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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藤芳华全文阅读

作者:东歌li     荆藤芳华txt下载     荆藤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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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打破头

    槐树镇的名字是因为镇的最东头有一个千年的大槐树所得,而紧挨着大槐树的西边是个破旧的寺院,名字叫大明寺。

    后来槐树镇开始设立初中,因为没有钱建学校,槐树镇公社管教育的革委会副主任便想到了荒废的大明寺,所以组织人力修修补补弄出了四间教室,正好初中四个班,一个年级二个班,寺庙的大门口便挂上了槐树镇中学的校牌。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整个学校除了看大门的李大爷,就剩下刘华一个学生了。

    刘华之所以没有回家,是因为他想在镇上找个临时的小工,每天挣个块儿八毛,给外爷和外婆减轻点负担。

    他人虽然看着精瘦,但个子并不低,十五岁的年纪,个子已经一米七二了,再加上从小就帮着外婆和外爷干农活,所以他比一般男孩子都有力气。

    他自信今年能考上县里的一高,只要能考上一高,考上大学的希望就有了70%的可能性。

    跑了一个上午,刘华都没有找到活干,中午回到学校用饭票跟看门的李大爷换了二个裹着红薯秧子的杂面馍。

    无精打采的他走到娑罗树下的阴凉地里,一屁股坐到了外露的树根上。

    这个娑罗树据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和校外的那颗千年大槐树就像是隔墙相望的俩兄弟,也是学校的师生们热天最喜欢待的地方。

    “娃子,来喝碗下面的热汤吧!”李大爷站在伙房的门口,对着树下的刘华招呼道。

    “不用了,大爷,天太热,我喝不下。”刘华感激的看着李大爷说道。

    “光啃馍,太干了!”李大爷继续说道。

    “我一会儿拔一桶井水喝,冰凉冰凉的,还降温。”刘华微笑着回答道。

    李大爷没再吭声,端着大海碗坐到门槛上噗噗噜噜吃起了蒜辣红薯面条。

    树上的马寂寥不停的叫着,惹的刘华更加的心烦,娑罗树下没有一丝凉风,天气闷热的令刘华一点胃口都没有。

    刘华起身向宿舍走去,这是一间偏殿,一门两个窗户的通间,宿舍里没有床,用二层砖头垒了一道长长的圪梁,从南墙垒到北墙,里面用土夯实,一个挨着一个铺上竹席子,就算是住校生的床铺了。

    因为住宿条件太差,镇上的学生都不在学校住,只有离镇上比较远的学生才住校。

    刘华把杂面馍放到窗台上的瓷碗里,然后走到自己的铺位前,把睡的席子掀开,只见密密麻麻的跳蚤一个个翘着个屁股,头下脚上的拱在土中,一般人看到这种情景,浑身的汗毛都会竖起来的。

    习以为常的刘华顺手拿起地上的一个瓦片,在土床上刮了起来,只听得瓦片下咯吱咯吱一阵声响,一个个跳蚤顷刻间便丧命在瓦片下,当然也有一部分跳蚤“闻声而逃”了。

    刘华把席子放下,捞过自己的糠皮枕头就睡到了席子上,本着心静则凉的一贯做法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沉下心来午休一会儿。反正这时候正热着,整个镇上除了两个小饭店还有几个人影,都在自家屋子歇晌嘞。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不但没有睡着,心里反而莫名其妙的更加心浮气躁,他气得一骨碌坐了起来,穿上鞋子就奔了宿舍北面的井台。

    娑罗树下,李大爷躺在凉席上,手里拿个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扑扇着,看到刘华出了宿舍,便吆喝道:“娃子,睡不着过来谝候呗!”

    “等会儿,大爷,我拔口凉水喝!”刘华回答着李大爷,一步跨到青石井台上,放下辘轳熟练的打了一桶凉水放到了井沿上。

    平时做事情比较沉稳的刘华,竟然没有发现水桶的一半悬空着,他弯腰把头伸到水桶里去喝水,手自然的就按到了水桶钩上,水桶失去平衡,桶身一歪向井里掉去,他心里一慌,本能的用手去抓桶钩,但水桶往下掉的一刹那扯动了辘轳,辘轳的把手猛地反向倒转,打向他的头部。

    “啊!”刘华被辘轳的把手打得栽到在井台上,差点掉到井里。

    脑袋一阵巨疼,刘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一黑便昏了过去。失去知觉前,他隐忽听到了李大爷跑过来的脚步声,“娃子,你咋啦!”

    等刘华醒来,已经在镇卫生院的病床上了,在镇上五金店上班的大舅守在他的床边。

    看到刘华睁开眼睛,陈保平带点训斥的口味说道:“小伏,放了暑假不回去,留在学校干啥嘞?幸亏只是打破了头,要是掉到井里你就没命了,知道吗?”

    刘华的小名叫小伏,因为他是伏天出生的,外婆就给他起名叫小伏,直到上学的时候才取了个大名叫刘华。

    刘华只觉得昏昏沉沉,整个脑袋疼的似乎要裂开了,一阵头晕袭来,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妗子说得不错,你这孩儿就是犟!醒了就起来走吧,还赖在卫生院干啥?我可没钱给你交住院费。”陈保平见刘华闭上了眼,似乎是不愿搭理自己,便生气地说道。

    医生进来查看刘华醒来没有,正好听到陈保平的话,便接口说道:“他暂时不能行走,他被辘轳打成了脑震荡,睁开眼睛会头晕恶心的,他需要静卧休息。”

    “大夫,他这种情况得多长时间能恢复?”陈保平问道。

    “很难说,最少得一个礼拜。”医生回答道。

    陈保平看着头上缠着纱布的刘华说道:“小伏,反正是静养,我们不在医院养,咱山里人没那么娇气,我们回家养,行不行?”

    大舅不说,刘华也会出院的,要不是现在头晕的厉害,他刚才睁开眼睛就会起身走的。

    “大舅,让我再躺一会儿,现在实在是睁不开眼睛,等一会儿睁开眼睛我们就走。”刘华低声说道。

    “我去你大妗家借个平车,把你拉回去,你再躺会儿。”陈保平说完就出去了。

002 泼妇

    大妗田凤梅的娘家就在槐树镇,大舅陈保平的工作还是他大舅子托关系找的,所以大舅到大妗跟前总是矮半头。

    刘华的妈妈和爸爸住在县城,他从小就跟着外婆外爷住在大雨村,所以他跟外婆外爷特别亲。听村里人说,他生下来就被妈妈送来了外婆家,是外婆抱着他东家一口奶,西家一口奶才养活了的。

    县城离外婆家的大雨村太远,公共汽车只能通到槐树镇,剩下的十多里山路就得用脚量了,所以刘华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妈妈爸爸几次。

    后来,妈妈生了小弟弟,便更没时间过问他了,只有春节前爸爸妈妈回来给外爷外婆送年货的时候他才能见上一面。

    妈妈长得很好看,她会拿出新做的、过年才能穿的新衣服让他试试合不合身,也会抱着他问寒问暖,让他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每次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刘华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小脑袋就会想,“为什么爸爸妈妈只带着弟弟回城里,为什么不带着我?”

    为此刘华很伤心,小的时候还哭过,外爷外婆就告诉他,爸爸家只有一间小房子,家里还有生病的奶奶需要照顾,妈妈到处打短工,实在是忙不过来,没有办法照顾他和弟弟两个人。

    后来长大了,也习惯了,他也就无所谓了,有时候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爸爸妈妈。

    刘华被陈保平用平车拉回了大雨村,一路上的颠簸,差点把刘华难受死。

    大雨村也叫大雨大队,大队分四个小队,刘华的外爷家所在的是第三小队,在大雨村的东北边。

    村中的老榆树下挂着一口大钟,村里出工或者开会都会敲响它,正前方有个磨碾子,旁边还有块空地,这里就是第三小队村民喜欢聚集的地方。

    进村时已经月亮高悬了,吃过晚饭的山里人,没事喜欢在月亮地里圪蹴在大钟下一起扯闲谝,小子们就在旁边的空地上斗鸡或者砸四角玩,女娃们占着一个角落在那里扔沙包或者跳皮筋。

    “保平,你咋这么晚回来了,车上拉的啥?”扯闲谝的人看到陈保平拉着平车,便好奇的围了上来。

    “哎呀!这不是小伏吗?这是咋了,头上还缠着白纱布?”

    “会生,别玩了,快去给你大娘大爷说一声,小伏被人打了!”四爷冲着玩耍的一群小子喊着。

    “哎!”听到爷爷的吆喝,一个七八岁的小子便朝村东头跑去。

    “这是在学校受欺负了还是咋的?保平,小伏这是被谁打了?”四爷还在追问。

    “四爷,小伏是自己拔水的时候不小心,被辘轳把儿打破了头。”陈保平只好解释道。

    “嗨!还以为是被人打的,那咋干事不小心着点,快回去歇着吧!”四爷手里拿着个旱烟袋在车帮上敲了敲说道。

    “小伏,小伏,保平,小伏怎么了?”外婆和外爷听到会生的报信,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小妗。

    “妈,大大(父亲),没事,小伏被辘轳把儿打了头,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睡上一个礼拜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陈保平看见父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就赶紧解释道。

    “哎呦,我的乖哟!疼不疼呀?”外婆看到白纱布裹着头的刘华,心疼的不知道该摸哪。

    “你这日小子,拔水的时候想什么呢,咋没把你打倒井里去!”外爷陈东生气哼哼的骂道。

    刘华听到外爷的骂声,心里想笑,他知道外爷这是心疼他才骂他的。

    1947年刘邓大军千里挺进大别山前途径大雨村,把身负重伤的一个排长留在了外爷家养伤,那个排长是陈家沟人,可能是出于感恩吧,养伤期间教了外爷一套太极拳法。

    从此外爷就爱上了陈氏太极拳,这么多年来不管寒来酷往,从没有间断过练习,所以刘华从小就跟着外爷学练陈氏太极拳。

    “死老头子,你给我闭嘴!没看娃疼的都没气说话了吗?”外婆不乐意了,用缠过的小脚踩了陈东生的大脚一下。

    “老婆子,脚硌疼了吧?”陈东生嘿嘿笑着问道。

    外婆没有搭理他,指挥着陈保平把刘华拉进了家门。

    “保平,你不上班,跑回来干啥?田凤梅站在北房的东屋门口,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男人。

    “这不是小伏头打坏了吗?我这当大舅的不得把他送回来。”陈保平躲避着田凤梅的目光,帮着父亲和母亲把把刘华扶进了东房的南屋,这是刘华的房间。

    “头打坏了,又不是脚打坏了,不能自己跑回来呀?要你送,啥几把人!”田凤梅的嘴巴不干不净,说话总爱带个把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恶习,这个地方的女人说话和男人一样,口无遮拦。

    “大嫂,别说大哥了,大哥和小伏还没吃饭呢,你屋里有剩的没有?我屋里还剩着一点,给小伏热热去。”小妗子小贤性格和善,提醒大嫂田凤梅给大哥弄饭吃。

    “没有,老娘才不给他做呢!让他吃饱了去管闲事?”田凤梅那鞋拔子脸一搭拉,小贤不吭声了,扭身进了北房的西屋。

    这时,不知道钻在谁家玩扑克的陈天明、陈天亮、陈凌蓉跑了回来。

    “妈,听说我爸把小伏用平车拉回来了,头打的厉害吗?”陈天明兴冲冲地跑到母亲跟前问道。

    “不知道,自己长着眼睛看去!”田凤梅剜了儿子陈天明一个白眼,狠腾腾的怼了一句。

    “妈,你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陈凌蓉看着一脸气哼哼的田凤梅问道。

    “除了你爸,还能有谁!”田凤梅生气地说着,进屋做饭去了。

    “天明哥,我们进去看看小伏吧。”十二岁的陈天亮看着陈天明说道。

    “有啥好看的,要去你去,我不去!”陈天明和陈凌蓉进了自己家的屋门。

    陈天亮进了刘华的房间,看到奶奶和爷爷正坐在刘华的床沿,大伯正在跟爷爷说着什么,刘华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就走上前问道:“小伏哥,你的头怎么了?”

003 还钱

    “哦,我的头被辘轳把儿打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时不时的会头晕,休息休息就好了。”刘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天亮,就又闭上了眼睛。

    “天亮,去看你妈把饭热好了吗?热好了赶紧端过来。”外婆对自己的小孙子说道。

    “好的!”陈天亮答应着出去了。

    陈保平也跟着出去了,很快那边就传来大妗责骂的声音,“你个死猪精,胆子不小,敢私自在外面借钱,吃完饭赶紧去问大大要钱,你必须把今天花的钱给我要回来,二十多块钱,你一个月才挣多少?”

    “老婆子,你那里还有钱的吧,去给他们送过去。”外爷看着外婆说道。

    “我这钱是攒着给小伏上高中用的,老大的钱我们慢慢还。”外婆有些肉疼。

    “你没听那边越骂越厉害,赶紧送过去吧,一会儿你那个窝囊儿子就会被赶出来了!”外爷又接着说道:“小伏的学费再想办法,等小伏好了,我带着他进后山一趟,看能不能寻摸一些药材。”

    “外婆,先给大舅送过去吧,我上学还有两月呢,来得及。”刘华对外婆说道。

    刘华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堵得嗓子眼难受,心想:“都怪自己没事找事,不但没有给外爷外婆减轻负担,反而给他们加重了负担,我真该死!”刘华气得真想再给自己晕疼的头来一下。

    “行,等一会儿你吃完饭,我就给他送过去。”外婆还是有点不舍的说道。

    小妗端着个大海碗进来了。

    “小贤,明天鸡下蛋了,我还你。”外婆看了一眼碗中的东西,对小儿媳说道。

    “妈,看你说的,小伏伤了,我这当小妗的给他两个鸡蛋吃不是应该的吗?你那鸡蛋还是攒着给小伏换学费吧。”小贤言语轻软的对自己的婆婆说道。

    听到小妗的话,刘华的眼窝有些发热。外爷扶着他坐了起来,他闭着眼睛说道:“谢谢小妗!”

    “你这娃,跟小妗还客气上了!”小贤把碗递到了刘华伸出的手上,“自己能吃吗?要不小妗喂你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刘华接过大海碗,闻到了一股飘着葱花香油的味道。

    “小妗,你给我做了最喜欢的鸡蛋汤面条?!”刘华心中一阵感动,这可是过年才能吃得到的纯白面条。

    “你可是伤着头了,得好好补补。”小贤温和地说道。

    闻着香喷喷的面条,刘华感觉心口的闷堵和头疼都减轻了很多。

    “唉!小贤真是通情达理,我家保红有福气,能娶到你做媳妇!”外婆感叹道。

    刘华是真饿了,加上又是自己喜欢吃的,饭很快就吃完了。

    “小伏,不够的话,小妗那里还有下午刚蒸的馍,再给你拿些吃?”小贤看刘华吃的那么快,一大碗的鸡蛋汤面很快就吃完了,生怕他没吃饱,便连忙说道。

    “谢谢小妗,我吃饱了,头都不那么疼了,你看我现在都能睁开眼睛了。”刘华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小妗感激地说道。

    那边屋子的骂声越来越高,而且越骂越难听,外婆有些生气了,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嘴里生气的说道:“就是分家了,也不能没有一点人情味吧?就这么急着逼命的要钱!”

    “老婆子,咱不能亏了理,分家时都说好了的。凤梅要钱不亏理,你把钱给我,我去送!”外爷看外婆气的脸都白了,怕过去了一言不合,再跟儿媳妇呛戗上。

    骂声突然低了下去,估计是陈保平把门关了起来。

    外婆出去一会儿拿着零零碎碎的rnb进来了,“这是二十元,你送过去吧。”外婆把钱往外爷的手里一塞。

    “外婆、外爷,都是我不好,平白无故的惹事!”刘华从小被大妗骂,已经习惯了,像今天这样带点侮辱性的,且是长篇大论的被骂还是第一次,看到外婆气白的脸,刘槐心里有些难受和憋屈。

    小舅陈保红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气愤的说道:“小伏,跟你没有关系,她整天不是敲鸡骂狗,就是指桑骂槐,还不是因为咱家穷,她娘家兄弟又给你大舅找了份工作,现在村里的队长都求着你大妗办事,你大妗现在是全村的能人,眼睛都长到脑瓜顶上了!”

    陈保红干的是货郎,属于投机倒把行为,好在山里人厚道,没有人去太较真,否则他早就被批判臭了。

    陈保红把换到的鸡蛋卖到镇里的供销社,然后再从供销社换一些学生用的作业本、铅笔、橡皮和针头线脑,推着改装过的架子车,走村串户,挣几个辛苦钱。

    他刚才一进村就听村里人说了小伏的事,进门又听到大嫂在骂大哥,那话简直是不堪入耳。

    “哎呀,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的饭捂在锅里呢,赶紧回屋吃饭。”小贤推搡着刚进门的陈保红说道。

    “别推,让我看看小伏嘛!”陈保红把小贤往身后一扒拉。

    “小舅,我没事,现在好多了!”刘华赶紧说道。

    看到父亲手里拿着零碎的票子往外走,陈保红连忙喊道:“大大,你还真要给大哥送钱呀?”

    “不送,看着你哥和你嫂子打起来呀?”陈东生嘴里说着,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大大,等等,你不能去,我去把钱还给大哥,我有钱。”陈保红说着把父亲拉了回来。

    刘华看到小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现在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手中的一分一厘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小舅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翻山越岭的,挣的钱不光辛苦,还很危险,小妗舍不得这些辛苦钱也是人之常情。

    “老二,这事你别管,否则家里更不得安生了。”外婆对小儿子说道。

    “保红,妈说的有道理,这事你最好别掺合。”小贤趁机对陈保红说道,还暗暗的掐了一下他的腰。

    陈保红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大,小伏去县城上高中钱不够的话,你就给我要,我有钱。”

    小贤无奈的看了丈夫一眼,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004 踹门

    陈东生拿着钱出去了,他来到了北房的东屋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大儿媳骂道:“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大大和妈竟然非要供他上什么高中,咱家凌蓉和天明都没有上过高中,他一个野种凭什么上高中呀!两个老糊涂蛋就不能把钱留给自己的孙子花!”

    “别胡说,小心大大和妈听到,再个是凌蓉和天明自己不愿意上学,怪谁呀!”陈保平气哼哼的说道。

    “上学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陈凌蓉说道。

    “小孩子家懂个屁,现在还有啥知识青年,全都返回城里了。现在上大学必须经过考试才能录取,靠推荐上大学以后就别想了,你以为还是电影《决裂》演的,靠一双长着茧子的手就能上大学了?你们俩个不上学,就等着在农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吧!”陈保平终于找回自己的面子,把儿女训斥了一顿。

    “妈,小伏不是姑姑和姑父的儿子吗?怎么成了野种了?”陈天明的话音刚落,屋门便咣当被人踢开了,吓得他一下就蹦了起来。

    “rnm!找死!”陈保平正被媳妇骂的憋了一肚火,根本没有看清踹门的人,直接跳起来扭头骂道。

    一个巴掌打到了陈保平的脸上,陈东生跟着骂道:“爬尼玛呢隔逼,竟敢骂老子!你个畜生!”骂着又要抬脚踢陈保平。

    田凤梅反应过来,立刻挡在了丈夫的面前,手指头差点戳到陈东生的鼻子上,尖着嗓门大叫道:“你这当老子的凭什么随便打人,保平哪一点对不起这个家了?对不起你们二老了?小伏打破了头,还是我们家保平给拿的医药费,你们不给钱还打人,咱们出去找街坊邻居评评理,有你们这么偏心眼欺负人的父母吗?”

    田凤梅的嘴就像是机关枪,指着陈东生的鼻子一顿突突,把陈东生突突的面红耳赤立在当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儿媳妇竟敢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喊大叫,以后这村里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呢!

    在农村儿媳妇和婆婆吵架是常有的事,当公爹的一般是不掺合的,最多事后把儿子叫出来,训斥一番,让他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媳妇,如果当公爹的被儿媳妇当面骂了,那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陈保平见自己的媳妇竟敢对父亲如此说话,也顾不得怕了,扳过媳妇的肩膀就是一个大嘴巴,“我草泥马,吃了狗屎了,竟敢对我大大这样说话!”

    田凤梅一下子愣住了,但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出手利索的揪住了陈保平的头发,一只手就挠向他的脸,“我尼玛,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夫妻俩个扭打成一团,陈天明和陈凌蓉姐弟俩个吓坏了,赶忙上前拉架。

    这时,听到打骂声的陈保红和小贤也从东房冲了出来,看到父亲愣愣的站在大哥的屋门口,便赶紧把父亲拉了出来,俩口子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又跑进去拉架了。

    外婆跑了过来,“老头子,你不是来送钱了,怎么还让他们俩口子打起来了?”

    “田凤梅竟然当着天明和凌蓉的面骂小伏是野种,我就打了保平一耳光。”陈东生这时候还没有完全从田凤梅指着鼻子的大吼中清醒过来。

    “啊!太过分了!老大是得管管凤梅了,不知道此事不可外扬啊?!平时天明和凌蓉就老欺负小伏,小伏听了你的话都一直忍着,现在他们俩个知道了,那全村人不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好?”外婆听了陈东生的话,心慌的小声嘀咕起来。

    陈保平和田凤梅终于被拉开了。

    田凤梅的手里攥着一小撮头发,两眼通红,还在跳着脚大骂着陈保平;陈保平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田凤梅说不出话来,平时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成了鸡窝,脸上横七竖八全成了血道子。

    “陈保平,我要跟你离婚!”田凤梅吼吼着就要往门外冲去,小贤眼疾手快的死死的抱住了她,口里劝道:“嫂子,两口子打架哪能说离就离,先消消气!”

    “你放开我,要你多管闲事充好人?起开!”田凤梅挣扎着,使劲的掰小贤的手,嘴里大声讥讽着小贤。

    “田凤梅,你真是属狗的,一天到晚逮谁咬谁,我哥离了你过得更好!”陈保红的脾气暴躁,早就看不惯田凤梅整天在家里指桑骂槐,而父母亲又一再的忍气吞声,现在看到她把自己亲哥的脸挠得鲜血淋淋,不由得怒火中烧,冲着田凤梅骂了起来。

    “告诉你,要不是看你是我大嫂,给我们陈家生了两个娃,我早他妈的就抽你去了,臭娘们,一天不打,你上房揭瓦!”反正已经撕破了脸,陈保红的二球脾气上来,天王老子他都不管了。

    “老二,你在那胡球说啥呢?给我滚出来!”陈东生冲着屋里头的陈保红骂道。

    “好啊!陈保平,小叔子都敢当面骂嫂子了?这就是你们陈家的家风,你妈不是当了十多年的妇女主任吗?就是教出了你们这些混蛋,啊?”田凤梅恼羞成怒,猛的扯开了小贤的手,跑到院里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声的哭喊起来:“街坊邻居,老少爷们,他们陈家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外村人,你们管不管呀!”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哭了起来,宁静的山村被夜幕中的哭喊声惊出了动静。

    睡了的、没睡的,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朝陈东生家涌来,人们脸上透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完全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村里可是好长时间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了,至少一个月村里又有新的话题可唠了。

    因为大门朝里顶着,所以看热闹的人都爬到了西边和南边的一溜矮墙上,很多人把带来的孩子放到土墙上坐着。

005 太丢人了

    田凤梅一看人们把院墙都围满了,更是气焰嚣张,用手挨个把陈东生、外婆、陈保平、陈保红、小贤指了一圈,对人们哭诉道:“全村的老少爷们,大娘大婶大嫂们,我田凤梅嫁到他们陈家,每天地里家里当牛做马的给他们家干,拉扯着两个娃,我公公婆婆他们从来没有给我带过孩子......”

    “田凤梅,闭上你的臭嘴,说话不凭良心,你生这俩孩子,谁伺候你坐的月子,大大和妈心疼你带俩孩子不容易,每次背着小伏下地回来,还要帮着你做饭喂猪,你的俩孩子虽然不是跟着妈长的,可妈并没有少看他们,你家里的农活一年到头不都是我和大大、妈帮着干的吗?”陈保红气的真想上去扇胡说八道的田凤梅两嘴巴子。

    趴在墙头上看热闹的村民凡是求着田凤梅办事的都闭着嘴不吭声,没有求她办事的人家就开始随声附和起来。

    “凤梅,你婆婆对你够好的了。”

    “我们都是拖着孩子上地干活,回来家还得做饭喂猪,谁帮过我们呀!”

    “你嫁给保平,够享福了,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家保平明天还得上班呢,别闹了,快歇了吧。”

    “保平家的,咱们村最拎得清的就是你婆婆了,可不敢这样说她!”四大爷开口了。

    田凤梅没想到那些平时见了自己多远都要打声招呼的人,这时竟都不帮她说句话。

    村里人的心里其实都有杆秤,街坊邻居生活了这么些年,谁啥样大家心里都清楚,虽然暗地里大家都是互相攀比,每天都想着看别人家出点什么笑话,遇到和自己家有矛盾的人家出点事,还会大肆宣扬的幸灾乐祸一番,但真要操心去害人,他们谁都没那个孬心眼。

    村里一旦谁家真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大家就都会忘记前嫌,真心实意的前去帮忙,不计报酬。事情过去了再碰面,依然还是互相看着不顺眼,这就是山里人,本性善良却又自私自利的一群小老百姓。

    田凤梅不甘心,她指着陈东生对四大爷说道:“四爷,你在陈家的辈分最大,你今天说句公道话,我大大今天凭什么打保平,我家保平今天在槐树镇花了二十块钱给小伏看头,又把他拉了回来,我大大不但不感谢,反而还打了保平一记耳光,我们上哪说理去?”

    “东生,你为啥打保平呀?”四爷拿烟袋锅子敲了敲土墙问道。

    四爷的辈分虽然比陈东生高了一辈,其实年龄和陈东生差不多大。

    “四爷,不要听这泼妇胡说八道,我大大怎么会打我大哥!”陈保红生气地说道。

    “保红说话以后注意点,保平家的是你大嫂,小叔子怎么可以这样说大嫂!”虽然四爷知道田凤梅不是个善茬,对公婆不但不孝,甚至还很可恶,但作为陈家的长辈,他这时候只能先管教陈家的子孙。

    “四爷,我没有胡说,我大大刚才是去给他们送二十块钱了,从我大哥回到家,就因为这二十块钱,我大嫂一直再骂,我妈就赶紧把给小伏攒的学费拿了出来,让我大大给他们送过去,你们看,这钱还捏在我大大的手里!”陈保红抓起父亲拿着钱的手举了起来。

    “这凤梅也真是,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非要闹的全家鸡犬不宁!”

    “二十块钱呢,谁不心疼呀!”

    “我们家一年都攒不下这二十块钱,要我?我也不舍!”

    “保平家的这样闹,估计是怕她公公婆婆不还钱。”

    “这小伏不是刚拉回来吗?就逼着要钱,有点太那个了吧!”

    “唉!都是穷给闹的!”

    “晚上刚到家就闹,这也太急了点,要我说田凤梅太不聪明了,赶明天就说自己要干啥啥的缺钱,再去她婆婆那把钱借出来不就行了嘛!”

    “保安家的,这大雨村最精明、最会算计的人还是你啊!呵呵!”

    “呸,长有,咋说话的,以后你家有事,别再让你媳妇上门找我!”

    “秀娥嫂子,我家长有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

    陈保红把父亲手里的钱拿过来走到田凤梅的面前,一把甩到了她的脸上,“给你!好好数数!别事后再反咬人一口!”

    零零散散的钱散了一地,田凤梅顾不上哭了,赶紧跪爬在地上捡钱,生怕天黑看不清楚漏掉一张,脸都快贴到地上了。

    “保平家的,要不要我们帮你进去捡捡,放心,我们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不知是谁在墙外吆喝了一声。

    “哈哈哈哈!”墙头上趴的人全都跟着大笑起来。

    陈保平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保红,我刚才咋说的,她是你大嫂,不许你这样!”四爷训斥道。

    “四爷,你先看看我哥的脸。”陈保红拉着躲在身后的陈保平就往四爷站的墙头走去。

    陈保平慌了,死活不愿意往前走,嘴里一个劲的说着:“保红,放开我,你干什么!”可他无论怎么挣扎,还是被陈保红拉倒了四爷的面前。

    “哥,站着别动!”陈保红掏出了身上走夜路用的手电筒,对着自己哥哥的脸就照了过去。

    “嘶!”站在四爷身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保平家的,你的手也太黑了吧,保平可是你男人,你怎么能下的去这么狠的手?男人活的就是一张脸面,你这样是把你男人的脸往裤裆里装!”四爷看到陈保平面目“狰狞”的脸,气得烟袋锅都快在墙上敲折了。

    “她还薅了我哥一缕头发!”陈保红又趁机加了一句。

    “这保平媳妇平时嘴巴不饶人,没想到手也这么狠!真是个泼妇!”

    “我媳妇要是敢让我没脸见人,我他妈的不打死她才怪呢!”

    “这也是遇着保平了,换上我,我早就一大嘴巴子抽死她了!”

    “媳妇,你以后少给这样的人在一起,学不到好!”

006 生日蛋

    村里人看到保平的脸,全都惊呆了,一下子说什么的都有,就是原来想托田凤梅办事的人,都有点看不过去田凤梅的恶行了。

    “四爷爷,不是那样的,我爷爷确实扇了我爸一耳光,然后我爸又扇了我妈一耳光,我妈和我爸就打起来了!”陈天明站到了田凤梅面前,想替他妈拉回点脸面。

    “咳咳,什么乱七八糟的,天明,你说你们家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四爷咳嗽了几声,看着陈天明问道。

    “我们全家正在说话,我妈说---”

    “天明,你给我闭嘴!”陈东生大声呵斥道。

    “天明,不许胡说八道,回屋去!”田凤梅的身体一震,脸上顿时没了血色,把挡在身前的儿子猛地一推。

    “妈,你怎么啦?”陈天明被母亲冷不防推了个趔趄,既生气又有点不理解母亲的行为。

    “大人的事,你少掺合!再多嘴,小心我一会儿揍你!”田凤梅瞪着自己的儿子骂道。这可是陈东生定死的秘密,要是从她嘴里把这件事给捅出去,她有可能和陈保平真的就过到头了。

    “都怨这个小伏,要不是他,妈和爸也不会打架!”陈凌蓉把弟弟拉倒一边低声说道。

    陈天明恨得攥紧了拳头。

    刘华坐在床上,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全都听进了耳朵,他知道家里闹成这样,全是因为他造成的。但他现在却不敢出去,并不是他怕事,而是他怕万一出去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外婆和外爷再被气出个好歹来可咋办?

    为了年事已高的外婆和外爷,他必须得忍着。

    作为一个外甥,常年住在舅家,本就不气长(chang),当地有句土话叫“外甥舅家狗,吃了就爬走”,他从小就懂这个道理。

    小的时候,每次和天明、凌蓉打架,大妗总拿话骂他,让他滚蛋。而他也只能忍着,因为他太小,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

    好在外爷、外婆、小舅总是护着他。大舅也常说大妗,“小孩子打架是难免的,不要动不动就骂小伏。”

    最后挨骂的就是大舅。

    大舅背地里也总是对他说:“大妗就是嘴不好,其实心还是挺好的,她只是在说气话,绝不是在赶你走,你别多心,安心的跟着外爷外婆,这里就是你的家。”

    从此,他就盼着自己快快长大,长大了自己就可以离开大雨村,就不受大妗的气了。

    可没想到长大了,心里却多了一份牵绊,即使被大妗骂,他也只能克制着自己,更是不敢随便离家出走,因为他怕年事已高的外爷和外婆失去他后,会因此要了老命。

    他到现在都不能原谅自己六岁生日时,做的一件蠢事,他甚至怀疑就是这件事才导致了半个月后,外爷请四爷来分了家。

    生日那天早上,他一起床,就先去了鸡窝,拔掉堵鸡窝的砖头,等鸡都放出来后,他就探着脑袋往鸡窝里看,看看老母鸡晚上下蛋了没有。外婆昨天晚上说过了,今天老母鸡下的蛋就是他的生日蛋。

    “小伏,有蛋吗?”外婆在东房门口喊道。

    “没有!”他失望地回答道。

    “没事,可能一会儿就下蛋了,你去房檐下揪个玉米穗,帮一把玉米喂喂它,说不定一会儿就下蛋了。”外婆说道。

    他照着外婆的话做完以后,就跟在那个要下蛋的母鸡后面转,晌午的时候,那个老母鸡还真的跑到东上房里,卧在了用砖头垒的麦秸窝里。

    他就那么圪蹴在老母鸡的前面等着它下蛋,这世上恐怕没有人像他那么清楚的看到过母鸡下蛋的全过程,每一个细节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母鸡在憋红了小小的鸡冠后,终于屙出了一个大鸡蛋。

    拿着热腾腾的鸡蛋,他高兴的又蹦又跳,外婆连忙把锅放到火灶上。就在这时,大妗在北房的东屋门口喊了起来,“小伏,来大妗这里,我的火正闲着,我来给你煮鸡蛋!”

    孩子终究是孩子,小伏从来没有听大妗这么亲热地对自己说过话,高兴地就要拿着鸡蛋跑过去。

    外婆赶紧低声说道:“千万别去,等煮熟了,天明就把生日蛋给你吃了!”

    听到外婆的话,他已经迈出门槛的腿站住了,然后看着大妗的笑脸却没有再动。

    “来呀,小伏,大妗把锅都放上了。”大妗在屋里招呼道。

    就在这时候,从他嘴里说出了一句到现在想起来都想扇自己一嘴巴的话:“大妗,我不让你给我煮鸡蛋,我外婆说了,鸡蛋煮熟了,你家天明就给我吃了。”

    “小伏,胡说什么,外婆啥时候说了。”外婆急忙出来呵斥道。

    “今天是你生日,大妗不让天明吃,快拿过来吧!”大妗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

    “不用了,凤梅,我水已经添好了。”外婆对着大妗说道。

    “外婆,不是你刚才说的吗?你说天明---”他还在争辩。

    “再胡说!”婆婆扬起了巴掌,作势要打他的屁股。

    “妈,天明是你的亲孙子,你的心也偏得太狠了吧?你也不用在这给我演戏,做给谁看呢?”大妗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凤梅,四个孩子,哪个过生日我不都是煮一个鸡蛋吗?我偏啥心了?”婆婆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像干坏事给人当场逮住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当我今天犯贱,好心没好报,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大妗恨声恨气地说完,把站在门口的天明往屋里一拉。

    天明不乐意的喊道:“妈,我也要吃煮鸡蛋!”

    “吃个屁,吃鸡蛋噎死你!”大妗在屋里指桑骂槐。

    可他竟然还傻乎乎的拿着鸡蛋对眼巴巴的天明炫耀着。

    外婆无奈的看着他,说道:“真是个憨子!”然后拿走他手中的鸡蛋丢在了锅里。

    鸡蛋煮熟后,外婆还蘸着杨桃红给鸡蛋打了个红点。他拿着鸡蛋,实在是舍不得吃,最后还是婆婆吓唬他,再不吃天明就要跑过来把鸡蛋抢走了,他这才万分不舍的一小口一小口把鸡蛋吃到了肚里。

    他是正月十七过的生日,二月初,外爷就请四爷分了家。

007 悠着点

    六岁的孩子是一个懵懂的年龄,但是分家那天,刘华好像被人开了窍一样,突然间就明白了。大妗是嫌弃家里多了他这张嘴,所以要分开过,虽然外爷和外婆当着他的面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阵噔噔蹬的脚步声让刘华神色一凝,随即,陈天明和陈凌蓉俩个人便出现在他的房门口。

    “刘小伏,你他妈一个外姓人死赖在我们陈家不走,弄得我们陈家整天鸡犬不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妈都快被你气疯了!”陈天明冲着刘华瞪眼喊道。他很想冲到刘华跟前,把他拖下床来,狠狠的揍个半死。可他不敢,他只敢用嘴巴泄愤,因为刘华一只手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现在的刘华不是小时候的小伏了,他陈天明欺负小伏的时代早已过去。虽然他比刘华大一岁,身体看上去比刘华要胖一些,但他真的不是刘华的对手,他八岁那年就已经领教过七岁小伏的厉害了。

    刘华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虽然他的脑袋还一直昏昏沉沉的疼着,但只要陈天明敢过来动手,他依然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小伏,人要脸树要皮,你总赖在陈家不走有意思吗?我要是你,早就有多远滚多远了!”陈凌蓉的话刻薄到了极点。

    “姐,我知道他为什么死活不滚赖在我们陈家了,因为他是没人要的野种!”陈天明忽然想到了他妈骂刘华的话了。

    “你的意思是他爸妈不要他,他才赖在我们陈家不走的?”陈凌蓉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数三下,你们俩个再不滚出我的房间,信不信我把你们俩个的嘴扇烂!1、2、---”刘华嘴里数着数,做出起身下床的姿势。

    “天明,走、走,我们不跟神经病一般见识!”陈凌蓉见状慌忙推着陈天明往外走。

    “看在你被辘轳打成寻球的份上,我今天就放过你,等你病好了,立马给我滚蛋!”陈天明借着姐姐推的势,赶紧往房门外走去,嘴巴却还在外强中干的给自己撑面子。

    刘华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头疼如裂,脑袋一阵晕眩,无力的栽倒在床上,紧闭的眼角出现了两滴大大的泪珠,无声的流到了耳边。

    村里的人们在饱了眼福后兴奋地往自家走去,一路的喧哗声终于寂静在各家各户的房门里。

    陈保红把陈保平拉进了自己的房里,他得给大哥脸上抹点红汞,一种消炎的药水。因为他常年在外行走,难免磕磕碰碰,所以家里常备有红汞。

    陈东生和外婆都跟了进去,看着儿子的脸被挠成这样,真是又气又心疼,这伤口就是长好,脸上也会留下印子,但他们什么话没有说,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陈保平没法出门,只好让儿子跑了一趟槐树镇,托大舅子田胜利给五金店的经理说一声,请个假。

    田凤梅这些天比较老实,看到丈夫的脸,她也有些后悔,所以尽心尽力地伺候着陈保平,什么活都不让陈保平干。

    一个星期过去了,一家人相安无事,刘华的脑震荡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练武之人,身体素质本身就比普通人强,所以伤口恢复起来也比较快。

    陈保平的脸上有的地方已经脱痂,露出了粉红的肉。

    这天早上起床,刘华觉得神清气爽,脑袋的晕眩已经没有了,便想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赶紧把院里猪圈的粪给出了。

    刘华看小舅家的门紧关着,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天江村集会,小舅一家人肯定是天不亮就出门了。

    因为气温高,院里的猪圈散发着浓重的臭味,很多大金豆在猪圈上空飞来飞去,飞的满院都是,猪粪再不出的话,邻居都要不愿意了。

    前二天外爷就要出猪圈,是他拦着不让的,可外爷也不让他干,一直等到了今天。

    刘华穿着胶鞋跳到了猪圈里,用脚一蹬铁锹,一铁锹猪粪便被挖了起来,刘华一扬铁锹,猪粪便落到了猪圈外的平车上。

    外爷站在猪圈外看着,抽着旱烟袋,“小伏,悠着点,病刚好,干不动就歇歇,你外婆在给你蒸红薯面条,拉完这车吃饭,不急。”

    “我知道了!”刘华爽利的答应着。

    陈保平起床后看到小伏在出猪圈,就想过来帮忙,田凤梅看到了,拉着陈保平的手就往屋里走。

    “你拽我干啥?没看到小伏在出猪圈吗?”陈保平气恼的甩开田凤梅的手。

    “你在家我都不舍得用,干嘛让别人用?你现在是在歇病假,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许帮他们干活!”田凤梅两眼一瞪,对丈夫说道。

    “他们是谁,他们是我大大,是我妈!”陈保平一听来气了。

    “那不是有小伏吗?那么大个小伙子了,出个猪圈还要人帮啊!”田凤梅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小伏才十五岁,比天明还小一岁呢,你舍得让天明出猪圈吗?谁家出猪圈不请人帮忙,我在家歇着,总不能让大大出去请人吧?”陈保平瞪了一眼田凤梅,抬腿就往外走。

    “他想请谁请谁,碍我们什么事?”田凤梅挡在了丈夫的面前。

    陈保平真想一巴掌拍死田凤梅,如果今天再打闹起来,父母又得跟着生气,无奈之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生起了闷气。

    一个上午刘华出了四车猪粪,全部拉到了村南地自家的自留田里。

    外婆心疼的一边用凉毛巾给刘华擦着脊梁,一边唠叨着:“这病才刚好,就这么折腾,千万别再复发了!”

    “外婆,没事,中午歇个晌,下午凉快的时候,我再去老河沟挖点新土把猪圈垫一下。”刘华接过毛巾在盆里搓着,对外婆笑着说道。

    “不行,你不能再干了,让你外爷下午去!”外婆脸一沉,命令道。

    “外爷的年龄大了,天这么热,你不怕他中暑呀!”刘华说的是实话,虽然外爷是习武之人,平时看着精神抖擞,但毕竟是上了七十岁的人了,天气这么热,真要折腾出个好歹,还不把他吓死。

    外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008 胡搅蛮缠

    到了半下午,刘华带着个草帽出来了,他拉着平车来到了老河沟,远远地看到大舅带着个草帽,穿着印着劳动模范的白背心在用撅头刨土,脚下已经刨了很多松土。

    “大舅,你咋来了?”刘华放下平车和陈保平打招呼。

    “我来帮帮你,我在这里刨土,你来拉,免得你大妗又寻事。”陈保平用撅头刨着土,头都不抬地说道。

    “行,大舅,我这里带了一罐绿豆水,你先喝口歇歇。”刘华取下了车杆上挂着的水罐递给了陈保平。

    刘华迅速的装满一车新土,陈保平帮着把车推到路上,就又拐回去刨土了。

    刘华把一车新土拉进了院子,却发现大妗搬个椅子坐在猪圈前面挡住了路。

    “大妗,请你让让,我要卸土。”刘华有些心虚的说道。

    “把这车土卸到后院我家的猪圈旁边。”田凤梅看都不看刘华一眼,坐在椅子上,两手交叉在胸前,翘着个二郎腿说道。

    “我凭啥给你卸土?”刘华不服气的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土是你大舅刨的,就等于是你俩搭伙的,那就先给我卸了。”田凤梅依然不看刘华说道。

    “大妗,等我把猪圈垫了,我多给你拉几车行不行?”刘华忍气吞声的陪着笑脸。

    陈东生和外婆听到动静已经从东房跑了出来,看到这种架势,陈东生生气了,“凤梅,你这是干啥?”

    “大大,这是保平刨的土,给我先卸几车你们再卸。”田凤梅说话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把陈东生放在眼里。

    “田凤梅,你到底想咋样?保平他是我的儿子,他帮着给我刨点土是应该的,我白把他养大了!”陈东生气得下颌上的一缕白胡子都抖了起来。

    “大大,保平是你养大的,他欠你的,可我田凤梅不欠你!保平他是我田凤梅的男人,他不能光顾着你们三口,不顾我们娘仨的死活吧?”田凤梅忽的站起了身,抬手指着陈东生的鼻子大叫道。

    “凤梅,你指谁呢?把你的手放下!”外婆生气了。

    “我就是指你们了,咋的?有本事你们让保平休了我,告诉你们两个老东西,我田凤梅不是好惹的,今天要是不把这车土给我卸到后院,我让你们都不得安生!”田凤梅拍着大腿跳着脚连喊带骂道。

    “田凤梅,你今天吃鸡屎啦?敢骂外爷外婆!”刘华气的血往上涌,口不择言的回骂了过去。

    这时院里院外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啊!刘小伏,你这个野种,敢这样对长辈说话,看我不打死你!”田凤梅骂着,张牙舞爪向刘华扑来。

    刘华一个后退,身子一跃跳到了身后的矮墙上,嘴里接着来了一句,“什么狗屁长辈!外爷外婆还是你的父母呢!你都敢骂!你一个当妗子的,算个球!”刘华今天什么也顾不得了。

    平时大妗怎么骂他,他都可以忍,现在胆敢骂他外爷外婆,他是一句都不能忍的。

    院里院外的男人们听到刘华骂田凤梅的话,都哈哈笑了起来,觉得刘华骂的特别解气。

    因为农村穷,很多能娶上媳妇的人家都是仰脸看着儿媳妇,男人们更是唯媳妇是命,叫打鸡不敢撵狗,所以基本上都是娶了媳妇就分家,儿媳妇和婆婆不和是当地的普遍现象。

    当地农村流传着一句谚语: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送到疙瘩坡,回来给媳妇暖被窝,暖的被窝热腾腾,生的小娃白生生,......。说的就是农村很多当儿子的娶了媳妇不孝敬老人的事情。

    “我就骂他们俩个老不死了,你一个野种能把我咋地?你最好滚出陈家!陈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个野种在这里放屁!”田凤梅捞了个笤竹疙瘩追着刘华打,嘴里不干不净的一直在骂着。

    刘华在土墙上跳来跳去,躲避着田凤梅的笤竹疙瘩,心里似有一团火在燃烧,有一种想撕烂田凤梅嘴巴的冲动,手骨节被他捏的咯巴咯巴响。

    田凤梅一直在骂他野种,虽然这话在山里农村中挺常见,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骂成野种,气的他胸腔都快憋爆了。

    刘华只当是田凤梅在胡乱骂人,他根本没有往深处想,而此时外爷和外婆煞白的脸,他也认为是被田凤梅这恶婆娘气的。

    陈东生和外婆被田凤梅的话气得脸色铁青,生怕田凤梅的臭嘴盛怒之下再爆出什么疯话。

    心慌意乱之下,陈东生扭头往外就走,嘴里骂道:“我今天非把保平的腿给打折了不可!”他管不了儿媳妇,他还不能管教自己的儿子?

    田凤梅一看陈东生要去找陈保平的事,心一慌便一头朝陈东生的后背撞去,陈东生气得只顾着往外走,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大大,小心!”外婆惊慌地喊起来。

    刘华飞身从墙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外爷转了个身,而且脚步连续两个横点往一边闪过,躲开了田凤梅的横腰一撞。

    田凤梅的冲劲太大,收不住势头,一下子撞到了土墙上,只听“哎哟!”一声跌坐到地上,蹭了满脸的灰土。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保平家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撞你们家老爷子,吃亏了吧?”

    “没想到,小伏现在的身手这么利索!”

    “从小跟着他外爷练太极拳,身手能不好吗?”

    “才十五岁的娃,看着身子精,没想到力气这么大!抱着他外爷身手还那么快!”

    “小伏这娃将来肯定有出息,爱学习,现在国家政策变了,这娃今年要是能考上县一中,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弄不好咱们大雨村以后还要沾他的光呢!”

    “他要是能考上大学,我他妈的就能考上清华了!”陈天明吼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陈凌蓉。

    二个人进院看到田凤梅灰头土脸的坐在土墙下,也不吭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便急忙跑了过去。

009 有我没他

    陈天明蹲下身子,发现母亲的两个鼻孔似有东西流出。因为田凤梅的脸上全是灰土,陈天明也辨不清她哪里受了伤,便赶紧用手一抹,“啊!血!,妈,你流鼻血了!”

    田凤梅用手指着刘华,胸脯一起一伏地说不出话来。

    “好啊!刘小伏,你竟敢把我妈打得流鼻血,我今天跟你拼了!”陈天明喊着跳了起来,眼睛一扫,看到架子车的土上插着把铁锹,便一个箭步冲过去,拔出铁锹就朝刘华劈头盖脸的打去。

    陈天明从小也跟爷爷学过太极拳,只是因为吃不了苦,又被田凤梅宠着,所以太极拳只学了个招式皮毛。

    “天明,你要干什么?把铁锹放下!”陈东生对陈天明大吼道。

    “爷爷,你别管,这个家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陈天明仗着自己铁锹在手,所以胆子壮了起来,不顾后果的撵着刘华挥着铁锹。

    村里的人看着陈天明眼睛都红了,全部跑到了院外,生怕他手中的铁锹脱手,抡过来可就要了命了。

    陈东生连忙护着婆婆到了院外,“老婆子,你可千万别进去,太危险!”

    “你快进去,让天明把铁锹放下!”婆婆吓得浑身哆嗦。

    “爷爷,你别进来,他伤不到我!”刘华看到外爷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连忙阻止道。

    “天明,狠狠揍他,替妈出出气!”田凤梅坐在地上兴奋地叫嚣着。

    陈凌蓉也解恨的看着被陈天明撵的上蹿下跳的刘华。

    陈东生知道刘华的身手,身子比泥鳅都滑,所以他不担心。他是怕陈天明一不小心伤到自己个。这么多年陈天明因为一直被儿媳妇教唆,心中对他多有怨气,所以孙子和他不亲,也不怎么听他的话。

    “田凤梅,快让天明把铁锹放下,伤了人是要坐牢的!”陈东生对坐在地上的田凤梅喊道。

    田凤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喊道:“天明,千万别打他要害的地方!”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陈东生气的不知道该怎么骂田凤梅。

    “有你这样当爷爷的吗?放着自己的亲孙子不管,天天带着一个野种!”田凤梅直接把陈东生怼了回去。

    “我怎么不带天明了,是你嫌他跟着我受罪,不让他跟我的,简直是胡搅蛮缠!”陈东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缺了什么德,娶了这么个儿媳妇,真是家门不幸。

    墙院外的人们不断的发出惊呼,都在慌乱地喊着:

    “天明,不敢耍二球,快点把铁锹放下!”

    “要出人命的,谁快去找找保平!”

    “天明,听你爷爷的话,不敢再胡闹了!”

    其实,刘华躲避陈天明非常的轻松,每次铁锹要打到他时,人们都会发出惊呼,惊呼过后,刘华屁事没有的站在一边。

    渐渐的,陈天明累的呼哧大喘,满脸通红,汗流浃背,而反观刘华,虽然同样是汗流浃背,但却气不喘,脸不红,轻松的躲闪着每每将要落到头顶的铁锹,不早一秒也不晚一秒。

    慢慢的人们都看出了端倪,便不再惊呼,而是像在看一出精彩的表演。

    刘华看陈天明已经快累虚脱了,便说道:“怎么,玩不动了,那我可要出手了!”说完刘华一个转身,身子已经顺着铁锹把儿到了陈天明的面前,一手抓紧铁锹把儿,一个手刀连着两下砍在陈天明的两个手腕上。

    陈天明只觉得手腕像被铁棍砸中一般,一阵巨疼,手不由得松了铁锹把儿,铁锹眨眼便到了刘华的手中。

    刘华忽然想恶作剧,便把铁锹高高举起,作势要拍向陈天明的脑袋。

    刘华的举动吓坏了所有人,人们不由得连声大叫起来。

    田凤梅惊恐地大叫一声:“小伏,别打!”

    “小伏,住手!”陈东生急忙喊道,身子已经飞掠向刘华。

    陈天明看到刘华举起了铁锹,知道自己根本躲不开,脑子里猛然跳出了七岁时被刘华暴打的那一幕,不由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口中急呼:“刘华,你饶了我吧!”

    陈天明毫不怀疑刘华会一铁锹拍下来,因为面前站的就是个活阎王,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完全能想到下一秒自己脑浆迸裂,横尸当场的惨状!

    陈天明从心里惧怕刘华,八岁那年就因为他害死了刘华的小兔子,刘华整整追着他打了一个星期,每次都是要他陪小兔子的命,谁都劝不住!而且刘华每次追打他时,眼神都能让他寒到心里。那一个星期他是真的被刘华吓破了胆,一个月都躲在外婆家不敢回大雨村。后来虽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这么多年他对刘华始终是又恨又怕。

    刘华就那么举着铁锹等着陈东生来抓,如果他要真是存了心拍陈天明的脑袋,他外爷是根本来不及的。他就是借着这次机会做个样子,让田凤梅和陈天明害怕,永远不要再招惹他。

    外爷的手在抓住铁锹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刘华的心思。

    人们也都看出来了,其实刘华是在吓唬陈天明,要不然依着刘华的身手,恐怕不等陈天明跪下,这一铁锹就已经拍到他的头上了。

    就在陈东生夺下刘华手中铁锹的那一刹那,一个愤怒的喊声响起:“小伏,你也太野蛮了,竟然拿着铁锹打人,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给我滚!”只见陈保平飞快的跑到了刘华的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刘华根本就没有想到大舅会打自己,所以毫无防备的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庄稼汉出身的陈保平,手劲自然不小,这一巴掌只打的刘华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刚刚固定好的脑浆子似乎又被这一巴掌给打松了。

    刘华只觉得脑袋一阵巨疼,眼一黑昏了过去。

    陈东生扔掉铁锹一把抱住了正往地上出溜的刘华,心疼的大叫着:“小伏,小伏,你怎么了?”

010 1+1=?

    “你个混账东西!老子打死你!”陈东生抱着刘华一脚朝陈保平踢去,陈保平灵巧的躲开了。

    “大大,小伏从小就心狠手辣,七岁的时候就天天想着杀天明,难道你都忘了吗?”陈保平气愤地大叫道。

    “你懂个球!他要真的心狠手辣,你家天明的兔子早死了!”陈东生恨铁不成钢的冲陈保平骂道。

    陈保平闻言一愣,“是啊!当年小伏为什么不把天明的小兔子也害死?自己似乎忽略了这一点。”

    外婆拐着小脚跑到了陈保平的跟前,抬手照他的身上连着打了几巴掌,“你个糊涂蛋,我打死你!”

    陈天平不躲不闪,反而对母亲大喊道:“妈,你们就惯着小伏吧,这么小就这么狠,等他长大了还不得去杀人?到那时你们就后悔吧!”不管小伏是不是心狠手辣的主,但他今天拿铁锹要拍自己儿子的头可是千真万确的。

    所有人都被陈保平刚才的举动惊到了,随后众人全都涌进了大院,围着陈保平和跪在地上的陈天明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保平,你可冤枉小伏了!”

    “是啊!其实是你家天明拿着铁锹要打小伏,是小伏把铁锹夺了过来!”

    “小伏要真是打你家天明,十个都不一定够人家打的!”

    “我们可都看着呢,人家小伏可没动你们家天明一根手指头!”

    “是你家天明拿着铁锹追着人家小伏打了好长时间!”

    “不信,你问问你家天明!”

    陈保平被大家的话惊呆了,原来那个心狠手辣的人是自己的儿子,想到自己的儿子八岁时就敢下毒害死小伏的兔子,而今天......!他看着还跪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陈天明,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拿起地上的铁锹就朝陈天明的背上打去,口中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田凤梅扑倒在儿子身上,冲着陈保平叫道:“啥逼球本事没有,就会冲着自己的儿子横,今天你不打死我们娘俩,你就是狗娘养的!”田凤梅又恢复了泼妇模样。

    众人赶忙抱腰、搂胳膊、夺铁锹,把陈保平给按住了,纷纷劝道:

    “保平,消消气,天明已经知错了!”

    “今天就算了,别再折腾了!”

    “凤梅嫂子,你就别再激保平大哥的火了。”

    “凤梅,快去洗把脸,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一会儿天黑了做饭还得点灯。”

    山里人夏天做饭都是在外面烧地火,为了省点煤油,都是赶着天黑透前把饭做好。

    人们陆陆续续都走光了,陈保平看着糊了一脸鼻血的田凤梅又气又心疼,“你闹够了吧?丢人现眼!”

    “你今天打小伏一耳光,真给我解气!”田凤梅冲着陈保平一笑,样子比哭还难看。

    “你还说!我现在得去看看小伏,要不要紧,唉!”陈保平想到自己那一耳光,可是下了重手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现在最好不要过去,大大和妈都在气头上,去了你肯定吃亏!”田凤梅连忙劝道。

    “回屋去,一帮不省心的东西!”陈保平狠狠的瞪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

    刘华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也不知自己到底躺了多长时间,当他有意识后,昏昏沉沉中听到了小舅和小妗的说话声。

    今天小舅一家人去天江村赶集,槐树镇是必经之路,他昨天就拜托小舅一定拐到学校看看,看自己考试的分数下来没有。

    刘华努力地睁开眼睛,“小舅,分数下来了吗?”

    “小伏,你醒了!”陈保红关心的眼神。

    “小伏,还疼吗?”小贤心疼的眼神。

    “没事,就是头有些疼,歇一个晚上就好了。”刘华不敢摇头,生怕脑袋里的“豆腐渣”再让他给晃散了。

    “小妗把面条都给你擀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下碗鸡蛋面条,保准你一吃头就不疼了。”小贤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刘华说道。

    刘华咧嘴笑了,心里感觉很温暖!虽然小妗对他并不是全心全意,但至少对他一直都是真心的好,他很知足。

    “小舅,我的分数下来了吗?”刘华的声音有些发颤。

    “下来了,数学120分,语文96分,政治35分(40分是满分),自然30(满分)分,体育30分(满分),总分311分,是全镇最高的分数,听你的班主任说,你已经被县一中录取了,通知书要过几天才能寄到学校。”陈保红一脸兴奋地说道。

    刘华终于放下心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这个家,不让外爷外婆担心,一直是他的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

    刘华吃了小妗做的鸡蛋汤面条,又和兴奋的外爷外婆聊了一会儿天,大家就都去睡觉了。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后,十五岁的刘华开始编织自己的梦想,他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大数学家陈景润的学生,开始跟着老师研究哥德巴赫猜想,最后他和老师一样,也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其实十五岁的刘华哪里懂得什么哥德巴赫猜想,这些都是数学老师在课堂上给他们讲的,当时数学老师满脸都是崇拜,声情并茂的给他们讲大数学家陈景润小时候的故事,全班同学都听入迷了!刘华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向陈景润伯伯学习,勇攀科学高峰!”

    后来政治老师在课堂上也讲了很多有关陈景润生活中的趣事。

    有个外国代表团访华,一位米国的数学专家要拜访大数学家陈景润,有关方面千方百计的寻找,终于在五七干校发现了陈景润。

    有一回挨批斗,陈景润气得跳楼,不过这位数学家自杀还不忘计算角度,结果连伤都没受。

    陈景润是一个“科学怪人”,经常忘记刷牙、洗脸、吃饭,有一回走路看书撞树上后,还弯腰给树道歉,过路的人都笑话他,他才知道是撞了树。

    同学们都在哄堂大笑,只有刘华没有笑。所有课程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数学,“难道数学真的这么难吗?连大数学家都搞不明白(1+1=?)难道这个(1+1)不是我学的算术(1+1=2)?有什么不一样吗?”

    刘华百思不得其解。

011 如愿以偿

    中考前,班主任给他们做考前动员,说到激动处,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转着圈对他们讲道:“在我国当代历史中,1977年肯定会被载入史册,而且还要浓浓的写上一笔!上百万青年如过江之鲫般地涌向考场,他们有工人、农民、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复原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

    同学们,你们知道吗?这些大学毕业生,毕业后是由国家统一分配的!他们都将走上重要的工作岗位,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出贡献!

    同学们,你们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一代,知识的春天来到了,老师这一辈子是进不了大学门了,这么多年光教语文了,数理化全忘完了!

    同学们,你们要想走出这穷山沟,想要见大世面,就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好本领,回来建设自己的家乡!

    同学们,最后冲刺的时间到了!大家一定要充分利用课余时间,除了每天早上出操和课间操外,体育课、音乐课都会暂停,主课老师会把各科的重点给大家出题做练习,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中考就是改变大家命运的一次重要机会!老师不要求你们‘头悬梁,锥刺股’,但挑灯夜战还是需要的!大家要做好掉肉的准备,你们要把考场当做战场,因为那里将是你们改变人生的起点!”

    语文老师的一番话,使得刘华激动了好多天,每天都在盼着中招早日到来。

    今天他终于如愿以偿,他考上了县一中,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离开大雨村,不用让外爷和外婆受作难了!而且大学毕业后,他要把外爷和外婆接出去,好好的孝敬他们。

    刘华怀着美好的憧憬,带着幸福的笑容睡着了。

    经过这次伤筋动骨的混战,陈保平一家终于安静了,虽然在一个院里住着,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却形似路人,大家各过各的,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终于要开学了,刘华破天荒地接到了爸爸妈妈的来信,说让他带件换洗的衣服就行,其它的生活用品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刘华走的那天,全家人一起把他送到槐树镇公共汽车站,就连田凤梅和陈天明、陈凌蓉都来了,应该是被陈保平逼着来的。陈保平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全家人的疙瘩解开,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是?

    外婆哭得稀里哗啦,小贤也跟着抹眼泪,就连陈保红的眼圈也红了,结果把刘华的眼泪也给勾出来了,外爷把大家呵斥了一顿,说小伏上学是天大的喜事,谁都不许再哭。

    就这样,刘华在亲人们依依不舍的告别中,登上了开往源水县城的公共汽车。

    因为刘华提前给爸妈去了信,所以车一进站,他就一眼看到爸妈领着弟弟刘洋在车站接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亲密的站在一起的样子,刘华的鼻子忽然酸了一下,他赶紧吸了一下鼻子,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装作高兴的样子背着自己的行李卷下了车。

    爸妈和弟弟热情的接待了他,而且对他很客气,那种感觉让刘华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外人。

    因为每年爸妈回家都要带上弟弟刘洋,所以刘华和刘洋也算是熟悉,但却谈不上什么多深的感情,反正刘华也不反感这个弟弟,某种程度上还很喜欢这个弟弟!而每次见面,刘洋对他这个当哥哥的也都很亲热,从不见外。

    这是刘华记忆中第一次回家,跟刘洋过年回大雨村时描述的基本一致。这是一种只有前窗的窑洞式平房,房顶打的是现浇,是爸爸单位分的房子。

    当刘洋自豪的告诉刘华他们现在住的是现浇房时,刘华一阵茫然,刘洋也说不清楚,后来还是父亲刘元庆给他解释了什么是现浇房。

    原来唐山大地震时,源水县也受到了波动,县里各单位盖家属房时,便仿照“深挖洞,广积粮”时建立的防空洞做样板,建了第一批这样的窑洞式现浇房。

    而刘元庆因为1977年主动要求去遭受洪水灾害的项城县郑郭公社支灾一年,所以才分得了一间二十五平米的现浇房。

    刘元庆原本是源水县城镇党办的一个办公室主任,支灾回来后便升了城镇副书记,任命的红头文件前两天刚下发。刘元庆昨天刚刚上任,所以陈淑萍还没有来得及写信告诉自己的父母。

    原来一直到处打零工的陈淑萍因为丈夫的升职,城镇福利厂的厂长亲自上门请陈淑萍去当福利厂的食堂管理员,集体工指标。陈淑萍为此激动不已,刘华也为妈妈感到高兴。

    开学的那一天,刘华特别地激动,源水县一中真的是太大太漂亮了,虽然一样是道观改的学校,但整个古建筑气势恢宏,特别是学校大门上方悬挂着某著名文史大家亲题的校名“源水县第一中学”,更是让他红了眼圈。

    有一个人拿着相机在门口吆喝着,“同学们,现场特价照相了,一元钱两张二村照片!”

    很多送学生的家长都涌上前去,挣着跟孩子拍合照,刘华看着有些眼热,他也想拍一张照片寄给外爷和外婆,让他们看看自己学习的地方。

    陈淑萍看到刘华那热切的目光紧盯着照相的人们,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就拉着他和刘洋站在一中的大门前,留下了刘华人生中的第一张珍贵照片。

    当刘华拿到照片后,第一时间便给外爷外婆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并随信寄出了自己的照片。

012 李汀

    这封信多年以后刘华还记得他当初写的内容。

    “外爷、外婆、小舅、小妗,你们好!我是怀着万分激动、万分喜悦的心情给你们写这封信的,一中不愧是县里最好的学校,在这里我可以读很多以前都没有听说过的小说,学习到很多知识,也结识了很多有知识有文化的朋友。

    吃的饭比家里的还好,爸妈给了我足够的粮票,还给我买了搪瓷盆和带盖子的大搪瓷缸,我和同学们睡得都是木头床,宿舍里同住的有二十个同学,我们相处的都很好,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你们就放心吧!

    我给你们寄去了我的照片,我的身后就是一中的红色大门,两边有两个石狮子,它们目视前方,斗志昂扬,就像现在的我。

    外爷、外婆,一中的校园里真的就像书本里描述的一样,如诗如画,甬道旁绿色的冬青树修剪的很整齐,百年以上的古树有好多。

    校园里还有很多的石榴树,听高年级的同学讲,每到春末夏初,石榴花一开,到处一片火红,可好看了!

    教室门口的花坛里栽着很多月季,在教室里读书都能闻到它们飘进来的香气。

    我们教室的窗户都是木刻雕花,房梁上雕刻着古代的谚语故事,和槐树镇大明寺,就是和我的初中学校的教室有些像......”

    刘华尽量详细的把自己读书的学习环境描述的清楚一些,让外爷和外婆也跟着高兴高兴。

    高中新生入学欢迎会上,刘华才知道他的中考成绩是全县第一。

    分班了,刘华的班级是33班,班主任是他的语文老师,名叫李江义,一个五十岁左右不苟言笑的人。

    李江义虽然看着古板,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他只要站到三尺讲台上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生涩难懂的文言文在他的口中变得生动、鲜亮、形象起来,而且画面感极强,犹如身临其境,因此刘华非常喜欢听他的语文课。

    每到周末,刘华都会到父母那里去,母亲陈淑萍总是给他做最好吃的食物,弟弟刘洋也总是用崇拜的小眼神看着他,让他帮着辅导作业,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的隔阂,让他着实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刘华学习非常努力,每次不管是班里小考,还是班级抽考,他都是第一名,并且总分成绩总是遥遥领先第二名。

    高一期中考试时,老师出的考试题偏难了些,考试结果刘华的总分竟然比第二名多出了六十多分,为此全校师生震惊不已。

    刘华的班主任李江义和其他任课老师以及张校长开始对他的学习密切关注起来。高一期末考试,不负众望,刘华又是以总分压倒性的成绩高出第二名35分。

    刘华不光成了全年级的名人,而且成了全校的名人,不管他出现在校园的任何地方,都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由于刘华学习成绩突出,德智体全面发展,高中伊始就当了班长,然后入团,升入高二就担任了学校的团支部副书记,团支书由学校的老师担任。

    刘华的篮球打的尤其好,每天晚饭后、夜自习前,都是他打篮球的固定时间。每到此时,篮球场外不知道有多少个女生,崇拜爱慕的眼神紧紧追随着球场中那个将近一米八零的高个子男生。

    为此,校一中的篮球场成了躁动期高中男孩子们炫技、个人标榜的最佳所在。

    一天,刘华拿着大瓷碗去食堂打饭,迎面走过来一个高个子女生,刘华不在意的瞟了一眼,心脏竟然扑通扑通急跳了二下,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个气质独特的女生。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两个麻花短辫,晶莹如玉的皮肤,柳叶眉,丹凤眼,红润的嘴唇就像被花瓣染过一样。

    他不敢多看,赶紧若无其事的目视前方,从女孩身边走了过去。

    突然,他的肩膀上搭上了一条胳膊,被女孩勾了魂的刘华被吓了一大跳。

    “刘华,怎么样?漂亮吧?”秦大力搂着刘华的肩膀问道。

    “什么漂亮吧?”刘华故意装糊涂的问道。

    “就是刚才走你对面的那个学妹李汀呀?”秦大力兴致勃勃地说道。

    “抱歉,没注意!”刘华心虚地说道。

    “书呆子!”秦大力有些扫兴地说道。

    “她很漂亮吗?你怎么认识她?”刘华故作不在意地问道。他想打听一下有关李汀的信息。

    “你问问咱们班里的男生,哪一个不认识李汀?自从高一新生入校那天,这个李汀就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就是因为她太漂亮了!真是走到哪里哪里亮!看一眼她,心情都觉得被阳光雨露沐浴过一样舒坦!”秦大力夸张的张开自己的胳膊,微闭着一双眼睛,一副享受到极致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秦大力的样子让刘华觉得好笑。

    “一点都不夸张,下一次再遇到她,我指给你看,保准你看过后,七魂丢失六魂!”

    “那不是一魂没丢吗?好啊!秦大力,你敢耍笑我,看我不揍你!”刘华一巴掌拍在秦大力的后背上,秦大力借机哈哈大笑着跑到了打饭的窗口。

013 燥动的心

    从此,刘华利用去食堂打饭的机会,经常“巧遇”李汀,只是眼睛从没有敢在李汀的身上停留过,因为他每次远远的看到李汀,就紧张心慌得要命!他想了不知道多少种搭话的借口和理由,可鼓足的勇气都在最后一秒被拔了气门芯!最终目不斜视、一手冷汗的与李汀“擦肩而过”。

    以前刘华打完篮球,擦洗过身子后就直接去教室,开始雷打不动的二个半小时夜自习。可最近这些天的晚自习刘华却没在教室,他被秦大力拖进了学校的大礼堂,因为里面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

    很多老师都在礼堂里面看电视,李汀几乎每晚都会在里面看一会儿电视,而她的周围从来都是围着很多高一、高二的同学。

    秦大力也不知道是猜到了刘华的心思?反正每次都是拖着刘华挤到李汀的身后看电视。

    中央电视台每晚八点都会准时播放美国的科幻连续剧《大西洋底来的人》。

    看电视的同学谁也不想被挤到后面去,特别是男生,更不想被挤得离开李汀的周围,可一看到是刘华,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纷纷给刘华和秦大力让开位置。

    秦大力每次都是边看边叽叽咕咕的评论着电视中的内容,引来一些同学不满的眼光,弄得刘华很尴尬。

    不管秦大力如何搞怪,李汀始终没有回过头,每次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一眼。

    刘华的心中有些塌气,去了几次礼堂后便不再去了。

    今天打饭没有路遇李汀,刘华的心中有些失落,到了打篮球的时间,刘华有点魂不守舍,眼睛不自觉的一直瞟向场外站着的女生,他在寻找李汀的影子。

    “刘华是在看我吗?”此时,站在场外的女生都希望刘华是在看自己。

    女生们立刻把自认为最美最好的姿态展现了出来,都想引起刘华的注意,不过大家都很矜持和含蓄,表现的不动声色,因为怕被旁边的同学看出来,那就太丢人了,背后肯定会被人骂成流氓的,虽然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刘华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由于注意力不集中,连失二球,被看球的男同学们一阵呼哨起哄。

    刘华这才从新打起精神,很快恢复了常态,但还是会时不时地向女生们站得地方看一眼。

    女生们今天的情绪却是极为的高涨,她们一个个眼神明亮,开始对球场上的男生们品头论足。

    下夜自习回到宿舍,刘华躺在床上,第一次认真地听秦大力他们“播报”校园新闻,以前听他们议论这个女同学喜欢上谁了,谁给哪个女生塞小纸条了,他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们知道吗?李汀今天搬到她的班主任牛淑琴的宿舍了。”王光明首先播报新闻。

    “她一个学生怎么能跟老师住在一起?她家是不是有什么背景?”秦大力问道。

    “不清楚,不过看她长得那么美,衣服料子虽然普通,但样式和别的女同学不一样,剪裁得体好看,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王光明回答道。

    “你看的可真仔细,怎么有点意思?”秦大力故作兴趣地问王光明,眼睛却瞟向刘华。

    “人家知道我是哪根葱呀!”王光明笑道。

    “咱们年级那几个长得也不错的女孩,就是缺少李汀那种鹤立鸡群的气质!”张立军接口道。

    “你这货,会不会说话?谁是鸡?”秦大力不乐意了,他最近正对段玲燕有点意思,决不允许任何人说不利于段玲燕的话。

    “哟,对不起了!把未来的嫂子给忘了,打嘴!”张立军一本正经地做出忏悔状。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又到了刘华打球的时间,篮球场东边就是老师们的宿舍,他已经打听过哪个是牛老师的宿舍。

    他的眼睛看向牛老师的宿舍房门,看见房门没有关,里面似乎有天蓝色格子的人影晃动。

    刘华今天吃饭的时候,可是特意看了,李汀今天穿得就是一件天蓝格子的衬衣。

    刘华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在场上就像脱缰的战马一样,尽情的驰骋着,潇洒的过球技术让人眼花缭乱,让对方防不胜防。他带着球在场上不停地奔跑,时快时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刘华,加油!”很多男同学都在给刘华呐喊。

    刘华一个跳跃,在空中如踩实地,身子一挺,右手调整好出手的角度和高度,放出合适的力量,双手一推,篮球便离开指尖,带着他的希望朝着篮网飞去。

    “砰!”篮球磕在了篮筐与篮板的交界处,然后弹在篮筐上,顺着网窝扎了进去。

    “三分球!”

    “漂亮!”

    “刘华,太牛了!”

    “这姿势太帅了!”

    欢呼声、呼哨声、鼓掌声在篮球场的四周闹翻了天,就连矜持的女同学们都忍不住喊了起来。

    刘华第一时间看向牛老师的房门,却猛然看见李汀站在场边正在给他鼓掌,虽然没有像别的女同学那样大喊大叫,但那嘴角上翘的梨涡,飞扬的柳叶眉,笑意弯弯的丹凤眼都代表了她此刻的心情。

    刘华的心突突突地狂跳起来,精神振奋,再次和同学们混战在了一起。

    刘华玩疯了,累得像条死狗,但心情却是无比的快乐。

    学校因为没地方洗澡,所以每天打完篮球,刘华都会端着个搪瓷盆去到伙房边上的洗碗池子接水擦身。

    “刘华同学,你今天可是超常发挥啊!太厉害了!把李汀都从房间里勾出来了,我见她一直在给你鼓掌喊加油。”秦大力边擦着身子便说道。

    “光顾着打球,没注意!”刘华低头搓着毛巾,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道。

    “你就装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今天打得这么疯狂,就是因为李汀站在场边看球。”秦大力把脸往刘华跟前凑了凑,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

    刘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表情严肃地看着秦大力说道:“秦大力,少胡说八道,这话要是传到班主任耳朵里,看我不揍死你!”

    “我傻呀?!你可是咱们年级的学习标兵、大家的榜样,我这话要是说出去,学校还不得开除我呀!”秦大力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

    “知道就好,嘴上安个把门的。”刘华瞪了秦大力一眼叮嘱道。

    不过秦大力的话提醒了刘华,学校可是有明文规定的,不允许学生之间谈恋爱,一旦发现,开除学籍。

    “以后自己的行为还是收敛点,别被那些爱嚼舌根的学生看出端倪,在学校里瞎传,会害了李汀的。”刘华暗暗对自己说道。

014 尿床

    刘华和秦大力的床是并在一起的,两个人睡觉都不老实,经常蹬掉被子,平时不是刘华挤了秦大力,就是秦大力挤了刘华。

    这天夜里刘华失眠了,在床上翻腾了很长时间才睡着。睡梦中,他梦到自己带着李汀回到了大雨村,外爷和外婆笑的合不拢嘴,小妗还做了二大碗的鸡蛋汤面条,放了好几滴香油,把他香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一脸幸福的看着李汀,李汀则是羞涩的红着脸,文雅的小口小口吸溜着面条。忽然,面前艳如桃李的面孔变成了眼角挂着眼屎的黑黢黢的一张脸。

    他定睛一看,怎么是村里的大黄牙李桂荣?她正端着鸡蛋汤面条在吃着,还抬头冲他一笑,那满嘴的黄牙把他吓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李汀不见了!他急吼吼的跑出了院门,他要去追李汀,他向村外跑去。

    可能是因为跑的太快颠的,他忽然有些尿急,只好跑到路边的荆藤丛中,掏出jj对着荆藤扑棱就尿了起来。

    明明被尿憋得难受,却怎么也尿不出来,他换了几个荆藤扑棱,还是没有尿出来。

    他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李汀,只想着赶紧找个地方尿尿。

    他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然后就往自家的自留地里跑去,到了自留地里,对着已经秀了穗的玉米地尿了起来。可还是尿不出来,他有些心慌,心里那个急呀!最后一使劲,终于尿了出来!他尿了好多好多,心里说不出得畅快,别提多舒服了。

    “舒服!”梦中的刘华嘴里咕哝道。

    一晚上的胡梦颠倒让刘华比往日晚醒了一个多小时,他第一次没有按照多年养成的生物钟准时醒来,也就错过了每天凌晨五点半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打太极拳的时间。

    刘华是被秦大力推醒的,“刘华!刘华!”

    “怎么了!”刘华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脑子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快别睡了!”秦大力白着一张脸晃着刘华的肩膀。

    “怎么了?你病了?”刘华感觉秦大力的脸色不对。

    “今天早自习我不去了,你帮我给李老师请个假,就说我病了。”秦大力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啊!你病了?要不要紧?”刘华说着伸手摸向秦大力的额头。

    秦大力一把打掉了刘华的手,“没事,你只需帮我请个假就行。”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清楚,我不给你请假。”刘华感觉秦大力像是有事瞒着自己。

    李江义对早自习很重视,常说:“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所以每天早上他都会坐在讲堂上,和学生们一起上早自习。

    秦大力难为情的吭哧瘪肚了半天,把嘴凑到刘华的耳边想说悄悄话。

    “嘴臭,离远点!”刘华没好气地说道。

    秦大力慌忙摆摆手,四下里看了一下同学们,发现大家还在睡着,就对刘华比了一下手势,意思是必须悄悄地说。

    刘华只好用手指了指耳朵,“说快点,我怕痒!”

    秦大力把嘴巴凑了过来,呼出的热气喷到刘华的脸上,刘华的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班里咱俩个关系最好,我可是拿你当兄弟的,我给你说件事,你可不许出卖我,这事还必须得你帮我打掩护,否则我秦大力的名字真要在源水一中千古流芳了!”

    “什么事,说吧!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刘华感觉秦大力说的事似乎很严重,便强忍着受虐的心理,再次把耳朵贡献了出来。

    秦大力并没有把脸靠过来,他涨红着脸看着刘华,有些难以启齿。

    他像个偷东西的贼一样,先向四下里观察了一番,见大家确实都还在熟睡中,便慢慢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一个超大的世界地图出现在刘华的眼中。

    秦大力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尿这么多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身下不舒服把我溻醒了,这要是被同学们知道了,我可就没脸在一中待了,还不被他们笑话一辈子!你无论如何都得帮帮我!”说到最后,秦大力一脸的可怜相,恨不得起身给刘华跪下。

    刘华看到秦大力身下的世界地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就在这时,他的脑子一个灵光,心里随即咯噔一下,他想到了自己做的梦,想到了自己在梦中急的尿不出来,最后尿在自家自留地里的那泡尿。

    刘华瞬间收住了笑容,脸一下子红成了猪肝,口吃地说道:“秦、秦大力,别、别急,我帮你。”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谢谢好兄弟!”秦大力感激零涕。

    刘华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这样,我现在去打盆水,然后我来喊你起床,你一不小心打翻我的盆,我把水趁势浇到你的床上,这事就糊弄过去了。”刘华快速地悄声说道。

    “高!”秦大力佩服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刘华一个不浪鼓翻身下了地,心虚的端着脸盆就往外跑去。

    刘华快速地打了一盆水回到宿舍,端到秦大力那边的床边,喊道:“秦大力,快,起床了!”

    “哎呀,你喊什么,让人再睡一会儿!”秦大力故作睡不醒的样子,一挥胳膊打到了刘华手中的脸盆,刘华手中的盆一歪,一盆水全都浇在了秦大力的被子上,脸盆“咣当”掉到了地上,宿舍里的人全都惊醒了。

    “刘华,你在干什么?”

    “哎呀,秦大力的被子全湿了!”

    “刘华,你、你怎么把水全倒我被子上了?”秦大力掀开被子,一下子跳到地上冲刘华喊道。

    “对不起,秦大力,我没想到你的手打到了盆,我一失手,真不是故意的!”刘华一脸自责地慌忙给秦大力道歉。

    “算了,大力,你就别怪刘华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王光明赶紧和稀泥。

    “今天天气不错,兴许到下午就晒干了!”张立军也赶紧打圆场。

    “大力,别着急,我现在去跟李老师请假,然后回来帮你把铺盖拾掇一下。”刘华说完放下脸盆就向宿舍外跑去。

015 荆藤花园

    这件糗事刘华实在没有勇气跟秦大力说明,好在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明就里的秦大力对刘华自是感激不尽,觉得刘华挺仗义,够哥们。

    秦大力从此唯刘华为老大,鞍前马后,俨然成了刘华的铁杆兄弟。

    尿床的事件发生后,刘华也在心里做了自我检讨,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思想产生了歧途,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造成的,后果很严重!自己人生的理想还没有实现,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想入非非!何况现在正是自己人生最关键的阶段,怎么允许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想明白后,刘华只要远远地看见李汀的影子,便扭头离去,连最喜欢的篮球都很少打了,为了避免在吃饭的时候遇到李汀,他便让秦大力帮自己打饭,坐在教室里边看书边吃饭。

    刘华的无奈之举却被学校当成了学习的典范,在全校的师生大会上点名表扬。张校长号召全校学生向刘华同学学习,学习他废寝忘食、勤奋刻苦的学习精神。

    刘华的心里除了尴尬就是苦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要在教室里吃饭的原因。

    他的第一次怦然心动,还没有开始发芽就被他深埋在了心田,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结束了。

    二年的高中生涯很快便结束了,1980年的夏天,十七岁的刘华不负众望,考上了清华大学化工系,成为全省的高考状元。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外爷和外婆喜极而泣,小舅小妗高兴的合不拢嘴,然后就拿刘华做榜样,训斥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的陈天亮。

    源水县出了一个高考状元,而且还是全省的高考状元,此事一下惊动了整个源水县城,自然也惊动了县委、县政府的领导。

    刘元庆、陈淑萍引路,县委孙书记亲自带着教委的领导和一中的张校长来到大雨村上门慰问,鼓励刘华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为国家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出贡献。

    因为有记者跟随,所以孙书记和一帮领导们还和刘华以及外爷、外婆、陈保平、陈保红、刘元庆、沈淑萍集体合了个影,背景就是外爷、外婆、刘华所住的东上房一座长着很多瓦星星的土坯瓦房。

    刘华向孙书记要求照个全家照,孙书记批准。刘华告诉记者,他想自己选一个背景,记者同意了。

    陈东生的家是村东第一家,东墙外面和屋后都长着一丛丛开着黄白色小花的绿色荆藤,使得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有点苦味的荆藤花特有的香味。

    刘华领着记者来到了院外的东面,记者一下子就被这里修剪整齐、造型美观的荆藤篱笆墙吸引了。

    刘华推开爬满了荆藤花的篱笆门,带着记者走了进去。记者一脚踏进荆藤院内,眼睛瞬间瞪大了。

    “太美了!这些都是你编的吗?”记者疾步上前,不敢相信的用手托着一个巴掌长的蜻蜓,惊奇地向刘华问道。

    “嗯!上四年级时是在开山庄小学,放麦假那一天,正赶上开山庄集会,看到有个人用细薄的竹篾编着各种的虫鸟和小动物在卖,有一只小兔子编的特别的活灵活现,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可我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所以我就站在他的边上看了一天,记住了他编的每一个东西的程序步骤。

    我发现他编东西的基本手法其实都是一样的,只需要记住一些动物特征把它突出出来就行了。

    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的荆藤,便忽发奇想,因我从小就跟着外爷编筐编篮子,所以我就想着用荆藤代替竹篾试试。

    村里家家户户的后墙到地头之间长得都是这种野荆藤扑棱,前砍后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此有太多的藤条供我消耗。

    这里原本是大片的野荆藤扑棱,所以我就试着在这里动手编织第一个小动物,一只小兔子,就这样想法越来越多,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后来我就开始修剪这些野扑棱,按照自己的想象给它们造型,日积月累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小花园。”刘华轻描淡写地说着。

    “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荆藤文化的形象工程!”记者震惊了,这得需要多高的智商才能如此融会贯通?!

    这个小花园中,各种花虫鱼鸟、小动物不下上百种,而且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最难以让人相信的是,刘华还用藤条编出了相应的陪衬!

    记者看着眼前的蜻蜓,它是用最长的那根藤条编的,是刘华把藤条劈成一根根细薄的藤篾编成的,蜻蜓的身下是另外一根带花的藤条编的荷花,整朵荷花是由黄白色的荆花组成,微风吹来,柔软的藤枝带动着蜻蜓与荷花在风中摇摆着,那种浑然天成的神形深深打动了记者的心,令他为之动容、震惊不已!

    记者已经陶醉在这片令他神魂颠倒的荆藤花园中,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他快速的按动着快门,咔嚓咔嚓连续拍摄着。

    刘华把外爷、外婆、大舅的一家、小舅的一家,自己的一家、全都请到了自己的小花园。

    记者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连忙给刘华的全家照了张全家福。这是外爷和外婆盼望已久的一张全家福,老两口兴奋地合不拢嘴。

    记者今天也是开心,所以给刘华的家人照了很多合影,其中还有刘华和陈凌蓉、陈天明、陈天亮、刘洋几个人的合影。

    随后出来的孙书记和其他领导以及张校长,全都被荆藤花园的美景惊呆了!他们全部跑进了有可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荆藤花园,连声惊叹、赞不绝口!

    由此,孙书记萌发了在源水县建立一个荆花公园的构想!源水县的山区最不缺的就是漫山遍野、田间地头的绿色荆藤。

    “这么漂亮的小花园,你不在家的时候,难道没有小孩子来破坏?”孙书记问出了一件不可思议的问题。

    “不会,我平时经常给孩子们编东西,村里差不多大的孩子还会帮我维护,防止其他更小的孩子淘气破坏。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我每年也都会在荆藤花开最美的时候向村民们开放一天,所以平时村里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婶都会帮我照看的。”刘华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好小伙子!人才呀!”孙书记由衷地拍了拍刘华的肩头说道。

    闻讯而来的大队支书,领着大雨村的村民敲锣打鼓,在陈东生家外面的大街上放着“二踢脚”,“咚!啪!”,比过年都热闹。

    陈东生一家也为此在全村人面前大涨了一次脸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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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540/ 第一时间欣赏荆藤芳华最新章节! 作者:东歌li所写的《荆藤芳华》为转载作品,荆藤芳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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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位荆藤般坚韧的少年;一段青春激荡的岁月,一群追逐理想的热血青年,人生......荆藤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荆藤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荆藤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