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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枭雄全文阅读

作者:一包黄果树     五代枭雄txt下载     五代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代枭雄全文阅读

第一章 梅雨时节

    梅雨季节,暴雨如注,江水浑浊,靠近太湖边上的渔村都遭了灾,房屋倒塌,百姓纷纷迁往高处避难。

    已是黄昏,篝火升起,几名身上**的汉子围成一圈,正在忙碌着,这鬼天气,行李是湿的,衣裳是湿的,身上是湿的,就连这肺里,也感到一股湿气,有种发霉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火石敲了半响,方才打出火来,可是柴薪同样是湿的,好不容易点燃了火绒,火苗细细的,弱不禁风仿佛随时都会夭折。

    终于起火了,带着浓浓的烟雾,呛得人直咳嗽。但总算有了御寒之物,随着火苗越来越大,汉子们都感到了暖意。

    “这些柴薪,给他送过去。”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说道。

    一个看起来年约十五岁的少年皱着眉头,道:“给那个混蛋送柴薪?我们都不够用!我不送!”说着,头一扭,一副倔强的模样。

    二十多岁的汉子叹了一口气,道:“唉,虽然我也看不惯他。但那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人临死前,送了我这么多银两,总要好好照顾他,等他人来接走他。更何况他如今昏迷不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福泽。”

    少年冷哼了几声,又瞧了瞧先生手中的木棍,终究是叹息一声,取了燃着的柴火,走了十几步,在一间帐篷外停下,语气很是不爽:“二姐,他醒了吗?”

    帐篷内传来一个声音,道:“是三弟吗?进来吧。”顿了一顿,又道:“他还没有醒。”

    少年应着,走了进去,帐篷内,褥子铺在木板上,一个男子正躺在上面,脸色铁青,嘴唇乌紫,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心还在跳,便是一个死人。

    “唉,这场暴雨,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被换做二姐的女子名叫张绮栎,年方十六,肤色有些黝黑,是家中老二。二十多岁的汉子是她的大哥,名叫张祁年,张绮栎是老二。这个少年是三弟,看起来有十五六岁,实际上才十三岁,还没有起正名,只有小名叫做二狗子,农人迷信,说贱名好养。至于张绮栎的父母,在数年前,就已经病死,姐弟俩全靠大哥张祁年拉扯长大。

    二狗子放下炉子,偷偷瞄了一眼躺着的男子,偷偷添了几根带着湿气的木材,顿时帐篷内外,浓烟滚滚,呛得张绮栎扯着喉咙直嚷嚷:“二狗子,你这浑球,是要呛死老娘不成?”

    二狗子站起来想要逃,却被一把揪住耳朵,挣脱不得,只得道:“二姐,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

    “错了还不把炉子拿出去,你要呛死杨先生不成?”张绮栎说着,松开了手。

    这时,两人都没有发现,躺在木板的杨先生手指动了动。

    二狗子嘟囔着将炉子拿出去,在他心目中,这个男子,虽然认识几个字,但花天酒地,家都败得差不多了。而他总是花言巧语,逗得二姐哈哈直笑,实在是太坏了,哪里称得上什么先生?

    二狗子腹诽了半响,磨磨蹭蹭,心想冷死你!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炉子送了进去。有了火源,帐篷内暖和了起来。二狗子在张绮栎身后探头探脑,道:“二姐,你说他怎么还不醒,是不是死了?”他的心底巴不得姓杨的死了,免的误了二姐的清白。

    张绮栎微微叹息一声,她也看不出来。

    张绮栎祖上是医师,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前朝皇室衰落之后,天下藩镇并立,牙将桀骜不驯,今日不是我杀你,明日便是你杀我。天下大乱久矣,男女之防不是洪水猛兽,哪有那么的值得顾忌的东西。

    杨先生名唤杨琏,据说祖籍关中人,关中战乱,这才逃到了南方,不想路上被打劫,钱财全被抢走,额头上也被砍了一刀,若不是家中老奴相救,差一点命丧黄泉。如今虽说伤疤好了,仍然显得十分恐怖。

    在张绮栎的心中,杨琏是个奇怪的人,他会时不时喝得大醉,嘴里嘟囔着,在大街上不知道大骂着什么;也会在村子乱转,与大姑娘小媳妇说着让人心跳的笑话,但却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偶尔,他站在家中的院子里,朗读着听不懂的诗词,一副学问很深的样子。

    当然了,最吸引张绮栎的,是杨琏的心善,虽然他行动无状,让人捉摸不透,但在村民需要帮忙的时候,他总是一掷千金。她是知道的,杨琏家中一个老奴——同样神秘莫测的老奴,曾经不止一次劝过杨琏,但杨琏依旧我行我素,村民有困难,总是掏出钱来,替人解忧。

    多次的仗义疏财,加上杨琏爱赌爱喝,自己又不务正业,终于没有了钱。两个月前,神秘的老奴病死,临死前,他委托张祁年一家,照顾杨琏三个月,三个月内,会有人来接走杨琏。

    老奴临死前,偷偷给了张祁年十两银子,因此,张祁年一家才会在这次的逃难中,带着杨琏。不得不说,老奴的眼光非常毒辣,张祁年虽然贪钱,但非常守信用。逃难路上,张祁年一直带着杨琏,不离不弃。

    听见二狗子问,张绮栎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啊,只得让二狗子出去,看看吃的做好了没有。吃的东西倒是很简单,靠近太湖,自然不缺鱼,就用晒干的鱼,与碎米一起熬了,撒上粗盐,这一顿就算有了着落。

    张绮栎将火烧旺了,湿气逐渐退了,打来一盆水,放在炉子上烧着,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水便热了。张绮栎取了帕子,放在温水里细细搓干净,又拧干了,替杨琏擦着脸和手掌。

    杨琏很热,脸上全是汗水,刚刚擦净,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张绮栎伸手一摸,杨琏额头有些烫。

    “原来是发烧了。”张绮栎忙放下帕子,拿起一边的药箱,取了药,合着水,喂杨琏吃了。

    发烧最惧盖得严严实实,衣裳也要宽大点好。张绮栎看了看外面,二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张绮栎犹豫了片刻,红着脸上前,替杨琏宽衣解带,以免他热着。

    杨琏身着儒衫,腰间束着长带,许是走路急了,拉紧了,变得十分难解,张绮栎解了半天,始终没有解开。左右看看无人,只得上前,跪在杨琏腰间,低下头,双手捏着腰带,看是那里打结,所以解不开?

    躺在软榻上的杨琏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明明是晴朗的天,忽然就下起了雨,还是暴雨,风刮起来,呼呼的疼,令他措手不及,整个人被浇成了落汤鸡。

    匆忙间,杨琏一脚踩空,落入坑中,就此昏迷了过去。如今过了多久?杨琏不自觉抬起头,却发现一个打扮奇特的人跪在胯间,在捣腾着什么,让他大吃一惊。

    “我靠,死基佬,滚开!”杨琏大喝一声,倒也声如洪钟。

    张绮栎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扔掉腰带,神情惊慌地看着杨琏,等看见他醒了,惊讶地道:“啊,你、你醒了?”

    杨琏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眼前这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虽然皮肤黝黑,但也不失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身上这打扮,看起来十分奇怪。

    少女身着襦裙,头上插着一根木簪子,把乌黑亮丽的头发盘在了一起,双眉淡淡的画了,整个脸上几乎不施粉黛,偶尔有一两颗青春痘,为少女增添了青春魅力。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杨琏问道。他落入深坑,就此昏迷不醒,但这里是在帐篷内,让他十分奇怪。当然更让他奇怪的是少女的衣着,难道是cos?可是看起来不是很专业啊,衣服如此旧,还打着补丁。没钱玩什么cos?专业一点好吗!

    张绮栎黑漆漆的大眼睛闪乎了几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道:“杨先生,你莫不是被烧坏了脑子?”

    少女冰凉的手摸着杨琏的额头,还是很热,难道真是烧坏了脑子?

    “二姐!”二狗子奔了过来,刚才他听见二姐的尖叫声,刚进帐篷,就见杨琏正伸出手,抓住了二姐的手,腰带居然松开了。看见二姐一副惊慌的模样,二狗子顿时火冒三丈,冲了上去,一拳打在杨琏的后脑勺上。

    “砰!”杨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张绮栎一把推开二狗子,上前扶起杨琏,这才发现他被敲晕了。

    “还不把杨先生搬上去!”张绮栎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二狗子一眼。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杨琏搬上软榻,张绮栎累出一身大汗,伸手擦了擦俏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弟弟,道:“杨先生要是有什么事,我和你没完。”

    二狗子一脸郁闷,抿着嘴,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出去。

    杨琏被打晕过去,看似平静,脑海中却有无数碎片蜂拥而来,那是原本这具身躯的记忆,出现在杨琏的脑海中,是如此的清晰。回忆占据了杨琏的脑海,他差一点以为,自己就是这人。

    可是,分明拥有后世记忆的他,却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身躯的主人。原来,灵魂夺舍居然是真的,而他这一穿,居然穿越了千年,成为了千年前的与他同名同姓之人。

    头很疼,不仅仅是被那一拳打晕,更是因为蜂拥而来的记忆,令杨琏十分震惊,原来,这个看似平常的纨绔公子,身份竟然如此的特殊,有着十分复杂的背景,让杨琏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第二章 鸿鹄之志

    无数的记忆仿佛电影回放,儿时无忧无虑的玩耍;稍大一点时是父亲那张充满了忧虑的脸;再大一些,是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那些人表面上对父亲十分恭敬,暗地里却充满了鄙夷,身份高贵又能如何?哪怕你是一个帝王又能如何?终究是傀儡罢了,最后不过是刀下鱼肉,任人宰割?!

    那个时候的杨琏,身份一点都不低,他是皇帝的长子,更被立为太子,日后南吴皇帝驾崩,他就是帝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是,在握有实权的徐知诰(李昪)面前,早晚等死而已。

    终于,父亲离奇的死亡,毫无疑问,是被徐知诰所杀。杨琏曾经天真地以为,他能逃过一劫。虎毒不食子啊,毕竟徐知诰将女儿嫁给了自己,难道他就宁愿女儿伤心,要将这女婿杀掉?

    但是杨琏还是算错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女婿算什么?在天下大业前,都是浮云罢了。在船上,他被毒鸠。当时的他打翻了案几,拼命跳下河。

    无数个人也纷纷跳下了河,为了就是要寻找杨琏的踪迹,逃命途中,一户渔人得知他的身份,感谢杨氏曾经的恩德,拼死保护了他,看着渔人身死,杨琏差一点暴露,但最终,他躲在茅坑里,没有出来,终于逃过了一劫。

    记忆是如此的不堪,来自后世的灵魂,发现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原来有着如此不堪的一幕,实打实的国破家亡,而他的经历,充满了耻辱!

    随后的他,一路被追杀,幸亏有忠于南吴皇室的一名高手,拼死护卫,并设计让人误以为杨琏已死,暂时让杀手停止了追击。随后,老者将他带到吴越国的地盘。两人一主一仆,就在这渔村暂住下来,一住就是两年。

    在这两年的时间,原本的杨琏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性格变得十分怪异,他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爱慕女色却洁身自好;仗义疏财却因爱赌滥喝被不少村民鄙夷。

    这,是一个复杂的人,不仅许多人无法接受,就连如今的杨琏也一时无法接受。但一言而之,杨琏在渔村里,大多数的人会接受他的钱财,却瞧不起他的纨绔行为,只有极少一部分的人,念着杨琏的好,才会不戴有色眼镜看人,比如说张绮栎,每次看见杨琏,总是笑眯眯的,即使被大哥张祁年训斥,也总是不改,依旧我行我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纷沓而来的记忆终于重组,杨琏脑海嗡嗡直响,若不是他昏迷不醒,恐怕要被痛醒几次。在身躯主人的记忆深处,有着浓浓的怨气,正是家破人亡的哀愁,让他的性格变得十分怪异。他玩世不恭,嬉笑怒骂,希望用这种办法,来将心中的哀愁冲淡。因为他知道,复国无望,报仇无望,所以他自暴自弃。然而,来自后世的灵魂,却发现,在前些日子看的电视里,知道徐知诰夺了帝位之后,杨家人被关在海陵,为了生存,一家人**,令吴人哀叹。

    后来后周柴荣攻打南唐之前,南唐皇帝李璟得到消息,将杨氏一门全部斩杀。杨行密怎会知道,当年他救下来并改名叫徐知诰的小男孩,日后夺取了吴国的花花江山。他的儿子李璟则是更进一步,杀掉了恩人的一家,不管男女老幼,最终灭掉了杨行密的根。九泉之下的杨行密,恐怕会死不瞑目吧。

    当杨琏的脑海平静下来,他终于理清所处时代。这个身躯虽然没有变化,但他的灵魂、性格,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是那个借酒浇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杨琏,而是一个充满了斗志,决定在这个乱世,改变自己命运的杨琏。

    盛极一时的大唐终究在内忧外患下累垮,随后,便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五代十国!杨琏虽然不熟悉历史,但有了身躯本身的记忆,对如今的状况有了一定了解。

    如今中原王朝是后晋,号开运三年。杨琏所处的地方,位于太湖边上的姑苏,属于吴越国,是与南唐国交界的一个小渔村。吴越国由于国力较小,一向奉中原王朝为主,因此年号也是开运。

    开运三年的姑苏,梅雨季节,暴雨来袭,河水上涨,无数灾民逃难。时有太湖水贼趁火打劫,百姓苦不堪言。

    杨琏在逃跑路上,摔落马下,就此昏迷过去。张祁年一家将其救起。

    但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杨琏已经不是原本的杨琏。再次醒过来,杨琏已经彻底清醒,尚未睁开眼睛,耳边已经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此外还有雨水滴答的声音。

    身体还有些软,许是高烧之后,身体虚弱所致。杨琏蠕动嘴唇,轻轻道了一声:“水!”

    均匀的呼吸声戈然而止,睡着的美丽少女醒来,瞧见杨琏嘴唇蠕动,靠近他,伸手一摸额头,高烧已经退了,当即露出笑容,很是喜悦。

    杨琏睁开眼睛,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里充满了柔情。承袭了身躯的记忆,对于为数不多对“杨琏”好的人,杨琏自然会露出笑容。

    此时的杨琏已经想明白,身处乱世,决不能任人宰割,昏迷前的经历不就说明了这一切吗?如今的他,虽然不是原本的人,但这张脸,还是那人,恐怕会引出无数的风雨!

    而一向强势的杨琏,来到这个世界,他的选择,必然是不甘于平庸的一生!

    杨琏眸子清亮,充满柔情的眼睛看着张绮栎,令张绮栎脸色一红,忙匆匆走了出去,片刻之后,端来热水,打湿了帕子,要替杨琏擦脸。

    杨琏那里习惯,伸手去拿帕子,却不小心碰着张绮栎的柔荑,顿时觉得无比柔软。张绮栎手一缩,又将帕子递给杨琏,匆匆走了出去。

    杨琏擦了擦脸,又将帕子放在温水里细细地搓着,想着心事。他对五代历史不甚了解,只知道大体脉络。

    如今中原是后晋,那么不久之后便会被后汉代替,然后便是后周。而南方基本变化不大,虽说南唐趁着闽国、楚国内乱,夺得了不少土地,但随后就又失去。

    后周柴荣一代英主,可惜早逝,给了赵匡胤机会,北宋统一中原、南方,与辽国对峙,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只是中学学的那些历史,早被丢掉爪洼国去了,有的事情,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以他的知识,加上这具身躯的原本记忆,算算年代,柴荣、赵匡胤正是青年,估计刚及弱冠。至于那位被赵光义带了帽子的李煜,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想到这里,杨琏有些兴奋起来。读书时代的杨琏,是个好战分子,不好好读书,专门与人殴斗。母亲疼他,劝说无效,最后只得送他去武打学校,学了几年武术,结果杨琏如鱼得水,几次斗殴,差点将对手打死,家中赔了不少钱,令母亲头疼万分。

    一想到母亲,杨琏心中有些黯然,毕竟是家中独子,这一下不知道怎地穿越到了千年之前,母亲岂不是伤心欲绝?

    张绮栎端了米粥进来,见杨琏一脸郁郁,还以为他身体未好,柔声问道:“杨先生,是不是还疼?”

    杨琏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不疼。”顿了一顿,又道:“以后可不许再叫我先生,叫声杨大哥就好。”

    张绮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红霞点点飞,不由点点头,将木碗放在地上,道:“杨大哥,你昏迷了两天,先吃点东西吧。”

    “居然昏迷了两天?”杨琏不由一愣,心想这一睡,果然够长。不过总算融合了身躯主人的意识,也是值得的。

    “可不是,我都担心死了。”张绮栎说着,双手放在身前,一副紧张的模样。

    杨琏苦笑着摇摇头,心想怪不得浑身没有力气,原来是没有吃饭。放下帕子,端起木碗,呼啦呼啦吃着。

    张绮栎不由捂嘴而笑,双手托着香腮,静静地看着杨琏吃饭。

    杨琏吃了一碗米粥,肚子里有了一丝暖气,人也精神了许多,张绮栎见他吃的香甜,又端了一碗。

    杨琏这次吃的慢了许多,一边吃,一边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张绮栎板起指头算了算,道:“应该是丑时,也有可能是寅时。”

    这年头,没有手表,看时间大多看日头、星宿,此时正是夜晚,乌云密布,张绮栎只能是估算。

    杨琏点头,喝完了米粥,放下木碗,站起身来。

    “杨大哥,还有米粥,我再去盛。”张绮栎见杨琏吃完,忙站起身来。

    “吃饱了。”杨琏摆摆手,走出帐篷。暴雨虽然不下,但天气阴阴的,发霉的味道传来,让人格外难受。

    天空乌云密布,伸手几乎不见五指,杨琏环顾四周,地上还燃着篝火,寒意浓浓,杨琏走上前去,烤火。

    张绮栎一声不吭,跟在杨琏身后,也在篝火边坐下。见杨琏不说话,便在一旁念着,无非是担心这两日杨琏醒不过来。

    杨琏心中十分感动,莫名其妙来到千年前,他一个人都不认识。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便是这名少女,自然是印象很深,有着一种依恋。火光下,张绮栎的脸被映照的粉红,说不出的俏丽可人。杨琏一边听着,不时说着几句。

    杨琏两世为人,原本知识尚在,又融合了这具身躯的知识、语言,与张绮栎交流起来,丝毫不困难,不时不露声色恭维几句,比起原本杨琏的那些调戏之言,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让少女心花怒放,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脸颊也红了起来。

    聊了片刻,张绮栎终究没有休息好,不知不觉靠在杨琏肩头睡着。杨琏扶起她,安置在软榻上,自己则在帐篷外踱步思考。

    未来在哪里?如今的杨琏可谓孑然一身,不愿甘于平凡的他,将要如何去做?是去投效吴越国,还是南唐国?又或者是即将灭国的后晋?保护自己的高人,说三个月后会有人来接自己,那个人,又是谁?!有怎样的身份?

    杨琏想了半响,旋即又苦笑摇头。长江河水泛滥,太湖湖水暴涨,加上梅雨时节的暴雨,冲毁了渔村,百姓纷纷逃亡。如今尚且自顾不暇,那里管的了其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三章 人祸

    天色终于明亮了起来,说是明亮,天空还是有着厚厚的乌云,只是到了白天,视线总算能看清五十步以内的东西。

    渔民们都忙碌了起来,生火、煮米,方圆数十步内,变得人声鼎沸,忙碌起来。这群灾民约有五十人,精壮汉子约有十来人,余下的多是妇孺。

    也是幸亏渔民对湖潮极为敏感,及时撤退,这才损失不大,附近以种植水稻为主的村子,大多遭殃,财物损失暂且不说,人被大水卷走不少,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时,杨琏才见着了族长。张氏族长年约六旬,身体还算健壮,涨潮之时,被几名青壮救出,并无大碍。听闻杨琏醒来,颤巍巍来相见。

    适逢乱世,武夫当国。但南唐、吴越文化昌盛,在各国之中,首屈一指。渔民虽然地处吴越国境内,但却是苏州与常州交界之处,深受南唐影响。

    早些年时,南吴就与吴越国在常州、苏州一带争霸,苏州几度易手,最后落入吴越国手中。南唐取代南吴,曾经一度进兵苏州,意图夺取江南重镇,但自从中吴节度使钱元璙镇守苏州之后,苏州就为吴越牢牢控制。

    南唐、吴越两国知道谁也灭不了谁,因此偃旗息鼓,总的说来还算平静。不过去岁南唐国陈觉对闽国动兵,使得吴越国与南唐国关系陡然紧张起来。

    闽国若灭,吴越国便被南唐包围起来,因此吴越国出动水军支援闽国。苏州、常州是两国边境,因此两地也有增兵,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可谁又知道,一场大水,一场暴雨,弄得苏、常一带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湖水越涨越高,谁知道能到哪里?若不及时迁走,恐怕又要受灾。渔村的百姓,打算便是要去苏州,毕竟是吴越国的人嘛。族长如此一问,杨琏一时也找不到出路,便同意了族长的意见,跟随他们行动,先去苏州再做计较。同时,杨琏也是想看看,神秘老奴,为自己安排了什么人?

    篝火架了起来,铁锅架在木架上,很快,米粥飘香,渔民喝了米粥,便开始收拾行李,瓦罐、衣物、米粮、渔网等物都打包放在手推车上,趁着暴雨未来,转移到更高的地方。

    杨琏与张绮栎一家五口人走着,张绮栎大哥张祁年与杨琏同岁,肤色黝黑,打渔很有一套,虽然贪钱,却非常讲信用,一诺千金,正是他将落马的杨琏救了起来。

    张祁年家人不多,母亲在生下幼子二狗子不久病逝,父亲也在去岁病死。他自己倒是娶了一房媳妇,孩子已经三岁大了。

    杨琏走路还有些不稳,骑马不得,张祁年让二狗子扶着,二狗子虽然不愿意,但长兄如父,父亲的命令,他岂能不从,只得将心中的不满压下心头,扶着杨琏走路。张祁年推着沉重的小车,妻子抱着孩子,张绮栎拎着杂物,随着渔民朝着东边走去,先要渡过汹涌的小河,再折向南边,投奔姑苏城。

    又是一日的忙碌,走了一日,杨琏觉得双腿发软,张绮栎善解人意,烧了热水,让杨琏泡脚,这才舒服了许多。渔民们吃了饭,早早安睡,杨琏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体太弱,他需要锻炼,不然怎么在乱世里生存?想着想着,心中有了主意,人也困乏至极,沉沉睡着。

    “哈!”一大早,张绮栎就听见有人在帐篷外哼哼哈哈,她也不去理他,想来是二狗子那个混蛋又在作恶,这顽徒,精神倒是十足!

    烧了水,用木盆盛了,张绮栎端了送给杨琏洗漱,却发现杨琏不在帐篷内,大清早,去哪里了?张绮栎放下木盆,喊道:“杨大哥,杨大哥。”

    “我在这里!”远远地,传来杨琏的声音。

    张绮栎循着声音走去,却发现杨琏正在做着奇怪的动作,一会弯腰,一会后仰,晃来晃去的,不时哼出几声,原来哼哼哈哈的声音是他发出的。

    “杨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张绮栎奇怪地问道,从来没有见过杨大哥如此。

    “五禽戏。”杨琏一边练着,一边回答,这时已经快做完了。

    “身体还没好,不好好休息,瞎闹腾什么呢?”张绮栎嗔怪着。五禽戏她倒是知道,只是杨琏怎么会练?

    杨琏收了姿势,笑着解释,道:“这五禽戏,可是华佗所创,能强身健体,腾云驾雾。”却忘记张绮栎是医者后人,自然知道五禽戏。杨琏前世,就常常练五禽戏,这一世的身体虽然不算很差,但杨琏还不满意,他有大志,但在这乱世,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如果能恢复他穿越前的武力,当有一番作为。

    “有这么厉害?”张绮栎一愣,强身健体她信,腾云驾雾?那不是成了仙人,这呆子,又开始瞎说。

    “改天教你。”杨琏笑了笑,接过张绮栎递过来的帕子,擦净了脸上的汗水,又道:“谢谢。”

    张绮栎接过帕子,垫着脚尖,慢慢踱步回来,心中觉得奇怪,他好像变了许多,只是一时又想不出来是哪里变了。

    杨琏练完一套五禽戏,身体暖暖的,忽然,他发现从小腹升起一丝暖流,直达胸口。原本湿湿的心,仿佛烘干了一般,变得舒服起来,这是他以往不曾有过的经历。他不禁有些奇怪了,难道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有了特异功能?

    这时,渔民都起来了,三三两两地忙碌着,吃过早餐之后,就要南下。张绮栎端来米粥,杨琏就在小雨下,撒了点粗盐,吃了个碗底朝天。张绮栎收拾了东西,一行人正要出发。

    忽然,地面震动起来,先是轻微震动,很快瓦罐也开始晃动起来,越来越激烈,渔民都吃惊,这是怎么了?

    很快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口中叫着:“不好了,太湖水贼来了!”

    太湖水贼盘踞在太湖乌龟山,有百余人。这群太湖水贼时常打家劫舍,作恶多端,官府几度围剿,水贼仗着地理熟悉,在芦苇荡里与官府水军周旋,几次下来,官府损失不小。暗地里,百姓都说,这群太湖水贼,是南唐人假扮,但谁也不知道真相。

    此时,太湖水贼忽然杀出来,渔民无不惊恐万分,但身处乱世,男人们早就是铁打的神经,一点都不害怕。十几名汉子当即高声喊着,拿起了鱼叉、锄头,要与太湖水贼拼命。

    杨琏心中奇怪,太湖水贼出现的时间,太过于蹊跷,难道说,有人在操控这一切吗?

    数十名身强力壮的渔夫迎了上去,老幼妇孺丢弃了物品,躲进密林。张绮栎拉着杨琏,道:“杨大哥,快躲一躲!”

    杨琏身体刚好,知道去了也帮不了忙,与张绮栎、二狗子等渔民朝着密林走去。杨琏走了几步,天空忽然一声惊雷,炸得天地都要裂开了似的,耳朵隐隐生疼,脑子仿佛被重锤锤了一下。旋即,暴雨如注,浇注在这片天空,一群人尖叫着躲进密林。

    这时,密林外,太湖水贼已经杀奔而来,前面是几匹战马,冲击力极强。刷刷几刀,两名渔民便倒在地上,鲜血混合着雨水,染红了地面。

    “杀!”太湖水贼大声喊着,声音在雨中并不大,但有着浓浓的杀意。

    渔民举起锄头、鱼叉迎战,终究不是装备精良的太湖水贼的对手,又是数人被杀死。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只有半个时辰,五十多名太湖水贼如同杀神,将渔民杀的魂飞魄散。杨琏见势不妙,抓住张绮栎的小手,在密林里穿行。此时渔民四散逃走,太湖水贼人数虽然不少,终究给了杨琏逃命之机。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棵歪脖子树边上停下,杨琏气喘吁吁。他的手还死死地攥着张绮栎的手,少女的手都被捏红了。

    忙于逃命,两人与渔民都失散了,也不知道,在这场屠杀中,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这,就是乱世吗?杨琏不由握紧了拳头,想要活下去,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有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

    张绮栎毕竟是个少女,呜呜哭了起来。杨琏只得安慰着她,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发泄着心中的悲伤情绪。

    “绮栎,放心吧。大哥他们一定没事。”杨琏说道。

    张绮栎哭了半响,心情得到缓解,相信杨琏的她闻言点点头。

    杨琏拉起她的手,道:“走!”

    一路逃命,所有的东西都丢弃的差不多了,杨琏的身上还有十几个铜钱,张绮栎则是身无分文,两人此时最大的任务,是要活下来。走了半里路,杨侑忽然耳朵一动,拉着张绮栎躲在了树林后,伏在深深的草丛里,一动也不动。

    如今他的耳朵异常灵敏,听出身后有马蹄声,便十分警惕,他觉得很有可能是太湖水贼,先要躲一躲。

    很快,十几匹战马缓缓而来,杨琏仔细凝视着,忽然身边的张绮栎身子颤抖起来,他回头一看,见张绮栎张大了嘴,眼中带着愤怒,清亮的眸子里,泪水正在转圈。

    杨琏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捂住了张绮栎的嘴,死死地按住。张绮栎毕竟是个女子,一时反抗不得。当杨琏回头再看,只见一匹高大战马的尾巴上,挂着几颗熟悉的头颅。头颅上还挂着鲜血,眼睛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张绮栎几度想要冲起来,杨琏奋力按住了她,直到那十几名骑兵消失在视线,杨琏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敢放松手掌,又等了半响,这才松开了手,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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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命如狗

    “呜……大哥!”张绮栎哭了起来,某一个骑兵的马尾上,挂着她大哥的头颅。

    杨琏用尽了力气,疲惫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裳已经被打湿,冰冷冷地贴在身上,寒到了心里,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乡亲们报仇!”杨琏回过气,艰难地说道。

    张绮栎肩膀一抽一抽的,闻言回过头,挂满泪水的脸看着他:“真的?”

    “真的。”杨琏慢慢站起来,目光十分坚定,道:“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总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亲手砍下他们的头颅。”

    张绮栎并不害怕,反而坚定地点点头,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报仇!”

    两人就这样坐在地上,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杨琏体力恢复了一些,这才站起身来,带着张绮栎走出了密林。雨已经停了,天色还是不明,阴沉沉的,就像两人的心,蒙上了一层灰灰的雾。

    算算时辰,应该是午时。杨琏看了看树木,判断了方向,朝着东北方走去。太湖水贼在太湖沿岸烧杀抢劫,据说是南唐人在暗中支持,此时苏州、常州一带,必定是民心惶恐,城外不知道多少水贼伺机而动,中吴节度使钱文奉将会如何做,谁也说不清楚,还不如北上,去南唐。

    杨琏想的很清楚,虽然他的身份特殊,也对南唐人恨之入骨,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他中了一刀,相貌有所改变,不是熟悉的人,很难认出他。他决定去南唐一行,将要去金陵的想法与张绮栎说了,张绮栎坚定地点点头,表示要和他一起去金陵。

    张绮栎大哥已死,三弟也不知死活,张绮栎无依无靠,她只是一个女子,自然愿意和心上人一起走。只是希望杨琏不要再浑浑噩噩,爱赌爱喝,男人的脊梁不是那样的!

    杨琏拉着张绮栎的手,一路慢行,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地看到一个村子,走进村子,这才发现村子没有几个人,想来是受战乱影响,村民大多逃亡。两人翻箱倒柜,居然寻得一点米面,张绮栎神情恍惚,杨琏动手,又在民居外采了一点野菜,随意做了一顿饭。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杨琏是一个纨绔子弟,必然是没有下过厨房的。张绮栎吃饭的时候,奇怪万分,杨琏居然会做饭,为何还如此好吃?但她心中有事,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

    吃完了饭,张绮栎忍不住问道:“杨大哥,我们真的要去金陵吗?”

    “一定要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杨琏说道,不由握紧了拳头,脑海中,那些深藏的往事又浮现起来,有的事情,既然躲不过,只有坦然面对。或许是承袭了这个土著的记忆,让他对南唐王室,没有什么好感。

    张绮栎对杨琏很是信任,坚定地点点头。

    一路上,还是有不少流民,衣衫褴褛,杨琏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说起来南唐、吴越战乱较少,而且江南一带,自从大唐末期,便是重要的产粮区,逐渐成为堪比天府之国的鱼米之乡。唐末朝廷之所以能苟延残喘,靠的是巴蜀和江南的赋税,由此可见,江南一带,在唐末,已经得到极大的开发,百姓颇为富裕。

    曾经鱼米之乡的江南,如今百姓流离失所,由此可见,天下乱到了何种地步。先是天下林立的藩镇,后来便是庞勋、黄巢之乱,天下动荡不安,随着朱温杀死了唐哀宗李柷,盛极一时的大唐这个巨人终于倒下,天下藩镇割据称帝,互相攻伐,民不聊生。丰腴的江南,也到了如此的地步,令人惋惜。

    走了两个时辰,天色又逐渐暗淡了下来,杨琏登上一处山丘,凝视四方,天色晚了,总要寻个地方安身,休息好了,才有足够的体力远行。捏了捏背上的袋子,里面还装着半斤米面,够两人吃上一两顿。米粮吃完,两人便陷入了粮尽的境地,总要像个办法活下去啊,杨琏心中想着,不免揉了揉了太阳穴,如今的局面,堪比玩欧陆风云三内忧外患的大明王朝啊,何其难也!

    篝火熊熊,映红了杨琏的脸。

    傍晚时分,杨琏运气好,在树林边上,打了一只野兔,剥皮洗净,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篝火上烤,片刻之后,肉香四溢,杨琏洒上粗盐,这一顿,就算有了着落。

    野兔烤好,杨琏等野兔冷了,撕了后腿给张绮栎。

    张绮栎摇摇头,道:“你吃。”自己撕了一块胸脯肉,等肉冷了,慢慢吃着,双腿并在一起,心事重重。

    杨琏笑了笑,也不多说,将半个兔子吃了,剩下都给张绮栎。张绮栎却找了一片极大的叶子,洗净,将半个兔子包了起来。两人没有多少钱,粮食也不够,总要节约着吃。

    天黑了,凌乱的星星点缀在夜空,两人寻了干净地方,点亮了篝火,用来吓野兽,和衣而眠。

    杨琏睡不着,尽管心中有了大的目标,但在细节上,还需要不断的推敲。杨琏知道,这一行,便是龙潭虎穴。他本来有许多路可以走,但这条路,会让他有一种挑战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杨琏的个性,决定了他会走这条路。

    张绮栎累了一天,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杨琏慢慢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前方的篝火。五代中期以至于末期,在他印象中的人不多,也就柴荣、赵匡胤、赵光义兄弟,以及那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李煜。

    不过,拜这具身躯的原本记忆,他补全了许多人,例如自称周瑜后人的周本及其儿子周邺、周弘祚,如今的南唐皇帝李璟,他的长子李弘冀、六子李从嘉等人,甚至,连吴越的一些事情,他都有了印象,那镇守中吴的钱文奉,是钱元璙之子,三年前继任中吴节度使。

    杨琏将心中所知的事情一一捋过,对如今的局势有了更为清楚的认识。见篝火要熄灭,杨琏又添了几根柴薪。正要和衣眯一会,忽然,黑暗中,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杨琏听力极佳,他顿时心中一惊。这个时候,至少是子时,而他选择的地方,可谓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人会来到这里?他急忙走到张绮栎身边,正要说话,张绮栎身子一抖,眼睛睁开了。

    “快起来,有人来了!”杨琏低声说着。

    张绮栎忙坐起来,侧耳倾听,什么也没有。但她相信杨琏。天色隐晦不明,视线极差。杨琏手一指前方,低声道:“躲进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叫你,都不可出来!”

    张绮栎先是摇头,见杨琏神色坚定,不得不点头,快速朝着密林奔去。

    杨琏迅速灭了篝火,又撒了一泡尿,将篝火熄灭,这才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在张绮栎身边停下。张绮栎有些害怕,一双冰冷的小手抓住杨琏的衣袖,杨琏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手上冷汗涔涔,显然十分紧张。

    杨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这时,随着篝火的熄灭,四周变得黑暗起来,唯有一弯残月挂在天空,时不时露出半个头,显得十分高冷。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来人沉重的呼吸声。杨琏精神一震,伏在灌木丛中,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张绮栎更加紧张了,抓住杨琏的衣袖死死不放,身子微微颤抖。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杨琏不免就是一愣。来人身上全是鲜血,走路一瘸一拐,显然受了伤。他用一根半人高的木棍支撑身子,朝着密林走来。

    突然,来人疑惑地抽动了几下鼻子,十分警惕地看向四方,然后走到了杨琏烧火的地方,蹲下身子,在地上摸了摸。

    杨琏心中咯噔一声,这个人好警惕!他竟然嗅到了尿味。想到这里,杨琏不免轻揉额头,心中大骂自己是笨蛋。

    来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尿还有温度,土地也是温暖的,显然篝火刚熄灭不久,刚才有人在这里留宿,而且离开不久。究竟是什么人,在来人看来,不算很重要。重要的是,除了尿味之外,他还闻到了香味,显然在数个时辰前,有人在这里进餐。

    而他一路奔波,身上又受了伤,急需食物充饥。他将目标选定在曾经在这里进餐的人身上。来人慢慢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一柄短刀。短刀已经卷刃,而且只有一半,此人显然恶战过一场。

    虎目中,带着浓浓的杀意,来人瞪大了眼睛,在四周巡视。若是白日,他自信在瞬息之间,就能找到人。但此时天色昏暗,视线不清,他一时无法找到,只得提着短刀,在附近查找线索。。

    “唔,有一支木簪。”来人低声说着,从木簪他判断出,有女人。他又低头看着,从脚印来看,在这里过宿的人不多,应该只有两个人。他不由冷笑一声。

    杨琏看在眼中,甚至十分清晰地听见了来人的话。转过头,张绮栎头上的木簪,不知在何时,掉落在地上,以至于被此人发现。张绮栎却浑然未觉,依旧抓着杨琏的衣袖。

    杨琏皱起了眉头,他刚才犯了好几个错,若是在平时,恐怕就是致命的错误。但在此时,由于天黑的关系,尚有一线生机。来人显然不是善良之辈,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必须要小心。

    杨琏不敢说话,生恐此人听见,只是轻轻握了握张绮栎的手,要她不要慌张。又示意她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声,更不能出现。

    张绮栎用明亮的眸子看了杨琏一眼,咬着牙,轻轻点头。她这时只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女子,不然就能帮忙了。

    来人慢慢靠近了密林,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站在外围约有十余步的地方,手中短刀平胸举起,一副警惕的模样,忽然,他冷笑了一声,道:“不要再躲了,没用的。快出来吧,只要你老老实实,我可以饶你一命。”

第五章 搏杀

    “被发现了!”张绮栎的脑子“嗡”的一声,脸色刷地白了,她猛地就要站起来。杨琏反应极快,死死地按住了她。

    灌木丛发出响声,来人愕然回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步一顿,走到距离杨琏二十来步的地方,喝道:“哈哈,快出来吧,不然我手中利刃,可不管是谁!”

    杨琏眸子发亮,看向张绮栎时,见她正一脸歉意。他摇摇头,按了按她那瘦弱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妄动。

    “哼,怎么,要我去请你吗?”来人冷笑着,又道。

    杨琏袖口一缩,突然手一抖,一个物件飞出,朝着那人飞去。

    来人早有准备,身形一晃,躲过了杨琏的一击,此时,他更加确定密林中有人,只是,天色昏暗,他也不敢轻易进入。但杨琏的一击,令他判断出杨琏所在的位置。

    来人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杨琏的所在移动,脚步声虽然很轻,却像闷雷一样,落在杨琏与张绮栎的心中。一旦让他靠近,后果不堪设想。

    杨琏在张绮栎肩膀上重重一按,低声在她耳边喃喃细语,道:“记住,不要出来。等我!”

    张绮栎耳朵被杨琏这么一吹,不免一愣,惊讶间,杨琏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杨琏越过灌木丛,他本来可以不出来,但他担心张绮栎受到伤害,在这一瞬间,是一种男人的本能和责任,让他走了出来。

    那人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杨琏,他知道,不可能只有杨琏一人,因为他发现了木簪,属于女人的木簪。

    “她呢?”那人低声说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显得杀气十足,而且此人问的非常有技巧,让人难以捉摸他究竟看出了什么。

    “你是谁?”杨琏不答反问,目光冷冷地看着此人,袖子里,还藏着一个木锥子。张绮栎睡着的时候,他用小刀削了两个,刚才射出去一个,现在还剩一个。虽然作用不大,却也聊胜于无。

    来人愕然,杨琏不答反问,让他心中很是不爽,他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犟。”顿了一顿,又道:“里面的人听着,你若不出来,我就杀了他。”

    杨琏哈哈一笑,十分镇定地道:“此地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什么人?”说着,杨琏重重在地上踏了一脚,这是为自己壮胆,也是在震慑对方。

    那人很不耐烦,挥挥手,正要说话,忽然,杨琏手一抬,木锥子激射而出,那人措不及防,正中手臂。木锥子虽然不足以杀死此人,但还是令那人肩膀一疼,手中的刀拿捏不稳,就要落地。

    杨琏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休息了三个多时辰,体力恢复大半,见有了机会,双脚一蹬,突然冲出,一拳朝着那人打去。

    那人反应极快,肩膀虽然受伤,短刀落在地上,但听见杨琏急促的脚步声,左手奋力劈出,手掌打在杨琏的肩膀上,有些吃不住劲。但杨琏不曾动摇,双拳一起砸出,正中那人脸颊。

    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杨琏不敢怠慢,扑了上去,两人就像两个孩童一样,在地上翻滚扑打。杨琏虽然力气比不上此人,但这人受了伤,行动不便,力气也小了许多,与杨琏打起来,居然是平分秋色。

    杨琏虽然力气不大,但身形足有八尺,手长脚长,他伸出手,死死地掐住那人的脖子。那人拼命抵抗,只是脚上受了伤,行动不便,又被杨琏抢了先手,一时落入下风。

    呼吸声、翻滚声,在密林边响了起来。两人在地上翻滚,碎石割破了两人的肌肤,鲜血流了出来,但没有顾得上。这是生死之博,两人都用尽了力气,拼死搏杀。

    终于,那人累极,手臂软软的落下。

    杨琏大喜,他翻身立起,坐在那人身上,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那人眼睛圆睁,死死地看着杨琏,双手一点动静都没有。杨琏的力气也几乎要耗尽了,掐在那人脖子上,竟然没有几分力气。

    杨琏心中一动,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正要坐起来,忽然,那人一抬手,一掌重重地打在杨琏的腰间。一瞬间,杨琏遭此重击,腰似乎要断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倒在了一旁。

    “竖子,早晚要你死。”那人低声咒骂。

    杨琏身子斜着,倒在地上,半边身子麻痹,一点都不能动。此时他明白了,此人无比狡猾,故意隐藏了实力,等到自己放松了警惕,才发动了致命一击。但在得手之后,此人只是大骂,而没有动手,证明此人的确没有了力气。可惜呀,若不是身体有恙,他一定早就制服了此人,又岂会落入这等境地。

    但杨琏不明白的是,此人一掌打出,为何有这么大的威力?半个身子都麻痹了。

    那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响后,他勉力坐了起来,双膝盘起,掌心朝天,在吐纳着。

    “这是在练气功?”杨琏心中一动。在前世,他虽然没有学过高深的气功,但多少懂一些,此时这人吐纳着,莫非在练什么高深的武功?

    身子依旧在麻痹,杨琏出声不得,此时他非常希望张绮栎走出来,就能给那人致命一击。然而,密林深处,风平浪静,一点波澜也无。而他,身子麻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盘膝吐纳,恢复体力。

    杨琏不由闭目,这个时候,他半个身子麻痹,行动不便,一旦等此人恢复过来,自己凶多吉少。他在祈求着,希望天亮,有人看见这一幕。

    冷风吹拂,树叶哗哗响着,两人一个在祈求,一个在尽量恢复着体力。杨琏不时看向那人,见他呼吸渐渐平稳,脸也有了血色,不再苍白。杨琏心中叹息一声,难道说,就要命丧此地吗?他不甘啊。

    天色渐渐亮了,朝阳露出了半个头,天地为之一清,整个世界变得清晰起来。杨琏眼珠转了转,密林已经看得十分清晰了,张绮栎藏身的地方,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那人一声冷哼,眼睛睁开。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调息,他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至少杀死杨琏是没有问题的。

    那人慢慢地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了短刀,目光中带着杀气,一步一步,走到了杨琏面前。

    “混账!你差点要了大爷的命。老子就送你上路!”那人说着,手掌握紧,短刀微微一颤。

    短刀慢慢举了起来,在那人的冷笑中,就要落下,忽然,一声哨响,一支飞镖飞来,来势极快,那人反应也是极快,脚尖踮起,后退了两步,这才躲过了飞镖。

    杨琏一愣,抬起头看时,只见百步外,一个黑衣人飞了过来。杨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因为那人真的是飞了过来!他的两条腿仿佛不沾地,就这样快速了飞了过来,百余步的距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这,太不可思议了。”纵然是杨琏一向沉稳,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时,那黑衣人已经站定,随后又有一人飘来,身着白衣,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宛如仙女一般,同样飞了过来。

    那两人一前一后稳稳停下,男子冷笑,道:“你,还往哪里走?”

    女子看见杨琏,一声不吭走到了杨琏身边,伸出芊芊玉指,在杨琏身上点了几下,杨琏顿时身子一轻,不再麻痹,力气也渐渐恢复。女子依旧不说话,慢慢走到了男子的身边。

    “可恶,你二人是黑白无常吗?一路追我至此,真是可恨。”那人说话,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怨气,他被两人追杀,受伤不轻,心中十分愤怒。若不是受伤颇重,就凭杨琏那几下功夫,根本不是对手。

    “你等作恶多端,如今趁着大雨,屠杀百姓,罪大恶极,凡是正义之人,都会惩恶扬善。”黑衣男子说道,脸上正气凌然。

    “哈哈!”那人狂笑,他知道受了伤,跑不了多远,今日不过一死,又有何惧?只是,临死不能拉个垫背的,他的心有些不甘。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这时,杨琏回过神来,走了过去,拱拱手说道。

    黑衣人瞟了一眼杨琏,不由便是一愣,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看着那人,道:“太湖水贼纵横太湖多年,平时打家劫舍,多是秋收之际。如今不过夏初,尔等就出来四处打劫,我倒是觉得很奇怪。”而且,还是南唐国与吴越国要在苏、常一带打仗之际,更显得十分微妙。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也不傻。我倒劝你几句,若是识相,就赶紧离开。不然日后,你生不如死。”

    白衣女子说话了,声音如同黄莺一般,道:“不管太湖水贼背后有谁,打家劫舍者,杀无赦!”声音虽然如黄莺一般动人好听,但言语中,杀意昂然,令人不寒而栗。

    那人后退了两步,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使劲一按,竹筒冲天而起,发出一声响:“砰!”

    “你再求援,也没有人可以帮你。”黑衣人森然上前,说话之际,手中长剑已经出鞘,一剑刺出,大巧不工,那人想躲,却躲不开,一剑正中咽喉,鲜血流出,就此轰然倒地。

    黑衣人收剑之际,杨琏发现,黑衣人的剑尖上,居然没有沾上一点血迹。他的剑,太快了。杨琏一直觉得,凭借自己在后世练就的拳头,只要假以时日,将这具身躯锻炼好了,就算不是万人敌,也不会差的太多。但此时看来,他,差的太多了。

    “此贼已经诛杀,我们走!”白衣女子说着,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一丝感情。

    黑衣人点点头,看了一眼杨琏,意外地朝着杨琏拱拱手,道:“珍重!”说着,与女子一前一后走了。

第六章 是谁?

    杨琏此时震惊万分,尚未反应过来,直到两人从视线里消失,这才回过神来。他并不知道黑衣人与白衣女子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着事情。

    “师兄,你认识这个男人?”白衣女子奇怪地问道,刚才她发现,师兄对这个男子十分客气,和平日的师兄有些不同。

    “他,有点像一个故人。”黑衣男子十分怀念地说着,旋即摇摇头,道:“但又不可能,那人已经死去多年,坟墓在金陵,我曾经去拜祭过。而且当年,我是眼睁睁看着他入棺,绝不会有错。”

    “师兄,我怎么没有听说你起这事?”白衣女子奇怪,两人学艺多年,彼此之间非常熟悉,一直没有听过师兄说起这事,因此觉得奇怪。

    “都是陈年往事了,就让它消逝在风中吧!”黑衣男子叹息了一声,顿了一顿,又道:“朝廷的那些恩怨,怎么也说不清道不明。我烟雨阁只是江湖门派,还是不要涉及朝廷之争为好。”说完,加快了步伐。

    “唉!”白衣女子叹息一声,也不知是为谁惋惜。她轻飘飘几步,追上了黑衣男子,宛如谪仙,消失在杨琏的视线中。

    两人离开之后,杨琏回过神来,他靠近了死者,只见死者的咽喉上,有着一道浅浅却致命的剑痕。这个人的剑法好厉害。杨琏想着,蹲下身子,在死者身上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翻了翻,死者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杨琏只找到一小块碎银子,约莫有二三两,此外还有半吊钱,一本残缺的书。打开书一看,是一本气功书,有画有注解。杨琏想了想,将书纳入怀中。

    又翻了翻,死者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东西,看来是一个小喽啰。杨琏正要站起来,发现在他的肩膀处,雕着一只老虎爪,惟妙惟肖,仿佛随时都会从此人肩膀上扑下来,给猎物致命一击。

    “这是太湖水贼的标志吗?”杨琏想着,仔细看了看,将图形牢牢记在心中。张绮栎的大哥死在太湖水贼的手上,而依死者临死前所说,在太湖水贼的背后,还有更为强硬的势力在支持。

    究竟是谁?难道真如民间所传,是南唐人在支持吗?杨琏并不确定,但他知道,这笔账要用血来偿还。

    将死者身上的东西搜刮干净,杨琏朝着密林走去,在他与死者搏斗的时候,他就怀疑张绮栎不见了。虽然他不许张绮栎出来,但如果那个时候张绮栎出来的话,就能那杀死太湖水贼。除此之外,令杨琏疑惑的是,这个小丫头太安静了,不符合她的性格。

    当杨琏踏入密林,进入昨夜藏身的地点的时候,现实证实他的猜想,张绮栎果然不见了!这个小丫头,去了哪里?杨琏坚信,她不可能弃自己而去,因为凭借内心深处的记忆,他知道张绮栎不是这样的人。此外,还有他不肯让自己失望罢了。

    果然,在昨夜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地上的树叶凌乱不堪,还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金陵。

    这两个字让杨琏不由便是一愣,这两个字承载了许多东西,令他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他有些不明白,张绮栎怎么会留下这两个字,她究竟去金陵做什么?是什么人带走了她?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杨琏只是略略犹豫,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既然上苍让他在这个名唤“杨琏”的人身上重生,或许承载了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解决。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去金陵看看。

    金陵在苏常两州的西北方,在后世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但如今杨琏没有马匹,只能凭一双脚,至少要十来天才能赶到金陵。杨琏略作思考,张绮栎虽然消失不见,但从种种迹象表明,她性命没有危险,如今先要养好身子,方为上策。从太湖水贼身上搜出来的册子,杨琏也十分感兴趣。

    将张绮栎留在地上的半个兔子烤热了,杨琏吃了兔子,缓缓北行。北方同样不时落下大雨,杨琏行走的很慢,三日后的黄昏,杨琏在大运河边上的横林镇落脚。

    横林镇位于常州东南,离常州县城尚有百余里,由于靠近运河,是苏常两州,乃至于江东一带的运河枢纽,因此小镇颇为繁华,景色也十分秀丽,两岸绿柳成荫,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即使是在这个乱世,居然有不少高鼻深目的异族穿插在其中,为小镇增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杨琏一路行来,身困体乏,打算好好睡一觉,休整一番。杨琏不是没有想过买马,只是囊中羞涩,只能望马兴叹。看来只能靠这一双脚走到金陵了。

    走进小镇,杨琏四处观望着,张绮栎是否曾在这里停留?要去金陵,这里是必经之路。但在茫茫人海中,根本无迹可寻。杨琏不由苦笑地摇摇头,先去了金陵再说吧。

    杨琏正在想着,突然,街道上人声鼎沸,杨琏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数匹战马奔驰而来,为首的几名骑兵态度嚣张跋扈,不少百姓躲避不急,被骑兵狠狠抽了几鞭,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百姓们看着这群嚣张的骑兵,见他们穿着铠甲,腰间挎着腰刀,只得忍气吞声,纷纷躲开,不敢去寻霉头。

    杨琏退到一旁,冷冷地看着这几名骑兵。这些骑兵铠甲精良,一看就训练有素。目光向后看去,在骑兵身后,还有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这些骑兵是为马车开道的。

    马车装饰的极为华丽,可以看出,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但联想到骑兵为其开道,可以判断出,马车里的人,即使不是官宦,也是官宦的家眷。就在杨琏猜测着的时候,马车里,窗帘被揭开了。

    一张清丽的脸蛋出现在杨琏面前,是一名少女。少女头上插着一根凤簪,圆圆的脸蛋看起来有些婴儿肥,但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貌。在少女的身边,还有一张显得更为稚嫩的脸,看打扮,是丫鬟。

    杨琏看见凤簪少女的时候,不由就是一愣。这个少女,来头不小啊,恐怕她是皇室成员。杨琏在这一瞬间,瞬也不瞬看着少女,思绪万千。

    “噗!”马车里的丫鬟噗哧一笑,凑近了少女,低声道:“公主,你瞧那个人,好生无礼。”

    少女顺着丫鬟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相貌虽然堂堂,但脸上却有一道刀疤的男子看着自己,不由便是一愣。

    “这个男子,真是大胆!”少女说着,秀目微蹙。她吩咐丫鬟,道:“吩咐侍卫,将此人捉来见我。”

    丫鬟吃吃笑着,探头吩咐。等她返回,再度看向窗外,杨琏已经消失不见。

    杨琏的确消失的很快,本来他打算在街上再走一走,了解下南唐的情况,但腹中饥饿,作为吃货的他,先要填饱了肚子。事实证明杨琏的决定是英明的,在他消失后不久,少女的手下在人群中寻觅,始终没有找到杨琏的身影,只得泱泱而回。

    杨琏在小镇里寻觅着,他要找一家干净而且安静的客栈。他沿着运河寻找,目光扫过一家客栈。这家客栈占地面积极广,装饰极为华丽,门前两个巨大的石狮子镇楼,红灯笼里,点着明亮的蜡烛,在黄昏时分,显得十分朦胧。

    这样的客栈,住宿者非富即贵,杨琏口袋中钱币不足,自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杨琏沿着宽阔的石板路走了过去,将要走过,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杨琏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的汉子,正一脸堆笑的跑了过来,离杨琏还有三步的距离停下。

    “请问,可是杨公子?”那青衣汉子说道。

    杨琏眯起了眼睛,眼里带着警惕之意,双手握拳,蓄势待发。

    青衣汉子看见杨琏表情,忙道:“杨公子不要紧张,有人在鄙客栈为公子定了一间上房,还嘱咐小人,说杨公子这几日就会来横林镇,要小人看着点。”

    杨琏不由一愣,有人为他定了上房?是什么人?杨琏一愣神的功夫,青衣汉子又道:“自从接到任务之后,小人可是天天在店门口守着,总算把杨公子给盼来了!”说着,讨好似的看着杨琏,希望杨琏能给他一些赏赐。

    杨琏嘴角微微翘起,他想到了一个人,为他定上房的人,很有可能是带走张绮栎的那个人,只是他或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此人的目的是什么,杨琏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没有坏心。如果有坏心,在他与太湖水贼搏斗之际,此人随时可以要自己的性命。但此人并没有,照此推算,此人就算对自己没有好感,也是保持中立之人。

    杨琏略略踌躇,便点点头,道:“你前面带路!”既然此人已经定好了上房,杨琏不住,岂不是拂了他人好意?既来之则安之,杨琏并不害怕。

    青衣汉子先是一愣,眼神一丝不满扫过,但很快就满脸推笑,道:“杨公子,这边请。”说着快步走了。

    杨琏在其身后跟上,青衣汉子在这里等了几天,肯定是得到了不少钱财,不然怎会如此卖力?杨琏只是简单一试,便看出青衣汉子与幕后之人,绝对没有关系。

第七章 霸道少女

    客栈名唤悦来,一个很俗的名字,后世的杨琏可谓耳熟能详。客栈名字虽然很俗,但客栈门前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生意非常好。杨琏跟在青衣汉子身后,听着青衣汉子唠叨,不由微微一笑。

    客栈这几日人爆满,若非有人预定了上房,杨琏根本没有机会入住。杨琏套了几次话,再度确认青衣汉子与开房之人并不认识。走到客栈门口,杨琏意外那辆装饰的极为华丽的马车正被客栈的小二拉进后院,不免微微一愣,那个美貌的小娘也住进了这家客栈?杨琏并不知道小娘想要寻找自己,不然他绝对不会住在这家客栈。

    随着青衣汉子进入了客栈,青衣汉子直接带着杨琏进入了二楼的一间上房。青衣汉子虽然不满杨琏没有赏赐,但他却得到定房之人的佣金,因此还算卖力,替杨琏介绍着房子。

    上房临着大运河,打开窗子一眼看去,绿柳垂垂,碧水荡漾,运河两岸,百姓人来人往,街边无数个小摊,小贩正在叫卖着,声音此起彼伏,不时一阵风吹来,香味扑鼻,杨琏这才惊觉肚子已饿。

    “客官可是饿了?小店有特色美食,太湖银鱼羹可是一绝,客官可要尝一尝?”青衣汉子卖力推荐。

    杨琏正要说话,青衣汉子又道:“客官不用担心,那人留下了二十多吊钱,足够客官开销了。”

    杨琏摆摆手,道:“那就上几样特色小菜,另外让人烧些热水,我要沐浴。”

    “好勒!”青衣汉子说道,走了出去。半柱香后,美食陆续端了上来,还有一壶温过的黄酒,一小桶米饭。

    “客官慢用,热水半个时辰后,会给客官送来。”青衣汉子又道。

    杨琏饿极,毫不客气一扫而光,不到一顿饭功夫,桌子上没有了半点吃食。杨琏站起身来,摸摸肚子,走到窗边,凝视着大运河上的船只。他想不明白是何人为自己预定了上房,还准备了美食。但还是那句话,他可以肯定,此人没有恶意。杨琏甚至能想到,在通往金陵的路上,十之**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琏习惯性地摸摸下巴,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难不成家中的老奴,有所安排?坦白说,他至今不知道老奴的身份。或者,这一直会是一个谜。

    不久,店小二送来热水,杨琏就在屋子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身子是干净了,但衣服有些脏了,杨琏正踌躇间,发现在一旁放着新衣,上面还写着:杨琏收三个字。字体俊秀,居然是女子的手笔,但杨琏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张绮栎的笔迹,她才学了几天字,笔迹歪歪扭扭,十分难看,哪有此人写的这般美丽?想起来,写这字的女子,多半是个美貌的女子。

    杨琏笑了笑,将新衣穿上,衣服意外的合身,让他心中疑惑更甚,看来这个人对自己十分熟悉。可是想了又想,除了张绮栎,他似乎不认识什么女人。但字迹明显不对,又让杨琏否定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声,有人的哀叫声,还有斥呵声,杨琏听出来是院子里的声音,走到门边,打开门,站在门边看着。

    走廊上同样有很多客人,正在看着,甚至有人一脸的愤慨。杨琏放眼看去,院子里,一个美貌的小娘手中拿着皮鞭,正在抽打着一个跑堂模样的男子。杨琏只是这么一看,不由愣住了。

    又是那个美貌的小娘,这跑堂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正被抽打在地上翻滚着,哀叫声响起。旁边的客官议论纷纷,杨琏耳朵尖,终于明白了缘由。

    理由很简单,那跑堂只是多看了一眼小娘,便被小娘提起鞭子痛打一顿,有人想要劝慰,但看见在小娘身边的几名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只得苦笑摇头,这样的人家,谁敢惹?住在横林镇的,多是经商之人,讲究的是和谐,岂会主动招惹这么一个权势极大的小娘?

    虽然不敢出头,但四周的客官都在说,这小娘看起来美若天仙,心肠却如此狠毒,也不知道以后嫁个什么男人?

    杨琏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个女人,还真是霸道啊,只是多看了她一眼,跑堂就被痛打。说起来,食色性也,看见美貌的小娘,多看了两眼,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杨琏不是所谓的卫道者,他不会吼着一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得摇摇头,返回了屋子。他需要练功。

    这几日,杨琏一直在钻研从太湖水贼身上掏出来的书籍,已经略有心得。这本书讲的如何练功,多是盘膝而坐,休养生息的功法,是最基本的功法,对杨琏来说,有莫大的好处。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杨琏在练习的时候,有了不同的感受。这几日,不管走了多少路,多么累,在休息的时候,他都抓紧时间,积极练功。

    如后世气功家所说,他发现腹部有一股热流在丹田升起,过膻中穴,进入上丹田,在百会穴交汇,每当这时,他觉得精力特别充沛,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失了,人睡得特别香甜。

    杨琏按照书中的记载,已经快要将内容学完。毕竟这只是一本奠基的书,收获并不大,但对打基础,有着很大的裨益。

    杨琏取出书看了半响,屋外声音消失,想来是那小娘发泄够了,气也消了,整个院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随着夜幕降临,悦来客栈逐渐安静下来,趁着这个时间,杨琏开始按照计划练功。练习了一个多时辰,身上已经满是汗水,他缓缓收功,闭目养神了半响,这才站起身来,叫了跑堂,准备热水。

    练功之后,身体是热的,最好用温水擦拭,绝对碰不得冷水。

    跑堂很快就来了,还是白天的那个青衣汉子,不过换了一件衣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怎么了?”杨琏奇怪地问道。

    青衣汉子苦着一张脸,低声说了起来,原来傍晚时分,小娘痛打的,便是这青衣汉子。

    “既然受了伤,为何不回去好好休息?”杨琏问道。

    青衣汉子摇摇头,道:“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几个孩子嗷嗷待哺,那里敢休息?”说着,脸上露出笑容,道:“客官稍待,我这就去端热水。”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杨琏注视着青衣汉子,这年头,生存不容易啊。等了一会,青衣汉子送来热水,杨琏将身上汗水擦净。

    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时间不长,但这几日的经历,给了杨琏深刻印象。虽说前世是个好斗分子,三天两头打架,但后世有人权,杨琏不会闹得太过分,远非如今可比,若不是客栈老板赔礼道歉,这跑堂的恐怕要被打死。

    眉头微微一皱,原本身躯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浮现,纵然你是身份高贵又能如何,没有绝对的实力和权利,终将是鱼肉。再联想到青衣汉子的遭遇,这个念头更加强烈了。

    杨琏握紧了拳头,他的命运只能让自己做主!此时夜色已深,杨琏推开窗户,只见月芽已在中天,是子时了。虽说横林镇是交通枢纽,但南来北往的客商奔波一天,早早安睡,四周很是平静。

    杨琏目光扫过大运河,心中已经坚定了信念,正要关窗安歇,忽然,余光中,他看见二十多步外,有人影快速飞奔。人影速度很快,等杨琏定睛想要看清,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眼花了么?”杨琏心中想着,关上窗户,吹灭了蜡烛睡觉。躺在软榻上,杨琏眼睛合拢,就要睡着,忽然,屋顶上一声轻响传来。

    自从经历了太湖水贼的事情之后,杨琏的警惕性非常高,这一声轻响在杨琏耳中犹如惊雷,将他惊得睡意全无。杨琏没有动,而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

    没有错,屋子上的确是有声响,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以杨琏的耳力,还是听得十分清楚。甚至,杨琏还可以判断出有几个人。

    总共有三个人,轻功应该很好,因为一般人行走在屋顶上,还是砖瓦上,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这三人如履平地,可以想象出他们的不凡。杨琏甚至猜测,这几人的轻功甚至不亚于前几日救他一命的黑衣人和白衣少女。

    这三人,深夜时分来此,有什么目的?杨琏坐起来,轻手轻脚靠在柱子边,仔细聆听。难道说,他们是来寻霉头的?想想不可能啊,这一路行来,并未得罪任何人。

    脚步声依旧前行,大约又走了二十多步,声音消失了。紧接着,传来砖瓦轻轻的声响。

    “他们跃到哪里去了?”杨琏好奇,他迅速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子。皎洁的夜色下,杨琏什么也没看见,但他听得更加清楚。脚步声朝着东边移动。

    东边也是悦来客栈的地盘,杨琏略一猜测,这几人似乎是冲着那个小娘去的。从青衣汉子的话,他知道小娘住在客栈东面。联想到小娘的身份,杨琏觉得这三人的目的并不单纯。

    不过也好,这样一个霸道的小娘,吃吃苦头也好。既然这样,杨琏自然不会去管,也自觉现在没有那个实力。他正要关窗睡觉,忽然,一只飞镖毫无征兆地飞了进来,牢牢地钉在杨琏身后的柱子上!

第八章 打劫

    飞镖虽然离杨琏有一只手臂长的距离,但杨琏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人在外面窥视着自己?这人如此隐秘,如果要自己的性命,那当真是轻而易举了。

    杨琏回过头,将飞镖拔下来,上面插着一张纸,展开一看,字体是如此的熟悉,是那个送衣服给自己的人。看见纸条上的内容,杨琏不由愣住了。

    思考片刻,他还是决定照做,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至于陷阱,他认为不可能,如果对方要害自己,这一支飞镖,就足够了,对方根本不用大动周章。

    杨琏将匕首藏在身上,朝着屋外走去,一路潜行,果不其然,在某一间屋外,三名黑衣人在暗中窥视着。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那些黑衣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在算计着别人的同时,也有人在暗中等待。

    杨琏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倾听。他不仅在听黑衣人的动静,同样也在听暗中帮助自己的人。

    在五十多步的高塔上,两个人并肩而立,注视着悦来客栈。

    “想不到,他居然有胆子出来。”一个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悦耳。她一身白衣,脸上用白纱笼罩,看不出她的脸庞,是美还是丑。

    “传说他胆小怕事,胡作非为,看来传说也不尽可信。”另一个声音回答。

    “所以,我才要试他一试,只是如此情况,非你我出手,不能解决。”蒙面女子说道,秀目闪过一丝诧异。她的确有诧异的理由。祖辈之命,她不敢违抗,心中虽然不满,对杨琏平素的所作所为也是鄙夷,但还是会执行。

    “他,究竟有来什么来头,值得师妹千里迢迢前来相接?”另一个声音又问,充满了疑惑。

    蒙面女子摇摇头,道:“他的来头,我也不尽知。只是此人是祖父着力维护之人,自然有特殊之处。我只要将他接回金陵,便大功告成。”

    另一人不再说话,转而注视着前方。

    蒙面女子轻咬嘴唇,她一路赶来,想不到还是晚了半步,渔村被太湖水淹没,更因太湖水贼的打劫,村民大半被杀死。不过万幸,她经历了一番周折,还是找到了杨琏的踪迹。根据她得到的消息,杨琏是不成器之人,胆小怕事,时常喝得烂醉,每次闹下事情,都是祖父摆平。

    蒙面女子父亲当年神射无双,被奉为南吴第一神射手,可惜英年早逝。南吴朝廷尚在之际,遗孀还能吃饱穿暖,后来李昪登基,前朝不少旧臣受到牵连,蒙面女子一家受到迫害,愤怒之下,年仅十三的她离开了金陵,开始了流浪生活。而祖父却消失不见,整整五年!直到两个月前,才派来送来一封书信,让女子前去接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书信里看见杨琏姓名的时候,蒙面少女是面无表情的,这个名字她自然知道,前朝的旧太子,一个死去了多年的人。她不相信他还活着,所以除了要完成祖父遗愿之外,她还有一丝好奇。

    不过,当最终看见了杨琏之后,蒙面女子心中的好奇消失了。这个所谓的杨琏根本和记忆中的杨琏没有一点想象之处,不仅是容貌,气质也有不同。“将他送到金陵,是死是活,便不再管了。”蒙面女子的心中如此想着。

    在寻找杨琏的路途上,一些话不免传入蒙面女子的耳中,所以女子设置了一个套,看一看杨琏究竟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无能懦弱。但她想不到,一向胆小的杨琏,居然会出来,而且十分冷静的样子。

    这个时候,虽说是深夜,但悦来客栈是大客栈,又处于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还是有武师巡逻的。只要杨琏按照她的吩咐,吼上一嗓子,引来武师,这三名黑衣人十之**会撤退。这样一来,杨琏就立下了功劳,说不定得到霸道小娘的好感。

    蒙面女子等了半响,杨琏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像一只猎豹一样,伏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几名黑衣人轻功极好,在屋顶上来回走着,几乎没有半点声音,他们在忙碌着,逐一揭开屋面瓦,又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半柱香后,其中一人潜入了房间,片刻之后,背了一人上来。虽然是深夜,但借着月色,蒙面女子还是看清楚了,黑衣人将霸道小娘背在背上。

    “是时候了!”蒙面女子轻启朱唇,她希望事情按照他谋划的那般发展,但直到一个黑衣人消失,另两个黑衣人将屋面瓦填平,整个屋顶再也看不出人任何痕迹,这才消失不见。

    蒙面女子凝神四望,刚才杨琏藏身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

    “呵呵,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师妹,你失望了。”声音低低的响起。

    蒙面女子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这个人本来就是纨绔,根本不值得抱任何希望。说不上失望,蒙面女子只是觉得,先祖打下来的江山不易,当年先父为南吴出生入死,都化为了乌有,为他人做了嫁妆,实在是可惜。

    蒙面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悦来客栈外,除了亮着的两个灯笼,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不过,在前行五十步外的一处巷子,里面藏着一辆马车,马车虽然简陋,但要藏人,还是足够了。

    一个黑衣人进来,背上背着依旧熟睡的霸道小娘,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放下霸道小娘,马车发出一声闷响,好似要塌了一般。

    紧接着,两个黑衣人也进来了,看着熟睡的小娘,嘿嘿直笑。

    其中一人道:“想不到在此处,居然能遇见郡主。”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另一人嘿嘿一笑,道:“老大,听闻怀柔郡主是李景遂最为疼爱的女儿,如今能抓到她,真是大功一件。”

    余下那人并不说话,而是贪婪地看着怀柔郡主的俏脸,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铭兴郡主虽然年方十六,但身形已经长成,高耸的胸脯让他呼吸急促,眼睛发亮,就像猎豹看见了猎物。他恨不得将怀柔郡主的衣裳扒光,然后好好蹂躏一番,才能消除心头欲火。

    沙哑声音那人伸手拍了他一下,喝道:“老三,你好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此女虽然绝色,但身份特殊,不可亵渎。”

    老三闷闷不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恋恋不舍,狠狠地看了怀柔郡主一眼,十分不舍。

    老二眯起眼睛,看着怀柔郡主,道:“老大,你还别说,这怀柔郡主长的可真是国色天香,恐怕不比金陵城的曾忆龄差。”老二指的是金陵城中潇湘阁的头牌曾忆龄,据说美若天仙,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金陵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曾忆龄卖艺不卖身,性格高傲,平常人见不着,让老二引以为憾。

    “再漂亮也不成!”老大斩钉截铁打断了老二和老三的幻想。怀柔郡主虽然国色天香,但却没有金银来的实在。这一次成功绑架怀柔郡主,以她的身份,必然获得宗主的赞赏,吴越国与南唐国的交锋,就多了几份胜算。

    “事不宜迟,走,快走!”老大说道。他要赶去苏州领功。

    老三从怀柔郡主脸上移开,走到车前,解开缰绳,道了一声:“驾!”

    马车缓缓移动,开始快速奔跑起来。马车颠簸,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霸道小娘悠悠醒来,她第一反应,是头很痛。这时,马车再度颠簸起来,小娘睁开眼,顿时尖叫起来。

    在她眼前,是两个陌生人,长的满脸横肉,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谁?”霸道小娘呵斥,她正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手臂被扭向身后,手腕被牢牢困住了。

    “呵呵,我们是什么人?”老二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舔,显得很是恶心。

    霸道小娘虽然霸道,但处于陌生的环境中,看见的都是陌生人,还是十分害怕:“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你想要我们干什么?”老三听见声音,淫。荡地笑着回答。

    “你,你们!我,我要回家!”毕竟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大姑娘,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心已经慌了。

    “回家,这辈子是别想了。待会把你卖到妓院,我们得钱,你也能得到无尽享受,岂不是两全其美?”老二阴沉着一张脸,吓唬霸道小娘。

    “哇!”霸道小娘一听,吓得哭了起来。

    老大瞪了老二一眼,喝道:“瞎说什么?真是聒噪!”看着哭泣这的怀柔郡主,道:“怀柔郡主,我坦白说了吧,我们是吴越人,本来是去金陵探听情况,回来路上看见你的踪迹,就顺手牵羊,将你带回苏州。”

    “你不要担心,我们没有恶意,若是苏常战事不起,自然是平安将你送回。”言下之意,若是两国交战,怀柔郡主便是重要的砝码。要知道,怀柔郡主的父亲是李景遂。李景遂虽然不是皇帝,但传闻南唐天子李璟打算立李景遂为皇太弟,因此,怀柔郡主虽然只是郡主的身份,地位并不亚于南唐公主。

    若是李景遂得知爱女被擒,必然会派人来吴越求和,若是苏常战事不起,对于吴越国来说,有着莫大的裨益。

第九章 救人

    一大清早,悦来客栈就闹翻了天。一大群不明百姓围观着,窃窃私语,这悦来客栈的东家到底得罪了谁,引来这么多官兵?

    常州横林镇使名叫陈可言。陈可言年方二十便身为常州重镇的镇使,除了出身于将门之外,他个人能力也非常强,否则不会任命他为边境将官,处理一镇的琐事。

    平素,横林镇作为苏常二州的交通枢纽,虽然说繁忙,但陈可言很少来到这里,如今,陈可言突然出现,让百姓们议论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可言站在悦来客栈内,一脸凝重,腰间的腰刀随时可能要拔出来,将眼前这人斩杀。但他又十分清晰地知道,就算斩杀了悦来客栈的东家,也无济于事。

    站在陈可言身边的一个精廋汉子,脸白无须,目光阴冷,已经带着杀意。

    “陈镇使,怀柔公主从悦来客栈消失,此事不消被陛下知道,只要齐王知道了,也不会放过将军。”精廋汉子一身黑衣打扮,说起话来尖锐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陈可言以手加额,还真是头疼啊,身为横林镇的镇使,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苏常两州战云密布之际,齐王爱女,同时也是深受陛下宠爱的郡主,居然会偷偷摸摸出了金陵,来到这横林镇?

    来到横林镇也不是关键,关键是昨日郡主入住悦来客栈,半夜居然消失不见,屋内的侍女被迷翻在地,门外的侍卫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说悦来客栈没有鬼,陈可言怎么都不相信。

    悦来客栈的老东家名唤王曲,年约五十,经营悦来客栈多年,同时还开了几家小店,在横林镇是第一富人。平素,王曲与陈可言也有交集,时常有所供奉。但当他知道昨日入住客栈,并殴打跑堂的那名少女居然是郡主,王曲就知道完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啊,王曲一边磕头,一边哭着道:“陈镇使,小人一向奉公守法,根本不会做坏事呀。若是知道郡主来小店下榻,必然是恭敬相迎,哪里敢有所怠慢。”

    “陈镇使,小人一向多有孝敬,还望陈镇使明察秋毫,为小人做主啊!”悦来客栈的老东家一害怕,什么都说了。那倒是,他虽然号称横林镇首富,但怀柔郡主是什么人,岂是他能惹的?齐王爱女在悦来客栈消失,即使不是他的主使,他也脱不了干系!

    陈可言脸色一白,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太监,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这人可是齐王府上的公公,若是他将自己受贿一事上报,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太监充耳未闻,眼角低低下垂,尖锐的声音响起,道:“咱家只想知道,怀柔郡主究竟哪里去了?”

    是啊,怀柔郡主哪里去了?侍女被迷翻在地,醒过来支支吾吾什么都不知道,被太监狠狠骂了一顿,门口的侍卫也语焉不详,只说昨夜郡主的屋子什么动静都没有,谁又能知道,这一大早起来,郡主就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疑惑不解,除了不远处的两人,蒙面女子看着这一幕,沉默。她的心中对杨琏失望极了,不,应该说不是失望,她从未对杨琏有过希望,失望从何谈起?她只是觉得,当年父亲为南吴国杨行密效力,打下的花花江山,就这样被后人丢掉,实在是可惜。

    她对南唐有一点点的厌恶,厌恶李昪的无情,厌恶李昪的恩将仇报,厌恶这个朝廷乌烟瘴气,皇帝只会宠信冯延巳、冯延鲁这等奸臣,这样的朝廷,恐怕撑不了多少年吧。

    她冷冷的看着,这个时候,悦来客栈已经被封闭,所有人不准外出,她也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过,到了陈可言身边,道:“将军,经过巡查,客栈大部分人都在,除了一名名叫杨琏的人,找不到他的踪迹。”

    “杨琏?!”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在蒙面女子、陈可言乃至于太监的耳中,震惊程度各有不同。

    蒙面女子喃喃自语,道:“他,昨夜没有回去,究竟是去了哪里?”说着,眼神疑惑地抬起,看向天空。

    陈可言脸色微微一变,当年他虽然年幼,但杨琏这个名字,还是十分熟悉的,前朝的旧太子,难道真的在这里出现?难道是同名同姓之人?这似乎有些巧合啊。

    太监的表现更为激动,他上前一步,喝道:“你说是什么人不见了?”

    “启禀公公,是杨琏。”这名士兵年轻,还不明白杨琏这个字带来的含义,只是觉得公公的表现太过于夸张了。

    “杨琏,杨琏!”太监后退两步,忍不住低声道:“难道真的是他的鬼魂,前来索命了吗?”

    “不,这绝不可能。搜!立刻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怀柔郡主找出来!”太监尖起了嗓子,厉声叫道。

    “快,立刻四处搜寻!”陈可言也下令,说着大步走出了悦来客栈,吩咐士兵把守大门,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派兵赶往常州,禀告此事。吩咐完后,他亲自带兵四处搜寻。

    常州通往苏州的路上,一辆马车突然停下。马车里,哭泣的少女抬起红红的双眼,内心充满了无助。

    “老三,怎么了?”老大问道。

    “大哥,路边有个小摊,卖的是馒头、馄饨。”老三回答。

    “你这么一说,倒有些饿了!”老二说着,瞧了一眼老大。

    老大点点头,迈步走下马车,道:“离苏州还有三个多时辰,吃点东西也好。老二你也来,老三,你看着马车,我们去去就来!”

    “老大,你就放心吧!”老三笑道。

    老二也钻出马车,与老大一前一后,朝着路边的小摊走去,小摊上人很多,职业习惯让两人不得不提防。

    老三眯起了眼睛,看见老大老二走远了,嘿嘿一笑,放下缰绳,钻进了马车,“小娘子,本公子来疼你了。”

    怀柔郡主向后缩了缩,几个人里面,就数这个老三最坏了,总是一副色眯眯的表情,十分危险。

    “嘿,你往哪里逃?”老三笑着,伸出黑黑的蒲扇大手,去抓怀柔郡主。怀柔郡主看起来是老虎,不过是只纸老虎,见状已经吓坏了,更加缩成一团。

    老三黑而粗糙的手指已经触摸到怀柔郡主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让老三脸上笑意更浓,他肆意地摸着怀柔郡主的脸蛋,一副享受的表情。

    怀柔郡主几次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她的力气,实在是小的可怜,大汉就像泰山,怎么推都推不动。此时的她就像一只被群狼围住的羊羔,根本无力反抗。

    “好嫩,好滑,真比苏州城的姑娘还要好呢!”老三笑道,另一只手伸出去,将女子搂在怀中,享受这份温玉满怀。

    “走,走开,你走开!”怀柔郡主使劲推着老三,殊不知这种动作,更让老三心中欲火更烈,他冷笑一声,伸出手去,抓住怀柔郡主的衣裙,“哗”的一声撕开了。

    晶莹的小腿露了出来,怀柔郡主像一只刺猬一样倦起来,但晶莹的小腿已经成功勾起了老三的欲火,他抓住裙子的缝隙,准备扩大战果。就在这时,马车微微一颤,一个人从马车底部翻了上来,手中捏着一把匕首,直刺老三的咽喉。

    老三身为刺客,反应极快,听见风声,觉得有些不妙,他不敢抬头,就地一滚,马车摇晃着,让他躲过了一劫。但那人紧追不舍,手中匕首闪着寒光,要取老三的性命。

    一时间,老三显得十分狼狈,落入了下风。躲避中,手臂被刺中一刀,血流如注。老三不敢再战,虽然是****熏心,也要有命享受不是?他匆忙跳下马车。

    那人眼疾手快,见老三在半空中,将手中匕首掷出,只听老三一声惨叫,正中老三后背。

    “杀了他!”怀柔郡主满脸是泪,见有人来救自己,立刻发狠。

    那人扫了怀柔郡主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坐下来,抓起缰绳,喝道:“驾!”马车开始移动,越跑越快,马车颠簸着,吓得怀柔郡主抓紧了窗棂。马车跑了一会,开始变得平稳起来,怀柔郡主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胸口,这一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差一点就名节不保。

    一想到那个黑衣人,怀柔郡主心中就有气,她忍不住开口道:“喂,刚才,你为什么放跑了那个人?”

    那人并不理她,而是专心控制着马车,怀柔郡主叫了几声,见他不理自己,更加生气,她走到那人身边,喝道:“你这人是聋了吗?本郡主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你是哪家的下人,敢如此无礼?”

    那人猛然回头,惊得怀柔郡主后退一步,道:“原来是你?!”

    “怎么,郡主认识我?”那人淡淡的道。

    “昨天在大运河边上看见你,本郡主还派人找你来着,可惜没找到。”怀柔郡主说道。

    “找我?为什么?”那人又问。

    “谁让你那么无礼的看着我!”怀柔郡主说道,忽然她意识到不对啊,这人不过一个下人,凭什么质问自己?我可是南唐陛下御笔亲封的郡主!她忍不住挺了挺胸膛,道:“本郡主需要给你解释吗?”

    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揶揄,怀柔郡主顺着那人的目光一瞧,顿时尖叫一声,双手在胸前一挡,转过身去,脸红不已。就在刚才,她衣裳不整,****半露,雪白的肌肤已经被这个男人尽收眼底,真是可恶!

第十章 追兵

    好半响,怀柔郡主这才红着脸,道:“刚才你看见了什么?”

    “你希望我看见什么?”杨琏淡淡地反问,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怀柔郡主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她很清楚,杨琏的肯定看到了什么,只是这种事情,女儿家怎能说出口?可是杨琏又十分无赖地反问,让她十分郁闷,总不能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胸部吧?她虽然刁蛮,但终究是少女,是知羞的。

    杨琏回头,继续赶马,那几个吴越人肯定会追上,他又不是什么高手,不赶紧离开岂不是等死。马蹄在官道上飞奔,路上行人纷纷躲避,生恐被马车撞了。

    怀柔郡主沉默了片刻,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杨琏不理她,继续赶车。

    怀柔郡主咬着嘴唇,慢慢靠了上去,道:“本郡主叫李玉霜。”见杨琏不回答,又道:“喂,你是个木头吗?本郡主和你说话,你怎么能不理我?!”

    怀柔郡主嘟嘟囔囔半响,杨琏一句话也没有说,真的像个木头一样。怀柔郡主怒了,上前几步,粉拳去打杨琏。小女子打人虽然不疼,但恰好打在杨琏手臂上,牵动缰绳,马匹速度缓慢了下来,马车顿时颠簸不已。

    “快,告诉我你是谁!”怀柔郡主一边牢牢抓住马车稳固身子,一边说道。她非常愤慨,这人怎么能这样?

    杨琏吆喝着马匹停下,转过头,看着怀柔郡主,道:“你叫李玉霜?”

    “不错,本郡主就叫李玉霜!”怀柔郡主说道。

    杨琏微微思索,记忆深处涌出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来,想不到,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居然长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刁蛮,一点都没有当初的影子。不说君臣关系,只说辈分,这怀柔郡主比自己可是低了一倍,要喊自己叔叔的。

    怀柔郡主见杨琏不说话,还以为杨琏被她的身份所震惊,不由双手叉腰,道:“这一次,你救了本郡主,立功不小。等本郡主告诉父王,一定赏你一个大官来做!”

    怀柔郡主以为这番话说出来,杨琏会十分感谢,甚至会跪下谢恩。但她失算了,杨琏嘴角微微一翘,一脸的不信,道:“是么?”

    “他居然怀疑我!”怀柔郡主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心中甚是不爽,她轻蔑地看了一眼杨琏,道:“怎么不相信?”

    “信,怎么不信?”杨琏微微一笑,再也不说话,转过身,继续去赶车。

    “你!”怀柔郡主气坏了,她走上前去,拉住杨琏的手,道:“你为什么不信,凭什么不信?”

    “我不是说信了吗?”杨琏说道。

    “我不信,我不信。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在说谎。”怀柔郡主双手捂着耳朵。

    杨琏一阵无语,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这女人总有相似的一面啊。

    “不要走,本郡主要和你说清楚!”怀柔郡主使劲拉着杨琏的手,想把他往马车里拽。

    杨琏收敛了笑容,难道她不知道,现在还十分危险吗?虽然说他借着机会,刺伤了老三,但老大、老二得到消息,必然会拼命赶来。刚才这番奔波,最多走了十里路,不在安全范围内,敌人随时会赶来,那时候就危险了。

    杨琏也不多话,站起身来,拦腰将怀柔郡主扛了起来。怀柔郡主吓坏了,还以为杨琏和老三一样,要行那禽兽之事,双手连连打着杨琏的肩膀,道:“快放下本郡主!不然本郡主禀告父王,将你发配边疆!”

    说完,怀柔还不解气似的,又道:“不,要将你满门抄斩,全家死光光!”

    一时间,在杨琏脑海深处,浮现起很多记忆,被徐温杀死的大伯杨渥,郁郁而亡的傀儡二叔杨隆演,被周宏祚斩杀的三叔杨濛,被李昪毒鸠的父亲杨溥。要知道,那一年,父皇不过三十八岁,作为一个帝王,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还有自己,同样被李昪毒鸠,若不是渔人相救,若不是老奴拼死护送,他杨琏恐怕早就死了。

    杨琏伸出手,在怀柔郡主的臀部狠狠地拍着:啪,啪,啪!一连三声,打的怀柔郡主又怒又惊,她身份高贵,父王、陛下又对自己疼爱有加,年纪轻轻,就被封为郡主,可不是一般亲王子女能有的待遇。

    平素里,在父王跟前,可是掌上明珠,不要说王府的人,就算是在皇宫中,那些个宫女太监自然不用提,一些嫔妃也都讨好自己,希望自己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那个人不是巴结着自己?

    可是这人,不理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打人,还打那么羞耻的地方。毕竟是个女子,怀柔郡主一张粉脸顿时红的滴出水来。她挣扎着,骂道:“你再打,我让父王将你五马分尸,不,下油锅,炸熟了喂狗!”

    杨琏也不多话,大手继续拍着怀柔郡主的臀部,还别说,这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十分丰满,打起来手感不错,杨琏拍了几下,觉得非常舒服,有些停不了手。

    怀柔郡主先是大叫,然后大骂,到最后只觉得臀部好疼,抽泣着再也不说话了。杨琏放下了她,道:“老实些,不要再闹腾,我就不打你。”

    怀柔郡主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是屈服了。

    杨琏满意地继续驱赶马车,直奔横林镇。又跑了两里,杨琏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正要回头,怀柔郡主冷笑一声,道:“不准回头,你若回头,我就杀了你。”

    杨琏甩了甩缰绳,停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又要做什么?”他觉得头疼无比,救她似乎并不明智啊,真是捡了一个麻烦。

    怀柔郡主得意地笑了笑,道:“知道本郡主的厉害了吧,你老实回答,姓甚名谁?”

    杨琏淡淡的道:“我叫杨琏。”救了她,自己的名字早晚会暴露,杨琏又不愿意用假名,告诉她也无妨。

    “啊!?”怀柔郡主一声尖叫,正要说话,杨琏大手已经伸到跟前,抓住了她的柔荑,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你,你耍诈!”怀柔郡主大怒。

    杨琏拿过了匕首,仔细地看着,上面刻着几个小字,原来是这小丫头的随身之物,“我没收了。”杨琏说道,将匕首放入怀中。

    “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拿?”怀柔郡主叫道,伸手就要去夺。

    杨琏伸出手,笑道:“你屁股又痒了吗?”作势欲拍,吓得怀柔郡主后退两步,摸着臀部,还觉得隐隐作疼,心中对杨琏又恨又怕,恨他不解风情,居然不听自己的话;怕他再打自己。

    “老实些,我不想动粗。现在离常州还有数十里,那些贼人随时会追上来,你若不怕被他们卖到妓院,那你就留下吧。”杨琏笑着道,显得有些邪恶。

    怀柔郡主闻言,想起那人打算对自己施暴,若不是杨琏出现,清白必定不保。想到这里,对杨琏的感激多了一分,也就不再说话,垂下头,安静地坐在了马车里。

    杨琏见她总算老实了,返回去,继续赶车。浑然未觉身后的女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背影,在发着呆。又走了两三里,突然,身后传来呼呵之声:“那小贼,哪里走!”

    杨琏没有回头也没必要回头,怀柔郡主揭开窗帘,向后一看,顿时尖叫一声,道:“快,快,他们来了!”她可不想再被捉住,被卖到妓院去。

    不用她提醒,杨琏已经狠命挥动马鞭,抽打着马儿,马车颠簸着,在官道上横冲直撞,吓得路人纷纷躲避,生恐触了霉头。

    怀柔郡主就像一个小喇叭,不时回报着情况,杨琏不需要回头,也知道追兵离他们多远。双方一边逃,一边追,又跑了两里多,马儿突然发出一声悲鸣,前蹄陷入坑中,只听咔嚓一声,两条前腿竟然是断了。

    马车由于惯性,向前冲了几步,“哗啦”一声响,马车四分五裂,车轱辘脱离了主体,滴溜溜向前滚去。

    杨琏在马儿倒地的一瞬间,及时冲了出去,就地一滚,卸掉了前冲之力,自己并未受伤。反而是怀柔郡主吃了些苦头,白嫩的双手擦破了皮,鲜血淋漓,看起来颇为吓人。

    怀柔郡主没有哭,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愣愣地趴在地上,不知所措。此时的她哪里还有郡主的模样,头上发鬓散乱,衣衫不整,长裙还破了一道痕迹,露出半截晶莹白嫩的美腿,十分诱人。

    杨琏向后瞟了一眼,顾不上其他,伸手一把抓住怀柔郡主,道:“走!”拉着她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前方有一道浅浅的山丘,林子很密,可以藏身,杨琏打算先去那里。拉着怀柔郡主跑了几步,怀柔郡主“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她个子娇小,迈步不大,摔倒在地上,膝盖破了皮,痛的她眼泪在眼眶里转圈。

    “还能走吗?”杨琏问道。

    “疼!”怀柔郡主说道,不由吸了一口气。

    杨琏也不迟疑,立刻蹲下身子,道:“快上来,我背你。”

    “啊?”怀柔郡主吃了一惊。

    “啊什么啊,他们已经追来了,不想死快上来,我背你走!”杨琏喝道。

    怀柔郡主想要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狠狠摔了两次,不仅是皮外伤,恐怕还伤着了骨头,根本站不起来。

    杨琏也不说话,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密林狂奔而去。风在怀柔郡主的耳边呼啸,她将头埋在杨琏的胸膛,忽然觉得,这个人虽然很凶,相貌也有瑕疵,尤其那道刀疤让人十分害怕,但为什么,躺在怀里,感觉到那么的安心呢?不知不觉,她的抓紧了杨琏的衣襟。

    ps:嗯呐,声明下,有书友说不喜欢武侠和历史的结合,我就说下简单构思,因为处于五代,这个乱世比较特殊,牙将桀骜,猪脚需要争霸,必然要有相应的武力,但压根不会夸张,有朋友说一阳指,降龙十八掌,我怎么记得没有?如果你看见了,记得告诉我,我去改!请朋友们静心看下去,本书一定会让朋友们满意。最后,推荐一下本人的老书,《撼唐》,是首发创世,起点书坊也可以看的。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

第十一章 小树林

    看似三百多步的距离不远,但以杨琏的身体状况,又抱着一个七八十斤的女子,还是有些吃力。只跑了五十多步,他已经气喘吁吁,有些力不从心了。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

    怀柔郡主忽然觉得有些感动,就像当年,那个为夫君而坐化的姑姑,让她无比震惊。她轻轻抬起手,替杨琏擦拭着下巴的汗水。男人的胡须短而粗,有些扎手,但她没有松手,执着地替杨琏擦拭,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这个与姑父同名同姓的人,如果真的是姑父,那该有多好啊。姑姑对自己,最为疼爱了。

    呼吸越来越急促,杨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速度也放缓了。后面,老大和老二凶神恶煞地追来。两人的确气坏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老三还受了伤,被一把匕首刺中后背,扎进了肺,虽说不致命,但恐怕治好了之后,再也不能干这营生了。

    两人料定马车被赶走,走的必然是官道,因此一路寻来,果不其然,奔跑了十多里路,便看见了马车。两人大喜,一路呼喊着追来,成功让马车摔碎,那人只能抱着少女狂奔。

    两人冷笑着,抓回少女之后,他们决定将救人者慢慢杀死,以解心头之恨。只是,毕竟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又奔跑了十几里的路,体力也衰竭大半,还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飞逝,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了三十多步。杨琏也靠近了密林,他咬咬牙,拼死冲进了密林。密林内阳光斑斑点点洒下来,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杨琏匆忙进了密林,不辨方向,朝着深处钻去,此时他顾不得密林里会不会有什么野兽之类,后面的那两个人,堪比野兽,不应该书欧比野兽还要恐怖。走了十几步,杨琏发现密林里有着不少**的树叶,很显然,密林里人迹罕至。这为杨琏提供了逃跑的条件。

    身后,那两人似乎没有追上来,但杨琏清楚,依旧不能放松警惕。他靠着毅力的支撑,沿着光斑前进。他可不想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就被两个刺客弄死。至于当初为何会鬼使神差地就这个小娘,他已经顾不上思考了。

    想到小娘,杨琏突然发现,这个小娘似乎安静了许多,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娘,只见她像一只小猫一样倦起,头靠在杨琏宽阔的胸膛上,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她的脸,一片绯红,看见杨琏低下头,这才惊醒过来,忙垂下头。

    忽然,她又意识到什么,挣扎着,道:“放我下来。”

    杨琏嗅着小娘的体香,也觉得有些尴尬,虽说后世他不是初哥,但这个小娘毕竟刚刚认识,杨琏后世也不是随便之人。当即呵呵一笑,放下了小娘。

    怀柔郡主膝盖血肉模糊,走路一瘸一拐的,杨琏扶着她,道:“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如今事情危机,小娘子莫怪。”这番话说出来,杨琏也觉得有些奇怪,或许是融合了土著的记忆?

    怀柔郡主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刚才你打人家那里的时候,为何想不到男女授受不亲?如今这话说出来,搞得好像君子一样。她正要说话,膝盖传来疼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琏见状,扶着她坐下,道:“先休息一会。”此时他也累的不行了,再跑就要了他的老命。又想着在这密林里,追兵一时找不到自己,休息片刻,养下力气也是好的。

    怀柔郡主坐下,膝盖血肉模糊,一大块皮翻了起来,鲜血淋漓的样子很是吓人,小娘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咬着牙,忍受着痛苦。

    杨琏四周瞟了一眼,见地上长着一种名叫土三七的野生植物,在乡间之时,若是流血,可以采来捣碎敷在伤口上,能止血化瘀,效果不错。当即走上前去,采了放入嘴中咀嚼。

    怀柔郡主惊呆了,这人是野人吗?路边采了野菜就吃,他怎么饿到这个地步?这还不算完,杨琏咀嚼了半响,将土三七吐了出来,放在掌心,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走到怀柔郡主面前。

    “不要动。”杨琏说。

    怀柔郡主还没说话,杨琏已经将奇怪的东西贴在她的膝盖上。

    “会有些疼,但不碍事。如果你不想膝盖上留下黑黑的疤痕,最好不要动它。”杨琏吓唬他。

    “哦。”怀柔郡主听了,傻傻地忘记了反抗,任由杨琏替她上药,又用布条捆绑好。还别说,这东西看起来粘乎乎的,也很脏,但贴在膝盖上后,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膝盖也没那么疼了。

    “我们,能逃走吗?”怀柔郡主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疼,或许两者皆而有之。

    “相信我,一定能逃走。”杨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四周,忽然,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他慢慢走上前去,用小棍子在地上扒了扒。

    “嗯,一定能逃走,若是回去,我一定要让父王发兵,打下吴越国,把他们全部杀死。”怀柔郡主发狠,今天的经历真是太可怕了。

    杨琏嘴角翘起,这才是怀柔郡主李玉霜嘛,就该天不怕地不怕,谁欺负了她,就该欺负回来,嗯,我除外。

    怀柔郡主双拳握着,原本粉嫩的手已经脏兮兮的,杨琏见她还是有些不相信,道:“郡主,你放心。现在已经是午时。你带来的那些侍卫就算是废物,也已经发现郡主不见了。横林镇是常州重镇,必然有官兵把守,他们得到消息,必然会沿路来寻。”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在哪里?”怀柔郡主问道。虽然觉得杨琏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

    “如今苏常两州是大唐、吴越国的焦点。”见怀柔郡主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焦点一词是什么意思,杨琏咳嗽一声,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如今两国在苏常一带聚集兵马,似乎有大战的趋势。横林镇守将必然会猜到,郡主突然失踪,十之**和吴越国有关,他若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必然是沿着苏常两州的官道赶来。”

    怀柔郡主见杨琏说的有理,不由点点头,不知不觉,对杨琏有了一种信任感。“可是,他们不会猜到是我顽皮,自己逃走?”她还有些不放心,毕竟她的顽皮、骄横,是有目共睹。

    杨琏呵呵一笑,道:“悦来客栈虽然不大,但总算有护卫,更何况郡主的侍卫、侍女都在,郡主又不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根本不可能消无声息的逃走。”

    怀柔郡主放下心来,见杨琏一脸疲倦,下意识关心道:“你可是累了?”

    “不妨,只要休息片刻,就有使不完的力气。”杨琏呵呵一笑,准备盘膝,练会气功。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个声音响起,杨琏回头,正是贱人三人组中的老二。

    老二一脸得意,密林茂密,杨琏消失不见,他和老大分开寻找,想不到先被他找到了。老二眯起眼睛打量着杨琏,又看了看怀柔郡主,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有福气,这小娘细皮嫩肉,国色天香,抱在怀中的滋味,必定不错吧。”

    “你!”怀柔郡主气坏了,想要站起来,膝盖一疼,只得冲着老二瞪圆了眼睛。

    杨琏手中拿着木棍,喝道:“两国交战,她不过一个弱女子,你抓她作甚?”

    “哈哈,你当真不明白她的身份?”老二呵呵一笑,缓步上前。

    杨琏有些紧张,不断后退着,脚步有些蹒跚,一看就是受了伤,想必是马车倒下的时候受的伤。老二瞧在眼中,更加信心十足。他甚至可以肯定,根本不需要动刀,就能将这人拿下。

    杨琏依旧在后退,已经退到了怀柔郡主的身边:“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在老二看来,杨琏的声音实在是没有底气,他的声音颤抖,哪里是个男人的模样?老二哈哈一笑,大踏步上前去,说时迟那时快,枯叶中飞起一物,狠狠地夹住了老二的腿,巨大的疼感让老二忍不住惨叫一声。

    杨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迅速从手中掏出匕首,朝着老二扑了过去。

    老二见杨琏扑来,立刻拔出了短刀,道:“你敢!”说着,一刀虎虎生威,劈了下去。

    然而,老二还没有扑出去,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脚踝咔嚓一声脆响,疼的老二几乎昏了过去。他猛地一咬舌尖,精神一震,正要反击。杨琏已经扑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刺向老二的手腕。

    老二吃痛,手中短刀落在地上,杨琏反应极快,不等短刀落地,伸手抄起,朝着老二的胸膛捅去。

    “啊!”纵然是老二英雄一世,也被杨琏暗算了一把。

    杨琏不会让他开口,匕首一划,割断了老二的咽喉。杨琏还不放心,又用力捅进了老二的胸膛,使劲地搅了几下。老二的身子抽搐着,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杨琏这一连串动作看的怀柔郡主目瞪口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果断,须臾之间,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杀死。怀柔郡主顿时觉得,自己平时的那些行为,实在算不了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最好不要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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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生与死

    杨琏的这一连串动作看起来很多很复杂,实际上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这些动作耗尽了他的体力,杀死了老二,他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子沿着脸颊流下,他都顾不得擦了。

    幸亏,在这密林里,还有猎人留下的扑兽夹,而且居然还是铁制的,杨琏巧妙地利用扑兽夹杀死了老二,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老大什么时候会过来?杨琏不清楚,所以他要尽快利用这段时间。

    杨琏略作休息之后,立刻爬过去,将木棍插入扑兽夹,利用杠杆原理,慢慢地撬开了扑兽夹。由于力气不足,他只能翘一点,在缝隙里垫东西,终于,他将扑兽夹撬开了,不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种类型的扑兽夹后世杨琏在农村见过,因此很容易就摆好,又用枯叶掩盖了,外表上看不出什么。老三受了伤,杨琏估计他肯定在养伤,所以目前的敌人只剩下了老大。这个人一定是最危险的人,必须要小心。

    杨琏奋力搬动老二的尸体,放在扑兽夹边上,自己则躺在了扑兽夹一段,这样,老二、扑兽夹、自己,几乎形成一条直线。做完了这些事情,杨琏几乎要虚脱了,他奋力撑起了身子,朝着怀柔郡主走去,忽然,身形一斜,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怀柔郡主傻傻地看着这一切,长期深处金陵,住在王府的她,最多是刁蛮一些罢了,哪里经历过这些?如今生死就在一线,居然还有一个男人为她拼命厮杀,究竟是水做的女子,内心一点一点融化了,只觉得杨琏对自己好极了,浑然忘记他曾经打过自己的臀部,忘记了在不久前,还发誓要将他满门斩杀。

    看见杨琏倒下,她尖叫一声,顾不得膝盖的伤势,朝着杨琏扑了过去。磕磕绊绊的走到杨琏的身边,膝盖已经疼的直流血。杨琏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你,不能死啊。”怀柔郡主说道。伸手想要拉起杨琏,但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没用。

    这个时候的她,觉得特别无助。又觉得自己太是任性,不然早就逃回了常州,哪里会有这些麻烦事情?可是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不由低低抽泣起来。

    树林里,娇蛮的女子在哭泣,浑然未觉,前方出现了一个脸色铁青的男子。男子有四十多岁,正是刺客中的老大。老大赶到的时候,杨琏已经躺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怀柔郡主在他的身边哭泣。

    而在不远处,自家兄弟躺在地上,满是鲜血。自家兄弟的功夫,老大很是清楚,能将老二杀了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所以他没有贸然出去,而是静静观察,生恐中了诡计。

    哭泣的女子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来到,足足哭泣一炷香的时间,声音也嘶哑了,地上的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女子曾经拉了几次杨琏,但她的力气太小了,杨琏八尺多的身高,对于她来说,是庞然大物,根本拉不动。

    “是时候结束了。”老大冷冷地说道,带着残忍的笑容走了上去,老三受伤,老二身亡,这笔血帐,都在那个死去的人身上,不能不报。就算他死了,也要鞭尸!

    “好了,别哭了,你也不累!”老大一边走,一边说道。

    怀柔郡主闻言,惊恐地抬起头,失声道:“啊,原来是你!”

    “哼,你还认得我。”老大说道,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死死地看着女子和地上的人。虽然对老二的功夫十分清楚,但既然老二遭殃,很有可能是这个人使诈,不得不防。小心总是好的。

    “滚,不准靠近我们。”怀柔郡主说道,先是后退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似得,抱着杨琏的身躯,不肯后退。

    “哈哈,就凭你?”老大冷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怀柔郡主依旧不肯放弃,她想要拖动杨琏,弄得手上包扎的布条全都乱了,鲜血淋漓,钻心的疼。

    “等死吧!”老大说着,短刀拔了出来,绕过老二的身躯,低头看了一眼,道:“老二,你就安心去吧,我一定为你报仇!”先将敌人控制起来再说。

    怀柔郡主越发惊恐,但还是不肯放弃,直到老二离他不足十步,这才惊恐地扔下了杨琏,转身就逃。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你也要死!”老大怒了,这一次出来,真的是损兵折将,就算怀柔郡主身份特殊,他也顾不得了。

    可是刚走了两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抬起脚,却已经晚了。看似正常的地上,一个扑兽夹突然出现,狠狠地夹住了他的脚踝,锋利的牙齿已经刺穿了他的皮肤,扎进肉里,痛得他汗水直冒。

    “原来他是用这种办法杀了老二。”老二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刚如此想着,另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

    老大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杨琏的反应比他更快。他本来是疼的摔倒,倒下的一瞬间,他心中生出装死的念头,于是便倒下不动。想不到怀柔郡主居然会奋力来救他,更令老大上当。

    当扑兽夹发出一声轻响,夹住了老大脚踝的时候,杨琏奋力跳起来,手中的短刀递出。

    老大临危不乱,见杨琏短刀刺出,强忍着疼痛站在原地,如同泰山一般,举起短刀相迎。然而,杨琏的短刀递出了三寸,突然硬生生的收住了,另一只手里,猛地甩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取老大的脸颊。

    “贼人,如此狡猾!”老大一声怒喝,当真是又惊又怒,这个年轻人,真是诡计多端啊。只得举刀去劈匕首。

    “铛!”的一声响,匕首与短刀溅出火花,匕首落下,没入枯叶中。

    杨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短刀劈向老大,“铛!”老大反应速度均是一流,回身一劈,两人短刀相交,发出一声脆响,杨琏毕竟体弱,身体承受不住,被击打在地,短刀也脱手而出。

    “哈哈!”老大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虽然被困住,但他已经看出了杨琏的虚实,不足为虑。

    杨琏扑倒在地上,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功夫也比不过这人,吃亏是理所当然。手掌有些麻木,杨琏握紧了拳头,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大好像不怕疼一样,强行带着扑兽夹,一步一步缓慢前进,每进一步,杨琏离死亡就近一步。

    怀柔郡主突然看见杨琏未死,惊喜地道:“啊,你还活着。”

    “很快就要死了。”老大冷冷地回答。

    杨琏活动了一下手腕,抬起头,十分镇定地看着老大,道:“你肯定吗?”

    老大愕然,这个人居然不怕吗?刚才那一刀他已经试出了杨琏的身手,实在是很差。能杀掉老二,除了他心思缜密,运气也是一个方面,谁能想到,在这密林里,会有猎人设下的扑兽夹?他们并不知道,在这片密林,不时有猛兽出没,因此官府设置了扑兽夹,希望能为地方上出掉一害,哪里料得到成了杨琏的武器?

    老大本来料定杨琏必死,但杨琏冷静的反问让他有些迟疑,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手不成?老大默然不语,一边提防着杨琏,一边用余光扫过四方,树叶哗哗作响,斑斑点点的阳光洒下,树林里的树叶十分茂密,难道有人藏在暗处?

    不可能,若是有人,他们早就出来了,怎会设这种套来害人?老大想着,肯定又否定,脸上阴晴不定。

    “算你运气好。”老大忽然说道,蹲下身子,奋力打开扑兽夹。他力气极大,三两下就将扑兽夹打开了。

    至始至终,杨琏只是冷静地看着,并没有出手。

    “算你识相。”老大又道,刚才他故意将短刀放在了地上,打开扑兽夹的时候,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杨琏没有动手,足以证明他根本没有了后手。如今不足为虑了。

    老大再度捡起了短刀,强忍着脚踝的疼痛,一步一步向前。

    “你快走!”杨琏说道,推了推怀柔郡主。

    怀柔郡主意外的坚强,摇摇头,道:“我不走,我不能走。”

    “你们谁也走不了,都要为我二弟偿命!”老大说着,踏上一步。

    杨琏忽然冷笑一声,道:“小心,你看你后面!”

    “没用的!”老大说道,又走上一步,就要一刀劈出。突然,地面再度动了起来,有一个扑兽夹张开了大嘴,狠狠地咬在了老大的另一只脚上。这一支扑兽夹更大,铁制的齿轮咬得老大的脚踝血肉模糊,疼得他一声惨叫,忍不住跪了下去。

    “都叫你小心了,为何还这么大意呢?”杨琏摇摇头,笑道。脸上虽然得意,但身上的伤势牵动了伤口,令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大双条腿的脚踝都受了伤,疼得他脸上汗珠如同水流,咬牙切齿的大骂:“小贼,你可还真是狡猾。”

    “只是自保而已。你若不哭哭相逼,岂会有今日事情?”杨琏笑了笑,实际上就算老大受伤,他也拿老大没有办法。

    老大紧紧握着短刀,警惕地看着杨琏,生恐杨琏又有什么诡计。然而杨琏并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十分的冷静。

    “决不能这样下去。”老大想着,思考着打开僵局的办法,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脖颈一凉,一柄腰刀出现在他的眼前。

    ps:祝书友们元宵快乐,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第十三章 深夜来客

    纵然是老大艺高胆大,此时脸色也发白了,他是凡人,岂能不怕死?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郡主?”身后那人的声音冷冷响起,听起来颇为冷酷。

    杨琏松了一口气,浑身是血是汗水的他再也支撑不住,闷头倒在了地上,怀柔郡主见状,吓了一跳,爬了过去,奋力搬起杨琏的头,道:“你怎么了?没有事吧?”小脸甚是煞白。

    那一边,老大忽然冷笑一声,牙尖一磕,藏在嘴里的毒药被咬破,但他不动声色。虽说不想死,但身为刺客,必然有死的觉悟。那人见老大不回答,手中腰刀递上半寸,刺破了老大的肌肤:“你说还是不说。”

    “没用了,他想必已经有了死意。”杨琏艰难地说道。

    声音虽然很轻很弱,但让怀柔郡主一喜,杨琏没有事,那是最好不过了。

    来人正在惊讶间,老大赫赫笑了两声,闷头栽在了地上,仔细看时,脸色发青,嘴角流出白色的液体,的确是活不成了。

    那人叹息了一声,上前一步,道:“可是怀柔郡主?”

    怀柔郡主听了,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得,道:“快送他回去,无论怎样都要救活他。他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

    那人应声道:“卑职陈可言遵命。”说着,匆匆走出了密林。片刻之后,又带了几个人进来,几人做了简单的木架,将怀柔郡主和杨琏抬了上去,走了不到两里,又有马车驶来,怀柔郡主进入马车休息。

    这时,危机已经解除,怀柔郡主的刁蛮又显现出来,她吩咐陈可言将杨琏送进马车。

    陈可言非常为难,一方面他知道这是一个刁蛮的郡主,若是不从,他一个镇使,后面的日子可有好受的;另一方面,郡主何等身份,让一个陌生的男人,即使他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也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男人进去,岂不是坏了郡主的清白。

    “陈可言,你再不听命,待本宫回去,让父王撤了你的镇使之位!”怀柔郡主生气了,喝道。

    陈可言一阵头疼,思考再三,亲自送了杨琏进去,他则在门口看着,生恐出了什么大事。怕什么来什么,偏偏怀柔郡主对这个恩人格外的好,愣愣的看着杨琏,不时伸出小手,在杨琏脸上摩挲着。

    陈可言看的是步步惊心,为了转移怀柔郡主注意力,只得咳嗽一声,道:“郡主,这个人是谁?”

    “我只知道他叫杨琏,至于来历,并不清楚。”怀柔郡主说道,思绪万千,突然又想到一点,道:“但不管是谁,他是一个好人。”日后的杨琏若是听到怀柔郡主的这番评价,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陈可言看见怀柔郡主的模样,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也年轻过,经历过男女的爱恋,看此时怀柔郡主的表情,多半是动了情。这杨琏这般好运气,能得到齐王最宠爱的女儿,陛下最喜欢的郡主的爱恋,这应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陈可言觉得,有必要讨好杨琏,说不定,自己很快就要高升了。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悦来客栈,此时的悦来客栈依旧被查封,陈可言带着亲兵,匆匆将杨琏送回了上房,又令人找来了整个横林镇最好的大夫。怀柔郡主依旧不离不弃的跟着,不过她被折腾了许久,早就困乏至极,傻傻地看着杨琏躺在床上,大夫忙碌着诊治,头一斜,就这样睡着了。

    陈可言忙让王曲叫了客栈的女佣,连带着怀柔郡主的侍女,送郡主回去安歇。岂料郡主的瞌睡轻得很,刚一碰她,就醒了过来,问道:“杨大哥怎样了?”连称呼都变了。

    大夫忙过来,道:“郡主不用担心,他只是体力消耗过大,这才昏迷了过去。”

    “可是,他满身是血。”怀柔郡主说道。

    “郡主,那些都是皮外伤,只要休养几日,便可无碍。”大夫解释。

    怀柔郡主这才放下了心,侍女走过来,道:“郡主,杨公子既然无碍,郡主是否回去安歇?”

    怀柔郡主点点头,此时她还没有换衣裳,裙摆也撕烂,露出虽然有污染但依然很吸引人的一双美腿,作为一个郡主,这非常不妙。身上也多是汗味、臭味,的确需要好好洗一洗。

    怀柔郡主在侍女的扶持下,步出了上房。东家王曲忙走上来,讨好地道:“郡主,热水已经烧好。”

    “哼。”怀柔郡主对这个肥胖的东家很有印象,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离开了。

    杨琏依旧昏迷,在他的附近,一身甲胄的陈可言定定地看着杨琏,在努力地回忆着。这个与前朝旧太子同名同姓之人,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凝视了半响,陈可言认为,这只是巧合。毕竟全天下这么多人,名字一样有何稀奇?再说了,排除了那道伤疤,眼前的杨琏与旧太子相貌根本不同。

    再退一步说,若他真的是旧太子,今日不可能去救郡主。因为郡主的身份特殊,作为有功之臣,杨琏十之**会被齐王召见,如果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再有,陈可言觉得怀柔郡主对杨琏的感觉不一般,以怀柔郡主的任性,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已经打定了注意,作为陈姓旁支,他向上爬的捷径,便只有这个了。

    杨琏根本不知道这一次救援行为,能出这么多事,甚至还让横林镇的镇使有了投效之心,如果杨琏知道,恐怕会笑掉大牙。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杨琏醒来,却是大半夜了。他费力地睁开眼,窗子打开,微风吹了进来,带着皎洁的月色。杨琏慢慢撑起身子,这才觉得浑身散了架似的,十分酸痛。

    小腹传来咕咕的声音,显然是饿了。就在这个时候,窗户一黑,紧接着一个身着的蒙面人出现在屋子里,只见他在屋子里快速移动,在照看杨琏的佣人脖颈上一劈,将他打晕了,这才来到杨琏身边。

    杨琏平静地问道:“你来了?”

    蒙面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杨琏会这么问,他有些意外。略作沉默之后,蒙面人开口了,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格外的好听:“你不害怕?”居然是个女子,让杨琏微微诧异。

    “我为什么要害怕?”杨琏反问。

    “半夜三更,闯进来一个陌生人,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蒙面人说道。

    “担心?”杨琏突然笑了,慢慢撑起身子,道:“秋月无边,凉风有性。你身为女子,该害怕的应该是你吧。”

    蒙面人露出的眼睛突然弯成了一道弯月,长长的眼睫毛像扑闪着的蝴蝶。这还是那个懦弱的男人吗?

    昨夜,她以为杨琏是逃了,想不到居然是去想办法救了怀柔郡主,功劳不说,只凭怀柔郡主的那份紧张,蒙面人觉得,杨琏已经很好的完成了任务,而且还超过了预期。

    “你就是为我定了客房的人?”杨琏再问。

    蒙面人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她已经隐藏的够深了,想不到竟然被杨琏猜破。不过她是性格直爽之人,既然测工猜破,也不隐瞒,笑道:“不错,就是我。”

    “姑娘与我认识?”杨琏又问。

    蒙面人皱了皱眉头,道:“你问的太多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为我订房,这份恩情,我自然要报。这样吧,我也没有什么钱财,就以身相许了吧。”杨琏笑着,很是笃定。

    “找死!”蒙面人蛾眉一竖,拔出了利刃,道:“你敢言语轻薄我,难道就不怕死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杨琏淡淡的道,瞟了一眼蒙面人的额头,月色下,蒙面女子虽然看不见真容,但露出来的部分,肌肤细腻,两道蛾眉恰到好处,眼珠乌黑,浓的像化不开的秋水。即使看不见她的下半边脸,料想也是一个美人坯子,不比怀柔郡主差几分。

    “登徒浪子,你在看什么?”蒙面女子见杨琏不仅出言轻薄,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发怒。她将宝剑递出,架在杨琏脖子上,道:“我杀了你!”

    “收起来吧,你不会也不敢。”杨琏眯起了眼睛,一点都不紧张。

    “不信你就试试!”蒙面女子说道,已经发了狠,声音里带着怒气。

    “不要激动,刀剑无眼。淡定,淡定!”杨琏细声细语,劝慰着。

    杨琏自然很是笃定,这个人怎么可能杀了自己,如果她真的要杀,进屋的第一时间便可杀了自己,何必打晕了那几个看守的人?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个女子看起来武功不错,但估计经验不足,或者说自己在她手中,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杨琏断定,这个人不可能杀掉自己!

    既然肯定此人是订房的人,那么飞镖便是此女射出,当时杨琏被吓了一跳,这口气怎么都要找回来。

    再说,杨琏很不喜欢别人安排自己做事,凭什么?我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别人凭什么指手画脚?即使这个人对自己好也不成。

    蒙面女子显然被杨琏气坏了,她宝剑向前一送,低声喝道:“既然如此,我就杀了你!”

    杨琏呵呵一笑,他知道蒙面女子只是口舌之利罢了,不然杀了就直接杀了,何必那么多废话?往往不杀的,才会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恐吓。

    “小娘子,你真的那么狠心吗?”杨琏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就差垂泪了。

第十四章 选择

    如果是在后世,杨琏一定会得奖。因为他这时表演非常到位,很有可能得金马影帝。

    蒙面女子嗔怒道:“谁是你的小娘子?再乱说,我真的杀了你!”

    杨琏叹息一声,闭目道:“如果我一死能让姑娘开心,那你就动手吧!”说着,十分配合的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你摆布的模样。

    蒙面女子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这么好骗吗?你以为我是那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我哪里有骗?你被我骗了吗?”杨琏笑道。

    蒙面女子哼了一声,慢慢收回了宝剑,她知道杨琏口舌伶俐,不想再和他做口舌之争。想了想,道:“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知道你身份,你救了她,难道不怕身份的秘密泄露?”

    杨琏心中微微一惊,他知道蒙面女子身份特殊,但她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令他有些顾忌。

    杨琏忽然哼了一声,抱着小腹喊起痛来。蒙面女子不虞有诈,上前关心地道:“你怎么了?”

    话还没有说完,蓄势待发的杨琏动了,他伸出手抓住了女子的玉腕,一用力,将蒙面女子拖了进来,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蒙面女子身手虽然不错,但那里料得到杨琏突然发难?措不及防之下,吃了一个暗亏,顿时满脸通红,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搂在怀里。

    女子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直达肺腑。但杨琏知道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轻易采摘不得。倒也没有非礼之心,而是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女子被杨琏使劲按住,手腕生疼,她试着反抗,但杨琏的力气更大了。女子咬着牙,低声道:“放开,不然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杨琏做事,从来都不后悔。”杨琏说着,埋下头,深深地嗅了一口,满意地道:“好香啊,我想这么香的女人,一定是个美人儿,待我揭开你的面纱,仔细地瞧一瞧!”

    说着,杨琏凑了过去,仔细看着女子那双秋水剪瞳。

    “找死!”女子冷哼了一声,忽然双手一震,杨琏只觉得一大股力气涌来,再也压制不住。

    女子冷笑一声,翻掌挣脱杨琏的控制,玉掌一推,正中杨琏胸膛。力气看似不大,却足以震飞杨琏,这么片刻功夫,女子如同泥鳅一般,飞了出去。

    杨琏几乎是直上直下,跌落在床上,幸亏床十分结实,铺的也够软,杨琏摔下来,也不疼。

    杨琏翻身坐起,挠挠头,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蒙面女子冷冷地道:“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脸上已经很不耐烦了。若不是答应了祖父,她真的想杀了杨琏。或者,将他送到金陵了再杀,也不算毁了誓言。

    心头打定主意,蒙面女子上前一步,伸手在杨琏身上点了几下,杨琏顿时觉得身体发麻,力气渐渐消失。

    “你对我做了什么?”杨琏吃了一惊,焦急地道。

    “你放心,暂时我不会杀你,只是对你略作惩罚。”蒙面女子说道,想起刚才那一幕,心中又是害羞,又是生气。这是第一个对她无礼的男人。

    杨琏不由松了口气,道:“不杀我就好。”浑然没有注意到蒙面女子说的是暂时不杀。暂时不杀,以后却要杀了,不过此时的杨琏,又哪里管得了以后?

    蒙面女子有些诧异地看了杨琏一眼,她有些猜不透杨琏究竟是怎样的人?他能为救怀柔郡主出生入死,此时居然怕死?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蒙面女子问道:“今日我来,只是想问问你,祖父托我送你去金陵。如今你是随我去金陵,还是随怀柔郡主去金陵?”

    杨琏一愣,失声道:“你就是来接我的人?”

    “不错。就是我。”蒙面女子也不否认。

    “这还真是难以抉择啊。”杨琏心中更加笃定了,嬉笑着,又道:“这边是个小美女,那边是个大美女,究竟该选谁呢?哎,好难选择啊!”摇头叹息不已。

    蒙面女子又好气又好笑,呸了一口,道:“呸,贼心不死。”

    “考虑一下,还是选你吧。”杨琏笑道。

    “那好,现在就走!”蒙面女子当真是风风火火。

    “明日吧,今日我身体不便。”杨琏推辞。

    “哦?我明白了,你舍不得郡主。”蒙面女子笑了笑,忽然觉得不妥,怎么今天性格变了许多?

    杨琏点点头,笑道:“你说对了。”

    “哼,男人果然没有好东西。”蒙面女子说着,后退几步,跃出了屋子,三两下消失不见。

    杨琏慢慢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窗子边,沉默了半响,这一行是值得的,但是他有一点无法解释,怎么会恰好救了郡主?总要找个合适的说辞才行。想了半响,又觉得有些困了,躺了回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杨琏醒来的时候,觉得鼻子有点痒,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怀柔郡主手里拿着狗尾巴草,正在逗自己。怀柔郡主换了一身衣裳,少女心性,昨日虽然受苦,今日已经忘掉。

    怀柔郡主见杨琏醒来,高兴地道:“呀,你醒了。”

    “你饿不饿?绿裳,快把米粥端上来!”

    “你疼不疼,昨天见你好多血。”

    怀柔郡主叽叽呱呱,话特别多,杨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一会,叫做绿裳的侍女端来了米粥,还有几碟小菜,杨琏也确实饿了,有些急着想吃。怀柔郡主叫住了他:“先刷牙。”

    这时候,牙刷自然是有的,一个简单的木柄,上面钻了两排小孔,有十个孔的样子,孔里插满了猪的鬃毛,和后世的牙刷差不多,只是材料不同,工艺不同罢了。

    蘸了点杨柳枝和盐混合的水,杨琏刷了牙,口气果然清新了许多。又用井水漱口,这才开始吃粥。

    杨琏吃粥的时候,怀柔郡主就这么看着,看的杨琏居然有些胆战心惊,想了想,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值得害怕的?这才斯条慢理吃了起来。

    刚吃完米粥,陈可言、太监进来了,冲着怀柔郡主施礼,道:“见过郡主。”

    “都别多礼。”怀柔郡主看起来心情很好。略略看过陈可言和太监,又转过头去看杨琏。

    杨琏被看的发毛,匆匆吃完,道:“郡主,我身体已经好了,打算今日就走。”

    “啊,啊?”怀柔郡主一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道:“你要去哪里?”

    “还没有想好,或许是去金陵,或许是去开封。又或者是苏州。”杨琏笑道。

    “开封那么远,有什么好去的。还有那苏州,就要打仗了,吴越人都是坏人,去苏州干什么?跟我去金陵吧。父王一定会好好谢你的。”怀柔郡主说道。

    杨琏摆摆手,道:“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和你一起了。”

    “去嘛!”怀柔郡主撒娇,看的侍女绿裳就是一愣,郡主,居然会撒娇?

    “不去!”杨琏很是斩钉截铁,直接拒绝了。

    “你!”怀柔郡主大怒。

    侍女绿裳知道大事不好了,忙眨眼示意杨琏,不要对着干。但杨琏不为所动,侍女绿裳闭上了眼睛。

    果然,怀柔郡主拍案而起,手一点都不疼的样子,她指着杨琏大骂:“本郡主给你脸,你却不要脸,来人呀,将他给我捆起来。”

    陈可言和太监面面相窥,几名侍卫也不知所措,难不成真要听郡主之言,将杨琏给捆起来?

    杨琏哈哈一笑,走上前去,拦腰抱起了怀柔郡主,在她臀部狠狠拍了两下,然后放下她,大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杨琏笑道:“不错,很有弹性,下次再不听话,我还要打。”

    陈可言惊呆了,侍女也惊呆了,愣愣地看着杨琏大步流星地离开。

    怀柔郡主更是没有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杨琏居然敢打自己?她顿时又气又怒,等她反应过来,杨琏已经消失在视线里。等等,他刚才说什么?还要打?怀柔郡主恨不得宰了杨琏。

    “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是不是?”怀柔郡主喝道。

    “是!”侍卫回答。

    陈可言和太监也忙着回答,生恐这个被殃及。

    怀柔郡主跺了跺脚,气的满脸通红,喝道:“将他给我抓回来,我要给他点厉害看看。”

    陈可言忙道:“遵命。”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几名侍卫想笑却又不敢笑,心想刁蛮郡主终于遇见克星了。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怀柔郡主心情非常不好。众人忙不迭逃了出去。

    却说杨琏走了出去,在门口,恰好遇见悦来客栈的东家王曲,只见他身后站着几个人,手中托着盘子。

    “老朽见过杨义士,多谢义士出手相助。”王曲对杨琏很是感激。他被怀疑与他人勾结,拐走了郡主。幸亏杨琏救了郡主,让大伙儿都知道,郡主是被吴越国的人劫走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王东家,不必如此!”杨琏急忙扶住他,这个大礼,他受不起。

    “杨义士救了我全家,受得起。”王曲又道。说着,身子一侧,揭开身后家丁手中托着的盘子,道:“这是老朽的一点意思,还请杨义士收下,不成敬意。”

    杨琏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哪是一点小意思,托盘里至少有五个金灿灿的金饼,估计每个至少重十两,那起码就是五十两。这个东家,好大的手笔。

第十五章 去金陵

    看杨琏有些推辞的模样,王曲再度拱拱手,道:“杨义士的壮举,令老朽十分佩服。还望杨义士不要推辞。”王曲盛意拳拳的样子。他又怎会不知,只凭救了齐王最宠信的女儿,陛下最喜欢的郡主,杨琏的前途,必然是光明的。

    只是在杨琏房中,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罢了。

    杨琏略作沉吟,也不多话,拱拱手,拿过了一块金饼,道:“既然王东家盛意拳拳,小子就不客气了。只是这么多东西,小子实在是接受不起,这块金饼,就当是王东家的好意吧。”

    王曲见杨琏收了,笑道:“杨义士高风亮节,老朽佩服。”

    杨琏微微一笑,将金饼纳入怀中,大步流星而去,王曲有些奇怪,这杨义士是要去哪里?

    陈可言匆匆忙忙出来,看见王曲,道:“可曾看见杨琏?”

    王曲一指前方,道:“刚走了。”

    陈可言也不答话,匆匆离开,王曲摸着下巴,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知道了发生在屋子里的事情,当真是吓了一跳,一方面被杨琏的胆气所惧,一方面又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傻,平白无故放弃了平步青云的机会,真是愚不可及,早知道不给他金饼,那可是足足十两的金子啊,让他十分肉痛。

    杨琏只走出了几百步,就被陈可言追上,杨琏也不紧张,定定地看着他。

    陈可言苦笑着摇摇头,道:“杨公子倒是大胆,却给我们留下一个难题。”

    “又不是第一次了。”杨琏淡淡的笑着,摊开手,道:“陈将军当真要捉拿我吗?”

    “不敢。”陈可言有些迟疑,他也知道郡主是一时气愤,虽说杨琏无礼,但毕竟对郡主有救命之恩。郡主又是小孩子心性,谁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陈将军,我这里有一份天大的功劳,你想不想要?”杨琏问道。

    陈可言不免就是一愣,天大的功劳?杨琏不等他多想,笑道:“我虽然救了郡主,但最后关头,还是将军及时赶来,不然我也遭了毒手,这个恩情,杨某自然是要报的。”

    “我若在郡主身边,难免会分了将军功劳。还望将军放我离开,若是寻不到我,将军便是营救郡主的首功之臣。这笔买卖,相信将军会算。”杨琏又道。其实他心中笃定的很,这一次看似立下大功,但由于他的名字,难免会受到质疑。若是主动离开,至少在齐王李景遂,天子李璟的眼中,他是一个不贪图富贵之人,就算名字相似,疑惑也会减了几分。

    郡主是小孩子,脾气古怪,以她娇生惯养的性格,被杨琏欺负了,必然会想方设法出这口气。杨琏的目标是金陵,郡主的住在金陵,总有相见之日,若那时候想见,情形和现在就大不相同了。

    陈可言身为横林镇镇使,也不是愚笨之人,想到此不由笑道:“陈可言多谢杨兄。”言语之间,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也知道,看小郡主的模样,对杨琏似乎有了依恋,也许她只是一时气氛,若是当真拿了杨琏,小郡主又反悔了,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若是不拿,最多受到郡主责怪罢了,于他并没有太大损失。只是这么一瞬,陈可言已经打定了注意。

    “我家在常州,杨兄若不嫌弃,忙过之后,还望光临寒舍,我必倒履相迎。”陈可言笑道,对杨琏的好感多了几分。再说,他对刁蛮的郡主的确没有好感,杨琏的那几下,打的实在是过瘾,陈可言的内心,直呼痛快。

    杨琏拱拱手,道:“陈将军,告辞。”

    “杨兄,一路走好!”陈可言同样拱拱手。

    杨琏离开横林镇,朝着西北方向而行,那陈可言不知道和郡主说了什么,倒也没有人追来。倒是中途,在一颗歪脖子树边,杨琏看见了冷若冰霜的蒙面女子,只见她白衣飘飘站在那里,就像天宫的仙女,让人仰慕。只是竖起的娥眉,让人不寒而栗。

    那也是,昨夜差点被杨琏占了便宜,她岂能开心?没有杀杨琏就不错了。

    “小娘子,在这里等我?”杨琏嬉皮笑脸,走了上去,浑然不管蒙面女子杀人的目光。

    蒙面女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登徒子。想不到你居然还敢非礼郡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目前,我还是活的好好地。”杨琏无奈地挠挠头,道:“没办法,人太帅,刚离开一个小美女,又来一个大美女,苍天啊,大地啊,我该怎么办啊。”

    “油嘴滑舌。”蒙面女子冷哼一声,手一抖,宝剑脱鞘而出,道:“你再乱说话,我非杀了你不可。”

    杨琏翻了一个白眼,又是这句话。只是可惜打不过她,不然也要拍拍的她的臀部,看看与郡主的比起来,谁的弹性更好?

    蒙面女子自然不明白杨琏的龌蹉心思,又道:“我当真是好奇,你怎么说服陈可言,让他不抓你的?”

    杨琏也不答话,扭头就走。

    蒙面女子气坏了,道:“你怎么不说话?”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吗?”杨琏反问。

    蒙面女子一愣,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

    “才说的话你就忘了,难道你已经记忆衰退了吗?”杨琏笑道。

    蒙面女子想了一想,怒道:“我让你不要乱说话,可不是不准你不说话。”

    杨琏叹息了一声,道:“小娘子,你也知道,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你想让我不乱说,那最好别让我开口。小娘子!”说到最后三个字,杨琏还特意咬了重音,听起来特别不同。

    蒙面女子怎么听不出来,怒道:“谁是你的小娘子。我有姓名。”

    “哦?那你叫什么?”杨琏紧追不舍地问道。

    “我叫米……”蒙面女子突然反应过来,白了一眼杨琏,道:“你想套我的身份。”

    “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个武功高强,胸大无脑的女汉子罢了,有什么值得我打听?”杨琏十分不屑。

    有的词蒙面女子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她知道,杨琏说出来的,必然没有好话。顿时蛾眉又是一竖,喝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杨琏笑道:“我胡说什么了?”

    “你说我胸……”蒙面女子正要说着,忽然发现杨琏正玩味地看着自己,而且看的还是那个地方,令她恼怒万分。

    “可惜,一点都不大,既然不大,好吧,你有脑。”杨琏摇头晃耳。

    蒙面女子差一点就要拉开衣裳,让他看看,那里小了?但呼吸过后,渐渐平静了下来,暗道一声:“冷静,一定要冷静。”

    杨琏见她居然冷静下来了,微微一笑,这个火得熄了,不然恐怕要吃苦头,毕竟打不过她,想了想,道:“米姑娘,你要和我去金陵吗?”

    “是我护送你。”蒙面女子说道。

    “好吧,是你护送我。金陵一行,困难重重,你不害怕吗?”杨琏问道。

    蒙面女子道:“这话你似乎问反了,以你的身份,去金陵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

    杨琏眯起了眼睛,笑道:“你会揭发我吗?”

    蒙面女子摇摇头,道:“似乎没有好处,我应该也不会。不过也许那天缺钱花了,可以考虑一下。”说着笑意盈盈地看着

    杨琏,这下他该求自己了吧。

    杨琏暗想:她手上的信件倒是危险之物,要想办法拿回来。只是现在不能说,几度轻薄于她,必然不会给自己。

    “姑娘一诺千金,不远万里,只为祖父的一句承诺,有此可以看出,姑娘义薄云天,必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当年天下大乱,祖父拨乱反正,对江南百姓略有恩德:我想姑娘念在这个情分上,自然会保守我的秘密。”杨琏笑道,大帽子扣了上去,脸不红心不跳。

    蒙面女子冷哼了一声,杨琏虽然这话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但当年江南群豪逐鹿,孙儒弄得江南民不聊生,正是杨行密赶走了孙儒,又取军粮赈济灾民,对江南百姓,有着莫大的恩德。正是因为如此,杨琏当初逃亡时,才能得到渔民的相助,乃至于牺牲了性命也不要紧。

    “你放心吧,本姑娘一诺千金,既然答应祖父带你回金陵,也会答应他不泄露你秘密的要求。”蒙面女子说道,心中却在想,但是我可以杀了你,这并不违背誓言。

    杨琏放心了,笑道:“既然如此,上路吧。”

    常州离金陵说远也远,说不远也不远,若是走路,总要些时日,五六天是免不了的,杨琏身子尚未痊愈,走路不便。不过有王东家送的金饼,买两匹好马还是足够。杨琏就在横林镇外,与人买了两匹中等马,两人骑着马儿,朝着金陵赶去。

    这边,怀柔郡主得到消息,大发雷霆,但陈可言坚持说找不到杨琏,怀柔郡主也无计可施,只得拿下人出气,几个下人被抽打的浑身是血,敢怒不敢言。身为下人,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跟一个不好的主子,真是危险。

    过了两日,齐王李景遂得到消息,又派人来接怀柔郡主。怀柔郡主见实在找不到杨琏,太监又劝她,说不定杨琏也去金陵了呢?怀柔郡主这才打起了精神,带着侍卫浩浩荡荡赶往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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