上生了些野木玄草,其形态也似山势一般,随意洒脱,阵阵清冷的秋风吹过,愿臣服的便微微弓下腰,略有些脾气的,则挺直了脊背,偏要逆势生长。

    而两人的身后则是一片厚茫茫的紫雾,紫雾之中不时传出几声撼天动地的海啸,偶或伴随着几声骇人的兽吼,确是平添了一分诡异氛围。

    “幽泉幻海”于尊牢牢地记下了这几个字,而随着脚下的路,逐渐陡峭险峻,二人的步伐不免也稍慢了下来。

    雪琪儿脸上略带一丝关心,回头瞥了一眼于尊,发现他心不跳气不喘的埋头紧跟在她身后时,心底便又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喃道:“看来那皕银果确是有一定的奇效”

    几棵蹒跚的玄松,倒挂在一片绝壁上,二人走在峻秀的山峦上,一边是一片唯美的夕阳,一边却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冷风穿插着山崖,猛地拍击在峻峭的石壁上,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哀嚎。那西垂的落日,洒下一片昏黄的暮光,两人的身影,随着那片暮光摇曳拉长,虚影落在石壁上,似凹陷出一幅画,虚影沉浸在暗影中,便又浑然成了一团墨。

    于尊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几颗汗珠,呼吸也微微有些吃力,雪琪儿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呆子,你的体力还差的远呢?”

    他们寻了一处山洞,准备夜宿在山林中,然而往远方望去,那座隐在云雾中的玄峰,却依旧模模糊糊的仅露出一丝轮廓。

    夜晚很快便降临了,他们栖身的山洞,却正面向那片如沧海般的伟岸城池,那城池光阴疾速变幻,忽明忽暗,似一柄燃在寒夜中的蜡炬般,忽闪忽灭。

    雪琪儿变着戏法般,将于尊在山洞外捡来的一堆柴火点燃,两人围坐在篝火旁,木然的凝视着彼此,于尊的脸略有些发烫,而雪琪儿白皙的面庞上,也渐渐的多了一丝红晕,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脸瞥向洞外。

    而此刻,也确如雪琪儿所述那般,黑魆魆的天地间,起了一层厚重的雾气,而于尊也渐渐明白了之前雪琪儿所述的雾气不凡之处。

    若是称它为雾气,它便是雾气,但假若有一个更确切的词汇来形容它,那就应是魂雾。

    雪琪儿望着脸色渐渐变得煞白的于尊,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那片如渊般的城池是何城池?”

    于尊茫然的看着雪琪儿,困惑地摇了摇头,忽的大叫了一声:“他们......他们......怎生闯......进来了”

    雪琪儿轻轻地一挥长袖,那飘之于尊眼前的魂灵,轻轻地冲着雪琪儿点了点头,又飘出了洞外。

    雪琪儿淡声道:“不必畏惧他们,世人皆畏鬼灵,莫不是做了些亏心事,心虚罢了,其实他们大多数都是良善之辈”

    又道:“那片城池,乃是数十万年前,被一位白衣书生毁灭的,它看似是一座城池,其实它乃是安魂之所,而囚皇狱与其余的八大狱并称为九狱,却也是有它的一分价值”

    于尊不解地看着雪琪儿,幽幽道:“你既说这些魂灵,不会伤及你我,那我们缘何不连夜赶路,以期早日抵达玄山?”

    雪琪儿脸上渐多了一丝笑意,道:“你这呆子,倒是性急之人,这些魂灵虽对我两无些威胁,可若是千万魂灵游荡在这片天地,单是那浩瀚的阴气,你便承担不起,再换句话说,你与我赤足行了一日,便已气喘吁吁,那若是你身负一座磐山,你还迈的动步伐吗?”

    于尊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幽幽道:“没想到这幽泉幻海竟是如此玄异,确是我生平未见的”

    雪琪儿好笑道:“你年纪轻轻,见过的世面,自然窄了些许,你若不是狱界之人,见到狱界异景,自然也会稀奇惊叹,况且即便放眼整个狱界,也唯有九大狱,才会有如此诡异的景观”

    于尊点头称是,却又疑惑道:“九大狱?难道狱界的名号,便是因这九狱命名的?”

    “至于这狱界究竟是不是因这九大狱而得名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九狱却是狱界最诡异的九大异地,你若不是遇见了我,便是这囚皇狱,也要在传说中听闻了”雪琪儿神秘的笑了笑。

    于尊愕然的点了点头,当他提及剩余的八大狱时,却发现雪琪儿已经斜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于尊立起身子,站在山洞的外头,望向那被魂雾遮掩的亿万城池,低喃道:“她说这片城池,乃是被一人所屠戮后留下的,可何人有如此伟力?”

    远隔着一层浓雾的城池,微微烁闪其中,犹如一颗寒气逼人的白玉,缀在阴风幽游的夜里。

    黑暗渐渐将最后一丝火光扑灭了,篝火冒着一团团白气,用一丝丝微弱的暖意裹着两颗相依取暖的心。

    翌日清晨,云销雨霁,天晴如初,潮湿的地面上,傲然的挺立着几棵枯松,那枯松枝梢上仅存的些许针叶,拎着几滴露水,在温润的暖阳中,散射着些许柔弱之意,只是经那寒风一扫,那枯松抖了抖身子,便又恢复了如初那般桀骜。

    雪琪儿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昨夜她醒了几次,却皆是因倚在她对面的于尊睡语而醒,他略带着一丝哭腔,似在挣扎着喊一人的名字,可无论怎般贴耳细听,却总也听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喊谁。

    每当此时,雪琪儿的心底就酸溜溜,忖道:“这呆子定是四处留情,引得些小娘子盘旋在心中不散”

    临近天明时,她再次被他的睡语吵醒时,她才依稀的听清“娘亲”两个字,她的脸上说不上是悲郁还是黯然,只是从那时起,她便再也没有入睡,直至天亮时,看到他起身出去捡些柴火,她才安心的再次睡去。

    如此又行了两天,这一日两人已走出了沟壑纵深的群山众岭,而眼前的那座不见巅峰的玄峰也渐渐露出了它的真容。

    于尊尽力的仰起头,却依旧望不到那玄峰的尽头,这时雪琪儿轻轻地一拉他的脖颈,两人顺势躺在了肥沃的草场上。

    雪琪儿头枕着双臂,悠悠道:“怎么样,有何感慨?”

    “很惊讶,很震撼,这是我所见的最伟大的奇观”于尊一脸憧憬的望着那片宏伟的山峰,平寂的眼底,不知何时燃起了一丝兴奋的火光。

    雪琪儿脸上衔着一丝柔光,略带一丝调皮的不屑道:“这算什么,它仅仅是个开始,以后整片世界将在你眼前展开”

    于尊略有些呆滞,道:“可我真的可以拥抱这片陌生的大地吗......我?真的......可以吗?”

    雪琪儿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一脸愠色道:“我何时骗过你了?”

    于尊挠了挠额头,喃喃道:“我不是刚刚才与你相识吗?”

    这一日,两人便躺在这片肥沃的草场上,听着些虫吟鸟鸣,悠悠的望着长空,然后安静地阖着双眼,在柔和的细风中,静静地睡了过去。

    于尊再次醒来时,却已身在山脚下的一片溪流畔,雪琪儿弯腰蹲在溪水畔,轻轻地揉洗着她的长发,于尊摸了摸肚腹,三天未进食,腹中却无一丝饥饿,但口舌却颇为干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雪琪儿,之后弯腰捧起一掌溪水,向喉中送去。

    雪琪儿甩了甩长发,笑吟吟的望着于尊,道:“呆子,你太能睡了,你若再睡几日,恐怕攀登这玄山之事,我们便要搁置了”

    于尊舔了舔唇,意犹未尽的又捧起一掌溪水,大口大口吸着,过了半晌,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疑惑道:“我睡了多久啊?”

    雪琪儿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你不需要了解,快准备一下,我们便开始攀登玄山吧”

    于尊挠了挠额头,不解的看着向山脚走去的雪琪儿,低喃道:“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嘛!”

    越是走近些,玄山给人的视觉冲击,便越是震撼,若是这玄山乃是一块糕点,那此刻站在玄山脚下的雪琪儿和于尊,便是两粒不入眼的尘埃,有道是:“生命之重或轻于鹅毛,或重于磐山”,可若是死后,自身的价值能抵这片玄山,想必寻遍了整片寰宇,也难以找出一人吧!

    当于尊和雪琪儿抵达山脚时,却又因一座黑石墓碑,而震撼的无以名状。

    “谁人死后会立这么一块墓碑?”于尊惊愕的望着眼前千丈之余的墓碑。

    “可缘何方才我们没见到这块墓碑?方才还未抵达这方时,明明未出现的”于尊一脸困惑道。

    雪琪儿轻拍了一下于尊的后脑勺,望着高耸入云的黑墓碑,讳莫如深道:“你别忘了,这里是幽泉幻海,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于尊摇了摇头,木然道:“或许是吧”

    当他掠过那座巨大的石碑时,雪琪儿狡黠的眸子里,却烁过一丝惊喜。

    于尊方才低头时,未留意到石碑的异状,那石碑上竟隐现了一条五爪金龙,而那金龙竟似活物般,扭曲着身躯在碑面上游走着,而它的爪尖,却深深地刻下了几个字眼,那字眼烁着几段刺眼的银色流光,渐渐地隐在碑面上。

    之后,那五爪金龙,也慢慢地淡去了踪迹,如一片石纹般,刻在了整片碑面上。

    于尊挠了挠额头,不解道:“方才我的心底,缘何会有一丝刺痛?倒像是被人在心尖狠狠地抓了一下似的”

    雪琪儿轻瞥了一眼于尊,大喝道:“呆子,快速速跟上,你这般走,我们何时才能到达山巅?”

    山势倒也平缓,这占地足有一座都城之巨的玄山,生了不少草木植株,红的绿的紫的亦或白的,尽皆能在玄山上寻到,而在那些繁茂的丛林掩映下,一条条溪流,叮咚作响,倒似极了人间盛景。

第三章 玄妙的水潭

    只是当二人继续向上攀登时,脚下却多了一片片尖锐的凸起,于尊用竹竿翻了翻土皮,一脸愕然的看着那些烁着银光玉彩的锋镝,喊道:“琪儿,你看,这是?”。

    雪琪儿淡淡的瞥了一眼,一脸平静道:“呆子,这些兵器皆是些亡魂生前所用的宝物,其中也不乏一些神兵利器,你若喜欢,不妨捡几件做防身的利器”。

    于尊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我怎能抢夺死人之物?”,说罢,便又将那些锋镝用土石掩了,弯腰鞠了几个躬,一脸歉意道:“前辈,打扰您在此安歇了”。

    雪琪儿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心底却又对眼前这位身体瘦削的少年,多了一丝别的情愫。

    林深处素净,咕咕流泉与猿啼莺语相错其间,倒也无些诡奇之处,于尊手捏着一根竹竿,将眼前的林叶挑开,而在前方引路的雪琪儿却停下了步伐。

    于尊心底生疑,道:“琪儿,你怎么不走了?”。

    雪琪儿冲着前方那畔幽深的水潭努了努嘴道:“你不觉得奇异吗?”。

    这水潭倒是清澈,潭底的一石一砾皆看得清晰无比,于尊挠了挠额头,困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潭澄净的池水吗?”。

    雪琪儿幽幽道:“你再仔细查探一番”。

    此时,于尊脸上才露出一丝肃重,那看似清澈的水潭,竟无时无刻变化其中,什么砂石土木,细看时是那般,恍然一瞬,再探时,却又是另一番模样,或游鱼,或沉木,或卧月,或沉碑。

    立在水潭旁的于尊,如一根木柱般,一脸木然的望着水潭,过了片刻后,他才一脸黯然,道:“琪儿,你我会不会身死此处?”。

    雪琪儿眨了眨灵动的双眸,笑盈盈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于尊仍是一脸木然,道:“倒也非是畏惧,只是我见这水潭,似有一丝阴冷之意在心底纠缠不去,若是无缘无故的死在这方,岂不是无些价值了?”。

    雪琪儿心底一滞,神色有些恍惚的望向眼前的少年,此刻的少年脸上似裹着一层烟雾,令她有些看不清晰了。

    却只是一瞬,她的神色再次恢复平静,道:“你说什么呢?呆子,有我在,怎会让你身死异乡?”。

    “但若是连累了你,我又该如何是好?”于尊神色有些不自然道。

    雪琪儿夸张的大笑一声,指着于尊道:“呆子,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于尊心底一滞,想要辩解,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卡在了那方,他面露窘态,将脸侧向一旁,低喃道:“你别说傻话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就这样,两人尴尬在立在一眼深潭旁,心底却各有各的心思,眼神轻瞥向两方。

    “喂,呆子,你是不是怕如果你死了,我活着,你会孤单啊”雪琪儿略有些嗫嚅道。

    “不,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缘何要救你?”几乎是脱口而出,当反应过来时,他黝黑的脸上,却多了一丝红晕。

    雪琪儿心底一滞,呆呆地望着眼前少年,他浓黑的剑眉下,确是一双富含深情却又坚毅无比的眸子,他黝黑的面颊,略有一丝红晕,搐动的唇角,被牙齿使劲的咬着,他虽将脸瞥向一旁,但眼角却有一丝余光,不时地向她轻瞥一眼。

    她静静地伫在那方,凝视着他,红唇微微开合,眼底则渐渐多了一层迷惘和困惑。

    过了片刻,她忽推了推他,佯装愠怒,斥责道:“喂!你这呆子,究竟在寻思甚么呢?看你呆呆傻傻的,确是一副花花肠子”。

    少年傻傻的看着他,片刻后,眼底却又敷上了一层不易让人发现的黯然。

    “琪儿,我们是继续向前走,还是......”于尊眼中带着一丝犹豫道。

    雪琪儿原本有些期待的眼神,亦渐渐地暗了下去,只不过一瞬后,便又恢复了常色,道:“这深潭里,定有古怪,自然要潜下去探寻一番”。

    于尊点了点头,作势要跳入其中,却被雪琪儿一手拦住,嗔怒道:“呆子,说你呆你还真呆,你知这水潭是深是浅,你知这水中藏匿着何物?做事怎生如此莽撞”。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若不跳,你便要置身其中,你跳和我跳有什么区别吗?”于尊看着一脸愠色的雪琪儿,直言道。

    “废话,当然有区别了,我懂得屏气之法,又身负武道,你呢?你会什么?”雪琪儿哭笑不得斥责道,心间不免多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于尊犹疑的看着雪琪儿,心底似有些挣扎,道:“你若出事......”。

    “好了,别再说那些丧气话了,你在这边等着,我且下去搜查一番”雪琪儿不容分说打断于尊的话,不待于尊阻止,便一头扎进水里。

    视野里,荡起的涟漪,渐渐地消融在清澈的潭水中,少年的脸庞,也渐渐晕成了一片皱褶的光影,但她依旧能够清晰辨得少年脸上焦急的神色,即便眼睛看不到,心也能感知到。

    她如一片沉落的叶片,在清澈的激流中,摇曳下坠,她脸上渐多了一丝悲郁,只是那悲郁中却掺和了一丝感动和温暖,清澈的潭水,濡滞在眼前,即便心间有刺骨的疼痛,这片清澈的潭水也会将你包裹其中,渐渐地熨平你内心流血的伤口。

    在这里没人知晓你内心的疼痛,没人能触摸到你腮上渐渐冰冷的热泪,痛苦无知无觉的向四处延伸,直至后来你的心,也如这片清澈的潭水一般,平静地流淌着,再也没有无谓的难过和悲伤。

    “琪儿,你可寻到他了?”那水层下的激流猛地荡了荡,清澈的水层凹凸不平,渐渐地形成一张巨脸,犹如洪钟般浑厚的嗓音,似将周遭的黑暗给震碎了,一缕淡淡的光华,覆盖在那张巨脸上,沧桑的容颜,矍铄的眸子,如同利剑般的双眉。

    雪琪儿神识一滞,脸上登时多了一丝悲郁,带着一丝哭腔道:“父亲,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琪儿,为父是有一日会与你团聚的,你莫要难过,想必那一天不会太远了”中年人脸上亦多了一丝温情和歉疚,浑厚的嗓音中亦能辨出一丝沙哑。

    “父亲,那人就候在潭边,我要不要把他喊下来”雪琪儿脸上略带一丝犹疑道。

    中年人淡淡的摇了摇头,道:“莫要让他知道为父的存在,这样于你于他都好”。

    “可父亲......你是要将沧浪决......”雪琪儿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欲言又止道。

    中年人脸上略带一丝笑意,反问道:“沧浪决可是谁人都能学得?”。

    “那若是他都不能学,何人又有资格?”雪琪儿心底多了一丝淡淡的失落道。

    “我只是说,现在他学不了,并非说他日后也不能学”中年人哈哈一声大笑,精光烁跃的眸中,略带一丝欣慰,似已看透了他女儿心中所想。

    雪琪儿点了点头,见中年人正眼中含笑,意味深长的望着她,脸上登时多了一丝红晕,低头嘤咛道:“父亲,你在想些什么呢?”。

    “沧浪决现世之日,亦是狱界大乱之时,这次我让你引他来的目的乃是那柄寒刃,你定要助他得到它,也定要万分小心,毕竟这囚皇狱内,可并非只有你与他二人”中年人脸色陡得变得严肃起来,眸中烁动的锐芒,亦愈发的尖利迫人。

    雪琪儿点了点头,道:“父亲你放心罢,我定会护他周全”。

    中年人微微地点了点头,忽道:“一直与你相伴的小紫,怎未随你一同前来?”。

    雪琪儿心头登时一阵刺痛,却强颜欢笑道:“父亲小紫自然是与那呆子在一起了?”。

    中年人淡淡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琪儿,父亲不在你身边,让你受了颇多的委屈,父亲欠你的,定会偿还于你的,父亲希望待他重新回到狱界时,能够看到一个完美无缺的你,琪儿,你能答应父亲吗?”。

    “父亲,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我一直都很好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府里的人,待我都很好,我也从未受过委屈,父亲即使您有朝一日回到狱界,琪儿也定会如现在这般蹦蹦跳跳的出现在您面前”雪琪儿绽出一丝灿烂的笑颜,心底却藏着太多的委屈,可她又怎能与这位远隔天涯的父亲说来呢?

    中年人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这位倔强的女儿,幽幽道:“既如此,那便好,父亲的时间不多了,下次若有机缘再相见吧”。

    水层不再激荡,凹陷凸起的水层,亦渐渐地抚平,雪琪儿望着渐渐从她眼前消失的那张巨脸,眼圈渐渐红了,嘴角微微搐动着,嗫嚅的喊道:“父亲,琪儿......琪儿......活得好累,琪儿何时能再见到你?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眼中流淌出的清泪,与潭中荡漾的波纹混融在一起,浓浓的哀愁,散在水中央,渐渐地晕出一层白色的莲花,那莲花争相绽放在潭底,一阵阵浓郁的芬芳,从潭底幽幽的飘出潭外,刺向于尊的鼻息。

    “啊嚏”,涕泗横流的于尊,呆呆地望着水潭,疑惑道:“潭底究竟发生了什么?琪儿怎么还不上来”,他的心底渐渐多了一丝担忧,他正欲跳入潭中一探究竟时,那水面乍得迸开了,雪琪儿犹如一朵出水芙蓉般,探了出来。

    于尊脸上渐多了一丝喜色,道:“琪儿,潭底可有些异样?”。

    雪琪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这潭水中应是有人设了幻阵,倒也无些异样”,她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白皙的额头上粘着几缕发丝,于尊欲伸出手提她拨弄一番,她却瞪了瞪眼,斥道:“呆子,你想作甚?”。

    于尊又将手缩了回来,略有一丝尴尬道:“你额头......”。

    雪琪儿用手轻轻地将刘海抚顺,略带一丝愠色,娇嗔道:“那也用不着你,注意点分寸”。

    见于尊一脸木然地站在那方,心底却又有一丝不忍心,道:“好了,好了,呆子!莫要神伤了,快速速寻些柴火过来,难道你忍心我湿漉漉的站在你面前啊”。

    于尊点了点头,正欲拔身离去时,却又听雪琪儿唤道:“呆子,莫要行的远了,就在这附近寻些就好”。

    于尊怔了怔,心底也登时腾起一团暖意,低喃道:“原来琪儿她还是在乎我的”,忽又道:“我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在意她的想法?”。

第四章 前世今生

    那柴火烧得旺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黑暗中围坐篝火旁的两人,对视着彼此,缄默不言,过了一刻,雪琪儿忽道:“呆子,你饿不饿?”。

    于尊摸了摸肚腹,道:“倒也并非十分饥饿,还能撑得住”。

    雪琪儿淡淡瞥了他一眼,嗔道:“谁让你撑了,我这有些果子,你食些果腹吧”。

    “那你呢?”于尊呆呆地望着她,道。

    雪琪儿冷哼一声,道:“你管我干嘛?我自然会吃的”。

    于尊心底怔了怔,低喃道:“这女孩子果然是复杂无比”。

    雪琪儿皱眉道:“呆子,你在喃喃自语甚么呢?”。

    “自然是在想你会给我甚么果子吃?”于尊脸上渐多了一丝笑意,一语双关道。

    雪琪儿低哼了一声,道:“自然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说罢便从口袋里扔出几颗烁着银芒的奇异果子,于尊伸手接过,心底却泛出一丝苦涩,低喃道:“还真如我所料那般,果然是这奇异的果子”。

    皕银果一入他手中,便化为了一团清气顺着他的鼻息游入肺腑,那清气如一条游龙般,在他的奇经八脉内四处游走,最终却弥散在一片浩瀚的气海中,那气海似凡间之海,有波涛有云雾,朦朦胧胧中,发出一阵阵骇人声浪,而这气海竟在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起初如一团炭火般,烁着一层灼热的红芒,落在他身上的雾珠,顷刻间便蒸发成了一片清气,他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那瘦削的双臂,竟爆出了几条虬龙般的青筋,他双手握拳,似在忍受着极致的痛苦,但他却始终未发出一声痛嘶。

    过了不多时,他身上的红芒渐渐褪去,鼓胀的皮肤,亦再次变得平顺,“咳,咳,咳”几声重咳后,他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初,他缓缓睁开眸子,那清亮的眸子,犹如两团赤炎般,烁着一缕缕灼热的光华。

    雪琪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这次稍有进步,较之上次,恢复的倒是快了些”。

    于尊握了握双拳,屈了屈腿,他感觉自己似比先前更有力气了,喜色浮上双颊,不禁感叹道:“琪儿,这皕银果除了能够炼化我的筋脉,竟还能长些力气,倒是些好果子啊”。

    雪琪儿笑道:“这世道总还算是公平,至少在你受了些苦痛的同时,也能给你带来些甘甜”,只是稍过一瞬,她的脸色却又变得黯然,低忖道:“可我呢?我的苦痛,又该何时才能了断?”。

    她望向于尊的双眸,略带一丝快乐,而那层快乐的深处,却是一缕浓浓的苦楚。

    于尊挠了挠额头,道:“那琪儿所说的武道,难不成只要多吃些果子,就能负有了?”。

    雪琪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呆子,这皕银果只是替你筑基用的,武道可是要修炼的”。

    于尊木然的点了点头,心底却忖道:“一入这异世大陆,我倒似成了个傻子,莫要说行走江湖,便是些简单的理论却也不懂,这可如何是好?”。

    雪琪儿拍了拍他的后背,幽幽道:“这世界复杂的很,你慢慢就明白了,无需太过执拗”。

    两人围坐在篝火旁,却各有各的心思,篝火烧得旺了,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那幽静的深潭,不时发出几声叮咚脆响,雪琪儿无聊的拾起些木石投入其中。

    这一夜倒也过得相安无事,翌日清晨,于尊的一声大叫,吵醒了雪琪儿,雪琪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悠悠道:“呆子,发生什么事了?”。

    于尊怔在那方,指着面前的一块明镜,惊慌道:“琪儿,这里怎会出现一面明镜,昨日这里明明又有一畔深潭的”。

    雪琪儿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昨日这里明明......”于尊一脸惊疑的指着那畔明镜说不出话来。

    “明明什么啊,你别忘了这是幽泉幻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雪琪儿懒洋洋的打了声哈欠,道。

    于尊愕然的站在那片明镜前,里面的人又是谁?虽与自己长相类似,可年龄却与自己颇不符合,雪琪儿笑道:“怎么?发现镜子的奇异之处了?”。

    于尊指着镜子里的人,又指了指自己,幽幽道:“他难道就是我?”。

    雪琪儿依旧一脸笑意,道:“你若说他是你,他便是你”。

    那片明镜里,倒映着一位青年,那青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手里提着一柄蓝色弯刀,额头上覆着一道玄印,赤裸的上身,则覆着一些诡异的符文,青年大吼了一声:“破天......”那柄弯刀,还当真冲着天空刺去,登时间天昏地暗,山河崩殂,江河逆流,星辰逆轨,好一副灭日之象。

    于尊大叹道:“这可不是我,我怎会变成那般?”。

    于尊忽的将影子从明镜里移开,而后那明镜里又出现了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女子身披一袭白衣,手中捏着一柄乌笛,悠悠笛声,荡彻天地。

    那破裂的大地,竟因悠荡的笛音,而渐渐地被缝合了,那晦暗的长空,亦因笛音,而又恢复了如初的光明。

    干枯的江河湖海,又悄然拂起了浪花,那崩殂的高山,则又多了一丝绿意盎然,渐渐地世界上再次多了茂密的丛林,那丛林间又慢慢多了一息鸟鸣兽吼。

    女子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而那笑意的深处,却有一层黯然的心殇,她轻轻地抚摸着她脚下的大地,眼中则留下了一滴泪水,那泪水竟化作了一条七彩的晚霞,晚霞犹如一片粉墨,渐渐地绘画出一个男子的影像,可就在男子的影像即将完成时,画面却全然崩殂了。

    雪琪儿微怔在原地,于尊讶异的指着镜中女子,道:“琪儿那不是你吗?”。

    雪琪儿脸上渐渐多了一丝晦暗之色,幽幽叹道:“呆子,我说那上面的人是我便是我,我说不是那便不是”。

    于尊愣了愣,低喃道:“可那明明是你啊”。

    于尊挠了挠额头,紧随雪琪儿遥遥的远去了,两人的影子渐渐消逝在朦朦胧胧的晨雾中,而他们身后的那畔明镜,却微微闪烁了一分,继而便又砰然砸在地上,化为了一渊潭水。

    而雪琪儿的心底,却震荡不平,却在心中言:“这难道就是父亲曾告知我的前世镜?”。

    她晦暗的眸光中,携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忖道:“若是如此,那上一世,他便是那个传说中的人......而我则是......可怎么可能,决计是错了,世上哪有什么前世镜,莫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她晃了晃头,极力否定着。

    两人越行越远,只是相较于那直抵天顶的峰峦,两人却仅仅是刚找到了树干,那高高的树冠,却依旧犹如天海相隔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一路行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于尊都见过了,他个性坚毅,不畏死,只是这一惊一乍的不免令他的心绪略微有些繁杂,会走路的树精,舞着长藤犹如玄蛇的长藤,会说话的石头,一直低伏于地底,夜间出来觅食的地龙,只是最令他心惊的却是他所见的那群雕塑。

    那一日,于尊与雪琪儿正行至途中,到了一片开阔地,恍然是一片原石广场,那广场甚是烁目,烁着玉光的原石,直教人睁不开双眼。

    玉光似是承接了天地之光,那高阳射入其中,竟犹如深陷池淤般再也难以拔离出来,而令人震惊的是,那浩荡不绝的光线,径直化为了一条浑河,悠悠不觉的灌入其中,那原石忽闪忽灭,离近些看,则会惊觉那原石上竟划刻着一些莫名的斑纹。

    斑纹说古不古,说今不今,虽有些歪斜,笔力却尤为遒劲,倒似是一道剑光,从其中舞弄出来。

    于尊一脸惊愕的望着那片高低不平的原石,那原石筑成了一片石林,石林掩映,弯弯曲曲,延伸向前,恍若深陷一片诡异的棋阵,便是雪琪儿身置其中,也无从辨别方向。

    可奇异的是,于尊的心底,却恍然有一道声息,在指引着他向前走,于尊紧紧地牵着雪琪儿的手,不容拒绝的拉着她向前迈进,这片石林确是挡住他们去路的,如若不穿越他们,便前进不得。

    雪琪儿脸上带着一丝惊异,望着于尊,可他竟然真的将自己引入到石林的正央,先前,她几次兜兜转转,回到原地,却奈何一步也前进不了,而当他们置身于石林正央时,一片石像则渐渐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诡异的是,那石像竟似活物一般,或微微嚅动嘴角,或轻轻抚着肚腹,他们似人似兽,有的身负长翅,却生了一副人身,有的生了兽头兽身,唯独多了两条腿,而于尊接近他们时,心底却无一丝畏惧,反而多了些亲近之感。

    雪琪儿心生犹疑的望向那些石像,仅仅是一瞬后,心底陡得一声巨震,低喃道:“难道他们乃是当年那些灾星所化?”,那石像不但长相甚是骇人,那一颗颗凸出或凹陷的眼球里似烁着一丝凶残的冷光,只是不知何故,当他们望向于尊时,眼底确是一丝少有的温柔。

    而令雪琪儿惊疑的却是,那些石像不知因何缘故,仅能在一米之内,颤动摇晃,他们皆身高十余丈,有的手里握着巨斧,有的则舞着双剑,有的似持着霹雳状的镰刀,有的则舞着霓裳。

    凶恶虽凶恶,然而亦有慈眉善目之辈,亦有窈窕端庄之流,有的身披双翅的女子竟似仙女一般美貌绝伦,有的舞着双棍,则生了一副猴脸毛腮。

    她也仅是曾听她的父亲所言,数十万年前,狱界曾有一帮不逊之辈踏破了虚空,却也不知从何方世界,流落到狱界,之后狱界便迎来了一场刀风血雨,身死的义士豪俊,砌骨如山,血流成河,后来更有后人将当年所历之事,著成了书籍,名为《西游之辈》。

    那帮凶徒,也确是自西漠的一方玄天上,降临下世,那猴脸毛腮之辈更是将西漠数千佛陀屠杀殆尽,后人颇不解,他缘何只对佛陀下手。

    几十万年前,确是一段血雨陈荒的年代,却也不知那段令人心惧的惶恐灾年究竟是如何了结的,史书尽皆对那段历史选择了缄默,仅仅过了数千载,却又是另一番血雨腥风了,而引动这场劫难的却是一位白衣书生。

    而此刻,眼前的这帮凶徒,却与父亲曾向她描述的那般形似十分,只是不知何故,他们似是被封印在这里一般。

    于尊迷茫的眼神里,烁着一丝柔软的光辉,而那帮凶徒,触到这片光辉时,眼底却皆烁着一层异样的光华,那猴脸毛腮的凶徒,嘴里发出一声嘶嘶嘶的叫声,那身披双翅的绝美女子,看向他时,眸中尽是些温柔。

第五章 圆月弯刀

    而那手持霹雳状镰刀的黑衣巨人,则咧着嘴嘿嘿笑了两声,雪琪儿愕然的看向于尊,又望了望那身高近乎百丈的巨人,眼底露出了一丝骇人之色。

    她愈发的迷惘了,父亲只是说要她在这等一位命中之人,却也未说此人究竟是何等身份,可现如今她所历的这些事端,却在向她说明一位问题,于尊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人......

    于尊挠了挠额头,疑惑道:“琪儿,你看他们怎生这般古怪?”。

    雪琪儿露出一丝犹疑不决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臂膀,道:“别管他们了,你没看到吗?他们只是一些会摇晃的雕像而已,别浪费时间了,速速赶路吧”。

    于尊皱了皱眉,心道:“此地甚是古怪,而我的心底对他们竟有一丝亲近之意,看来事情绝非眼前所见这般简单,可若是如此,那又该怎么解释?”。

    他摇了摇头,紧跟在雪琪儿的身后,向远处走去,待这片石林渐渐消逝在他的身后时,他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刻,他心底的震撼,确是比先前见到那座黑石碑也要强烈,那石林的上空,竟出现了一片影像,而那片影像中,则伫着那群雕像,只是那雕像却不似他方才所见的那般了。

    他们竟活了过来,皆有血有肉的站在那方。

    吼!

    周围静寂无比,然而他的耳中却陡然间多了一声怒吼,那怒吼震彻玄天,随着那声巨吼,那大地竟似裂开了一般,他的眼中渐渐腾起了一团灼热的火光,一团团炽热的火焰,从地底翻腾了出来,火焰竟似一条条长龙般,挥舞着巨爪,穿梭于天上人间。

    手持霹雳镰刀的黑衣巨人,睥睨众生的眼神里,烁着一丝残酷的厉芒,而方才那声巨吼,确是从他嘴中发出的。

    于尊骇然的望着那团影像,站在黑衣人身畔的数十凶徒,眼底皆露着一息疯狂之色,于尊心中渐渐多了几个字眼,确是自他来狱界以后,屡次在梦中遇见过的“灭天”。

    “呆子,你在磨蹭甚么,还不速速跟上”雪琪儿回头大喝道。

    于尊神情凝滞的望向雪琪儿,指着那片高天,喃喃道:“琪儿,难道你......没看到他们吗?”。

    雪琪儿眨了眨眼,疑惑道:“甚么?那里有甚么啊”。

    于尊怔在那方,久久无言,那影像依旧在天边翻腾着,他回头看时一脸骇然,当他转头面向一脸茫然的雪琪儿时,心底却又多了一丝愕然。

    “呆子,莫要啰嗦了,快跟上我”雪琪儿望着一脸呆滞的于尊,心底也顿生了一丝疑惑,忖道:“难道那呆子真的看到了些甚么?”。

    于尊犹疑了片刻,跟上了雪琪儿的步伐,只是待他再回头时,身后的那片原石林,却已掩映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而长天上的那团影像,业已消散不见。

    连续前行了两日,倒是无些诡事发生,这一日暮色即将降临时,两人的眼前竟多了一座古寺,顺着一些陡峭的岩壁向山下望去,眼底尽是些白茫茫的云雾,说起来两人业已攀了千米之高。

    只是这山势太过平缓,因此所行的路程就要远的多了,但若是想要选择近些路程,那山势却又陡峭的厉害,雪琪儿顾忌于尊无些武道修为,因此便选择了较为平缓的山路。

    只是何人会在此地修建寺庙?这寺庙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破落的砖石散的一地,枯朽的木门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虫洞,几棵苍松,斜卧在寺庙的掉漆的黑色大门畔,稀疏的绿意掩映着一簇簇枯黄的叶片,将大门上雕砌的几条斑纹遮挡的严严实实。

    寺庙占地面积极为宽广,算上后殿和广场,足有数百顷之巨,广场上散乱的数条石柱上缠着几段锈迹斑斑的铁索,却不知有何用处,数座宽广的前殿,则大门紧闭,枯黄的窗纸似铜墙铁壁一般,容不得一缕光线射入。

    于尊和雪琪儿立在那道脱了黑漆的红木大门前,停下了前行的步伐,于尊皱眉道:“琪儿,你身上是否有股幽寒”。

    雪琪儿点了点头,道:“此地非善所,你我需谨慎些了”。

    于尊又道:“琪儿,要不我们绕过去,继续前行罢”。

    雪琪儿摇了摇头,幽幽道:“这所寺庙既出现在这方,定是有些缘由,你我若错身而过,势必会错过些机缘”。

    于尊点了点头,心底却总有一丝寂寒之意,一直缠绕其中,他略有些不安的看着那道被漆皮覆盖斑驳的木门,而那木门竟似有一股牵扯之力,在引他深入其中。

    雪琪儿坐在一方石台上,闭目养神,低声道:“这古寺内定有玄奥之处,将夜了,我们暂且在寺外歇息一日,明日再入也不迟”。

    于尊眼底渐多了一丝犹豫,低忖道:“这古寺如此阴寒,琪儿却说要在此地过夜,想必今夜定会有异事发生罢,但她既已决定了,我若再否定,那岂不是在示我胆小怯懦?也便只能如此了”。

    幽冷的寒风,抚着幽幽晃动的浮草,那浮草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山崖边缘,山底下一片云雾缭绕,淡淡的云霞携着一缕缕将逝的灿烂光华,最终在天渊边,凝成了一片灿烈的火烧云。

    那扇黑漆木门,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响动,在无比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生硬,到了后半夜,于尊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雪琪儿早已不在他的身畔。

    他心底一急,忽的从石台上跳了下来,一边呼喊她的名字,一边四处寻觅,最终他的视线,锁定在黑漆木门前的那团黑影。

    他揉了揉眼睛,那黑影倒是十分窈窕,与琪儿的身段别无二致,他匆匆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琪儿,你在作甚?”。

    雪琪儿朝他灿然一笑,却也未语,指了指面前的那道木门,于尊挠了挠额头,道:“你是让我推开它吗?”。

    雪琪儿点了点头,于尊犹疑了片刻,又定睛看了一眼雪琪儿,顺手一推,那腐朽的木门,发出一声艰涩的咯吱声,哗啦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年久的木门,已被风残雨蚀的空有一副皮相,当于尊稍用力时,那木门便登时碎成了数段,木门一碎,眼前的那数栋大殿便展现在了于尊眼前,只是颇为诡异的是,那前殿前方的院落里,却不知因何缘故,竟凸起了十余个土包。

    于尊蹑手蹑脚的走近,当他再回头看时,却发现身后早已无了雪琪儿的影子,他心底一急,低忖道:“究竟发生了甚么?琪儿去哪了?”。

    惨白的月华,铺洒在空旷的院落里,那几个鼓起的土包,倒似是于尊心底的几处脓包,看着碍眼十分,而且方才他回头时,那道破碎的木门,竟有完好不缺的立在了那方。

    他心道:“不好!这诡异的院落,定是想要困缚住我”。

    然而奈何他怎般用力,那木门竟然纹丝不动的挡在他的面前,如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真要面对这些“机缘了””。

    他缓步移近,当他走到那是几个土包前时,他才发现距离土包十余米的地方,竟插着一把弯刀,那弯刀锈迹斑斑,颇为的破烂,周身遍布密密麻麻的孔洞不说,那刀锋上竟还粘合着一些浓稠的液体,于尊定睛细看,却愣是看不出那些液体究竟是何物。

    他绕着土包走了一圈也未发现些出奇的地方,倒是那柄弯刀,给他的感觉,颇为的怪异,似有一种血乳相融的亲切感,与之前在那原石堆时的感触,有些许类似。

    于尊低喃道:“难道这柄破烂的弯刀,藏着些许秘辛?可它如此破烂,定非是些宝物,而且那刀锋上的黏着物,不免太恶心些”想了想,他又移步走开了。

    如此兜兜转转几时,他尝试着推动那几栋大殿的木质扇门,然而与那道脱漆的黑木门一般,无论怎般用力,也难以推动分毫。

    于尊低垂着双肩,叹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要我怎么做?”,他又忽的想起方才他所见的那道黑影,“她若是琪儿,缘何不与我打招呼?”,思索了片刻,他的眼底渐多了一丝惊色,“如若我看的真实,方才那道黑影在月华之下,好似是没有影子的”。

    “难道是......”他心底多了一丝寒意,一丝不好的预感,渐渐地浮出水面。

    他又看了看那片土包,他方才还未仔细观察那些土包,如今一看,倒似是一座座坟冢,随着一阵寒风从袖口传入,他心底的那丝寒意,亦渐渐浓烈了几分。

    他双目紧紧地盯着那把腐朽的刀刃,那刀锋上的液体,“啪嗒!啪嗒!”不停地砸在地上,天地一瞬,似尽皆随着这声微弱的蹙响,幻生幻灭。

    他心底一横,迈着大步向那柄弯刀走去,那弯刀似感知到了他的心绪,竟轻吟了一声,若放在平时,于尊会以为那不过是丝风声罢了,而此刻他的注意力,尽皆聚焦在这柄弯刀身上,自是感应到了那弯刀的异响。

    他弯腰轻轻地顺手一拔,那一刻,天地竟瞬间变色,黑魆魆的苍穹突地烁过一层刺眼的银华,那荒芜的大地,随着那刀身的晃动,竟也微微地颤动起来。

    而更令人惊愕的是,那轮悬在长天上的雪色月牙,此刻竟覆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血纹,那血纹似一条条动脉般,一息一涨,而随着血纹的闪烁,笼罩在天地间的雪白的月华,亦发出一阵阵烁闪烁灭的血光。

    轰!

    随着弯刀从土里拔出,那偌大的玄山,竟似被抽了筋骨,剧烈的晃动起来,土石崩溃,草木萎蔫,天地间的玄气,汇成了一条长河,声势浩荡的汇入于尊手间的弯刃里。

    而此刻,于尊却似失了神识一般,瞳仁里空洞无物,身体亦僵硬的如同荒铁一般,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

    这时,寺庙前的那扇木门,砰的一声,被人踢碎了,木门被踢碎的同时,于尊眼前的那十数个土包,已然崩碎了,一股幽煞的寒风,从那十数个土包里扑面而来。

    却闻一声尖叫:“不要......”,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第六章 瀚海里的怪物们

    于尊的瞳仁,彻底晦暗了下去,雪琪儿惨白的脸上,写着一丝丝惶恐和忧惧,她轻轻地拍了拍于尊已无血色的面颊,喊道:“呆子,呆子”。

    然而,于尊僵硬的身体,却无丝毫的反应,倒是本有些温度的身体,亦在一瞬间,变得寂寒无比,轻触他手臂的雪琪儿,陡得将手缩了回来,慌张的瞳仁里渐多了一丝无助,她用力拍打于尊的额头,嘶喊道:“呆子,呆子,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她望向于尊手里的那柄寒刃,神色恍惚道:“对,定是你搞得鬼,定是你让他变成这般的”。

    她奋力掰开他的手指,想要将那柄寒刃从他的手间剥离开来,然而那柄寒刃竟似生在了他手中一般,无论怎么用力,却也难以撬动分毫。

    焦灼的雪琪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走来走去,却发现眼前的十余个土包,尽皆炸开了,她低喃道:“这呆子不会这么不幸吧,被这寒刃附身不算,还被些荒鬼夺舍了?”。

    正当她无助几近绝望时,于尊的周身,却渐渐多了一丝玉光,而那玉光竟承接了天上血月散下的一缕缕月华,那月华似一缕缕玄气,顺着他的毛孔,轻柔的浸渍其中。

    此刻,他周身的冰寒却更盛了,但令雪琪儿心生安慰的是,方才她似感触到,他的指尖似轻轻撅动了一番。

    这并非是她的错觉,因为接下来的一幕,已证实了她的感触。

    他的手臂竟轻轻地抬了起来,只是他的动作,却令雪琪儿一阵心慌,他竟手持着那柄弯刀,冲着自己的左手动脉割了过去。

    奈何雪琪儿想拦也拦不住,他冰寒刺骨的身体,只要轻轻一触,便会将雪琪儿的肌肉关节冻得僵硬,她又怎么阻拦?

    弯刀轻轻地在他的左手动脉一划,一片血红的血柱,顺着他的手腕迸溅了出来,那鲜红的血液,在幽冷的月华下,烁着一丝淡淡的金芒,那金芒若是不细眼观察,是决计察觉不了的。

    而更诡异的是,他右手所持的弯刀,在润泽了些许血液后,破烂的刀身,竟犹如长了血肉一般,慢慢地生出了一片片坚硬的玄铁,那玄铁一层一层重铸了刀身,而那层腐烂的刀身,则犹如昆虫退掉的躯壳般,轻轻地落在地上,之后与土石混融为了一体。

    而此时,于尊的周身竟慢慢地结出了一层层冷霜,但他无神的双眸中,却又燃烧着一片能够陨灭天地的赤炎,那团紫白色的赤炎,单是望一眼,灵魂便会生出一丝刺骨的灼痛,可想而知,若是触之后果将是何等恐怖。

    雪琪儿的眼底,渐多了一丝悲楚和无助,现在她便是轻微触碰他一下也不得,他脚底下那片乱石,竟因他体表极致的冰冷,而被冻裂成了一片齑粉,若触之到他,活物灵魂会在瞬间寂灭,死物则会如乱石一般,直接化为尘屑。

    而且,这种状况还在继续向更恶劣的方向发展,与此同时,更诡异的一幕,亦展现在雪琪儿眼前,天边悬着的那轮被血纹包裹的雪月,此刻已如鲜血一般殷红欲滴,雪月烁闪烁灭,一刻前,它是一轮血月,一刻后,它又变成了一轮与天地共融的黑玄月。

    而自那月轮上散出的月辉,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浩荡不觉的汇向一座古寺,那荒废已久的古寺,似恶鬼集聚之地,说不出的阴森诡异,然而此时,却隐有一股更庞大的力量,再重塑古寺的气场。

    若是说之前,那古寺不过是鬼魅夜宿之地,那现在的古寺便是恶鬼苏醒之所,一丝丝阴冷的怖意,如一片裹尸布一般,将身处此地的生灵羸弱的内心,包裹的密不透风。

    一缕缕鬼影,伴着一片片阴风,在古寺的上空游弋戏耍,而却仅在一瞬间,这一切全都变了,怒号的阴风,化为了一缕阴气,聚集在一畔风口,诡谲的鬼影,则变成了一团黑气,同样汇聚在那畔风口处,风口处一股疯狂的吞噬力,在牵引着它们,堕入其中。

    那阴风鬼气虽依旧在顽强抵抗,然而终究逆不过大势。

    轰!

    天地轰然变色,随着那飘荡在古寺上空的阴风鬼气,整片幽泉幻海竟似被抽空了一般,浩荡不绝的阴气,源源不断的汇集到一座看似古朴羸弱的古寺内,而这风口的始作俑者,却正是立于古寺前殿的一位瘦削少年。

    血月不停地将幽冷殷红的月辉融入少年体表,黑灰混融的阴气源源不断的从少年的瞳仁里滋流而入,少年无神的双眸中,既有炽烈无比的赤炎,亦有冰寒无比的阴气。

    而在少年神识内,却隐藏着一片沧海,那沧海波涛汹涌,骇浪如巅,而在那沧海的上空,却隐隐有一轮渐成形的月轮悬挂其中。

    这月轮诡异十分,却非人世间那轮雪白的月牙,而是一轮密缚着一道道扎眼血纹的赤月,那赤月忽明忽暗,映澈着漫漫无边的沧海,随着一波波狂起瞬跌的荒潮,一息一涨。

    而就在此时,那黑茫茫的沧海,却隐有一丝变异,一团团黑气,从海水中洇出,疾速飞旋的黑气,化为十几缕,随着黑气飞速疾旋,他们竟渐渐地化出四肢躯干,又过了不多时,一团团人形气团,浑然成形。

    从海水漫出的黑气继续凝聚,他们源源不断地汇入那一团团人形气团中,而随着黑气的汇入,那十余具人形气团,也渐渐凝实了些,他们不但生出了毛发等细微处,却连惟妙惟肖的五官亦孕生出来。

    又过了稍许时间,那十余具人形气团,俨然已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

    吼!

    不知是谁狂吼了一声。

    哈哈哈!

    又不知是那位鬼怪,放肆的大笑了一声。

    呜呜呜!

    竟还有女子抽泣的声息。

    “一万年太久,十万年太短,老朽终于脱身了”

    一道无比沧桑的大笑,竟覆过了浩荡的狂潮骇浪,在偌大的天地间回响着。

    而一直伫在古寺前的雪琪儿,略皱的眉目,渐渐地舒缓些了,她低喃道:“看来父亲所述不假,这里当真隐着些厉害人物”。

    她轻声莞尔,眸子中渐多了一丝笑意,可那笑意中却也藏着些忧色,忖道:“呆子,方才我还以为你真要折在这里了,却未料到你竟因祸得福,只是至于这福祸是否会转换,还要看你的造化了”。

    而此刻,那片瀚海的正中央,却悬浮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少年紧闭着双目,煞白的脸上,忽青忽紫,那薄薄的眼睑,烁着一层层炽烈的炎光,似包裹着两颗炽热的火球一般。

    少年躺在半空,瘦削的身体,耀着一层淡淡的红芒,那红芒煞是幽寒,随着红芒的一息一涨,他身下的那片沧海,也随之忽涨忽落。

    而离他不远处,则伫着十几位神色各异的男女,他们其中有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者,有英俊潇洒的青年,亦有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自然也不缺容貌光鲜,年轻窈窕的绝色女子。

    方才便是他们发出的一声声诡谲的笑声或抽泣,一白眉长须老者,面色苦楚,幽幽道:“看来,我们虽从荒宇寺内抽身而出,却也同时入了另一道禁制”。

    一位英挺俊秀的青年男子,眼中略带一丝惆怅,道:“天下原本就没有免费的餐食供你我享用,但即便如此,却也是托了那上天老儿的福了,至少我们不用再六神无主了”。

    青年男子身畔的女子,点了点头悠声道:“苏秋说得倒也是事实,在那荒宇古寺内,我们过得是何等凄惨悲沧,如今虽被另一道禁制禁锢在了此处,大家却也能聚首,多些乐趣”。

    一位身披龙袍,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哀叹了一声,悲怆的语气中仍带一丝豪气道:“那又如何?以寡人之见,大家倒还不如泯灭了魂灵,到下界投胎为好,若是有来生,寡人仍旧能披挂上阵打下一片江山”。

    “皇坚老儿,十万年了,你心底怎还存在如此庸俗的想法,洒家真是服了你了”一位身前挂着一串骷髅佛珠的僧人,狂放不羁道。

    “哎,你这酒水僧人,怎能理解寡人心中所寄?这么说罢,你便是能戒了那酒色美人儿,寡人也戒不了那金戈铁马下的壮丽山河”皇坚颜色黯然道。

    “什么戒得戒不得,全是一番鬼话,照贫道的想法,若是能逃出生天,倒不如去寻找仙途,早日破了束缚,向天外探一探”一位身披青袍,面色苍白的枯瘦道人不屑道。

    “风缘道长,生前定也是一位逍遥快哉之人,不过依小女之见,若是逃得出去,倒不如寻些男宾来整日箫歌艳舞,把酒竹篱下,既能悠然见南山,享用天地美色,亦能得齐人之福,受身心欢愉之快”一位美艳的女子,娇滴滴道。

    “你们莫要你一句我一句了,且随我去看看那孩子,在这说些空话作甚”那白眉老者名作尘鹰,乃是十余万年前东荒境内呼风唤雨的一方霸主。

    尘鹰提到这孩子,众人心底却皆是一怔,继而大叹一声:“好罢,我等难不成皆因这孩儿入得此地?若是如此,那这孩儿便是从此地脱逃出去的唯一出路”。

    众人紧随尘鹰身后,漫步向于尊走去,待近之一觑,原本喧哗的嬉闹声,却在一瞬间,尽皆沉了下去。

    苏秋剑眉略皱,道:“难道这孩子是......”。

    而站在苏秋身畔的靓丽女子月纤则微张着小口,难以置信道:“传说竟然是真的......”。

    酒水僧人余然之手中的权杖,噗通一声从手间滑落,惊愕的眸中,带着一丝不相信,喃喃道:“洒家活了十余万载了,什么诡事未曾见过,只是这传说若是真的,那这天下......”。

    雍容华贵的皇坚,脸上则登时多了一丝兴奋,他口齿不清道:“寡人......寡人的霸业......这......这小子......”。

    而枯瘦道人风缘,则一挥长袍,道:“你们还愣着干嘛?”。

    说罢,欲试图抱起横躺在半空的于尊,却被尘鹰拦住了,尘鹰忽喝道:“你这衰人,难道不想要命了?你没看到他身上的阴阳气脉吗?”。

第七章 六指琴魔

    风缘略一缩手,质疑道:“难道这世间真的存在这种气脉?”。

    “你若不信,倒可以一试,我们也可以趁此见识一番”美艳女子杨晓娇笑连连道。

    “你们都给我闭嘴,当下之际,先保住这孩子的性命要紧”尘鹰面色郑重道。

    苏秋皱了皱眉,道:“说起来倒也简单,只要我们携手将他体内的阴阳之气,暂且压制下去,一切便好说了”。

    “可他体内的阴阳气脉,即便暂时压制下来了,那也难保他今后......”一脸忧色的月纤,欲言又止道。

    苏秋反而笑言道:“他今后我们管不着,但若是他能逢上些机缘,觅得绝世功法,倒也能将他体内的阴阳气脉化为己用,到那时阴阳气脉反倒是成了他的福泽”。

    尘鹰点了点头,赞同道:“苏秋说得没错,这阴阳气脉看似凶险,却也是修武者心底难觅的瑰宝,现在我们便齐力将他体内的阴阳气脉暂且压制下去罢”。

    众人皆挽起袖袍,双掌相抵运起体内玄气,抵入于尊的天灵穴,但唯有一人,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却也未听她言语,也未见她动手,但却无一人看轻看她,也无人对她的置若罔闻而有所偏见。

    玄气如一条宽阔的大河一般,泛起了一片片汹涌磅礴的骇流,一声声铿锵的巨响,回荡在天地之间,震彻着世间万事万物。

    而此刻,站在古寺前的雪琪儿,耳中却也传来这一声声震天撼地的轰鸣,她周围的土石草木,竟因这一声声巨响,而翻飞颠覆,那隐在荒草间的虫儿,尽皆被吓得缄默无言,那古寺此刻,却发出了一段段诡异的银芒。

    银芒起先略有些微弱,雪琪儿悄声走近那砖石堆砌的残垣,越是在这些破烂的墙垣,银光越是灿烈,而当雪琪儿走近时,才发现了银光的秘密。

    那一块块残砖烂瓦上,竟镌刻着一段段扭曲的古字,这古字笔力相当遒劲,虽看似歪歪扭扭毫无筋骨,但其中的笔力,却犹如一招招凛冽刀意,带着一片片疯狂的杀意,从中刺出。

    这古字绝非狱界所有,至少在雪琪儿从小到大看遍的万千古籍中,却从未出现过这荒古字。

    轰隆声愈发的生猛刺耳,便是诡谲的古寺,竟也因这轰隆巨响,开始震颤了起来,古寺烁跃的银光,愈发的刺目,天上的那轮雪月,血色的辉芒,亦愈发的殷红。

    躺在半空的于尊,青紫的双唇,轻轻地颤动了一分,而他紧闭的双眸,也轻微的颤了颤,尘鹰紧闭着双眸,他的身后则抵着十余人的双手,他们隔空将自身的玄气,续连不断地汇入到尘鹰体内。

    生猛的玄气,将尘鹰身上的黑衣,震得破破烂烂,他的长须银发,亦因玄气,而猛烈的上下翻浮着。

    这些活了十余万年的老怪,自身所负武道自是已到达常人难以揣测的地步,然而即便如此,如洪流般将自己的玄气硬生生逼出体内,亦令他们有苦难言,这玄气乃是十余万年来天地所孕,却非寻常武者所采撷的那般糙质,但一想到这孩子有可能助他们逃出生天,便也不惜这些了。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雪琪儿的眼前,过了十余个昼夜,而于尊体内的瀚海,却始终是一片朦胧的夜色,惨淡的月辉,将几人的影子,洒在波涛汹涌的瀚海上,他们手中涌出的玄气,则犹如一条长龙般,横卧在浩瀚的沧海上方。

    躺在半空的于尊,青紫的双唇,已逐渐多了一分血色,而他苍白的面颊,此刻亦有了一丝红润,然而他的双眸中,却依旧烁着一层淡淡的火光。

    尘鹰狠命的咬了一下舌尖,一股精血从他的最终喷出,而随着这股精血的溢散,他双掌间乳白色的玄气,业已变成了一片灿烂的玄金。

    苏秋皱了皱眉,大喝道:“老儿,你不要命了?”,尘鹰大笑了一声,道:“老朽早就在这待够了,你们若也是如此想的,那便随我一同视死如归,如何?”。

    “好,洒家举双手双脚赞同”那酒水僧人余然之亦从口中喷出一道精血,随着这道精血的涌出,他的面色亦为之一暗。

    那黄袍加身的皇坚,亦加入此列,豪言道:“寡人亦舍命陪尔等”。

    绝美的月纤虽未言语,却亦如几人那般,将舌尖咬破喷出一口精血,仅仅过了一刻,那十余人却先后,效仿尘鹰的做法,站在一旁的女子,遗世而独立,然而此刻她的脸上,渐多了一丝不多见的怜悯。

    她挥出一掌,单手隔空抵在尘鹰的后背,随着她的出手,那股汹涌澎湃的玄气,陡得变得猛烈了几分,众人皆一脸惊疑的看向她,她冷艳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讽,嘲弄的看向众人,众人心底一怔,又回头静心驭气。

    这女子确是不凡,随着她的加入,于尊双眸中的赤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却,过了不多时,尘鹰收回了双掌,长舒了一口气,悠悠道:“这孩子无事了”。

    苏秋叹了口气,道:“未曾料想,数万年前,站在此列的各位,本是敌我双方,而今大家却为了一个孩子,第一次联手,这天地事,当真是难料十分”。

    月纤脸上带着一丝柔色,道:“若是在列的各位不嫌我多事,听月纤一言如何?”。

    众人皆静静地看着月纤,这倩丽的女子,虽看似柔弱,但其自身所含的力量,却绝非眼前示人的柔弱那般简单,六指琴魔的名号,便是放眼万古,却也是唯她一人。

    她所创的妄门,行事之残酷,杀人之利落,放眼在列的十余凶神,也无一人能及,历万古光阴,也便唯有她所创的宗门,能传承至今,也便唯有妄门能倾其一门之力,毁灭诸国,屠尸百万。

    而更渗人的是,那妄门的杀人招式,竟仅仅是依赖一架古琴,或一支竹笛,但因这古琴和竹笛身死之人的惨状,却是狱界任何凶器比拟不了的。

    因此,如此魔女,在列的凶魔,又怎会小看她呢?

    苏秋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道:“月纤姑娘请讲”。

    众人纷纷附和道:“月纤姑娘请讲,我等愿听之”。

    月纤淡淡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也非是些难事,我等既有缘相聚于此,亦因这少年的缘故,合力相助,若是有机会走出这幽泉幻海,大家能否放下心底偏执,勿要为敌了”。

    尘鹰哈哈一声大笑,眼中含着一丝欣慰,道:“月纤姑娘所说的,正是老夫想要说的,大家都斗了数万载了,想必也是累了,若是真如月纤姑娘所预言的那般,我等倒不如回到狱界,安享时光,勿要为些无用的利欲而相互争执了”。

    “老的少的,既都开口了,洒家倒也无些意见”余然之朗声道。

    “寡人也赞同”皇坚颜色郑重道。

    “那就这么定了”黑面大汉尧治豪声道。

    此刻,苏秋的眉毛,却未如众人般舒展开来,他的眸光中略带一丝犹疑,幽幽道:“不知各位感知到没有,这瀚海似是他的气海”。

    闻苏秋之言,众人才恍然醒觉,方才他们汇入的玄气,确是顺遂着于尊的天灵穴流入其中,但诡异的是,他的气海似是无穷无尽般,而随着玄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们身下的那畔瀚海倒似是又瀚阔了十分。

    “而且,依我看来,这孩子从未接触过武道,这便是我疑惑的地方”苏秋伸手把了把于尊的气脉,沉吟道。

    “不曾修过武道,体内却有如此瀚阔的气海......”众人心底皆是一怔,此刻在列的几人,便是呼吸的节奏,也有些紊乱了。

    “怎么可能?这......不符合常理啊”尧治倒吸了一口气,颤声道,他乃是九尧族的子弟,而九尧族自荒古时代便存于世间了,乃是修气门派的鼻祖,因此他深知修气的原理,但此刻眼前的少年,却与荒古前传承下来的修气之道相悖逆了。

    尘鹰漆黑的双眸如墨,眼中的神采犹如深陷入深潭的强光,他讳莫如深瞥了一眼众人,意味深长道:“你们别忘了,他可不是普通的凡人”。

    苏秋瞬间反应了过来,沉吟道:“难道这阴阳气脉与他的气海亦有关联?”。

    “这一点不能否认,但若是他身后有高人相依,这一切倒也可以解释”尘鹰微眯着双眼,悠声道。

    “可若是如此,那位高人岂不是......通天之辈?”风缘声音已有些颤抖了,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种解释。

    “通天之辈”悠远的荒古纪元,确是存在这类人的,但今日风缘又提出这等人,不免让在列的众人,心底既有些惊骇,亦有些兴奋。

    而此时,于尊也渐渐苏醒了过来,他的眼睑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怎奈他挣扎了数次,想要从那片凄楚惨白的世界里抽离出来,但他的神识却犹如深陷泥沼般,奈何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拔不出那条腿,也推不开那块磐石。

    而方才,那冰冷的世界里,似乎涌现出了几条暖流,随着暖流的汇入,那片凄楚的世界,倒似是逢上一片暖春,泥沼里长出了野草,潮湿的水渍,被野草吮吸尽了,于是,他从泥沼里抽出了双腿,挡在眼前的磐山则被春日里的烈日灼化了,于是,他的眼前多了一道豁口。

    而随着那道豁口出现,万千光线似是被挡在坝前的洪涛,因那堤坝缺了一角,于是那片洪涛携着万千声势,轰的一声。

    他的眼前乍得变成一片光明,那些细碎的声息,伴随着那片刺目的光华,一并出现在了他的世界中。

    “老头儿,你看,他醒了”

    “你叫谁老头儿,老朽灭了你”

    “喂,色鬼,离我远一点”

    “哇!哇!哇!他真的醒了,真的醒了诶”

    “你这娃娃是如何入得荒宇寺,这荒宇寺怎肯收留一个孩童”

    “都给寡人肃静,再吵寡人便挥兵北上,灭了尔等”

第八章 九千穗

    于尊揉了揉双眼,疲倦的望着眼前闹成一团的众人,这其中却有老者,亦有孩童,还有黑脸的汉子,窈窕淑女,他晃了晃头,神色恍惚道:“我这是在哪儿?”。

    他向四周望了望,周围朦朦胧胧,似蒙着一片雾气,黑暗的夜空上,挂着一轮孤月,那孤月甚是诡异,散发的月辉,竟如鲜血一般殷红,他又向身下望了望,最终目瞪口呆道:“我上天了?”,身下的那畔波涛汹涌的瀚海,激起的一波波骇浪,似要将他吞噬了一般,煞是凶悍。

    这时众人亦将眸光,渐渐地移向他,那娇滴滴美娇娘的杨晓,弯下腰蹲在地上,面对面的直视着他,用手轻轻地触了触他的鼻尖,娇笑连连道:“小弟弟,要不要陪姐姐玩啊”。

    那清瘦的道人风缘,皱着眉毛,怒斥道:“你这女魔头,收敛些罢,他岂是容你亵渎之人?”。

    胸前一串骷髅佛珠的余然之,闷哼了一声,伸手拎起杨晓的长裙欲甩向一旁,奈何杨晓长腿轻轻向上一扬,脚尖向后一探,砰的一声,那玲珑白嫩的小脚丫恰踢在余然之的鼻梁上,这看似轻盈的一脚,却蕴含着七分力道,余然之捂着鼻子闷哼了一声,而杨晓则顺势脱离开来。

    杨晓咯咯娇笑道:“你这花和尚,莫不是想吃姐姐的豆腐?”。

    余然之凶悍的大吼一声,提起手中的戒刀,猛地一跃而起,顺势将刀锋劈了下去,却也未见杨晓怎般动作,那骇人的刀锋,锵的一声,当头劈了下来,于尊愕然的望着杨晓,心底突突跳个不停,而正当刀锋试要迎上时,杨晓的身体却犹如一片涟漪,悠悠的荡散了,静静地融入到了黑暗中。

    那戒刀虽是劈空了,但刀势不减,一条数千米之巨的刀光,轰的一声劈入波涛汹涌的海流中,那天地竟也因这悍勇的刀光颤了颤,毫秒之后,一道幽深骇人的海沟,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海沟的两侧,狂卷着两道似明镜般的流旋,殷红的月华覆在其上,倒似是两片饮了鲜血的刀刃般骇人。

    方才凭空消逝的美娇娘杨晓,出现在余然之背后,轻轻地用指尖戳了戳余然之的脊背,咯咯笑道:“没想到你这愣头青,倒是身负好一般功夫,只不过你恰巧碰到了姐姐,想要在我身上讨到些好处,不如跪下来求我来的容易些”。

    这时身披黄袍的皇坚,幽幽叹道:“二位身负如此玄功,倒不如随寡人征战四方,热血沙场来得痛快些”。

    余然之冷哼了一声,道:“洒家以为洒家已经足够疯了,却未料到你二人比洒家还要疯狂,洒家不打了,不辩了,倒不如留些力气困觉”。

    杨晓伸出兰花指,轻轻地点了点余然之的额头,咯咯娇笑道:“哟,花和尚,你这就认输啦,太无趣了”。

    余然之一脸厌恶道:“你若再敢指指点点,小心洒家把你的手指头掰折了”。

    杨晓横了余然之一眼,娇嗔道:“你这空有一身肥膘子的花和尚,就不能说些哀家喜欢听的”。

    于尊怔在一旁,略有些神滞的望着几人,低忖道:“这些人究竟是些什么来头?方才那和尚和女子的武道,确是惊人,只是他们所言,倒颇为的异样”。

    苏秋打断了余然之和杨晓,喝道:“你二人到此为止罢,想要打情骂俏待破了禁制出去后也不迟些,当务之急,想必各位也看得清楚”。

    众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在于尊身上,他们中资历最老的尘鹰,思虑再三后,幽幽道:“孩子,你可知这是何处?”。

    于尊茫然的摇了摇头,道:“老前辈,我亦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是当我醒来后,自己便业已身居此地”。

    尘鹰点了点头,叹息道:“看来我猜测的不假,这孩儿却也不自知自己体内的这片气海”。

    苏秋皱了皱眉,道:“那我们该如何做,才能令他的神识,走出这片气海?”。

    尘鹰浑厚的眸光里,迸出一丝锐芒,语气郑重道:“各位,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沦落到如今这破落的处境的?”。

    “自然记得,莫不是为了那把传说中的神铁”酒水僧人余然之脱口而出道。

    提起那把神铁,众人晦暗的眸光中,皆烁着一丝异样的神采,而此刻尘鹰的神色,却尤为的诡谲,他幽幽道:“若是我猜测的不错,各位之所以能进入这孩儿的气海,乃是因他拔出了那把神铁”。

    众人心底一颤,余然之辩驳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别忘了,他身上没有一分玄气,怎能拔得出那把神铁?当年即便是我等,也是难以撼动它分毫”。

    这时,久不言语的月纤悠悠道:“可大师也别忘了,方才那阴阳气脉和这片气海,也尽皆是不可能之事啊,然而却都生在这个孩子身上”。

    苏秋点了点头,赞同道:“月纤姑娘说得没错,我们不能以看待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孩子”。

    “尔等说得确是不假,但寡人以为,我等不如先询问一下那孩童为好”皇坚打断了众人的揣测,道。

    那黑脸汉子尧治,率先迈着大步,走向于尊,他俯下身,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小兄弟,我等乃是因你才幸得脱身的,也是方才驭气将你从死境中拉出来的救你之人,只是我等在荒宇寺内已被困缚了十余万年,早已难耐束缚之苦”。

    “如今小兄弟亦被困缚在此处,若是我等不携手相扶,想必真的要老死在此地了”尧治哀叹道。

    他说得确也是实事,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于尊能看得出。

    于尊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道:“前辈能否待我片刻,于尊自方才昏迷后,头脑便懵懵的,待我将思绪梳理齐整些可好?”。

    尧治笑着点了点头,道:“小兄弟,渡人便是渡己,我等便在那方静静待你”。

    说罢,尧治等人皆自觉地走远了些,月纤微蹙着眉毛,欲言又止道:“尘老,若是这孩子走不出自己所创之境,那我等的下场岂不是......”。

    尘鹰哈哈一声大笑,眼神幽远的瞥向云巅,幽幽道:“月姑娘,多虑了,这孩儿既能驭得那柄宝刃,就已从侧面证实了其实力,现在我等静观其变便可,你且看那掩在云中的乌气,那便是我等的一线希望”。

    几人皆顺着尘鹰视线指向望了去,那风缘道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恍悟了一般,低喃道:“原来如此”。

    “我等之所以拔不出那柄神铁,确也是天命使然啊”余然之神情怅惘,大叹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杨晓,却极为少见的未言些话语,她幽幽叹了口气,幽怨的眸中,覆着一丝难解的情愫,遥遥的望着远处紧拧眉头的少年。

    片刻后,她苦笑出声,自语道:“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啊”。

    而这时,于尊也渐渐地抬起了头,他的眸中,略有些痛苦颜色,自忖道:“自我拔出那柄枯朽的弯刀后,便失去了意识,而当我再次醒来时,便遇见了这些怪人”。

    “此地是何处,我却又不知,自我醒来后,便再也未见过琪儿,想罢,也唯有依托这些怪人了”他略深思了片刻。

    一位枯瘦的青衣道士,见他正定睛望向他们,道士冲众人努了努嘴,于尊业已站立起来,向这方走来。

    黑面大汉尧治脸上略有一丝笑意,冲他点了点头,道:“可是理清楚了?”。

    “前辈,我此时身居何处,你等可知?”于尊略显恭敬,眸中却带着一丝不卑不亢之态。

    “你此刻便在你心里”须发银白的尘鹰,炯炯有神的眸光里倒映着少年倔强的脸颊,幽幽道。

    于尊心底一怔,忖道:“这些人,性格古怪不说,所道之言却又滑而大稽,定是在戏耍我”。

    以世为局的众人,皆是老谋深算之辈,便是那嬉闹的孩儿九千穗,童真的眸子里亦是一片常人看不透的深邃,于尊目光里的颜色,自然毫无保留的将心底所想折射了出来。

    那看似童真的九千穗,瞥了瞥嘴道:“大哥哥,难道你是在怀疑尘鹰爷爷?”,那九千穗虽像个瓷娃娃一般,然而众人却无人看小瞧她。

    这九千穗倒也是生性古怪至极,十几万年前,她便已游历诸界数万年之遥,不可靠的小道信息称,这九千穗修得乃是一门返老还童的魔功,每隔十万年便会返为孩童,倒似是凤凰涅槃一般,甚是诡异。

    而且九千穗杀人的手段,确是血腥至极,片肉刻骨,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却不知因何缘故,狱界有关九千穗的传言,留存下的倒是不多。

    于尊见这孩儿清澈的眸光,心底却是提不起半分脾气,诘问道:“我怎会在我心里,我脚下明明是一方瀚海,头顶亦是一片苍穹,那苍穹却还缀着一轮明月,怎么说却也解释不通啊”。

    余然之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这娃娃果真是一个武道痴儿,便是连基本武识,却也不知,这乃是你的气海,这么说罢,你可以将之理解为一片幻境,只不过这片幻境乃是你生气的法门,气脉汇于心,气海自然在你的心底”。

    于尊愕然的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这乃是我体内汇集玄气之地?”。

    尘鹰颔首笑道:“确是如此”。

    “那我该如何离开这里,你们又缘何会在我的气海内?”于尊拍了拍胀痛的额头,自他拔出烂铁刀后,发生的事太过奇异,确已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正当尘鹰欲继续解释时,那玄天上的一片灰云,陡得劈下一条闪电,而随着那条闪电的鱼贯而入,瀚阔的沧海,竟出现了几孔黑幽幽的阴阳眼,阴阳眼疾速飞旋着,诡异的是,竟无一丝海水灌入其中,倒似是有一片片晦暗的乌气,源源不断的溢出来。

    尘鹰心底一滞,幽幽道:“难道是那把神铁?”。

    闪电接二连三的劈将下来,粗壮的雷柱,似一根根通天神铁一般,支撑着那片摇摇欲坠的玄天,那玄天上此刻竟敷上了一条条锁链,那锁链确是真实存在的黑铁玄链,却也不知这黑铁玄链是从何而来?只是此刻看来,那玄链倒似是要捆缚住苍天。

    从天顶垂下的玄链,稍一接触海水,便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噼啪声,苏秋忽喝道:“大家不要触及到那些玄链......”,正说着却不巧有人触及到了,却听几声刺耳的噼啪声,那人的皮肉竟在一瞬间与骨骼脱离了开来,溃烂的血肉,犹如一片腐土般,从骨架上脱落下来。

    众人心底一怔,眼中既有惊骇却也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却未想到这老十三,逃过了荒宇寺的禁制,却因这莫名的玄链而身死异乡,确是可悲可叹”风缘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道。

第九章 刀魂

    “现在可不是悼念他人的时刻”苏秋正说着,却见一条紫电霹雳,恰巧冲着他所在之地劈将下来。

    这紫电霹雳看起来似比那黑铁玄链更要骇人,此刻苏秋已无时间躲避了,他大喝了一声,举起双拳冲着紫电霹雳砸了去。

    轰!

    一声震彻苍阙的轰鸣,月纤眼神中多了一丝晦暗,杨晓用手掩着双眼脸上却多了一丝悲意,九千穗瞪着一双大眼,身躯已变得僵硬,风缘哀叹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那刺眼的紫电光华中,突的爆出一声怒喝,“破!”。

    那刺眼的紫光中,竟爆出了一道更扎眼的玉光,那紫光似一片崩碎的琉璃般,散尽在黑茫茫的夜空中,而那片玉光中,却站着一位挥着长臂的青年,那青年竟分毫未损的站在那方,脸上则露出一丝不羁的笑意,那人不是苏秋,又是何人?

    尘鹰哈哈一声大笑,余然之则激动地拍了拍大腿,皇坚一扫龙袍,连连嗟叹道:“这确是寡人戎马一生,最为震撼的一次”。

    而月纤方才脸上那些许忧色则瞬而被一阵欣喜所代替了,他们这些凶神,所历之事,早已非凡人所能想象的,心志业已坚硬如铁,能让牵动心绪的事,却也是少之又少了,更不用说那些担心或忧惧的激烈心神。

    而此刻,他们的心底也确是为苏秋捏了一把冷汗,究其根本,不外乎此时的众人,命运都已束成了一股,生死相依荣辱与共形容此刻的他们已不为过。

    杨晓有些神滞的望着那道瘦削的身影,喃喃道:“他究竟是什么怪物,连那骇人紫电霹雳却也躲过去了”。

    若是放在平时,莫要说是霹雳,便是雷柱这些老怪也不放在眼里,可方才那黑铁玄链逆天的手段,却也从侧面佐证了此霹雳非寻常霹雳。

    苏秋能毫发无损的站在那方,自是不免让人神滞之余又多了一丝骇然和心悸。

    苏秋长吁了一口气,幽幽道:“这紫电霹雳的滋味,确是人间难得,不过各位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众人亦发现了面色煞白的苏秋气息略有些羸弱,而这时那从玄天上探下来的黑铁玄链,竟似一把扫帚一般,来回的在瀚海上空扫荡着。

    尘鹰瞥向于尊所立之处,恍惚的心神,忽的一颤,喝道:“不好,那孩子不在了”。

    经尘鹰忽的提起,众人才恍然回悟过来,他们方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黑铁玄链和苏秋身上,却也未顾忌那孩子的状况,而今那孩子却凭空从众人眼前消失了,众人心底不免一滞。

    “何人见过那孩子?”尘鹰厉声喝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一人答话,尘鹰一拍额头,懊恼道:“坏了,坏了啊,这孩子若是出了状况,我等便真的要死在此地了”。

    正当众人犯急时,那瀚海中央的几口阴阳眼,却突地窜出了几条巨龙,那巨龙周身包裹着坚硬的玄鳞片,五爪似绝世神兵,颤着幽幽冷光,两点猩红的赤眸,似是燃烧着一片焚炎,烁闪在乌暗的夜色中,刺的人眼睛又痛又痒。

    七口阴阳眼,窜出了七条黑龙,这七条黑龙似七座磐山一般,携着云雨之势窜上高空,几声低沉的龙吟,将幽暗的海水,震得一起一跌,不多时便涌起了一片片悍天巨浪。

    却也不知是否巧合了,从玄天上垂下的黑铁玄链,却也是不多不少正好七条,黑龙摇摆着巨尾,看似轻松的一摆,竟掀起数十道飓风,那飓风形成的一眼眼涡旋,卷动着墨色的海水,形成了数十道龙卷巨柱。

    而这时,眼尖的杨晓大喊道:“你们看,那少年被一条黑龙衔在嘴里”。

    众人顺着杨晓的指尖望去,可不是吗?那一身白衣的少年,确是被一条黑龙叼在了齿缝里,少年挣扎着想要从那寒齿中拔出双腿,可奈何怎般挣扎也无济于事。

    黑茫茫的夜空中,几条鳞片闪着寒光的黑龙,似一座座伟岸的山峦般,横卧在长空中,而一条最为粗壮的黑龙嘴里却衔着一位瘦削的少年,那少年一身白衣,倒是与周遭黑魆魆的环境和庞大的黑龙躯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来唯有将这几条黑龙杀掉,才能救出那孩儿了”苏秋瞳仁里,爆出一束刺骨的寒光。

    “你们看,那条黑龙......”风缘惊骇的指着一条黑龙,呼吸略有些急促道。

    “怎么会......寡人没看走眼吧”皇坚难以置信的望着一条黑铁玄链道。

    一条黑龙,长吟一声,缠在了一条黑铁玄链上,一瞬后,那条黑铁玄链上渐多了一条龙纹,而黑龙则化作龙纹敷在其上,黑铁玄链爆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将黑魆魆的长空,映得一片雪亮。

    又过了不多时,一条黑龙,扭动着身躯,盘在了黑铁玄链上,黑铁玄链则瞬时爆出一片刺目的红芒,那红芒似来自幽冥,阴煞刺骨,射入众人眼中,灵魂竟也战栗了三分,那种滋味似被人剥肉削骨一般痛苦。

    紧接着又有四条黑龙,攀上了黑铁玄链,众人神色恍惚的望着天顶,他们能感知到那黑铁玄链上磅礴的力量,而就在此时,尘鹰大喝了一声:“千万不要让最后一条黑龙融入其中”。

    众人心底一怔,皆望向尘鹰,尘鹰厉声道:“那乃是刀魂,刀魂啊,那刀魂想要喧宾夺主,我等若不及时阻止,那孩儿当真会成为刀魂的奴仆啊”。

    “那该如何是好?这黑铁玄链......”风缘目光中,隐有一丝惧意,这倒也怪不得他,那黑铁玄链中的能量,确非他所能撼动的。

    “能怎么办?自然是拼了”余然之拔出戒刀,就要迈步而上,而这时却有一人抢他一步,率先跃上了高天,那人便是九千穗。

    九千穗将手一甩,一柄饮血狂刀出现在他手中,那狂刀粗略一看,确是一柄平常的弯刀,可细些看,却有一股诡异的吸扯力,将人的心神尽皆吮吸入其中,那狂刀刀身一片殷红,却也不知饮了多少鲜血,才能这般。

    九千穗看似轻松的一甩,天地却顺随着这一甩,惊得变色,黑魆魆的苍穹,出现了一道晶莹的玉光,那玉光中却又渗透着丝丝猩红的赤芒,玉光足有万里之巨,横卧长空,倒是比方才的那几条黑龙更骇人眼球。

    余然之眼中露出一丝惊骇,低喃道:“这九千穗是何方神圣,缘何我未曾听过他的名号?”。

    却不止余然之一人如此,即便是资历最老的尘鹰,此刻眼神中亦多了一丝认真。

    那柄狂刀,一边吸扯着天地间磅礴玄气,一边吞噬着阴森幽煞的阴气,一阳一阴,忽明忽暗,倒也让人辨不清何为正何为邪了。

    刀锋不偏不斜的劈在了黑龙身上,轰!黑龙未动,瀚海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七口阴阳眼却也不知通向了何方,一股股阴寒刺骨的煞气,似找到了破口般,疯狂的涌了出来。

    一刻后,余然之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怎会如此?若是这般,还要我等如何应付......”。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被煞气包裹的黑龙,那煞气犹如一片水流般,顺着黑龙的口鼻,汇入其中。

    黑龙长啸了一声,那犹如玄铁般的黑鳞,乍得爆出一阵幽寒刺目的冷光,方才九千穗挥刀时,那龙身倒似是化石一般岿然不动,而此时,黑龙竟似有了灵识一般,空洞的赤眸,亦点燃了一丝灵光,那凶煞的双眼,尽是些嗜血残暴的凶光。

    风缘手中的拂尘,亦在那瞬间,跌落在地,即便历经万古光阴,他也从未触及过如此凶残的异兽,而且这异兽似乎是......

    尘鹰深邃的眸光里,略有一丝疑惑,他低喃道:“难道这七条黑龙,七段黑铁玄链,当真如我猜测的那般,乃是因......”他不敢再深思下去了,若是当真如此,那也未免太过骇人了。

    伫在一旁的苏秋,眼神忽明忽灭,倒似是一柄立在寒风中的夜烛,似随时都会泯灭了一般,但那眸光的深处,却又似隐藏了些骇人的光彩。

    众人皆仰头望向高天,却也无人留意到苏秋的异状,月纤眼神中带着一抹惊色,她亦被方才的异象给怔住了,她倒未必惧怕黑龙亦或阴阳眼,而是心底的那般猜测,却极是骇人。

    她的手不小心触到了苏秋,她将手臂一缩,一脸惊愕地望着苏秋,方才当她的手臂触到苏秋时,她的心底竟似被灼伤了一般,而当她定睛看向苏秋时,她才发现此时的苏秋,瞳仁里早已无了神采。

    而身在九天的九千穗依旧在挥刀劈向黑龙,他手中的那把狂刃,声势甚是惊人,每当挥刀劈下时,便伴随天地的一丝震颤,脚底下的瀚海,更是如煮沸一般,咆哮着,沸腾着,似随时都会将那片汪洋给撑破。

    浩荡不觉的煞气,犹如九头巨蛇一般,分为九个支脉,不绝地汇入龙首,尘鹰大喝道:“九千穗,勿要再劈砍了”。

    众人皆一脸异色的望向尘鹰,尘鹰斥道:“九千穗的狂刃,对黑龙本身根本无一丝伤害,若想屠了这头黑龙,寻常之法,恐怕无用”。

    方才,他们一直在窥着黑龙和九千穗,无论九千穗使出何般武艺,那黑龙的硬鳞却似是无解般,便是一片刀痕也留不下,而此刻尘鹰的怒斥,确是将众人从方才的迷惘中拔离了出来。

    余然之蹙着眉毛,幽幽道:“寻常的武道伤不了它,那就是说外力对它无用,我们只能从其中突破”。

    “秃驴的想法我懂,我们之中若有人懂得神识攻击,倒可一用”杨晓会意道。

    尧治皱了皱眉,望向月纤,这月纤通晓音律,最是拿手神识攻击,不单是尧治,众人尽皆望向了月纤。

    但此时的月纤,却有一丝异样,那月纤竟跪伏在地上。

    那地上躺着的俊秀青年,不是苏秋又是何人?可他缘何会躺于地上?

    “苏秋兄,这是怎生了?”尧治脸上挂着一丝忧虑,道。

    月纤一脸惨白,道:“你等过来看看罢”。

    尘鹰将手指轻轻地置于苏秋的鼻息处,稍稍一探,眼底登时泛起一片愕然之色,他面呈思索状,捋了几下长须,幽幽道:“若老夫猜测不假,应是方才的紫电霹雳所致”。

    “这还用猜吗?谁人都能想得出来”余然之闷声道。

第十章 传道

    尘鹰焦虑的眼神中略带一丝忧色,道:“但那老夫所说的那条紫电霹雳,却非你认为的那条”。

    “哦?老头详细说些来”众人脸上皆露出一丝疑惑。

    尘鹰幽幽叹道:“刚才老夫就感知到了那条霹雳,内含的精神波束,未伤其体,却伤其魂,尔等可是明了?”。

    “尘老,您的意思是说,方才苏秋已中了神识攻击?”月纤口干舌燥,一脸冷汗道。

    尘鹰点了点头,哀叹了一声:“确是不错,若老夫眼力不错,他确是中了紫电霹雳内蕴含的魂力攻击”。

    闻尘鹰如此言语,众人脸上渐多了一丝冷汗,“这可如何是好?苏秋又岂是等闲之辈,他苏秋因一条紫电霹雳伤成这般,我等岂不是要苦苦等死?”。

    角落处,却有一人冷笑了几声,众人循着声源,转过头去,待看清了女子容貌后,皆静默下来,倒与方才的鼎沸如泽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人却也未言语,那双冷眸中,爆出一阵阵扎眼的厉光,众人竟那厉光一扫,心底竟也颤抖了三分,而这时九千穗依旧在挥刀劈砍着黑龙,那黑龙业已处在狂暴的边缘。

    尘鹰大喝了一声:“九千穗,你勿要再激怒它了”。

    但很显然,尘鹰的劝诫稍晚了些,那黑龙微阖的赤眸,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而就在那一瞬,黑龙眸中陡得射出一道乌光,那乌光比夜色更加的深暗,也更加的沉重,漫漫无边的黑暗,似被乌光吸了过去,光线尽皆沉入其中。

    没有惊天撼地的巨震,没有山崩石裂的炸响,但九千穗的身体竟在那一瞬间瘫软了下来,乌光悉数浸入他的眸中,他只觉心神一阵恍惚,继而灵魂似碎裂般说不出的痛苦难受,而后他眼前的世界,便崩碎了。

    如一块陨石般,从高空坠落的九千穗,周身业已敷上了一层冷霜,风缘率先冲了出去,但当他伸手将九千穗接住时,他的整条臂膀竟在接触九千穗身躯的同时被瞬间封住了穴位。

    眼看身体倾斜的风缘和九千穗,即将跌入瀚海中时,仙弦从袖间祭出一座古琴,那古琴自她袖口飞出后,便瞬间由三寸有余的琴身,变为一丈之长,仙弦素指轻轻一拨,那琴弦上竟绽出了大片彩蝶,数百只彩蝶拍打着双翅,架成了一条虹舟,将风缘和九千穗稳稳地接在其中。

    风缘脸色略有一丝紫青,他惊魂未定的抚着自己的右臂,调息了一刻钟,才将侵入体内的寒毒驱了出去。

    而此刻,九千穗业已无了意识,余然之探了探他的鼻息,有扺掌轻轻地覆在他的心脉上,脸上渐多了一丝肃色,“他的呼吸虽有些紊乱,但好在无性命之忧”。

    方才九千穗的武道,众人业已目睹,以九千穗的武道,却也难抵黑龙的神识攻击,这确令众人心底更加忐忑不安了。

    “尘老,现在的局势,你看......”众人皆望向尘鹰,论资历尘鹰最有话语权,论武道众人虽未见过他出手,但想必也应是首屈一指的。

    尘鹰叹了口气,道:“那就让老朽来讨教一番罢”。

    这时,角落处却又不合时宜的传来了一声冷笑,那一直冷眼相看,面容绝世却又无比冷漠的女子,迈着飒爽的步伐,从那晦暗的角落走了出来,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众人,却也未多言,径直向着高空迈步而去。

    看似悠然的步伐,一步之后,却也是千里之外,一息后,她便已深处高天,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更让众人心悸了,她伸出玉手轻轻一抓,那半空竟真的惊现出一叶巨掌,那巨掌散着幽幽的碧光,倒似是鬼野萤火般诡异骇人。

    巨掌向前一探,那黑龙竟犹如一条虫儿般,被巨掌捏在手中,之后那玉手轻轻一合,巨掌也随着握紧,那黑龙飞甩着硕大的龙尾,然而却真如一条虫儿般,难以颤动巨掌分毫。

    而后,女子冷笑了几声,猛地将手一握,悬在半空的七条黑铁玄链竟也随着那一握,开始急速的抖动开来,那龙首发出一声凄惨的龙吟,一瞬后,竟真的被那张巨掌给揉碎了。

    而与此同时,一团白影也从高天直直的坠了下来,杨晓大喊了一声,“快救那个孩子”。

    月纤抚了抚琴弦,一片彩蝶,结成了一张玉网,将于尊稳稳地接在其中。

    而在黑龙龙躯被揉碎的同时,最后一条黑铁玄链上,却稳稳地划上了几段遒劲的古字,这古字确是生涩十分,便是尘鹰也辨不得那几行字的到底是何意义。

    古字烙印在黑铁玄链上,而与此同时,一柄丈余的古朴弯刀,从玄天上抖落了下来,弯刀泛泛无奇,只是它的形状较为怪异,乃是弧度颇大的圆月状。

    而随着弯刀的出现,那从高天悬下的几条黑铁玄链,竟似活物般,挣扎着从玄天脱落了下来,万余丈的黑铁玄链,直径竟也达到了数十丈之余,其中六条黑铁玄链上刻画着六条龙纹,而最后一条玄链则刻着几段不知来源的古字。

    黑铁玄链扭曲着飞旋着,之后竟化为了七条寸余的黑金悬环,飞扑向圆月弯刀,之后套在刀身上,成了七片刀环。

    套上刀环的圆月弯刀,竟发出七声龙吟,那龙吟冲破的云霄,竟将这片黑夜给翻转了过来,硕大的赤炎,翻腾着滚成一团火球,而随着这团火球的出现,瀚海乍得变得一片明亮,那遥遥无尽的黑夜,终是过去了。

    而此时,那柄圆月弯刀却直直的插在了于尊的身前,众人一脸惊愕地望着阖着双眸沉沉睡着的于尊,他们的心底,却也不知是何滋味,嫉妒?羡慕?亦或更甚的仇视......

    毕竟他们亦是因这把圆月弯刀,才误入此地的,任谁被困缚了这么久,心中的怨气也不会少些,况且这少年竟未费些力气,便得到了圆月弯刀的认同,甚是让人不快。

    而这时,那玄天竟又发生了变化,湛蓝的晴空,几缕云霞静静地上下浮动着,片刻后,一个灿霞写就的大字,绽现在众人面前。

    “源天刃”

    “天显异象,天显异象啊”

    “这柄刀真如传说所言,乃是......”

    “我等皆是自命清高,自命清高啊,这柄刀本就不是我等这类人所能执掌的”

    “那岂不是从侧面证实了我等的猜测......这孩儿乃是......”

    “看来传说要成真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苏秋,已渐渐苏醒了过来,他睁开沉重的眼睑,好似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归来,又好似命魂归天,霎时醒来,便又要一命呜呼,方才众人所言,确是十分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他挣扎着站立起来。

    此刻他的身体依旧有些刺寒,而他的瞳仁里则似乎燃烧着一片赤炎,他有些羸弱道:“各位......各位......”,此时他的气息依旧有些虚弱,他喘息着颤步走向众人,轻轻地在月纤的肩头拍了一下,月纤大惊道:“苏秋,你何时醒的?身体好些了没?”。

    他一脸煞白无奈地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月纤姑娘不必忧心我,在下无事,已无大碍了”。

    “苏兄,你可是有要事要说?”尧治心有所会道,众人皆静静地望着苏秋,若是说众人之中,谁最符“枭雄之辈”这一名号,除却了苏秋,便无人堪得这一名号。

    十余万年前,苏秋一骑一人便挑遍五域诸强,以至后人一提起苏秋的名号,便封之为战神,十余万年后,却也未有第二个人得过如此赞誉了。

    说起来,苏秋的名号,也是众人之中叫的最为响亮的,因此众人绝不敢小觑此刻虽有些羸弱不堪的他。

    苏秋苦涩的笑了笑,道:“尔等在凡世,可还有徒子徒孙?”。

    提及此,众人脸上却亦如苏秋,登时泛起了一片苦笑,那酒水僧人余然之,怅然道:“什么徒子徒孙,爷爷我自踏出佛门后,便一直孤苦伶仃如一叶浮萍般,在人世飘摇挣扎”。

    杨晓斜瞥了一眼余然之,嗔道:“莫要装些可怜相,哀家不亦是如此?哀家自走出鸿园后,虽也活得快哉,却也无些亲朋老友,更莫要说徒子徒孙了”。

    尘鹰亦抚须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尧治、昏迷的九千穗以及皇坚更不用提了,“十数万年前,寡人建立的北周王朝,却也在寡人沦入囚皇狱的同时,土崩瓦解了,寡人本欲借助神铁之力,将整片江山都拥入寡人怀中,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众人之中,或许唯有月纤会有些遗脉,却也不好说,十余万年前,她所创的妄门,以琴瑟冠绝天下,素有“万花飘零,冷弦命绝”之谓,当时她倾其一门之力,毁灭诸国之事,便是拂开十余万年的光阴尘埃后,却依旧血亮如斯,论起当年的盛况,难说现世还会不会存在妄门。

    “我想大家都明白苏秋想说的罢”尘鹰浑浊的眸光里,绽出一丝精光,幽幽道。

    皇坚点了点头,道:“寡人愿将《金玉录》传给那个小子”。

    风缘大笑了一声,道:“我风缘若能收了如此徒儿,倒也是此生无憾了,我风缘愿将《枕江山》传给他”。

    那余然之颇为粗犷的将戒刀猛地一拄地,豪言道:“洒家愿将洒家平生绝学,尽数相传!”。

    那月纤立在不远处,手中却已祭出一架古琴,她眸中泛着一片柔涟,轻轻地瞥了一眼于尊,轻柔道:“月纤倒无些厉害十分的绝学,月纤愿将古琴琴灵传给于公子”。

    众人心底皆是一滞,古琴琴灵,确是厉害十分的灵物,若无古琴琴灵,便无当年的月纤,也便无当年的妄门,此刻众人心底不免对这位细柔如絮的女子多了一丝钦佩。

    这些厉害人物,却也有些通天手段,于尊虽仍处于昏迷状态,但一页页烁着淡彩的古籍,却犹如一叶叶玉蝶般,翩然飘入到他的心识中,而就在众人传功的同时,那玄天之上,却已多了一扇大门。

    殷千秀静默地望着众人,方才便是她,将那黑龙降服的,众人皆心畏她,却也是因她当年被俘时那场悍天大战,这荒宇古寺,本是一肉身佛的埋骨之地,肉身佛死后,魂灵未散,一直驻守在这方世界。

第十一章 于尊的世界末日

    若论起来,肉身佛却也是守灵之人,但至于这囚皇狱内究竟是谁的埋骨之地,确是狱界自有历史以来的未解之谜。

    而当年,众人在误入囚皇狱后,却仅仅受了肉身佛一掌,便失却了神识,而殷千秀却与肉身佛大战了一天一夜,最终因乏力被俘,确是骇人至极了。

    众人在传功的同时,亦将自己心中所寄之言,一并留在了于尊神识内,而那玄天之上所开大门,却也是为众人而开的,源天刃既已服主,那他们便业已失去了留在这里的价值,这确是他们初入于尊心中瀚海时,便已明了的事。

    尘鹰摇了摇头,仰望着苍天,无奈叹息道:“没想到上天仅给了我等与这孩儿一面之缘,却也不知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这孩儿”。

    余然之大喝了一声:“老儿莫要愁苦悲郁,人生话长,有缘自会相见,况且我等却也非魂飞天外,你忧心作甚”。

    “臭和尚说得不假,有缘自会相见,我等也终有再会的一天的”杨晓少有的一脸正色,道。

    众人皆欲离去,而唯有风缘却依旧弯腰坐在于尊面前,月纤皱了皱眉,轻声道:“道长......道长”。

    风缘回头,一脸苦涩道:“这娃娃快要醒了,你们看......”。

    于尊的眼皮轻微颤动了几下,尘鹰心底虽有一丝不舍,毕竟这是他一生所修《惘为》的传人,众人之中,又是他最为年老,却也不知此番回了狱界,到底是忧是喜,毕竟世事变幻,一切皆不可预料。

    “哎,不要待他醒了,醒了便更不舍得走了”尘鹰苦涩的叹息了一声,随后率先向玄天迈步而去。

    月纤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古琴,那古琴身上坐着一位可爱的孩童,孩童眼里泛着一片泪光,一脸不舍地望着月纤,月纤咬了咬下唇,眼中虽含着一丝不舍,但仍旧狠心的将琴灵融入到于尊识海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风缘抱着九千穗最后一个踏上玄天,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定睛在殷千秀身上,殷千秀眸中泛着一层冷光,一脸幽寒地望着他,他望了望那即将关闭的玄门,仍有些耐不住问道:“千秀大人,你不准备与我等......”。

    殷千秀冷哼了一声,道:“你管我作甚?”。

    风缘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句:“那千秀大人,好生保重,有缘再聚”。

    殷千秀冷冷地扫了一眼渐渐阖上的大门,一甩衣襟,却也不知隐入了何方。

    于尊醒来时,已是数日之后了,这数十日,确是他在瀚海内度过的,自尘鹰等人离开后,他便苏醒了,而这十数日却也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他从瀚海内祭出数十摞古籍,却也同时寻到了众人在他心底留下的神识投影。

    他越看心底的悲郁越多,看到最后,他已有泣不成声,而在他的手边,则立着一把圆月弯刀,他亦从那些影像中,看到了众人为帮他驭刀而付出的一切。

    “尘老前辈,月纤前辈,苏秋前辈,皇坚前辈,九千穗前辈,余然之前辈,风缘前辈,杨晓前辈,尧治前辈,若有朝一日能再遇各位前辈,于尊定真心侍奉各位,前辈们保重......”

    泪眼模糊的于尊,心中便又千万言,此刻,却业已无人倾诉,他只能跪伏在地上,向众人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上几个响头,以表心中的感激。

    他首先祭出的书,确是苏秋留下的《裂天式》,却也不知因何故,他一眼望向这本玄金古籍时,心底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倒似是这本古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似的。

    这《裂天式》初看时,确是晦涩难懂,可过了几日后,那轻薄的一页纸片,却似是变成了一片繁华熙攘的世界一般,原本艰涩十分的文字,此刻竟化为了图像,一一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

    他手中握着圆月弯刀,屏气立于月下,振臂一劈,那空寂的玄天下,便迸出一道气芒,气芒虽看似孤弱,但诡异的是,那轮半弦月,绽出的清辉,却在气芒震出的同时,也同时被他手中那柄雪亮的刀锋给吞噬了几分。

    十数日后,他已心有所悟,而他一直未觉的是,那片悬在高天的云巅内,却隐约伫着一位容颜清冷的绝世女子。

    当他醒来后,他才恍然发觉,他已从那瀚海中回到了现世中,雪琪儿一脸忧色的望着他,这几日她不眠不休,一直守在他的身畔。

    自源天刃觉醒那刻起,囚皇狱内便接连不断显现异象,那柄立在离他不远处的烂铁刀,竟犹如金铸一般,瞬间散出万丈光辉,竟将天上的那轮灼日也比将下去。

    却仅仅过了几日后,那玄天之上,突地多了七条黑龙,那黑龙虽虚实不定,却尤其巍峨壮绝,犹如几座磐山聚在了玄天,而仅仅半日之后,大地一阵震颤,那硕大的黑龙,竟似被缚住了一般,扭曲着巨尾,接连拍碎了数座巨山。

    又过了一日,那立在古寺内的烂铁刀,竟突地从地上拔离而出,锵的一声,撞向高天,而与此同时,那七条黑龙,竟化作了六条符文,覆在了刀身后,而其中一条黑龙则化为了几段烁着幽光的古字,刻在了刀身上,与此同时那到身上,已多了七片刀环。

    雪琪儿怔在原地,眼中虽有惊骇,但喜色更是难以抑制的溢了出来,她低喃道:“看来父亲所说的神兵,便是那把看似破烂的铁刀”,但此刻那烂铁刀,却早已非先前的那般,那刀身漆黑,刀刃雪亮,刀尖则有一丝殷红的血迹,随着刀身厉芒一息一涨,而爆出一阵阵刺眼的红芒。

    弯刀飞上天穹后,化为了一条霹雳,径直向着于尊劈将下去,雪琪儿一脸惊色欲作势抵御霹雳对于尊的轰击,然而这霹雳哪是此刻的她所能抵御的?

    轰!

    玄山一片颤动,一阵刺眼的强光过后,于尊的身畔插着一柄弯刀,而于尊则完好无缺的躺在地上,只是此刻的他,身体却不知因何故散着一缕缕淡淡的玉光。

    雪琪儿狂跳的心,也随着雷光的寂灭,也渐渐松了下来,她几近瘫软的坐到地上,那丝骇然之色,却恍似未回过神般,依旧挂在苍白的面颊上。

    如此,于尊又昏昏睡了几日,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确是这数日来,囚皇狱内最为安逸的一日,十数日来,雪琪儿便一直守在他的身畔,生怕发生些变故,如此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这日于尊的眼睑颤了颤,而几近油尽灯枯的雪琪儿,也差不多处于昏厥的状态了,于尊醒来了,第一眼便看到了雪琪儿毫无血色的面颊,雪琪儿冲着于尊笑了笑,之后仰头一倒,便不省人事了。

    于尊心神一滞,挽起雪琪儿的脑袋,疾声道:“琪儿......琪儿,你是怎生了,怎生了?”。

    然而此刻他怀中的伊人,早已听不到他所讲的话了,他心底悲愤欲绝道:“难道这庙中还藏匿着些凶人,才将琪儿伤成如此?”。

    他手底攥着源天刃,另一只手扶着雪琪儿,大吼了一声:“是谁伤了我的琪儿?是谁......”。

    这已非平时之态,经历了诸多是是非非,此刻的于尊,业已有些怀疑世界了,或者说乃是怀疑他自己的世界观。

    这时,他的脑海里,却乍现一声冷哼,那清冷的声音,倒似是十月霜降,虽寂寒无比,却也有一丝容人喘息的余地:“你这痴儿,她乃是因疲劳过度昏厥了过去,你在此地大喊大叫难不成想让那个秃和尚将你镇压在此处,永世不得翻身?”。

    于尊心底一滞,“这声音是从何而来?”,他环看了周遭一遍,却也未发现有任何惊草动石,他低忖道:“方才难道是我听差了不成?”。

    “痴儿,你寻些甚么呢?”那清寂的声音,乍得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心底一滞,心道:“难不成,她在......”他忽的想起之前那十数位前辈,难不成他们其中有人,还未从他体内的瀚海离开?

    “痴儿,哀家确如你若想的那般,乃是身在你的神识之中,确也是你心底的那片沧海”那清寂的声音,虽冷瑟无比,却也甚是清澈动人,想来也定是一位绝美的女子。

    但此刻于尊却无暇欣赏这脆耳动听的嗓音,他脸上略带一丝愁绪道:“前辈,方才你为何不随他们一同离去?”。

    殷千秀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哀家寄居在你的神识内,你还心生埋怨不成?”。

    于尊忙道:“不不不,前辈,于尊只是有些忧心前辈而已”。

    “哦,你缘何为我忧心,且说来听听罢”殷千秀语气依旧冰冷十分道。

    于尊脸上渐多了一丝苦涩,微叹了口气,道:“前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此刻你困在我的神识内,还有离去的可能吗?”。

    殷千秀神色平静,道:“有可能,也几近于无可能”。

    于尊哀叹了一声,低喃道:“果然如我所料”。

    继而又道:“那前辈不后悔吗?”。

    殷千秀却冷笑道:“你且不问我缘何要留在你的瀚海内,反而问我是否后悔,你这痴儿却令我吃惊不少”。

    于尊低声道:“前辈,你既与尘老前辈们一道出现在我的瀚海内,于尊自不会怀疑前辈的,前辈若想害于尊,有万千机会,可前辈却徒手屠龙助于尊得到了那把弯刀,于尊感激都来不及,缘何要怀疑前辈?”。

    殷千秀饶有兴趣,道:“你怎知我乃是那屠龙之人?”。

    于尊淡笑道:“这倒也简单,如前辈这般清冷之人,却也是极难见得,而尘老前辈留给我的影像,却又一幕是关于前辈的,于尊对前辈的印象颇深,却也因此能够通过前辈的言谈来推断前辈身份”。

    殷千秀冷笑了几声,幽幽道:“没想到你这痴儿,倒是位心思细腻之人,你有何问题,尽管提出来,哀家若开心了,便替你解答几个”。

    于尊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前辈,若是说问题,于尊只有一个,那便是如何助前辈脱离苦海,于尊对前辈未有一丝排斥之感,只是想到前辈被困缚在于尊体内的那方小小的瀚海,倒是苦涩万分”。

第十二章 诡异的佛陀

    殷千秀冷冷地扫视着脚下的那方波涛浩瀚的沧海,冷声道:“你怎知你体内乃是一方小小的瀚海?若有朝一日,你能将整片世界都踏在脚下,那心融万界的瀚海,又怎会是一方小小的瀚海?”。

    于尊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苍天,锃亮的眸光,乍得变得晦暗了,他有些嗫嚅道:“前辈,你如此看抬爱于尊,于尊自是感激不尽,但于尊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又如何能达到“心融万界”的境界”。

    殷千秀冷笑了一声,怒声道:“没有谁一开始就站在绝巅之上,也没有谁生下来便已跌入深壑,对与错,善与恶,成败与否,一则取决于苍天,二则取决于你自身,若想坐享其成,只有死路一条”。

    于尊心底乍得涌起一片波涛,他心中的那方瀚海,却也是随着他的心情,而随时变幻的,此刻那瀚海上空,挂着一轮骄阳,只是这骄阳却被一缕墨云遮住了半边,而那轮硕大的骄阳下,却是一汪起着狂狼的汪洋,而汪洋的中心,竟有数股狂暴的飓风,卷着海水,直冲向高天。

    殷千秀冷淡的脸上,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她陡得发出一阵狂笑,幽幽道:“人的内心是诚实的,这世界上无人能违逆自己的内心”,说罢,一拂那绣着黑金花纹的华袍,身体也渐渐消融在了一片迷雾中。

    于尊呆呆地望着怀里的佳人,脸上虽有一丝苦涩,但眼底却泛着一层层汹涌的火光,那火光燃烧在灵魂尽头,越燃越烈......

    清晨,虫儿低吟,翠鸟欢啼,隐在那层峦叠嶂中的猿猴,偶尔发出一声厉叫,茂林修竹间,则会时不时传来一阵虎啸,那结着寒霜的荒草,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而荒草的尽头,则是一片厚重的云幕,灿金色的朝霞,掩映在云幕之中,倒似是一段段蜿蜒的溪流,将温暖涓涓灌入世间万物的心底。

    此刻,于尊的目光却聚焦在据他不远的那座古寺中。

    他怀中抱着一位容貌靓丽的少女,那少女冰肌玉骨,粉面上略带着一丝红晕,微微阖着的双眸,细看些,则会发现那眼睑不时地泛动着,而那时隐时现的狡黠眸光,则带着一丝淡淡的甜蜜和笑意,很显然抱着她的那位少年,仍旧不知她已醒来多时。

    少女微微嘟着樱唇,低叹道:“果然是个呆子”,这时少年才恍然回神,愣愣地看着怀中少女,“琪儿,你何时......醒来的”或许因为太过激动,唇齿竟也打起了架。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嗔道:“呆子,若是我不醒来,你要抱我到几时才作罢?哼,倒是委屈了我,让你吃尽了豆腐”。

    少年挠了挠额头,低喃道:“我有何时占过你的便宜,再说便是让我占,我也......”。

    “你也怎么样?”此刻,少女业已站立起来,少女双手掐着腰,怒气腾腾的质问道,只是那烁亮的慧眸中,却略带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我也辩不过你”少年摆手作罢道。

    而就在两人斗嘴时,那原本好端端的古寺,却陡然间发出一声轰鸣,下一刻,那数十座巨殿,竟一齐坍塌了,飞扬的粉尘,登时将两人的视野遮掩的模糊且幽暗。

    而就在两人掩面轻咳时,那坍塌的废墟中,却陡得出现了一座棺塚。

    那棺盖轻轻地启开了,而后里面竟走出了一位散发着宝光的佛陀,佛陀周身缠着白布条,枯槁的脸上,已鲜有血肉覆着,而诡异的是,自佛陀出现的那刻起,那方晴朗的天穹,便突地变得阴森诡暗十分。

    却仅仅是一瞬,佛陀背后竟出现数千小沙弥,小沙弥微阖着双眸,双手却未闲着,那木鱼敲击声串联成一片细密如炸雷,那佛珠在手指间捻动沙沙如碎雨。

    而下一瞬,佛陀竟径直走向了高天,之后金光一闪,佛身如一团金色的乳汁般啪嗒一声融进泛着那涟漪的黑暗中。

    当于尊和雪琪儿放下掩着面庞的双手时,这一切画面已然收尾。

    事实真相倒可以这么说,自佛陀出现那刻起,时空就发生了诡异变幻,常人眼中的一瞬,在那一刻被放大了千万倍,那一瞬的效力已及千年之遥,与此同时,那诡异的苍穹,也在佛陀融入后,乍得缩紧了一分,因此此刻两人眼中的苍天,虽依旧瀚阔无比,却实则缩紧了一分。

    因此待于尊和雪琪儿睁开眼眸时,却也不过过了毫秒,自然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们也是不知的。

    于尊揉了揉眼睛,看向那片坍塌的废墟,方才他明明看到那废墟中有一座棺塚,可那棺塚却在一瞬从他的眼底消失了。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他低喃道。

    “呆子你在道些甚么呢?”雪琪儿脸上略带一丝疑惑道。

    于尊又揉了揉双眸,眼神直直地望着雪琪儿,低忖道:“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女人是谁?她似是琪儿,却又不似,身姿较琪儿高挑不说,倒是面庞虽有些相似,却也是一副陌生模样,只是那神态却又恍似琪儿,此刻看来,却明明是琪儿俏生生的站在我眼前,倒也无了方才那女子的模样”。

    雪琪儿用力拍了拍于尊的后脑勺,大喝道:“呆子,你怎么了?难道又睡着了?”。

    此刻的于尊,在雪琪儿的眼底看来,却是双目无神,一脸呆滞的模样,那木然的瞳仁里,竟似一片黑洞般,吞噬了所有光明,她不免有些心悸,心底也渐生出一丝苦涩,忖道:“呆子,你万万不要出事了,你若再出事,我就真的没有力气再等你了”。

    于尊晃了晃头,思绪渐清明,当他瞥见雪琪儿那双泛着忧愁的无神的瞳子时,心脏却不知何故,竟猛地抽搐了几下,一丝所有若无的揪痛感,慢慢地缠上心间。

    雪琪儿忽的一拉他的衣襟,他有些不解地望着她,而下一刻一片巨石,与他堪堪擦身而过,那巨石也不知因何缘故,原本牢牢地盘在半山腰,却乍得跳将起来,疾速翻滚着向他冲来。

    雪琪儿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的脸上却又多了一分怒意,她嗔道:“呆子,你如此呆头呆脑,若是入了江湖,谁人能保你平安?”。

    此刻,雪琪儿是真的犯怒了,一则,是因对他太过上心。二则,则是因自己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她确是一位苦命的女孩,自降临于世后,却也仅仅在刚脱娘胎时,见过一眼她的娘亲,虽然爹爹亦施展过幻术,将娘亲的长相,绘于她的眼前,可虽是如此,却也注定是一位有娘生没娘养的苦命孩儿。

    而她的爹爹,则在她九岁时,亦不知何故离她而去,在她有限的年华里,虽也似在那深潭中,机缘巧合见过爹爹几面,然而那丝冷淡的疏离,却犹如一片海藻般,静静地将她的心底包裹的密密实实,直至有一天,那颗渐渐冰冷地心再也难以融入分毫温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于尊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雪琪儿,片刻后,他的瞳仁里却不知因何故,留下了一滴清泪,那些话倒好似原本就存在他的心底,此刻那布满尘埃的封印渐渐地被她解开了,心底虽依旧木然十分,但那隐在不知名处的灵魂,却在那一刻,颤动了几下。

    “琪儿,你气血刚刚恢复,勿要生这些气,以后我自会留心的”他晦暗的眸中,浮现出一位妇人慈祥的面庞,也不知何故,那妇人就硬生生的挤进他的意识中,然而那熟悉的面庞,此刻在他的眼底,却又是如此陌生。

    因生气而有些涨红的脸,渐渐地恢复常色,雪琪儿静静地望着她眼前的那位少年,那种休戚相关的微妙感触,却也不知何时渐渐地攀上了她的心尖。

    然而此刻这纯澈的少年,倒似不是那般开心,他低着头,眼角处隐约挂着一滴眼泪,瞥向一旁的眸子,则是一片晦暗。

    他是怎么了?她不禁在心底问自己,难道是我方才说得重了吗?于是敏感的心底,又生出一丝自责之意。

    她方要开口,他却突然抬起头紧盯她的双眸,低声道:“琪儿,今日我们在这歇息罢,这数十日来,苦了你了,于尊口拙,却也不能将自己心底所想,悉心的勾勒出来,但琪儿你......”。

    “好了,好了,呆子,想必你腹中也有些饥饿了,我们不走了,此地玄气充裕,我也正好可以在这好好修炼一番”不等于尊说完,她便打断了他,或许正如父亲当年所说的那般,不是所有的心意都要说出来,也不是所有的爱,都要让对方知道。

    她从袖中取出一根乌笛,轻轻地置于唇边,一段婉转空灵的笛曲,瞬间遁入那片空冥之中。

    午后,温驯的暖阳将絮丝般的光华,静静地置于群山万壑间,隐在花丛中的彩蝶,扑打着双翅,耀舞在盛世的光华下,一些细末状的花粉,亦随着那双灵动的彩翅,而散在斑驳的光阴中。

    微微翻动的草丛中,则会偶尔钻出一只瞳仁清澈又懵懂的狡兔,那茂密的竹林中,则很有可能正伫着一只麋鹿,在远远地望着你。

    而此时,那空灵的笛曲,则更为这空旷的幽谷俊峰增添了一分空寂,向上望去,是望不尽头的巅峰,向下望去则是一片厚茫茫的雾海,是否仙境,想必谪仙莅世,也会混淆不清罢!

    少女微阖着双眸,淡淡的云霞映澈着她绝美的面颊,身上的白衣,则随着长风翻飞舞动,于尊呆呆地望着那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人物,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也不知是怎地,这一日时光,却仅仅在眨眨眼的瞬间便过去了,待第二日睁开惺忪睡眼时,却也忘却了那一夜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雪琪儿从包裹里取出一颗皕银果,双手轻轻地覆在其上,闭眸凝气,那皕银果则慢慢地化为一团白气,滋滋的顺着她的鼻息,游入她的体内。

    而于尊倒是简单多了,但胃口也着实的大,雪琪儿连向他怀里抛了十几个果子才作罢,而一脸无奈的于尊,在最后一颗果子落入怀中的同时,也慢慢地闭上了疲倦的双眸,倒似是因这十几颗果子,耗费了他大量心神似的。

第十三章 骇人之象

    不过,仅仅过了一刻,他便醒转了过来,雪琪儿一脸惊愕地望着他,心底则忖道:“这呆子的资质,确是十分罕见,这才几日,这十余颗皕银果竟业已难以满足他的身体需要”。

    想归想,这时她却撇了撇嘴,道:“你这呆子果然是头猪,吃得多睡得也多,若是如此下去,别提登上巅峰了,与你在一起便是饿也要饿死了”。

    于尊捏了捏手掌,又蜷了蜷双腿,讶异道:“琪儿,我也不知是因何故,这果子消化的倒是快了些,但缘何我的身体,没有刚食这些果子时,那般有力了?”。

    雪琪儿横了他一眼,嗔道:“自然是你的武道提升了,这几颗果子已然无法满足你的身体所需了”。

    于尊啊的一声,恍然大悟道:“有道理,看来苏秋前辈的那本《裂天式》确是发挥些作用了”。

    雪琪儿皱了皱眉,望向弥漫在山间的大雾,昨日这雾气还未如此浓郁,此刻两人的视线仅能触及到几丈内的物景,若是发生些诡事,怕是应付也来不及。

    可身在这座古寺的废墟中,也未必安逸些,前有狼,后有虎,倒不如赌一把!

    雪琪儿轻拍了一下于尊的肩头,幽幽道:“呆子,这大雾诡异十分,怕是有诈,你且好生跟在我身后,勿要离得远了”。

    于尊点了点头,手里则紧紧地握着一柄圆月弯刀,那弯刀刀身漆黑,刀刃雪亮,刀尖上则隐有星星血华,那血华时熄时涨,倒似是一柄夜游的烛火一般。

    两人在大雾中,寻觅着去路,此刻那山路倒是蜿蜒崎岖了不少,却也不知何人辟出的这条幽肠小路,先前两人如履平地般,倒也未特意寻些路径,而此刻,大雾茫茫中,两人也只能沿着这条小路向上走,谁也不知前方究竟是断崖还是另一座绝巅。

    刺眼的阳光,如一缕金线,反复地穿插在迷雾之中,这迷茫厚重的雾气,倒似是一片玄甲,坚硬如斯,怎奈得那金线如何用力,也难以刺之分毫,无奈作罢!在玄甲的阻挡下,那光线倒似融化为了一团液迹,最终那液迹渗透进玄甲内,而这片厚雾也渐渐从一片浑白浸成了一片淡黄。

    两人的身影,则被那片淡黄拉扯出两条狭长的暗影,打落在地上,似泼墨般随着山势渐陡而流淌成一条射线。

    却不知行了多久,只觉头顶的那团赤阳,更灿烈了几分,虽至初秋,但两人的鬓角,却隐隐挂着一丝汗液,于尊仰头探向高天,胡乱的摸了摸脸上的汗水,叹道:“如此行走,再远的山巅,也距我二人不远了,出些汗水不说,倒磨炼了脚力,身心却也豁达非常”。

    雪琪儿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忖道:“这呆子倒是十分乐观”片刻后,一丝忧虑却又不觉攀上心头,低叹道:“不过这山间起了如此厚重的迷雾,却也不是巧合罢”。

    清风习习,草木簌簌,但这异常静谧的山野间,却又隐约飘荡着一些密不可闻的细小声息,若认真竖起双耳,倒也能辨得几分,仿似一串银铃般的叮铃脆响,又好似脚镣拖地而行时的澈亮声息。

    在那伏动的幽草间,这声息倒似是一片模糊的影像,被密实的阴影遮掩的分不清彼此了。

    而这微弱的声息,却被雪琪儿捕捉到了,她心底原本就十分警戒,十分精神化出了十二分,倒也并非夸张,而这诡异的脆响,倒似是一个引子,瞬间将雪琪儿心底的怀疑引燃了,相信过不了多时,平寂的心涧,便会传出一声轰隆巨响。

    雪琪儿淡淡地瞥了一眼于尊,眼中露出了一丝欣赏,她却也未料想到,那声息却也恰好被于尊捕捉到了,此刻那少年一脸严肃,雪亮的眸子里,更是打起了十分警戒。

    见雪琪儿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于尊轻轻地将手指置于唇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雪琪儿点了点头,向前挥了挥手,提示他务必要紧跟在自己身后。

    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若有若无的脆响,加重了几分,一瞬后,却又凭空消失了,而就在两人对眼前形势拿捏不准时,一条粗壮的手臂,陡得从那片浓雾中伸了进来。

    那手臂骇人至极,倒不似那荒宇寺的佛陀一般,血肉干枯,却好歹包裹着一些白布条。

    然而此刻暴露在两人眼前的手臂,非但骇人不说,令人看了还十分作呕。

    这手臂倒是粗壮,有血有肉有骨头,大臂倒是还跟普通的手臂无些区别,筋肉紧绷,充斥着力量美感。

    而那小臂却是另一番模样了,白森森的臂骨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不说,些许溃烂的血肉,竟似黏贴在骨骼上一般,乌黑的血水,则顺着那一缕缕腐烂干黑的臭肉上,砸在地上,小臂与大臂连接处,则还有一息筋肉,勉强维持着关节的灵活牢固。

    岁月静好安逸闲散的时光里,若是突兀地伸出这样一条手臂,便是胆魄强大之人,也难免会有些许心悸罢!

    那手臂径直向着于尊的喉间锁去,雪琪儿神色一惊,方要出手,于尊手中的那柄弯刃,却率先迎了上去。

    锵!

    那弯刀倒似是砍在了一条玄铁上,震得于尊手臂都有些酥麻。

    只不过此刻他手中提着的那把弯刀,却并非凡铁,他的握刀的手指虽有些松动,然而弯刀倒似是有意识般,硬生生的镶入手臂之中。

    随着弯刀的镶入,那条手臂竟流出几滴金液,那金液十分夺目,啪嗒一声砸落在地上,那地面竟颤抖了几分,倏尔一棵泛着金光的小树苗,竟破开了土坯,冒了出来。

    滋!滋!滋!

    却仅仅过了一瞬,金光烁目的小树苗,竟直抵长天,眨眼间成长为一颗足有千丈之高的巨树,而那刺耳的滋滋声,则是巨树根脉向外延伸时的跫音。

    于尊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的那棵金光闪烁的玉树,心底则嗟叹:“还真如琪儿所述那般,这迷雾中当真发生了诡事”。

    而此刻,雪琪儿眸中却烁着一丝异彩,她倒不像于尊那般悸动,她紧紧地盯着那条手臂,而插在那条手臂上的弯刀,则在欢畅的吸着手臂中流出的金液,这一幕确是令雪琪儿心底久久难以平静,她低忖道:“难道这就是当年父亲所言的异种血脉?”。

    那手臂因圆月弯刀的强烈吸力,倒是滞住了,一瞬后,那原本粗壮的手臂,竟变得枯槁干瘪了,又过了一刻,那手臂上的血肉竟渐渐地化为了尘屑,秋风一紧,那尘屑似金沙般,从那手臂上凋谢而下。

    咔!咔!咔!

    怎奈得只剩下了白骨的手臂,仍旧在试图摆脱弯刀的束缚,那臂骨倒也是稀奇,竟散发着淡淡的玉光,看似白森森的,但其中流淌着一股淡金色的液体,雪琪儿皱了皱眉,低忖道:“看来那条手臂内的异种血脉,并非它本身所有”。

    啪嗒!

    那臂骨碎开了,与之相随的,隐在迷雾中的整具躯干,竟被野蛮的源天刃一并吸扯了过来,那躯干一半呈骷髅状,一半则血肉模糊,那半边骷髅还沾染着些许金色粉末状物质,劲风一扫,那金粉洒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似隐在云雾中的点点星辰般,煞是耀眼。

    而剩下的那一半模糊的血肉,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枯槁继而干瘪,一刻后,那血肉之躯亦如方才那半边残躯一般,变成了一架完完整整的骷髅,而森白骨骼内流淌的淡金色液体,亦在瞬间便源天刃尽数抽干。

    雪琪儿脸上渐显出一丝肃穆,她冷冷地扫视着那柄嗜血的弯刀。

    看似泛泛无奇的弯刀生出了一丝诡谲,令人心底渐觉一丝怖意。

    砰!

    一声微弱的暴响,那骷髅终因失去了所有金液,而崩碎为一片骨粉,那骨粉呈灰褐色,至少沉埋了数千年之久的骸骨,才能出现此等的色泽。

    因此雪琪儿紧皱的双眉,亦渐渐地舒缓了,她拉了拉身后的于尊,大喝道:“呆子,别看些劳什子了,快速速离开这里”。

    于尊心底一紧,低忖道:“难道琪儿发现什么了吗?”,他紧蹙着眉头,摇了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源天刃,疑惑道:“方才被源天刃砍中的手臂呢?”。

    这倒也不怪于尊,方才他的注意力,一直聚集在身前的那棵巨树,而那巨树倒也是稀奇古怪,那树上结着些灿金色的果实,却也不知这些果实,是否有些奇效,他攀上那棵巨树的树冠,打了几个果子,忖道:“若是这果子,亦有奇效呢?”

    而方才源天刃吸金液时,却也是他攀树时的瞬息间发生了。

    行了数里后,他面色古怪的望着手中的源天刃,方才自他捡起它时,他的手心间就隐约有一股炽烈的暖流,暖流似是一段气流般,顺着他的手心劳宫穴,向百脉流淌而去,而随着暖流源源不绝的汇入,于尊的灵识竟也清明了几分,耳目更是较之平日聪明了十倍有余。

    但当他将手中的弯刀,故意扔在地上时,那股暖流便似与他绝缘了一般,虽依旧在他百脉中流淌,却再无新汇入了。

    而当再次将弯刀拾起时,那股暖流又再次流淌开来,于尊皱着眉毛,看了看手中的弯刀,又望了望在前方引路的雪琪儿,最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进肚子。

    雪琪儿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而眼前的迷雾,也越来越厚重。

    锵!

    似铜锣般的刺响,划破了迷雾中长久的静寂,雪琪儿停下了脚步,面色肃穆地望着前方,紧跟在雪琪儿身后疾步奔跑的于尊,差点撞在雪琪儿的背上,沉声道:“琪儿?缘何不往前走了?”。

    雪琪儿指了指前方那片厚茫茫的雾气,低声道:“静静在这方看着,待会儿就有好戏登场了”。

    于尊点了点头,面色愕然地望着前方,偶或低头觑一觑手中的弯刀,此刻这弯刀,倒似是在吐息一般,刺目的刀芒,沾染着些许血华,一息一涨,倒比之前更鲜明了一分,而自刀柄上传来的暖流,亦愈发的温纯。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了,头顶上的那轮赤阳,亦渐渐地西斜了,秋风紧了些,身边的虫鸣鸟吟淡了些,直至后来耳边仅剩下些草木伏动的唰唰声,很快天便黑了,日暮西沉,当最后一缕光线,也被上苍吝惜的收回后,整片世界仅剩下一片阴冷与黑暗。

第十四章 青铜巨棺之迷失

    诡异的是,这天夜里,那久居于云后的月轮,却时时也未出现,哀啼的鹧鸪,立在树梢上,那刺耳的悲鸣,似魔咒般,不时地在于尊耳边响起。

    滋!滋!滋!

    距离两人不远处的一处草丛内,发出一阵粗糙的摩擦,似有活物在慢慢地向两人身边靠拢,于尊轻轻地拍了拍雪琪儿的肩头,指了指身侧的草丛,雪琪儿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而就在此时,于尊的心头,忽的咯噔一声,他怔怔地望着少女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恐惧还是错愕,总之此刻于尊的心底,确是绝不好过,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握刀的手指竟也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就在他心底踟躇犹豫不决时,雪琪儿忽的回过头,问道:“呆子,你怎么了?”。

    于尊低下头,晦暗的眸子,却落在少女脚下那片清澈的光华下。

    “没有影子......为什么没有影子......”他有些神滞地沉浸在自己的心理世界,片刻后,他才抬起头,强装出一丝笑意,道:“没什么”。

    雪琪儿冷哼一声,轻声道:“呆子,给我打起精神来,勿要想些劳什子,知道吗?”。

    于尊木然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琪儿”,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游弋在自己脚下那片暗影,而雪琪儿脚下却不似自己这般,那里确是一片明净清澈的光华。

    而就在于尊犹疑的那片刻间,脚下的土坯陡得颤抖起来,一条长藤,竟似活物一般,猛地从地底探了出来,之后缠在他的脚上,忽的一拉,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陷入泥石中。

    土屑草叶充斥在他的口鼻中,他猛地向地面一拍掌,轰的一声,那土坯竟直接被翻卷了过来,而缠在他的脚上的长藤,亦被那势大力沉的一掌给劈得崩成一片木屑。

    他双腿轻轻一弹,整个身体犹如一支锋利的箭镝般,忽的从土石间抽离出来,而就在这短短的一刻间,原本在他身边的雪琪儿,却已杳然不见,他的心脏陡得一阵抽搐,一丝针扎般的刺痛,硬生生地刻在了他的心口。

    “琪儿,她是何时不见得?明明我一直在她身边,我明明一直在的......”他记得很清晰,之前他与她在一起时,她的脚底明明是有影子的,若无影子,那只能说明一点......

    他不敢往深处想,此刻的他业已有些慌神了,就在他不知进退无路时,眼前的那片雾气,却在渐渐变得稀薄,而在那雾气的深处,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银光,那银光勾勒出一幢幢巨大的影像,倒神似一座座巨塔。

    片刻后,稀薄的雾气,已难掩眼前的物景,于尊惊愕地望着眼前的景致,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低喃道:“这玄山到底是何来历,这一路走来,确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当数百座约百丈之高的银塔,伫立在眼前时,饶是世故江湖的老者,亦会目瞪口呆罢!

    那银塔不似堆砌之物,倒似是天然形成的,浑然一体的塔身,无一丝缝隙,更无土石砖木,银塔虽仅有百丈之高,但半径却足有八九十丈,于尊之所以瞠目结舌,倒非银塔本身,而是银塔外围刺目的银芒,还有那高高耸立的塔尖。

    银芒将这片被塔林覆盖的百顷之地,映射的如白昼一般,刺目的银光,竟直接穿透了厚厚的云层,将头顶的那方天空,亦映衬的雪亮无比。

    而那高耸的塔尖上,竟似穿插着一具具啪嗒啪嗒流着金液的躯干,那金液在烁目的银光包裹下,甚是诡异夺目。

    “难道方才那残缺的手臂,亦与这塔尖上尸身有所关联?”于尊的脑海里,依旧是之前那颗小树苗,瞬间直插苍阙的一幕,而那颗小树苗却是因那些金色液体的缘故,才发生异变的,而今头顶上的这一具具尸身流淌下的金液,确是与之前那些金液别无二致。

    于尊眯着眼看向塔尖,他总感觉那塔尖似在指引着他,觑向更诡异的一幕。

    而就在此刻,那被银华映澈的雪亮的苍穹,正中央却陡得旋起一片涡旋,涡旋旋转速度极快,周围的墨云,竟尽皆被涡旋吸了进去,一片虚无的黑洞乍现在空冥之中,于尊眸光略褶,他能感知到一丝荒陈幽远的气息,从那片黑洞中幽幽飘出。

    世界的尽头在哪里?死后魂归何处?穿透了那层云巅,又该是什么世界?登上了那片绝巅,世界最高点又在何方?

    他头顶的那片空冥,已让他触及到答案一丝粗糙轮廓,那空冥正央的黑洞,似将时间、空间统统吞噬而光,若无了时间,永恒之物将再无法丈量,存在与毁灭将再无划分,因而恒久亦或瞬逝,亦将再无意义,若无了空间,绵长的岁月将再无盛继之所,世事将再无延续之可能。

    于尊眸中烁过一丝异彩,他紧紧地盯着那孔黑洞。

    那片空冥中的黑洞,确是一息晦暗之所,大概早已绝迹了世人的认知,里面究竟存在何物,恐怕唯有上苍才知晓罢!

    而此刻,一捻沉荒的铜锈,给了他些许答案,他的瞳孔睁得大大的,可能眼前出现的场面,早已逾越了他认知的界线,尽管一入囚皇狱后,一次又一次的震撼,激烈的冲击着他的身心,但他至少尚可喘息,然而眼前所见,却未免太让人心惊了......

    那捻沾着些莫名液体的铜锈,确是自黑洞中落下的,只是恰巧落在了于尊的头上,他的耳边倒依旧静谧十分,只是那荒陈的黑洞,倒似是将所有的声息皆吞噬掉了一般,然而这却不代表正在发生的一切,与这个世界无关。

    那铜锈竟是从一架铜棺上抖落下来的,于尊怔怔地站在原地,瞳孔里写满了不可思议,那架铜棺足有百丈之长,宽约十余丈,若不是因它极神似一架铜棺,便是有人说那是一条船,于尊也是相信的。

    覆着厚厚铜锈的青铜馆,竟然从一眼黑洞中,游了出来,可那铜棺里究竟葬着何人?这世上竟真的存在体格如此壮绝的凶神?

    更骇人的是,那棺塚的狭缝里,竟慢慢地洇出了些许液体,那液体烁着淡金色的光华,在漆黑的夜幕中,与那澈亮的银辉交叠在一起,煞是耀眼。

    “难道这金液,与之前那残臂溢出的液体,乃是同属一物?”于尊一脸骇人地望着深黑色的夜空,喃喃自语道。

    “若是如此,那琪儿的失踪岂不是与这金液,也有一丝的关联?”他的心底咯噔一声,他总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这种想法突兀的出现在他的心底,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青铜巨棺,平缓的从黑洞中穿出,而青铜巨棺的身后,竟还有一架黑铁沉棺,于尊怔怔地抬头望着,此刻的他,早已哑口无言了,却也不知该说些甚么,即便张开口,也仅仅是大口大口的喘息。

    青铜巨棺、黑铁沉棺、白银棺塚、蓝晶冥棺......

    这些棺塚,倒似急欲从黑洞里脱逃出去一般,一鼎烁着刺芒的血棺方要探出头,就被黑洞中一股激烈的撕扯力,野蛮地拽了回去。

    而后黑洞涡旋的速度,也迅速慢了下来,一刻后,空冥正央已再无黑洞的影像,正所谓来去无间。

    此刻他的头顶悬浮着四鼎巨棺,每座巨棺,都硕大无比,从棺身溢出的沉重气息,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里面应沉睡着些怪物罢!”他谨慎地向远处步去,那银塔靠之不得,这四鼎巨棺,定也隐藏些莫大的凶险,然而此时他却发现,在那塔林中,似乎伫着一位少女,那少女的背影与雪琪儿太过神似,这亦让他心底的计划,瞬息转变了。

    “琪儿?那确是琪儿,一定是琪儿,琪儿......”

    方才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不关心雪琪儿,便是连他自己也骗不过罢!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岭,他的武道修为又如此之低,若是四处游走,非但寻不到他心心念的雪琪儿,若是他走岔了路,雪琪儿想要回头寻他,也寻不得,反而给彼此增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一步并作两步,走着走着更是疾奔了起来,他害怕雪琪儿,又会失踪,他怕,他好怕......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缘何会生出这么多怕字。

    他一直望着站在塔林中的女孩儿,却也未留意头顶上的四鼎巨棺,四鼎巨棺竟也向银塔林靠去,而在这过程中,那鼎青铜巨棺,棺盖一直在剧烈震颤着,棺身上的青铜锈,亦随着棺盖的剧烈颤动,而纷纷抖落下来。

    青铜巨棺里,究竟藏匿着何物?于尊虽一直在疾步前行,却感知到了头顶那鼎巨棺时断时续的砰砰颤动。

    “管他天王老子呢?若是琪儿遭遇了不测,那便是出了这囚皇狱,也必定会成为我于尊一生的憾事,若是与琪儿死在一起,倒也是无牵无挂了,倒也乐得逍遥”他低忖着,方才那紧蹙的眉毛,亦渐渐平顺了下来,却也不再留意头顶上的那四鼎巨棺,提起气息,狂奔了起来。

    随着眼前的塔林离自己愈来愈近,一丝诡异的气息,渐渐地敷上他的心头,这虚无空澈之感,确是他平生第一次感知到,心底似放空了一般,再无思绪和情感填充,而近在眼前的少女,则瞬逝回头望了他一眼,留下一抹温纯的笑意,之后少女的影像,竟似琉璃一般,哗的一声破碎了。

    于尊心底一滞,那空灵的心间,确是一道渺茫的心声:“不好,中技了!”然而,那道心声此刻听来,却犹似历经了万古光阴才遥遥飘荡到他的眼前,他骇然的看着眼前的物景。

    所有的动态,此刻竟尽皆被封冻了,原本簌簌伏动的荒草,吞吐着银华的巨塔,还有那在草丛间奔跑跳跃的狡兔,以及从青擎树上凋谢的落叶。

    仅仅在那一瞬间,荒草定格在停止流动的空气中,叶片似嵌入空间壁垒内,银华凝滞在半空,光线再也无法流动,狡兔跃起前蹄,身体凝在半空一动不动,青擎树上凋谢的落叶,亦冻滞在半空,似一件沉荒千年的艺术品一般。

    而于尊的思绪,亦在这一刻,开始封冻,瞳仁里的神采,已难以烁跃,剧烈抽动的心脏,喷溅出最后一股热流,之后陡然间凝滞,他脑海里仅剩下的那缕残识:“琪儿......看来......要永别......了”亦在瞬时间,被冰封出一条条裂隙,之后砰的一声,残识崩碎了。

    只是,诡异的是,悬在半空的四鼎巨棺,此刻却仍旧在摇曳晃动着,却也不知里面沉埋了些甚凶物,想必那巨棺中的凶物,是知晓银塔林的诡异之处的。

第十五章 到底是人间

    就在于尊灵识被尘封之时,那青铜巨棺陡得发出一阵轰鸣,却也不知那棺盖上究竟覆着些何物,之时每当棺内的凶物,猛烈的撞击棺盖时,棺盖上总会爆出一阵刺眼的碧光。

    但这残破的棺身,早已被时光腐蚀的脆弱不堪,而棺中的凶物,自从铜棺自黑洞中游出后,便似恢复了生机,数百声剧烈的撞击后,那棺塚的底部,终裂了一条缝隙,那缝隙寸长之余,但之后任凭那凶物,无论如何生硬撞击,棺身始终岿然不动,也再难破出另一条豁口。

    那棺中的凶物,发出一声尖利的诡笑,这诡笑听来虽刺耳无比,但至少能肯定的是棺中定是葬着一位人物,却并非所谓的厉鬼狂神。

    “哈哈哈,苍天老儿,你也有失算的一天啊,既给了我机会,那老朽若不作为,那便违逆了你的一番苦心”一声苍朽无比的颤音,自那青铜巨棺中震出。

    而就在此时,数股金液自青铜棺底的那条罅隙,流淌了出来,那金液煞是刺眼夺目,随着那金液咕咕流出,原本尘封的时间,竟又流淌了起来。

    草叶又开始轻松晃动,狡兔滞在空中的身形亦渐渐落于草丛,青擎树上飘落的叶片,在空中划着一段优雅的弧度,静静地落在了一片水洼里

    于尊揉了揉额头,低喃道:“方才我是怎生了?”。

    但此时,那四鼎巨棺,却犹如四道虚弱的影像般,渐渐地变得稀薄,少顷后,四鼎巨棺与苍天浑然一色,而那从半空流淌而下的金液,则化作了咕咕流淌的时光之溪,滋滋的灌入大地,衍生出万事万物。

    而方才玄天所显的异象,却也逐渐化为了一团灰暗的影像,蜷缩在于尊识海的深处,或许唯有深居于瀚海中的殷千秀,知晓方才所发生的诡相罢,亦或者那四鼎巨棺,连同殷千秀也一并算计了,也说不准。

    于尊抬头望向周围的诸多银塔,低喃道:“琪儿究竟去了何方?”。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一股诡异的力量,从他潜意识里抹除了,但他却记得方才伫在塔林中的女孩儿背影。

    他有些落寞地垂着双肩,叹道:“琪儿,或许我就不该陪你爬这座玄山”。

    正当他低叹时,他的肩头陡得多了一丝温润柔软的触感,他回头一看,脸上登时敷上了一层喜色,“琪儿,你是琪儿吗?”他从头到脚细看了少女一遍,但他发觉少女脚下的影斑时,放松的长吁了口气。

    “呆子,我何时不是我了?你方才去哪了?不是说了吗?要你紧跟在我后面,你倒好走着走着就与我走散了”少女双手叉腰,愤懑的指责道。

    于尊心底虽有一丝委屈,但脸上却始终带着一丝痴笑,忖道:“琪儿只要无事便好,她倒也是位口直心快的女子,随她说便是!”。

    刺目的银华,直教人睁不开双眼,愈是接近,那光华就愈是耀眼,于尊和雪琪儿站在一座银塔下面,抬头仰望着高耸的塔顶。

    此刻于尊的心底虽已稍许平静些了,但方才少女的回眸一笑,依然牢牢地镌刻在他的心间,当少女的影像陡得在自己眼前崩碎之时,他只觉心脏砰的一声,似乎那心脏的瓣膜和深红的血肉,皆在那一刻崩碎成了一片血沫。

    于尊怔怔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少女,那绝美的容颜,如画中人一般,令人心底久久难以平静,少女微蹙着眉头,白皙的面庞,因秋风的扫荡,而略微有些红晕,或愠怒,或皱眉,或爽朗的大笑,或开心时嘤咛,无论怎生看来,却也是一副令众生垂涎模样。

    这时,雪琪儿的眉毛紧拧,而于尊依旧沉溺在少女如画般的容颜中,心底翻涌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正应了那句话,“分别使彼此更珍惜对方”。

    雪琪儿怒目望着于尊,大喝道:“呆子,你怎还在发呆?你看那塔顶上是什么?”。

    于尊心底一个激灵,如刚从一个幽远的梦中醒来,他顺着雪琪儿的手指,向塔尖瞥去,这一瞥,心底却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琪儿,那塔尖上......”于尊略有些发憷地指着那雪亮的塔顶,神识略有些恍惚道。

    雪琪儿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怎么?怕了?”。

    于尊的眼眸略有些晦暗道:“这倒不是,只是那好端端的人,怎生会被活活地插死在塔尖,却是令我心底略有些悲楚”。

    “忧心他人时,不如先明辨一下自己的处境,我自不会如你这般宅心仁厚,你若如此行走江湖,怕是稍遇到些诡诈之人,便会栽在他人之手”

    雪琪儿心底虽因方才于尊所道之言,略有些柔意,但她心底也深知,未经世事的少年,若是太过良善,则必将招致祸患,因此她才如此冷言冷语,以提醒少年不论何时,都要有一颗戒备之心。

    于尊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眼睑疲倦地抬了抬,而就在这时,他的瞳仁骤的一缩,猛地扑向雪琪儿,却也是在那一刻,雪琪儿方才所站之地,突地冒出了一片锋利的枯藤。

    少年惊魂未定地抓着雪琪儿的双肩摇了摇,雪琪儿皱了皱眉,道:“呆子你放手,你弄疼我了”,看到少女安然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略有些神滞地望向那片从地底冒出的枯藤,那枯藤竟生的比刀戟还要锋利十分,看似腐朽的藤子,周身却插满了倒钩刺,这些锋利的藤刺,烁着幽幽的寒光,经银华一耀,竟生生的将银华折射而回,确是锃亮锋利十分。

    那藤子依旧不停地从地底往外冒,他们的叶子虽萎蔫已久,可看这长势,倒似是生机勃发,于尊骇然的望着这些银蛇般狂舞的枯藤,而他们的目的竟是那烁目的银塔,藤子攀着塔壁,如一条条长蛇般奔爬着,眼看就要攀到塔顶了,然而此时,那塔顶处却悠然荡起了一段琴瑟。

    琴瑟一起,那些长势凶猛的枯藤,竟在一瞬间,尽皆萎蔫了,粗壮的藤子,似被吸干了汁液,经那秋风一扫,啪!啪!啪!不绝于耳,如碗口般粗细的藤子,最终萎蔫成一条线绳,钢筋般坚固的藤身,却被一阵轻柔的清风,扫落成一片齑粉。

    于尊望着塔尖,他心底突地多了一丝诡异的想法,那琴音确是从塔尖发出的,难道是塔尖上那被通体刺穿的凶人弹拨的?

    此刻被他护在身后的雪琪儿,却并非这般想,那烁目的银塔上方,依旧不时有一滴滴金液,滴滴答答的落下来,而那金液稍一接触大地,便似被大地吸入一般,滋流而入。

    雪琪儿的目光,正是那一滴滴烁着异芒的金液,难道那金液是爹爹曾告述于我的金色血脉?

    可爹爹明明说,那金色血脉并非存于狱界,但现在看来,这金液确如爹爹所述那般,有惊天撼地的生命源力,而方才那些枯藤,便是金液催生的罢,枯藤的目的也应是塔尖上身死之人体内的金液。

    雪琪儿拍了拍于尊的肩头,喝道:“呆子,你在这好生待着,我去那塔尖瞧它一瞧”。

    于尊急道:“琪儿,要去也是我去,你可知那塔尖有多么凶险,方才那枯藤......”。

    雪琪儿用手捂住于尊的唇,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呆子,它不会伤害我的,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于尊怔怔地望着雪琪儿,那一缕麝香依旧留在他的鼻息间,而少女却已轻弹双腿,射向了塔尖,却也不知何故,他心底隐隐有一丝不祥之感。

    而就在少女即将接近塔尖时,天地间陡然一震,那塔顶被贯穿的凶人,竟忽的睁开了双眼,却并非一座银塔发生了异象,而是那百余座银塔上的凶人,尽皆在那一瞬睁开了双眸。

    塔身上刺目的银华,愈发的灼烈,离塔身较近的于尊,身体竟生出了一丝灼痛感,他用手掩住双眸,一边后退一边观察银塔所发生的异状。

    当他瞥到那开始扭动身躯的凶人时,心底登时一怔,却也顾不得呼喊了,用力将腿一蹬,却亦如雪琪儿那般,射向塔顶。

    再探时,却那还有少女的半分影像,他只觉那些凶人凶恶的双眸,皆在紧紧地凝视着他,那种冰寒幽冷毫无焦点的眸子,犹如来自幽煞鬼狱的饿鬼般,充斥着对血肉和生命的贪婪。

    而与此同时,那数百座银塔,竟尽皆奏起了一片音律,那音律飘忽不定,犹如鬼魂般,摇曳在半空,空灵诡谲阴森浩渺,天地间只剩下了这片诡异的玄乐,于尊心底的寒意亦随着这近乎于哀乐的琴瑟之音而变得愈发厚重。

    自音律奏响之时,那偌大的塔林间,便多了几缕影像,确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塔林间穿行游走,而随着音律愈发的诡谲缥缈,那身处在塔林中的行人,亦愈来愈多,而在那群行人中,于尊竟又一次发现了雪琪儿,而雪琪儿的身边,竟然是自己......

    就在于尊愣神的片刻,他的身体也直直的坠了下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即将坠入地底,不,不是地底,应该是比地底更加幽深的世界,那里究竟是什么世界?他说不清,道不明,他只觉自己的身体愈发的寒冷,灵魂也在那一刻颤栗起来。

    “呆子......”一声娇喝出现在他的耳边,与此同时他的袖口也被一人紧紧地抓住了,他向上探去,不是雪琪儿又是何人?

    他面露一丝喜色,道:“琪儿,你方才去哪了?”。

    雪琪儿脸色略有些苍白道:“呆子,莫要说这些劳什子了,你定要紧紧地抓住我,你若落下去,就永远出不来了”。

    于尊心底一怔,略有一丝迟疑道:“琪儿,你方才说甚么?甚么落下去,就永远出不来了......我怎生听不懂?”。

    雪琪儿一脸焦急,大喝道:“呆子,此刻你脚底的世界,已并非你认知的世界了,地狱!地狱你总该懂吧”。

    于尊呆呆地向下望去,言语痴复道:“地狱?琪儿说我脚下乃是地狱?怎么会是地狱,我又怎会在地狱之中,若是地狱,我和琪儿怎会统统都在里面”。

    他忽抬头望向雪琪儿,这时他才发现雪琪儿的脚腕处有一条青绳牢牢地拴住了她,因那刺目的银光,却也识不得那青绳的上方又是何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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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992/ 第一时间欣赏荒古帝业最新章节! 作者:砚秋实所写的《荒古帝业》为转载作品,荒古帝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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