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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踏天涯全文阅读

作者:午夜狂响曲     行踏天涯txt下载     行踏天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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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世

    “力量2、敏捷4、体力3、异能1……”

    张天流看着手机屏上的属性哭笑不得。

    他不是在玩游戏,手机显示的属性是他自身状态!

    为何会变成这样张天流心里有许多猜测,却没有一种能证实。

    一切太突然,张天流思绪一直很乱,他的情况不仅手机变异了,连人都变异了!

    “异能不是零,那我能力到底是什么?太多空白页面也不知有什么用,难道需要力量足够强才能显示?”

    没等张天流研究明白,后方一阵哗哗声中,一道人影冲出灌木跃起三丈高,落在一株树干上放眼一扫,很快便锁定了张天流的身影。

    张天流脸色立时难看下来,收起手机起身便跑。

    树梢上,汤靖承借着银白月光,将逃跑少年无比狼狈的背影看在眼里,冷俊的脸上挂上了一抹嘲弄,从口袋摸出支烟点上,待少年又跑了百米左右,他才纵身一跃跳下树干,几个起落便冲到少年身后,只手一擒,掐住少年后颈,另一手扣住他的胳膊便将其直接摁到了地上。

    “噗”尘烟溅起,被摁住的张天流剧烈咳嗽几声,吃力道:“汤警官,以前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追我跑了大半个国,是社会赋予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工作,能理解,可现在咱们都穿越了你还不肯放弃,你抓我见谁?又有谁来给我定罪?关我到哪?”

    汤靖承面无表情,从腰间拿出手铐将喋喋不休的张天流铐了,从他兜里掏出手机收入自己衣兜,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冷冷道:“我不管这是哪,犯了错我就要抓,有我在用不着别人给你定罪,没人看守我来守,你注定要为你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走。”说罢,汤靖承一掌拍向张天流。

    他掌力比之常人强了至少三倍,张天流被他拍的踉跄十几步,如酒后醉鬼,晃着身子一步一摇的走在前面。

    一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最初的着陆点,坠落在荒野山林中的一架飞机。

    银光洒下,泛着特有光泽的机身如巨大的合金怪兽匍匐山野,高翘的尾翼,入地的机头似在向着远方一座通天的庞然大物祈求饶恕它的误闯之罪。

    “真够大的,究竟是什么呢,山?”

    张天流刚眺望一眼,便被汤靖承狠狠一推,踉跄着进入机舱。

    看着机舱里空荡荡的景象,张天流叹道:“唉,居然都走了,我说汤警官,你知道你放任他们离开预示着什么吗?”

    汤靖承面无表情道:“孰轻孰重我很清楚。”

    “真懂夸自己。”张天流嗤笑一声,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把双腿翘得老高,搭在前面靠背上道:“恶也,五戒不束,性之色、装、名利等必然喷井,礼表心脏者如过江之鲫,人心难测,若这世道也有人,呵呵。顺道送你一诗吧,前世无为岂向安,福祸相惜命无常,异世豪杰成群起,血洒长堤望江红啊!汤警官!”

    汤靖承没回应。

    张天流或许没错,一时无为不代表一世无为,特别是经历了那一场神迹,恐怕没一个人会认为自己是普通人,也包括他!

    但这并不妨碍他把未完成的事完成下去。

    张天流此刻也很郁闷,回想乘坐飞机时发生的事情,他至此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坠机,更像是某位大神的闹剧。

    在飞机上张天流做了一个梦,有人问他:“你想得到什么?”

    张天流的回答是:“想看清你是个什么鬼东西!”

    本以为是个玩笑的梦,现在看来,别人都是真的,他才是个玩笑!

    梦醒后,飞机上许多人的能力都体现了,甚至拥有返老还童能力的人。

    他会变成少年,便是让那位不知多大年纪的少女给他整的,没想到成真了。

    可到现在他都不知自己的能力,手机又落到汤靖承手里,待揭秘时已不知何年何月。

    望向过道另一头的汤靖承,张天流扬了扬双腕上的手铐套问:“为了确保我无法再逃,应该是铐住咱们两人,可你只铐我,说明你很自信,却违背了你的作风。再从你追我的速度来看,应该是增强体能的能力,不会是为了抓我吧?那你也太傻了,你要个瞬移不是更好。”

    面对这位追捕了六年的诈骗犯,即使他容貌变得再年轻稚嫩,汤靖承也很清楚他的可怕,绝不能说太多!

    张天流依旧喋喋不休道:“你打算关我多久?”

    汤靖承总算开口道:“你犯下的罪,足够一辈子。”

    “你这是违法,我只是个小小的骗子,以你们掌握的证据最多不过三年,反正我现在年轻了十几岁,不在乎。”

    汤靖承猛然扭头冷视张天流吼道:“你是骗!因为你的骗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张天流无所谓道:“又不是我杀的。”

    “对,没你他们也不会自杀。”汤靖承吼完忙喘息几口,闭目平复心情。

    张天流微微一笑,起身来到过道,他没有逃,现在的汤靖承比打鸡血还恐怖,目前的他根本没机会。

    张天流只是饿了,在飞机上翻找许久却没找到半点食物,他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照成这样的局面有他的一份功劳,扇动其余穿越者给汤靖承制造麻烦,理由是汤靖承的警察身份。

    一个罪犯找普通人给警察制造麻烦听起来很荒谬。可事实是抓捕行动最困难的一步就是妥善安排普通人。

    突然到了一个陌生世界,对未知的恐慌、焦虑、彷徨会使他们在第一时间寻找依靠,而汤靖承的警察身份无疑是最佳人选。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穿越者们得到自己想拥有的能力,他们不再普通,不论是翻身作主还是再创辉煌,首要的就是自由,没人希望到了这里,拥有能力后还被安排起来上教育课。

    这不许,那不给,还如以前一样被条条框框制约。

    这些人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让这个世界为他们而转。

    要想成功的第一步就要获得更多能力者的支持,别的不说,能返老还童的那位大娘谁不想招揽?

    虽然张天流觉得身体机能并没有回到十几岁时轻快,但多少也恢复了些,说明大娘的能力不仅恢复皮囊。

    能力是否能提升,未来能走到那一步都是一个谜,不掌握在手里谁会放心?

    他们的离开是为了更早熟悉这个世界,更早融入进去,掌控更多的能力者,为自己的主宰之路挖坑砌砖。

    一旦两个个体想法一致,必是场腥风血雨。

    无疑,从空空的坠机来看这场争锋已经开始了。

    张天流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被人狠狠拽了一下,没等他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狂躁的风声,待他开眼时,一幕将他心灵彻底震撼的场景映入眼帘。

    客机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机身残骸如龙卷般卷入苍穹,被一个巨大的黑洞所吞没,黑洞四周电光缠绕,道道惊雷冲天而降,连接大地,犹如亿万根雷柱托起苍天,山林呼啸,巨树翻飞,蛇虫鼠蚁四处奔逃,滚滚雷声炸得张天流都懵了,直至大雨倾盆,一切似乎又归于雨静时,张天流才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回过神。

    “这……”

    张天流看着遍地焦土,膛目结舌了许久才抚额道:“太疯狂了,我居然没死。”

    汤靖承就站在他身边,举头望天,可惜除了厚厚的积云已别无他物。

    张天流起身,也不谢谢汤靖承救他出来,抚起湿漉漉的头发抬目望天,雨水打在他凝重的脸上。

    “所有痕迹抹得干净,搞得我们就跟偷渡者一样,我说汤警官,你觉得这个世界会欢迎我们吗?”

    汤靖承默默低下头,一拍张天流后肩道:“少废话,走。”

第二章 震慑

    煌煌烈日,酷热难当。

    张天流有气无力的走在前面,抿抿干瘪的嘴唇。

    “前天没吃,昨天没烟,今天连水也没有,嫌疑人不是人啊?汤警官你在知法犯法,我要告你虐待。”

    汤靖承没理会他,他也渴,附近不是没有水,只是一路走来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他心情很糟糕,内心很乱,他需要饥饿与疲乏提醒自己,他还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论谁遇到这样的事,想到的都将是下一步怎么走。

    换做张天流,有一万种方式好好活着,而人家汤警官,根本看不到未来。

    “有老婆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沉得住气。你说你被扔在这,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或许他们真的当成飞机失事给你立个衣冠冢,再有个男人到你碑前说汝妻儿吾养之,汝勿虑也。”

    即使张天流说到这份上,汤靖承依旧面无表情。

    张天流回头看着绷紧的汤靖承又道:“别把我当成你的心灵寄托,有我在,你只会觉得碍眼,你应该去寻找新的未来,毕竟抓到我你也赢了,执着下去我就是你最大的累赘。”

    “与输赢无关。”汤靖承冷冷开口。

    张天流白眼一翻,把头回正嘲笑道:“一个看不到未来的男人把整颗心都安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多么的令人作恶。”

    “你说什么都没用,此生你休想得到自由。”

    “嗯。”张天流点点头,停下脚步向旁挪了一步,给汤靖承看到前面的场景后他努嘴道:“社会赋予你的责任让你惩奸除恶,对你而言没有过去式,但不知有没有未来式?”

    张天流说罢回首望向前方,隐约可见一群身影在追逐一辆兽车,似有一支支着火的箭矢打在兽车上,爆发出火花般的淡淡彩光。

    “下手可真狠,你要管了我可就跑了。”张天流从不会多管闲事,遇到这种情况他只会趁着对方不注意早早开溜,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伤及无辜。

    而汤靖承不论是出于职业还是内心,他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故此张天流用逃跑威胁他,可惜没用。

    获得能力的汤靖承信心爆棚,他似乎拥有无穷力量,竟将张天流一大活人如拧小鸡似的,提着便往兽车追去。

    张天流无奈,不过见识到汤靖承的能力后他也不担心被殃及。

    可这样的想法出现没多久,待汤靖承追进,张天流看清兽车的全貌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起初他以为是牛车,近看居然是头体形如巨象般硕大的棕毛狮子狗!

    而且车体比大巴还宽敞。

    在兽车后方追逐的一群人,如骑战马般骑着各色毛发的怪物,有狼有狗,有羊有鹿就是没有马,体形都是十分巨大,狂奔时震得大地轰鸣,尘烟滚滚,把张天流彻底看傻了。

    再看追逐之人手中会发光的箭矢后,张天流确定这不是普通的世界,异能未必是无敌的!

    “不对劲,别过去了,喂,要送死也别拉我叠被啊……”

    对于汤靖承的铁石心肠,张天流说什么都没用。

    追逐在前方的为首之人是一名身着粗布古装的大汉,他骑的竟是一头通体雪白的猛虎,同样比张天流所知的猛虎大了四五倍,速度奇快无比,待冲近兽车,大汉突然伸手从掌心打出一道黑光,化为锁链如长蛇般绕着兽车缠了一圈,随着他一握一拉,在猛虎震天的咆哮中,兽车冲力竟被化解,拉车的巨大狮子狗同时脱离兽车,在一阵轰隆隆的闷响中翻滚到了十丈开外。

    车停瞬间,发光箭矢如雨而下,转眼便将兽车淹没在毁灭性的爆炸中,不多时,纷飞的木屑间露出车内的一男一女,看年纪似乎是父女。

    便在众人要围上去时,汤靖承突然从侧面闯入,背对兽车站到追逐的人群前,随手把张天流一扔,开口便吼:“你们是干什么的?”

    张天流闻言是满脑门黑线啊。

    他揉着被摔疼的胳膊,心里不免嘀咕:“看都看明白了还问,那也得人家听得懂才行啊。”

    谁知,虎背上的大汉居然冷冷回道:“关你鸟事。”

    张天流闻言一呆,他居然听懂了,虽然不是普通话,但绝对是华夏方言。

    汤靖承显然没有张天流的心思多,开口喝道:“难道这世界没有王法了吗?若是讨债,自有衙门给你主持公道,若是杀人越货,见色起意,这事我管定了!”

    “霸气啊!几句话就融入社会,看来这厮不全傻,不过你这样的人,难懂被拖欠工资的苦,只有我,才能伸张真正的正义。”心里腹诽,张天流起身拍拍屁股,亮出手铐抱拳道:“诸位好汉,此人乃是朝廷鹰犬,而小弟与诸位大哥可是同道中人啊,待会儿打起来切莫要伤到小弟,小弟愿将一生积蓄全数奉上,再鞍前马后报答诸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在张天流眼中,面前局势很明显,别看汤警官拥有力大无穷的异能,可眼前这些人也非泛泛之辈,刚才张天流可是看得很清楚,为首大汉凭空变出一条铁链将马车给锁停了,并一通轰炸中铁链又凭空消失,现在他也没看到铁链在大汉身上何处,由此可见这绝非武术,而是法术!

    加上那些发光箭矢,看起来灿烂如烟花,实则威力跟火箭筒都有的一拼,轰炸声震得他耳膜到现在还有些发麻。

    此时如何站队还用想?

    万万没想到啊,他话一出口,大汉们集体震惊,他还听到有人惊呼一声:“圣京鹰犬!”

    “不对劲。”张天流略微蹙眉,感觉不妙。

    比他感觉更不妙的是大汉等人!

    有一人凑近大汉道:“五哥,此事要不退一步?方才我注意到那人赶来的速度非常人可及,何况他手里还抱着一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外露一丝真气,这份内敛相当可怕啊!或许真是那小贼口中的鹰犬!反正货物到手,不就是一女子嘛,回头小弟给五哥你多物色几个。”

    大汉默默点头,待小弟退下,他盯着汤靖承许久却看不透汤靖承分毫。

    自己胯下猛虎身宽体硕,何等高大威猛,与后方弟兄异兽形若城墙,高不可攀,而眼下这人只身带一小贼便敢挡下他们三十号人,言行举止气度非凡,毫无怯懦,宛如山岳般屹立不动,这份气魄岂是常人能有?

    互望片刻,一滴冷汗流入大汉眼角,他眨眨眼睛,冷哼道:“既然阁下要插手,好,我便卖朝廷一个面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一行人正欲离开,心情复杂的张天流忽见汤靖承竟一步踏出冷冷道:“慢着,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全都给我……”

    话没说完,大汉等人是头也没回,身下猛兽步履生风,眨眼即逝。

    张天流真不知道,汤警官是真傻呢还是精明到没边了,他最后一句如果没有他表现出的气势,对方必然回头将他轰成渣。

    气势是有,可没有匹配气势的实力你装什么叉?

第三章 连山

    “多谢恩公,若是没有恩公我父女二人……”

    被救下的父女开始对汤靖承千恩万谢,边上张天流是冷笑旁观。

    “无须多礼,这是我分内之事。”

    汤靖承早习惯处理这种局面,几句话就把父女二人崇敬之心撩拨的要多高有多高,特别那娇滴滴的小美人,恨不得扒光了自己投入人家汤警官怀抱。

    虽然在父女眼中,汤靖承一身的奇装异服,短发另类,可依然挡不住他的刚毅魅力。

    容貌冷俊犹如刀削,坚毅表情不苟言笑,不仅帅,还酷到没边了。

    没等人介绍完,实在看不下去的张天流忙道:“够了够了,还有完没完?你不走我走了。”

    汤靖承还未开口,小美人不乐意了,怒视张天流娇喝道:“你这小贼,都落到汤大哥手里还敢聒噪。”

    “聒……”张天流被气得一时语塞,随后冷笑道:“人汤神捕是有家世的人,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你没戏。”

    小美人甩给张天流一记白眼道:“那又如何,只要本姑娘喜欢做妾又何妨,想到汤大哥享齐人之福,你却要在牢里苦度光阴本姑娘就开心,这就是你们这种恶人因有之命!”

    “呵!”张天流嗤笑道:“我是恶,却不见得你就是好,人家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追杀你们,你们不会是商人吧?唉吆吆,十商九奸啊,玩的就是套路,扒人皮、食人肉、喝人血、舔人骨那样你们不干?”

    小美人气得浑身直颤,正要反驳,汤靖承突然出面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不知二位家住何处,我先护送二位回家如何?”

    “对对对,有劳汤侠士,时间紧急,女儿还不速速收拾。”富商总算找到机会开口,赶紧招呼小美人在兽车残骸中翻找行李。

    先前发生的事情将富商吓得不轻,刚从兽车残骸里搬出一个小箱子,转身就摔了一跤,箱子应声而落,掉出一地金条。

    小美人一声惊呼忙跑过去扶起老爹,汤靖承则沉默的走到旁蹲下收拾满地金条,装入箱中还给富商,期间没有表露一丝贪婪之色,显得汤靖承整个人就如正义的化身,罪恶的克星,人民的榜样,满满的正能量把父女激动的热泪盈眶。

    张天流则在旁找了个水囊狂饮,对眼下感人的一幕不屑一顾。

    兽车已经无法再用,好在棕毛狮子狗体如大象,身长过丈,驮四五个人绝无问题,速度比兽车更快,可惜挡不了箭矢,否则父女二人早弃车乘狗而去。

    小美人抱着小箱子坐前头,她爹抱行李坐她身后,再然后便是汤靖承和末尾的张天流。

    在狗背上,父女二人才开始自我介绍。

    当爹的名叫赵永宕,乃是鲁西郡连山城的商人,可见张天流没猜错。

    女儿唤作赵安筱,父女二人半日前行商途中遭遇劫匪,歹人人多势众,商队护卫不敌,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给赵家父女逃了出来。

    一路闲聊,在穿过一片竹林后,日落黄昏时才看到父女口中的连山城。

    连山城位于两山之间,左右都是高耸的山脉,正面山壁陡峭多为崖壁,难以攀爬,延绵无边望不到尽头。城墙沿山口而砌,青石修砌的城墙高过三十丈,连通左右两山,如大气磅礴的水口大坝,死死堵住了山口出路。

    说是城,其实更像结合地利修砌的关卡,在这里驻军,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入城事宜有些繁琐,有衣甲光鲜的官兵把守,排队入城的行人都要经过三关查验,好在赵永宕也算连山名人,几句话的工夫便能轻松入城。

    黄昏中的连山城很美,夕阳映照中的亭台楼阁被渲染出一片金黄,城中青石铺路,主道宽阔,颇有一些影视剧中的大唐盛景。

    这里遍布行人,也遍布巨兽。

    不过巨兽普遍温驯,不叫不闹,拉车载人规规矩矩。

    “汤大哥可曾来过连山?”骑在前面的赵安筱回头笑问。

    汤靖承摇头道:“路过可算?”

    赵安筱一笑,道:“想来汤大哥公务繁忙,既路过也是匆匆一瞥,那自然不算,回头安筱定要带汤大哥好好逛逛我们连山城,领略我们连山之美。”

    汤靖承笑笑不开口,似乎默认。

    与先前不同,张天流默默注视这一切,由始至终不问一句,两旁楼阁初升花灯照的他脸色阴晴不定,便在这时,一只手悄悄扣住他手腕。

    正是汤靖承背手抓住他,防止他逃脱。

    这样的环境中太适合张天流脱困了,自己清楚,追捕他六年的汤靖承更清楚!

    几次的失手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那怕汤靖承已非常人也不敢大意。

    若让张天流逃了,在这古代的社会里莫说抓,就是能否找到张天流都得看运气。

    张天流微微一笑,凑近汤靖承耳畔道:“太暧昧了吧汤警官,安筱姑娘可要吃醋咯!”

    “闭嘴。”汤靖承不怕张天流说什么,却怕让别人听到。

    感受汤靖承握力的恐怖,张天流老实了。

    脱离主干道便不能骑兽而行,这是城中规矩,好在赵府距离主干道并不远,四人一狗步行没多久便抵达门庭宽阔的赵家府邸。

    得知老爷回府,赵府一下涌出几十号人,男女老少乌压压的把他们围了起来,另有下人牵着棕毛狮子狗绕往侧门。

    从这群人紧张询问中,商队遭遇劫匪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到,各种嘘寒问暖听得张天流牙酸。

    “汤大哥,这小贼就关到柴房吧,安筱会吩咐人看守的,也好让汤大哥好好歇歇。”趁着赵永宕安抚家人时,赵安筱向汤靖承提议。

    小姑娘活泼动人,一袭粉裙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望着汤靖承时,略显红晕的白皙俏颜上满是敬仰之情,似乎只要汤靖承一句话,要她今夜咋地她就咋地,把赵家人都看懵了,好奇小姐何时有过这种神态?眼前这面容冷俊之人究竟何方神圣?令小姐如此垂青。

    汤靖承却不领情,摆手道:“无需劳烦安筱姑娘,此人非比寻常,切莫要被他表象所骗。”

    “就他,还非比寻常……”赵安筱瞥了眼张天流,嘴里憋着笑意,眼里则满是鄙夷。

    张天流一撩刘海,自得道:“爷再帅,也帅不过吃饱后的爷,安筱姑娘想见识一下吗?”

    一路上,张天流就吃了点赵永宕携带的干粮,还是人汤警官好心转递的,赵家父女压根就不想把粮食浪费在他身上。

    赵安筱不屑一哼,抓住汤靖承胳膊就往赵府拉。

    酒菜准备好,赵家自然想请汤靖承入座,奈何遭到汤靖承拒绝,因为他要时刻看住张天流,张天流一小贼若也入座,赵家人谁能咽得下?

    故此汤靖承借疲惫之由住入客房,让赵家的人把饭菜送来,张天流自然被迫跟他一屋。

    饭后,站在窗边,从缝隙观望屋外的汤靖承突然冷漠道:“如果你再套话,我严重怀疑你有逃脱嫌疑,后果你很清楚。”

    张天流苦笑。

    最熟悉自己的人往往是对手。

    之前他和赵安筱怄气是假,套话是真。

    从中他能掌握很多信息,这世界的整体不好断定,就目前这片区域的生活方式类似古代汉人,天朝国度,三妻四妾,刑罚牢狱,和眼下的商人形态,文化差异并不大,张天流可以利用的东西很多,但他需要的信息更多。

    遗憾的是他的目的瞒不过汤靖承。

    汤靖承甚至能猜到张天流接下来的步骤,开始摸清赵家底细,随后利用商人的贪婪本性助他脱离自己。

    正在打地铺的张天流淡笑道:“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这家父女不简单,虽没目睹商队被劫的场景,但拼死杀出是何等惨烈程度,死了人他们还能谈笑风生,可见这世道的人命有多贱。”

    汤靖承怕的就是张天流的这一点!

    他会捕捉很多细节,以此推测他人本质从而实施犯罪或潜逃。

第四章 异能

    汤靖承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拿火机点上,深吸一口缓缓呼出道:“你的内心就没有一点光吗?”

    “给我来支就有了。”

    汤靖承闻言把烟和火机抛给张天流,张天流取出一支点上,无比享受的深吸一口,感叹道:“这里的人,行为举止满满的汉家文化,但问题就在这里,被你救下后理当先报家门,而他们开始没有表态,或许防范你,或许我们的出现让他脑乱了,不论如何,他在考虑如何对待我们。赵永宕选择第一步是让你看到一箱金子!这很有趣。赵安筱对你的爱慕之意太假,美人计吧,换个角度,是个聪明人就能想到在这样的局势中,得到她,不仅是人财皆收,还有整个赵家的鼎力支持,于情于理都不会伤害他们。”

    说到这,张天流抖下烟灰,又吸一口道:“可惜反常,普通女孩目睹身边人被杀,少不了十天半月的噩梦,神经得多大条才有闲情邀你压马路。另外我始终觉得劫匪退得太蹊跷,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溜都不溜,玩得可真六。眼下局面,他们会弄明你的身份,真,可为一段英雄救美,喜结良缘之佳话。假,咱们都得进局子,我知道你习惯了,可身份调换后不知你还能否习惯?”

    汤靖承瞪了一眼张天流道:“少糊弄我,你懂唇语,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劫匪那番话看似劝退,实则做戏,如你所言溜溜便知,因此不论真假我们都会身处险境,你却摆出选择题,是在谋划从我手里逃脱的办法。”

    张天流呼出口烟,看着手里把玩的烟屁股道:“就为这东西,我可舍不得跟你分开。”

    “一切都是暂时的。”汤靖承说完便躺到床上。

    与此同时,赵家一处密室中坐着四个人,一位美妇人,一位俊朗青年,其余两人正是赵永宕与赵安筱。

    美妇人率先开口道:“究竟怎么回事?居然带家里来了。”

    赵安筱浅浅一笑道:“娘不知,汤靖承极可能是圣京鹰犬,女儿担心他以抓贼为由来查我赵家,若真如此,避是绝对不能避的,拉到眼下,观其一步一行更能令人放心。”

    此刻的赵安筱没了之前的娇柔,却有了精于算计的小狐狸样。

    赵夫人蹙眉道:“若真是圣京鹰犬岂会让老五他们离开。”

    赵安筱摇头道:“先前我也想过,可汤靖承的确不简单,一丝真气也不外露,却能扛着一个人健步如飞,可见此人功力有多深厚!因此女儿更加确定他是为我赵家来的,目的明确,自不想多生事端,一向是鹰犬作风。”

    赵夫人沉思片刻,看向赵永宕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直沉默的赵永宕摇头道:“安筱都看出来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片刻,赵永宕见无人开口,儿女与妻子都盯着他,他长叹一声又道:“这些年利用山寨我们刮了不少,依我看,够了吧。”

    赵永宕想收手,随着年纪增长,他渐渐没了当年的锐利。

    甚至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心疑,连山城外闹山匪,城中一个个富商倒下,他赵家也被劫了数次,却越劫越富,傻子都能看出来里面有问题,人家不说,只是因为赵家靠山太大。

    可再大,他能大过圣京皇庭?

    鲁西郡偏远,位于朝圣国边陲,连山城乃三十年前的边疆守城,抵御困龙山脉的各大部落,只是现在困龙山脉已划为朝圣国国土,重兵已经驻扎到了山脉西关,抵御它族。

    因此连山城迎来短暂的太平,可是,连山县地处大山之中,左右连山,前面有是困龙山脉,山中多奇珍,山货药材数之不尽,自然引出某些人的贪欲,其中以郡守为最,一年比一年刮的狠!

    现在好了,刮到圣京皇庭都看不下去了,打算派鹰犬恢复恢复圣国名望。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杀掉算了。”青年开口道。

    “愚蠢。”

    其余三人是异口同声。

    赵安筱道:“哥,别以为什么人都能杀,鹰犬在圣国数以万计,杀一个必会惹来一群,我可不想看到满天鹰遍地狗的场面。”

    赵夫人道:“不至于,鹰犬不会为我们这种小角色浪费人力,他们真正要对付的还是那些门派,找上我们的只会是雏鹰小狗。”

    “什么?我们只配拿来练手?”青年大怒。

    赵夫人没理会儿子,抿口茶,望向赵永宕道:“汤靖承应该是探风鹰,最动不得的一类,不过,我们动不得,不见得山寨不行。”

    “夫人意思是斗个鱼死网破?”赵永宕有些担忧。

    “为今之计还有选择吗?鹰犬扫荡,死的就是我们这层人,可染不到郡守大人身上,我们死了他反而能松口气,修养几年换批人继续刮,来来去去不都是他们的,我们呢,灭九族,死有余辜。”

    翌日一早,汤靖承便带着张天流向赵永宕辞行,理由是早日把张天流押到圣京。

    这可把赵永宕与其家人吓了一跳。

    难道他看出来了?

    只是一夜,他能查到多少?

    汤靖承居住的厢房附近没人,赵家也担心汤靖承实力太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故此在外围院落四周安排了守夜的家丁。

    即使如此,似乎还是被他给查到了!

    留下?

    任其离去?

    赵永宕心底难以抉择。

    “要不,吃顿早饭再走吧,赵某也备了些薄礼赠予小哥,望汤小哥莫要推辞,否则赵某于心难安啊!”

    汤靖承点头应下,他算是身无分文,急需一笔钱缓解压力。

    赵永宕让人准备早饭时也将消息传达给了妻子,很快,赵夫人便与赵安筱想到对策,任其离开。

    连山城也算他们赵家的地头,论起实力,县令都不够他们粗,反过来还要依仗他们。

    这里遍布赵家眼线,只要把消息放出去,无需跟踪也能知晓汤靖承的动态,寻机下手若成,与赵家无关,败,也有时间做好举家迁移的准备。

    这顿饭吃得很祥和,期间赵安筱少不了一阵哀伤,埋怨汤大哥不信守承诺,说好的压马路给吹了,令她又气又不舍,一个劲的抹眼泪。

    赵永宕和赵夫人都是摇头叹息,唯有赵永宕儿子赵安宁笑呵呵的给汤靖承敬酒,还称兄道弟。

    可惜,人汤警官以茶代酒,完全不给面子。

    而张天流,自然不能入座,他此刻蹲在院中啃馒头,四周的赵家护院时不时把目光瞥向他,看似好奇张天流的短发与服饰,实则监视。

    张天流不在意,反过来欣赏护院们的晨练。

    不论风吹雨打,赵家护院每日晨练,练的看起来都是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但他们身体都会散发一股气,有些如烟似雾,有些丝丝缕缕,盯久了,张天流甚至能看到他们肚脐四周有更雄厚的气。

    有些护院气息很淡,几乎透明,如水蒸气般柔和。有些则如火焰,看似也清淡,但极其暴躁,其拳脚走的也是刚猛路线。

    “走。”汤靖承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等等。”张天流现在正看两个护院在对练,双方交手的同时,周身的气也在碰撞,气可化为狼头出现拳头上,一拳之威能摧金碎石,好生厉害。

    另一人也不赖,配合爪功,他的气居然如三道风刃,隔空一爪便可伤人。

    狼拳鹰爪打得不可开交,淡淡的真气碰撞时涌出的气浪煞是好看。

    汤靖承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又不打,只摆架势有什么好看,走。”

    张天流闻言一愣!

    “难道他看不到?”张天流似乎明白为什么汤靖承敢闯到山匪面前了!

    但他面上没有表露,自然而然的起身跟上汤靖承。

第五章 世道

    离开赵府的路上,张天流目光一直在东张西望。

    时刻注意他的汤靖承眉头微皱,低声道:“老实点。”

    张天流笑笑,不再观望。

    沿途送行的只有赵永宕,口称小女实在不舍,怕看着汤捕头离去的背影会忍不住追上去。

    在张天流看来,演戏是个累活,理解。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若汤小哥再来连山,定要到我府上好好住些时日,也让赵某能报答心中感激。”

    “定会。”汤靖承接过锦袋抱拳告辞,转身一拍张天流喝道:“走。”

    张天流踉跄几步,高举双手背到脑后,边走边道:“你这种人就是给电视剧给毒害的,走就走,拍什么拍,不拍我就不走了?别跟我提自觉,没自觉的是你。只是因为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警察英勇一面,便当警察就是正义,实则不过是法律门前的一条狗,汪。”

    汤靖承无视,冷静跟在张天流身后往主道走去。

    两人刚上主道,张天流放眼一扫,便朝不远处的一辆兽车走去,张口道:“赶车师傅,能载我们去往圣京的驿站吗?不差钱。”

    “去去去,你就算认不得这车的精贵,难道也识不得车上的家徽吗,这可是吕家的车,我家老爷正在楼上会友……”

    车夫话还没说完,张天流就撇撇嘴道:“家徽如此落后的东西也就蛮夷戎狄还在用,要证明自己牛,一个姓足矣,来汤警官告诉他,咱张家比他吕家人多几倍。”

    汤靖承自然不吭声,车夫却恼了,挥手道:“哪来的山野村夫,滚。”

    张天流大怒道:“山野!我看你连圣京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吧。”

    “吆,还不服气啊小子,告诉你,我家公子可是在圣京太学修行,去年送公子一路北上,所过城池所见美景多得你难以想象,那昊山的壮丽,璞湖的三鲜,九歌的美人,啧啧……”

    车夫满脸都是回味,绘声绘色的描述不断,最后鄙夷的瞥向张天流笑道:“这些岂是你小子能领略的。”

    张天流笑笑,转身在车夫错愕目光中走了。

    汤靖承紧随而去,他这次没有打断张天流主要也是弄明圣京方位。

    他们如果被赵家监视,张天流的办法很有效,在汤靖承眼中,这厮就是反侦察的天才,在满是监控的世界都能逍遥六年之久,区区耳目他要甩开轻而易举。

    张天流的举动汤靖承一直觉得不是随意,而是在周密的计划中!

    他专挑精美兽车,年长车夫,是断定车夫去过的地方不少,见识远非普通车夫可比,而往往是这种大户家的仆人,最喜欢的就是跟普通人吹嘘,说普通人没见过的东西,形容普通人没吃过的食物和无法描绘的美人,从而换来他人的羡慕与安抚一颗寄人篱下的心。

    这一切,在汤靖承盯上张天流的开始从未考虑过,初来驾到的他只当是简单追捕,找到人冲过去抓了也就完事了。

    可这一抓便是六年,不可否认,在一次次失败中他从张天流身上学会了很多!

    好不容易跟他乘坐一架飞机,还没来得及实施抓捕,飞机竟然偏离轨道,来到这陌生的世界,险些令汤靖承迷失了自我。

    是张天流让他醒悟,他的任务没有结束。

    “二十年,老实最多二十年,表现好我能给你减刑。”汤靖承突然说道。

    张天流脚步一顿,回头望来,淡淡道:“汤警官,你是我第一个敬佩的人,飞机上还有三位警官,他们的不辞而别居然没让你动摇,始终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责任于心,你这样的人,不该只做警察,你应该走得更远,更高,可惜你这样的人注定没有这样的路,因为你过不了你这一关。”

    汤靖承居然笑了,目光平静道:“你所谓的高远,是你认为自己站得低矮,它就会显得遥不可及,充满诱惑,曾经你的仇富心态很好证明这一点,所以你走歪了,当你觉得富有不过如此时,你有过后悔吗?”

    张天流也笑了。

    “我看到的你看不到,你看到的我未必看不到,你决不放弃,我永不妥协。”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道上,张天流时不时找人搭话,从而获得许多信息。

    连山城有三个城门,一面是他们来时方向,正对困龙山脉的西门,也是通往坠机的地方。

    当时张天流逃跑的方向也是西,只是他不知道何时能到朝圣国西关。

    另外两个门一处通往东北,一处向东南,东北是一片广阔的大地,也是朝圣国腹地,东南是山川峻岭,里面有许多珍禽异兽,至于山的另一头是怎样的世界,竟无一人知。

    “不见了?”赵安筱眉头大皱。

    赵家管事小心翼翼道:“是的小姐,他们突然在城北消失了。”

    “中途可有接触什么人?”赵安筱再问。

    管事忙答道:“有,但是太多了,脚夫、马夫、店家、小二等,多是寻常人,若说值得怀疑的,就只有吕家车夫。”

    “吕家!”赵安筱心里感到不妙。

    吕家可是鲁西郡的豪门世家,传承千年,不过连山城建立仅百年,归纳进鲁西郡也才三十年,这在吕家人眼里就是蛮夷之地,应该不屑于来此才对。

    赵安筱思索片刻,对管事道:“加派人到城北,所有大街小巷都给我盯好了,只要他们一出现便火速来通知我。”

    她没派人跟踪是因为赵家眼线可遍布连山城,只要张、汤二人没出城,早晚回到她眼皮底下。

    赵夫人走入堂中,抚裙端坐道:“他们二人衣着怪异,头发简短,到哪儿都能令人过目不忘,消失!恐怕就是他们太过鲜明,突然变普通谁还能注意?”

    赵安筱一点就透道:“娘是说他们打算乔装!”

    形容要留意的人自然是挑特征来描述,汤靖承和张天流的头型服饰在这个世界就是两盏明灯,先前赵安筱以此提醒属下决然不错,可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年轻了。

    赵安筱再一寻思,又道:“鹰犬向来霸道,不屑于伪装,汤靖承身份是否有假?”

    赵夫人抿口茶道:“不怕假的,就怕来真的。”

    “是女儿失算了,想让他在我们的监视下,他若是真,必然生疑,要死盯我们赵家了。”

    “连山要乱,快些准备吧。”赵夫人说完起身离去。

    入夜,灯火阑珊的赵府中,赵永宕坐在月下,灌着黄酒,人越醉,心越烦,昔日一幕幕在脑中不断徘徊,不觉间他已泪流满面。

    “老爷又在后悔了。”赵夫人走来,坐到赵永宕身旁。

    “我不后悔,不走到这一步,赵家何来今日繁荣,怕早已在当年浩劫中结束了一切。”

    赵夫人看丈夫又要喝,忙夺过酒壶道:“为人棋子便要知命,一世荣华换不得一世安宁,可真正安宁世间哪有?我族历经千载,虽常有内乱,也不过小打小闹,自家兄弟打一架,伤不得筋动不到骨,人皇一来,曾经的百万人眼下万不足一,不依附郡守便是那异族孽种,受火刑焚身之罚。都是人,这人道为妻也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

    赵永宕痴痴的望着皓月,拉过赵夫人的手双掌夹盖,幽幽回道:“我知你心,好不容易建立的基业岂能轻易送人,先安排家中老幼离开,我陪你静观其变。”

第六章 拳馆

    皓月下的黑暗巷子,左右的哀鸣与痛哼时不时挤入汤靖承耳中,他环顾四周,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张天流就在他身后,两人目前的装扮已经换上粗糙布衣,头顶发髻,与朝圣国百姓没有区别。

    发髻是假的,这世界多异兽,弄块带有黑色长毛的兽皮制成假发轻而易举。

    “留下吧。”张天流道。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要张天流一开口,汤靖承就感觉有什么阴谋。

    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猜透张天流的心,只能通过一些行为去判断和揣摩。

    张天流笑道:“将功补过呀。”

    “你别给我惹麻烦就是功了。”

    张天流乐了,低声道:“虽然世道变了,但你没变,赵家的事你一直挂在心上,解决山匪为的不是赵家,而是他们,我说的对吗?”

    “没你想象这么伟大,我不是英雄。”汤靖承摇头。

    “人赵老爷都称你侠士了,你总不会放任不管,我帮你惩奸除恶,你给我减刑,双赢局。”

    汤靖承沉默,他不否认想插手。

    这条巷子,不,是这片区域的数百户人家,成了连山城光鲜表面下的阴暗。

    与主干道附近的繁荣相比,此地贫瘠犹如怒放牡丹下的枯草,他们现处巷子附近全是残檐烂瓦的破屋,里面住着许多骨瘦嶙峋的老人无人照料。

    汤靖承打听了,这些家庭的顶梁柱被山匪杀死,妻儿老小无人照顾,唯一的出路是寡妇进窑子,孩子卖身为奴,老人自生自灭!

    真实的场景令汤靖承无法接受,他很想做些什么,可他又能做什么?

    “我们是能力有限,可别人不同。情报得知,家徽是这片大陆的贵族象征,吕家乃鲁西豪门,扎根的地头蛇,流水的过山龙,地方世家比地方官府强太多,靠当地官府对付山匪是痴人说梦,地头蛇就不同了,只要弄清楚他们有没有利益纠葛。”

    听完张天流的话,汤靖承略感不妙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怎么老是你究竟你究竟,我在帮你,你说句不,我便不管,明儿个咱们出城,找个地方你关我二十年如何?”

    汤靖承默然半响,道:“可是要解决事情少不了官府的力量,否则不过是换个人剥削罢了。”

    张天流咯咯几声笑道:“你很清楚嘛,不过我没说不利用他们,哦抱歉,老毛病!当说借用他们的力量,只是还不到这一步,棋要一步步下,总不能第一步就将军吧,没能力就要遵守规则,咱力量薄弱,那真气啥的你得想办法练练,也好混入衙门重操旧业,那才是你心向之所,只是用处不大罢了!真为苍生着想,你就一步步的爬上去直到面圣,将这天下的真正面目告诉国主,他若不理,你来理。”

    “你想得太简单了。”汤靖承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从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面圣,说来轻巧,普天之下几人能?

    “简单的事我从来不做。”张天流得意一笑,继续道:“我打听好了,不远处的正北路有家拳馆,一年学费不过区区十两银子,赵永宕给了你十两黄金,够你学几年了。”

    汤靖承不为所动道:“用不着你安排,我自有决断。”

    “嗯,真香。”

    翌日,剑拳堂大门刚开,堂内一名乱发小童正准备提扫帚而出,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时发现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如门神般耸立在门前,吓得他扫帚一丢,一屁股跌坐在地,惊呼一声:“啊!”

    “抱歉。”大汉声音低沉,步入堂内,弯腰伸手想将小童拉起。

    没等小童惊醒,大汉身后有一少年走出,对他和颜悦色的笑道:“别怕,咱是来学拳的。”

    “学拳……哦学拳啊!”小童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是来踢馆的!

    “二位稍等,我这便去请大师傅。”小童爬起来便往后堂跑。

    “真够清冷的,连个晨练的弟子也没有。”少年说话间,已经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打量四周。

    “起来,没规没距。”汉子沉喝。

    少年苦笑一声,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

    此人正是张天流,而汉子不是汤靖承还能是谁。

    等候不久,一位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等到了堂内才觉得衣衫不整,忙缓步下来,整理片刻,这才轻咳一声出现在张、汤二人面前,待看清二人年纪后他不由一呆,但很快便抱拳笑道:“呵呵,我是这剑拳堂馆主侯向山,敢问二人兄弟尊姓大名,来我剑拳堂有何贵干?”

    “在下汤靖承,这位张天流馆主可无需理会,只有我是来学拳的。”汤靖承道。

    “还真是学拳来的?”侯向山不可置信。

    “有问题吗?”汤靖承问。

    侯向山错愕片刻,既而大笑摇头道:“不不不,学拳自然没问题,侯某求之不得,只是……”

    见他有些吞吞吐吐,张天流笑道:“钱不是问题。”

    “不不不。”侯向山摇头,既而轻叹道:“还是说清楚吧,这练拳啊,得从小打熬筋骨,三岁练形,五岁练筋,八岁练气,还需各种辅药养身才有望十岁‘开觉’呀,再晚的也不过十六,二位年纪都不小了吧,特别这位大兄弟,都快赶三十了!此时练拳未免……”

    张天流眼神一眯,既而问道:“年长不可练?”

    侯向山点头:“难有成就。”

    张天流懂了,难怪这里人少,条件太苛刻,穷人孩子学不起,富人孩子不屑学。

    汤靖承则执意道:“馆主放心,学成如何我绝无怨言。”

    “那自然好。”侯向山内心巴不得汤靖承肯学呢,再不招几个学生他都快揭不开锅了!

    签了契约,付了银子,侯向山看了一眼张天流后对汤靖承道:“这位小兄弟真不学?”

    侯向山觉得要学也应该是张天流学才对,毕竟张天流看起来十五六岁,虽然对习武来说还是太大,可总比汤靖承这种三十左右的强吧!

    他岂知汤靖承的顾虑,张天流若学了,怕没人能治得住他了!

    故此道:“馆主放心,我知道规矩,住食算两人份。”

    侯向山自然不反对,拳馆收益授拳只是小,杂费才是大头。

    吃住、练功服、药物、练拳桩等等,一年到头少则十七八两,多则十金乃至百金,主要是看学生舍不舍得花销了,他口中的十岁“开觉”乃是最高配置,一年没个三百金休想成,而且还需资质上等,一般资质怕是还需晚个两三年。

    又收了十两银子的杂费后,侯向山是喜滋滋的领两人住下。

    拳馆前堂不大,但后院不小,只是练拳的学生只有八个,个个没精打采,有气无力,也不奇怪,都是些孩子,正是厌学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一岁,从称呼上判断还是侯向山的长子,另有一男一女也都是他的孩子,如此一算,真正交钱学拳的只有五个孩子。

第七章 天可真热

    “修行之境,不外乎三大境界,开觉、归真、应天,每一境可谓是包罗万象,道化万千,有武者力拔山兮,有书生气冲云霄,有厨子杀尽八荒,更有圣人夺天地之造化,步入长生之境。大道也罢,小道也好,学之初,无高低之论,无贵贱之分,开觉之下拳术杂多,曾有内外之分,而今普遍是内外皆修者,唯有军中善于淬炼肉身,将外功修炼到极致,而我剑拳则是内外皆修的拳术,气形合一后拳风如剑,威力无匹,别看那些练兽拳的三年可成,却不过徒有其表,兽拳虽猛,然后力不足,想那猛虎扑食也不过一瞬之间,若无法一招制敌,必有破绽显出,人非逃兽,势必还击,故此高手过招破绽越少胜算越大……”

    剑拳堂后院讲座上,侯向山口落悬河,滔滔不绝。

    汤靖承不受左右孩童嬉闹影响,聚精会神的听着。

    张天流也在不远处听着,侯向山并未将他赶出后院,习武一道,听而不练一身空,侯向山不担心偷师,真正习得剑拳还得讲究气,无练气心法配合的剑拳便是普通的拳,图有其形。

    “靖承你来一下,天流就别跟来了,帮我看看这些孩子别让他们捣乱。”侯向山明显要传提气的修炼法门,可不能让张天流听到。

    汤靖承看了张天流一眼,没说什么,眼神警告已经足够了。

    张天流伸出两指,汤靖承识趣的抛给他一支烟,与侯向山走到屋中。

    张天流靠在廊檐下,叼着烟望着屋子默然不语。

    “天流哥,你为啥用链子锁住两个银镯子?不碍事吗?”

    “还有天流哥你嘴里叼着的是什么呀?吃的吗?咋还冒烟了?”

    几个孩子围了上来唧唧喳喳的询问。

    张天流笑道:“看到屋内那团气了吗?”

    侯向山的长子望了一眼好奇道:“气,什么气?”

    张天流摸摸侯崽子的大脑袋,笑答:“你爹的气。”

    “我爹的气!”侯崽子闭目感受了一下,好奇道:“没有啊。”

    “你也看不到吗。”张天流苦笑。

    在他眼里,屋墙上有一团淡淡的金气散发三十余根金丝在游走,寻常时,张天流是看不到的,只有侯向山调动真气时才会体现,并且只要相隔不远,即使隔着一面墙他也能看到气。

    又从侯老大的神态中,张天流知道他虽无法肉眼看到,却能感受到气的存在,应该是与他迈入开觉有关。

    也因此张天流很郁闷,他要看清的是始作俑者的鬼样子,却给他看清真气的能力,这算什么?

    始作俑者太丑?所以看清是不可能给你看清的?

    张天流哭笑不得。

    一整天,汤靖承是闭门不出,饭食也是侯向山送进去的,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屋子。

    张天流也不动弹,就靠在屋檐下望着,直至汤靖承出来。

    “今天就到这吧,你也不用急,到了你这年纪想要提气十分困难,有甚者终其一生都未有气感,不过你耐心可嘉,少有人能有你这份沉着,另外你根骨极好,至少有二十年的外功底子,难得,只要静下心,照我法子调息用不了几日定能开启气门,哦对了,夜里一定要休息好,切莫私自提气,需让自己精神调节到最佳才容易感受到气。”侯向山说完又叮嘱几句,这才回房休息。

    汤靖承走近张天流时,未成他开口便听张天流道:“别气馁,你可以的。”

    “多管闲事。”汤靖承冷漠说罢,径直而过。

    张天流说罢,很自觉的起身跟上。

    连续两天汤靖承都在提气,张天流也一直坐在外面。

    直到第三天,张天流眼里的墙皮上突然有道金气一闪即逝,他半眯的瞳孔猛然一缩,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起身伸了个懒腰,张天流离开后院来到前堂,无视几个打闹到前堂的孩子,张天流径直穿堂而过来到街上,望着烈日蹙起眉头苦笑道:“这天可真热。”

    既而他抓着自己的发髻,把满头黑发如同帽子一般揭了下来,将好奇张望的孩子们都看呆了,惊讶那玩意还能摘?

    孩子喜欢模仿,特别是看到有趣的事,可是学着张天流的样揪住发髻怎么拉扯也没用,反倒是一个个疼得呲牙咧嘴,眼泪横流。

    路人们也是纷纷侧目,其中还有几个小娘子忍不住咯咯偷笑。

    张天流用假发套当扇子扇了扇,挠挠头上短发,散去热气后又给戴了回去,然后一声不吭的回到拳馆。

    这刚一入堂,便见汤靖承快步冲出,张天流抢先道:“别慌,我没越狱。”

    汤靖承阴沉道:“如有下次,加刑一年。”

    “好好修炼你的吧。”张天流说着从汤靖承身侧穿过,径直回到后院。

    汤靖承摇摇头,随后急匆匆的回到屋中,他之前已经感觉到气感,可没等开启气门,就从窗户上的一个小洞发现张天流不见了,吓得他慌忙冲出来。

    午时,赵家府邸中,赵安筱听了管事的汇报后一脸阴晴不定。

    短发少年银锁链镯,这是张天流的特征,消失三日突然出现是为何?赵安筱有些看不懂。

    “有消息了?”赵夫人从后堂走出。

    “嗯。”赵安筱点头,把事情和赵夫人一说,最后问道:“娘,此事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他们到底是不是鹰犬?若不是,胆敢冒充鹰犬乃是死罪啊!”

    赵夫人似乎心情很好,嘴角挂着笑意道:“他们从来没说他们是。”

    未等赵安筱回过味,赵夫人又道:“话说鹰犬非正称,只是外人叫习惯罢了,真到鹰犬面前说他们是鹰犬,必是一刀而下人首分离。话说对小毛贼而言,寻常差役也算作鹰犬了,若非我们心中有鬼,岂会着了道。”

    “那现在如何是好?”赵安筱没了主意。

    在赵安筱眼里,汤靖承不是鹰犬,必是修炼外功的武夫,这种人几乎绝迹了。

    不是说外功不好,只是修炼起来十分艰苦,多半修炼三五年便皆修内功了,一直把外功修到汤靖承这种境界的没有十几二十年难成,事到如今才去拳馆正儿八经的学拳,用的还是他赵家送的钱!闹的那样啊?

    “静观其变吧,该转移的继续转移,另外有件更大的事,吕泰雍此行我始终觉得不简单,有点儿赖着不走的意思,看来他儿子果真入了太学。都说千金难入太学门,可又有几人明白,入门才知千金贱!”

    听了娘的话,赵安筱也觉得不妙,秀眉紧蹙道:“吕泰雍之子入了太学每一步都需钱去堆,否则必遭排挤,可吕家家规森严,大肆敛财必遭家法,而除贼所得则截然不同,郡守大人必然会退出,我们赵家就是砧上鱼肉了!”

    赵夫人却无所谓道:“只要圣京不插手,鲁西之事鲁西管,说山匪与我赵家有关,我还说与他吕泰雍有关,今夜你便冒险去见见张天流,我始终觉得他跟吕家车夫交谈并非随意,也好试探汤靖承的实力,他若真是鹰犬,主要不是都尉,以你实力,打不过要走应该无碍,但还是要小心!”

    此言一出,赵安筱浑身一震,眼里却毫无惊惧,反而满眼的兴奋之情!

第八章 回马枪

    深夜的连山城主道灯火辉煌,而城北附近却昏暗无光。

    借着夜色,一道难以捕捉的黑色身影几个起落间落入一处院中。

    此人一袭黑衣,曲线动人,无遮的双眼透着灵性的精光,眨巴眨巴几下,最后锁定在一间屋子上,脚跟一提,犹如蜻蜓点水般无声的来到屋檐下。

    “我说汤警官,这手铐你什么时候解?”屋内传出了张天流的声音。

    “刑满释放时。”回答他的是汤靖承的声音。

    “我靠,那得二十年啊,咦,不对,就算坐牢也不用时刻铐着吧,正当我没看过电视。”

    “你的牢,就是这副手铐。”

    “够文艺,我喜欢,搞支烟抽抽呗。”

    “没了。”

    “扯蛋呢,中午还看到你新拆了包,话说咱行李都被刮没了你咋有这么多烟?还有你的火机咋带上飞机的?支两招呗,不然我也传授你我的办法咋样?”

    “就这一支,别烦我。”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屋外听墙的黑衣人是满眼的费解。

    “抽烟?火鸡飞鸡?这乱七八糟的到底说什么呢?莫非是暗语?烟,对了,狼烟!一定是狼烟!可那鸡呢?莫非是飞天兽?”

    黑衣人还在胡思乱想,屋内突然又响起张天流的声音:“报告。”

    “说。”汤靖承很不耐烦的应着。

    “蹲大号。”

    “懒人屎尿多,五分钟。”

    “半个小时都让你追上了,给个十分钟能死啊?”

    “三分钟。”

    “茅坑外守着吧你。”

    说话间,房门开启,张天流口喷白雾,哼着小曲走了出来,丝毫没注意到身侧墙边的黑衣人,一路拖着布鞋摇晃身子,吊儿郎当的往茅房而去。

    穿过庭院,刚到茅房门口,没等张天流开门,突然一声沙哑的男声在他耳旁道:“敢叫我就杀了你。”

    同时他也被刀给架在脖子前。

    张天流吓得一个激灵,便听身后之人又道:“别怕,小声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跟这家馆主是何关系?”

    张天流惊道:“没关系呀没关系!大姐你放过我吧!要问也好歹让我解决完啊,最好让我蹲在里面告诉你怎样?”

    黑衣人则眼中杀机一闪,冰凉的短刀直接贴在了张天流咽喉上。

    “你怎知我是女人?”

    这话一出,身处张天流后面的她根本没发现,张天流的表情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过语气却充满了恐惧与一丝丝难明的暧昧!

    只听他道:“姐,你顶着我背了。”

    千算万算,谁能算到这个破绽?

    黑衣人真想一刀把自己给捅死。

    她不自觉的胸腔一缩,张天流顿时感到压力全无,他表情更加生无可恋了。

    “就不该说啊!瞧我这嘴,贱!”

    无奈想罢,张天流还得装孙子问:“我跟馆主真没关系,我是被逼到此,就跟我一屋的那死条子,他偏要来学拳,我落他手里也是无奈啊。”

    黑衣人冷声道:“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落他手里?别骗我,不然我杀了你。”

    “始终还是太嫩!”张天流心里苦笑,口中装孙道:“我就是九歌千香百花楼里一打杂嗲,有次楼里姑娘回家,我被安排跟从,谁知那姑娘中途跑了,大家怕没法回去交代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也想跑,但我不是没跑成嘛,就那死条子抓的我,非要让我把姑娘交出来,我上哪里给他找去?他还非不信,说啥时候找到姑娘啥时候才放了我,姐你说,你来给评个理,这事怨我吗?”

    “你骗谁呢。”

    黑衣人若真信了,那比傻子更傻。

    张天流一脸快哭的道:“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要不你问那死条子,为何非要问我?觉得我好欺负?我就弄不明白了,凭什么让我遭这份罪?”

    “不装了。”黑衣人就料到这小子多少有点不简单。

    果然啊,语气一变,瞬间从孙子到大爷。

    张天流阴冷道:“放下你的刀,现在滚我还能饶你一命,不然我要你飞!灰!湮!灭!”

    黑衣人芳心一颤,居然被这小子气势所震!

    他究竟是什么人?

    张天流没开口,拿手里烟屁股在面前的茅房门上画了一个圈,随后在圈内又画了一个丫,只是这丫弯弯扭扭,犹如一条双头怪蛇。

    此图一出,黑衣人猛然抽身半丈,摆开架势,戒备的盯着张天流背影道:“吕家!”

    “没错。”张天流转身,傲然的看着黑衣人道:“我就是吕家车夫的小舅子张三。”

    黑衣人突然有一股吐血的冲动。

    感情就是一车把式的外亲!

    但也就是这种人,最擅长的便是狐假虎威。

    “唉,没意思。”黑衣人收起架势,眼神戏虐的盯着张天流的双腿道:“哆嗦成这样亏你还能站得稳。”

    此言一出,张天流顿时瘫软在地,不一会,一股浓烈的屁味便弥漫开来。

    黑衣人立即捏住鼻子连退几步,满眼嫌弃的瞪了眼张天流,既而转身一跃上了屋顶,眨眼消失。

    张天流忙起身冲入茅房。

    虽没被吓失禁,但这一下假摔着实凶险无比!

    解决完生理问题,张天流回到屋里打地铺,对之前刀子架脖子一事浑不在意,似乎压根没发生过。

    汤靖承不知外面发生的事,给张天流布置一个绳铃结界后,他调息了一会儿也就睡下了。

    睡的正香的张天流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挠在脸上,痒痒的,他抓了抓,却更痒了,痒到浑身一抖,睁开眼睛时立刻被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黑衣人居然杀了一个回马枪!用自己的秀发在他脸上刮来刮去。

    他扫了一眼床上的汤靖承,发现这厮睡的可真死。

    以前的汤警官睡眠很浅,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能醒来,而今修炼之后睡眠质量竟得到巨大提升,究竟是好还是坏?

    “没想到吧。”黑衣人得意道。

    张天流又一惊,忙看一眼汤靖承。

    “放心,他醒不来。”

    闻言张天流蹙眉道:“你杀了他?”

    “没有,只是点了他的穴道,没有三个时辰就是扔水里也醒不来。”说着,黑衣人又自得道:“你们两个废物,险些把我骗了,特别是你,一把刀就把你吓瘫了,不嫌丢人啊。”

    张天流笑道:“一个屁就把你崩走了,我自觉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从不存在丢不丢人一说。”

    “还是如此牙尖嘴利,我看你能撑多久。”说着,黑衣人把短刀顶到了张天流的裤裆,看着他惊恐的面容,黑衣人更显得意道:“不知它是否也有你这胆量!”

第九章 特派员

    “既然落到你手里,我认了,能让我抽支烟吗?”

    “烟?什么烟?”

    张天流指了指床头,黑衣人定睛一看,发现汤靖承的枕头旁有个小盒,她隔空一抓,小盒飞入手中,打量片刻蹙眉道:“怎么抽?”

    普通人眼里这是隔空取物,在张天流眼里却是一道黑光化为锁链将烟盒拉到黑衣人手中。

    内心再次确定,张天流表面上则亦如之前,略显恐惧的笑道:“从盒里拿出来抽呗。”

    黑衣人没有立即给张天流,而是反复看了盒子许久才费解的递了过去,不过她的刀往张天流裤裆深处压了压。

    张天流神色平静,手则哆哆嗦嗦的取出一支烟,看的黑衣人心里偷乐。

    掏出自己的zippo,在黑衣人惊愕的目光中“啪”的一下甩盖打火后,张天流开始吞云吐雾。

    “要来支不?”叼着烟,张天流还好心递给黑衣人一支。

    这莫名其妙的玩意黑衣人岂敢抽,何况闻着就呛鼻,摆手道:“少废话,烟你也抽了,该说了吧。”

    话虽如此,她却夺过张天流的火机反复观察,并学着张天流之前样子,连续甩盖打了几次火,越玩越觉得有意思,末了还收了起来!

    张天流心里白眼一翻,表面是刹那间整个人显得无比颓废,幽幽道:“我表面身份是吕家车把式的小舅子,实则我是朝廷秘密训练的零零七号特派员,我们组织的代号叫猎鹰。”

    “猎鹰?”黑衣人眼里疑惑一闪。

    “没错,但不是猎鹰犬的鹰,而是给朝廷打猎的鹰。”

    “唬我!朝廷会找你这种废物?”黑衣人明显不信。

    张天流嗤笑道:“你都不信,试问这世间谁能信?”

    黑衣人愕然,细细一想可不是吗,最令人忽略的便是张天流这种货色,如果不是汤靖承,黑衣人对这种人完全不屑一顾。

    “不愧是朝廷,如果这样的人遍地都是,岂不是与我们赵家在连山城一样了?或许还有过之!”

    念及此,黑衣人就感到内心发寒,觉得自己好似剥光了站在无数人面前而不自知!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能说。”

    黑衣人眼神一冷,刀子又近了一寸。

    张天流无所畏惧道:“你就是割下来泡酒给我喝我都不能说,落你手里死我一个,计划失败死我全族,你动手吧。”

    “好!我成全你!”

    黑衣人秀眉一扬,便要动手,吓得张天流眼神从死灰中复燃,忙叫一声:“别!”

    黑衣人得意道:“孬种就是孬种。”

    “专挑软柿子捏,你也好不到哪去。”张天流嘲讽一句,续而又道:“我们的任务是渗透,以普通人身份混入各大世家中,把这些世家的情报秘传上去,而我的目标……”

    听到这,黑衣人抢先道:“吕家。”

    “没错,为此搭上了我姐,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迫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大叔,当得还是小妾。”

    “无所不用其极。”黑衣人鄙夷。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我司宗旨,此次我到连山,就是从我姐夫口中得知吕家有人来此办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这也是我的任务,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啊,落他手里了。”张天流说罢瞥了一眼睡成猪样的汤靖承。

    “他不是你们的人?”黑衣人怀疑道。

    “如果是就不会阻挠我了,他是从边关来的,也是有任务在身,这些日子我多少知道一点。”

    “什么任务?”黑衣人眼中精光迸射。

    “军饷!”

    两字一出,黑衣人浑身一颤,眼里居然流露了一丝惊惧。

    想到汤靖承稳健步伐,笔直腰杆和深厚的外功底子,黑衣人就觉得自己咋这么笨啊,到现在才知道对方身份!

    除了军营那帮家伙,谁会没事练十几年的外功啊?

    “难怪他有如此气魄!恐怕在军中也是个不小的头头!”念及此,黑衣人又问:“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别说这么暧昧,我也不想,可我不知道他从何得知的消息,居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他不敢杀我,因为我的死会让很多人盯上他们!”

    “一贯作风。”黑衣人嗤笑。

    “能说的我都说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要杀要剐我也认命了,只求你杀了我后把这家伙也杀了,要不是他,我现在大概能跟着姐夫花天酒地了吧!我这辈子都还没碰过女人,到底什么滋味?”说到这,张天流忽然目光灼灼的盯着黑衣人,语气充满了祈求道:“都说很爽,我也感觉到了,刚才你顶我背时我浑身都酥了,要不姐姐就成全成……”

    “嗒”的一声,正在喋喋不休的张天流头颅一歪,应声昏迷过去。

    黑衣人厌恶的收回手刀,翻身跃出铃绳结界,转眼消失在屋中。

    半个时辰后,赵府中。

    褪下黑衣的赵安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父母,当然被屁崩走这类小事她不屑于说。

    “明朗了。”赵夫人浅笑道。

    “只怕云散日照,转眼乌云。”赵永宕此刻表情也是生无可恋。

    不知为何,现在的他越发感到心绪不宁了。

    “不会有假吗?”虽然得到情报的是赵安筱,不过她始终没有全信。

    赵夫人道:“只会猜忌难成事,你的不自信源于你的年纪,真假固然难断,但也看人,莫说张天流还是个少年,即使到了我这年纪也编不出如此周密的故事,之前他不是与吕家车夫有过接触吗。”

    赵安筱蹙眉道:“确有接触,但他们似乎并不相识。”

    “这就对了。”赵夫人笑道。

    “不对吧。”赵安筱有点懵。

    赵夫人抿口茶,细语柔声道:“车夫有问题,此为张天流故意引你忽略,是让你把注意力放到边关和吕家,从而无视这颗棋子,他们的交流不是寻常搭话,而从你描述中,张天流此人也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什么零零七号特派员,代号猎鹰,还有条子,条子应该是特派员对官兵的称呼,这正好与他年纪相仿,必是自幼被朝廷训练,过少与外界接触,此番出来是头一遭,以至于许多暗语随口吐出,很多时候我们不用去辩真假,只要换个角度看待,自有分晓!”

    “娘果然是娘,这份见解,女儿是拍马不及。”一记马屁后,赵安筱忙问:“之后当如何?”

    “再静观其变,现在的连山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涌动,牵扯的是吕家、圣京、边关、郡守与我们,错一步,满盘皆输。”

第十章 炸了炸了

    张天流是被汤靖承推醒的,睁眼便见汤靖承拿着烟盒冷冷的盯着他。

    张天流揉着脖子眯眼道:“难受。”

    “如有下次,加刑三年。”

    “更难受。”

    汤靖承没说什么,收起他的结界便去练气了。

    他已经开启气门,每次运功张天流都能看到一团弱小的气在他丹田盘旋,可始终没有一缕金丝流入筋脉。

    再看只有十一岁的侯崽子,他体内的气已经能在经脉中游走,是由十道金丝走遍四肢,最后又归于丹田,周而复始,丹田之气会渐渐凝实。

    侯向山的气比他儿子澎湃了三倍,结合张天流近日所闻,侯向山是开觉三重,相当于拥有三十年的真气修为,而昨夜在茅房外,赵安筱摆开架势时,她的气比侯向山更胜一筹,至少拥有四十年功力,只是她的气形态并非金丝,而是黑水!

    依此可见,由此得知,侯崽子的十道金丝虽等于“开觉”殿堂的大门,却不等于开觉。

    气的形态因人而异,与功法有直接关系,多少年功力也只是个形容,或是这个世界对于真气的大致计量,普通人修炼,不依靠任何外力修三十年就是三十年,如此修到老死恐怕也迈不进“归真”殿堂!

    赵安筱肯定是打了针吃了药,侯向山应该正常修炼,侯崽子能十岁开觉,该是侯向山耗费积蓄堆出来的。

    汤靖承很刻苦,开启气门的他不用每日闭关,只是上午吐纳两个时辰,下午开始练拳。

    剑拳只有七式,却结合了步伐、腿功、膝肘与腰力,当然任何功夫也离不开这些,将全身力量汇集拳头才能体现威力。

    但剑拳没有调动全力一说,招招式式只用五成,余力则用来避招与连招。

    “形意拳,又称心意**拳,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在汤靖承练拳时,张天流在旁絮絮叨叨,时不时扬手拍膝,摆摆架势,干扰汤靖承。

    “加刑五年。”

    “我在提醒你,咱老祖宗的东西未必没用,若能结合真气搞不好会让你成为一代宗师。”

    “你会吗。”

    “不会。”

    “不会别废话。”

    汤靖承怒斥一声,继续练拳。

    他虽不满张天流的干扰,但张天流说的没错,他也早在练剑拳时,偷偷练习他的擒拿手法。

    侯向山很满意汤靖承的刻苦,特别是汤靖承以三十高龄掌握气感,开启气门后,侯向山也真正的用心教起这位学生。

    “今天就到这,饭后到浴房泡药澡一个时辰,之后去休息吧。”

    侯向山的安排越来越多,不单单是练气练拳,还有药膳药浴,当然花费也昂贵,如此消耗,赵家给的那点钱撑不住两个月。

    浴房中,张天流躺在浴桶里,摊开亚麻布似的麻巾,盖到脸上舒服的闭着眼睛道:“请个假允许吗?”

    他泡的是普通热水,除去雾气是清清澈澈,而另一桶里是浑浊不堪,并散发刺鼻药味。

    汤靖承就泡在里面,闻言回道:“做梦。”

    “我不是为了逃,而是想知道其他人。”张天流口中的其他人是指其余穿越者。

    一两百人穿越而来,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人,其他人去了哪?是一同走还是分开走,又分了多少批,汤靖承的两位同事又去了哪里?没人比他更想知道。

    如果没有那场雨,或许还有痕迹可以追寻,可惜却毁了。

    “困龙山虽然很大,但连山城距离坠机点仅五天路程,路是不好走,不过也可能有人来这里,你就不想会会?”

    拉下麻巾,瞥了汤靖承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张天流继续道:“我们这些人中,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讲讲规矩,不然每一个都是潜在炸弹,能力多大,威力多强。”

    “明天中午,我陪你去。”

    听了汤靖承的话,张天流又把麻巾盖到脸上,遮住了他那令人作恶的笑容。

    翌日午时,张天流走在大街上,东看看,西瞅瞅,时而进家杂货铺和掌柜子闲聊,时而蹲在街角抽烟,汤靖承是一路相随,默不作声。

    “要说怪事也没什么怪事,就两天前吧,有一伙奇装异服的人被拒之城外,听说还闹了不小的轰动,死了两人。”鞋店掌柜对张天流道。

    张天流一边试鞋子,一边道:“这不行,我要的是妖魔鬼怪的故事,最好是人妖相恋,什么狐狸爱上人,蛇与人成婚等等,只有写这种故事才能在我们九歌畅销。”

    “早有耳闻,九歌只谈男女之事,却没想到,已经升华到这种地步了,人妖!啧啧……”

    掌柜子还在感慨,一直默不作声的汤靖承终于开口问:“那伙奇装异服的人是什么样的?”

    “这个嘛……”掌柜子想了想道:“就是听说挺怪的,有人头发不足半寸,跟光头也没分别,却是个女人!有人披头散发,满耳朵的小银环,脸上还浓妆艳抹的,竟是个男人!你说怪不怪。”

    听到这,张天流和汤靖承的心底都蹦出一个词:“乐队!”

    飞机乘客中有个乐队里面就有这种形象的人,不过他们都没接触过,并不了解对方。

    “哪方死了人?”汤靖承又问。

    “官兵啊!排查时给那些怪人杀的,听说脑袋都给震碎了,真残忍啊,好在他们杀完人就跑,没进城里祸害,现在县令正派人出城去追捕呢,但也怕是跟对待山匪一样,光做做样子,唉……”

    当张天流和汤靖承走出鞋铺时,张天流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炸了炸了。”

    汤靖承满脸凝重,并不理会张天流,看了看时辰,他忙往拳馆而去,张天流只好跟随。

    此后,汤靖承的修炼从勤奋变成了疯狂。

    他强大的体质能力得到疯狂宣泄,无需真气,他可一拳将侯向山动用真气也无法击毁的石桩一拳拳击到粉碎。

    连山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中。

    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实际年龄却已五十的吕泰雍,面对眼前山珍提不起一丝兴趣。

    “吕爷,不合胃口?”连山县令看着吕泰雍,眼底有些担忧,倒不是人家吕爷不吃饭,担心饿坏了身子,而是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对话!

    “这菜,兑成粮食够喂饱连山百姓一顿吗?”

    “来了!”

    县令心底一叹,面上无奈道:“吕爷有所不知,这桌山珍放外面的确价值不菲,但在我连山却遍地都是。”

    吕泰雍神色不变道:“遍地都是!呵,那为何连山百姓还如此穷困潦倒?”

    “商路难行啊,爷!”县令是眼底含泪道!

第十一章 假罪名

    吕泰雍一下抓住了话柄,沉着脸道:“连山如瓮,出山路险这我知道,我也正是为此而来,异族毛贼乱我圣国已久,现不除更待何时?”

    “山!”县令都快哭了,一脸的无可奈何:“满眼都是山,有着无数的山洞窟窑暗藏其中,下官也是多次与县尉率人去寻,奈何结果呢,遇毒物死人,遇猛兽死人,天气不好死更多人,一趟趟往来无一次不抬尸而归啊!”

    “你怎么没死?”

    吕泰雍这话把县令给整泪崩了。

    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双袖擦拭,痛苦的哽咽道:“下官虽没死,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苦啊!”

    “好啦。”

    吕泰雍还从未见过如此没骨气的县令,哭哭啼啼的那里像个朝廷命官,倒像个早早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见县令还在哽咽,吕泰雍拍桌愤起,怒啸道:“自人皇建国,朝圣横扫八荒,踏北平东,三年取南,八年破西,如今四方太平国容昌盛,唯独这西南小角至今不休,虽在如今圣国中只小事矣,然而对这方百姓可是顶天大事,瞧瞧你治下县内都成什么样了?此地百姓乃是昔日开国英烈之后,你就是这样善待他们的?”

    县令听得心惊胆战,惶恐不安,却仍旧哭道:“连山本困龙余脉,困龙之大吕爷你也清楚,此地曾有什么你更清楚,说句斗胆的话,人皇是灭了百族,可那是百族中的强者,余孽至今尚存啊!这些人全交给了我们,可我们对困龙的熟悉远不足他们万分之一……”

    说来说去,就是大树好伐,野草难灭,也苦了人家。

    朝圣国忙于开疆扩土,对这些已经不成气候的余孽,自然不会派大军费时费力的清扫,类似连山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吕泰雍只对连山发难实在说不过去,况且他在朝廷中没有身份,他只是鲁西郡豪门世家中的小人物。

    仗着家世能说几句,但命令县令这就是开玩笑了。

    也是这连山县令没什么大靠山,不然岂容吕泰雍如此放肆,却也是这个原因,吕泰雍才来的连山!

    来是来了,可他又能做什么?

    困龙山的山匪收刮了这么多年,也该肥了,吕泰雍在得知消息时就盯了一年之久,确定情况属实这才来的连山。

    可是他没想到情况没他预料的好,县令毫无配合之心,除了他的软弱外,他的话并非虚言,困龙山情况的确很糟糕。

    一顿饭,得不到任何的保证,吕泰雍无奈的放过县令,开始考虑对策。

    这块肥肉他绝对不松口,因为它关乎他们一脉在庞大吕氏家族中的地位,好不容易让儿子进了太学,说什么,吕泰雍都要把太学里的关系打通,让儿子近一步的学到更多本事,待学成归来时,便是他吕泰雍崛起之日。

    张天流看着浑身是汗的汤靖承,发现他在挥拳重击石桩时,丹田的气也在跟着颤动,并有一缕金丝向上钻,但它钻得很慢,而且时常卡顿,每次停顿时,汤靖承的腹肌便会颤抖一下,似乎在承受痛苦。

    即使这样,汤靖承依旧咬牙坚持,挥洒汗水,一拳拳的挥打石桩,使得石桩中心凹陷了一大片,布满了蛛网裂痕,地上更是堆满了石屑,想必用不了几天,这块石头也将被汤靖承打成粉碎。

    通过双眼,张天流能掌握对方真气等级,但肉身力量他却无法看透,不过有人眼力够,那便是侯向山。

    从侯向山口中,张天流大致了解汤靖承的肉身实力,开觉三重!与侯向山的真气修为是一个等级!

    而且,因为等级太低,开觉期的纯外功要比内外皆修强,这也是为何军中士卒都是走纯外功的路线,只有晋升到将领层次才有机会接触内功,但通常只能用来提升后代的实力,自身已经被年龄给束缚了。

    张天流还知道一个更郁闷的事实,汤靖承是从零开始!

    他根本没有三十年的外功修为,而是纯粹的白纸!

    别人若是一块海绵,他就是一片沙漠,起点或许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高。

    张天流落他手里,二十年铁窗恐怕是要蹲定了。

    然而张天流从不会束手待毙。

    不论世界多黑暗,不论处境多绝望,他都会走下去,不对任何人妥协。

    入夜,汤靖承给张天流布置结界后,拿出手机看了许久,突然走出房门。

    张天流躺在地铺上早已闭上双眼,似乎睡着了。

    拳馆后院的僻静处,汤靖承把侯向山请来,二话不说,先将二两碎金奉上。

    “这是何意?”侯向山有些不解,若是卖药材,昨日汤靖承就给了一两黄金,卖来的药材足够他洗练五天了。

    “我的余钱不多了,这样练下去不出两个月我只能离开,但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就想拜托馆主能否给我到衙门谋份差事?”

    看着一脸诚恳的汤靖承,侯向山苦笑道:“原来如此,你是逃兵吧。”

    汤靖承没有摇头,侯向山便当他默认了。

    朝圣国的军中常有兵卒外逃,寻武馆暂避,学内功是假,混入衙门是真,因为他们也无一技之长,却又不甘去干劳力,衙门的确是个好地方,凭十几年的外功基础足矣立足,各地拳馆都能向衙门推介人。

    侯向山这里也不例外,可他觉得汤靖承不该来连山,因为这里的衙门一点儿也不风光。

    “求馆主成全!”汤靖承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换做张天流,那能侃到侯向山晕头转向,糊糊涂涂的就把人推往衙门,并且分文不给,还认为做了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

    可汤靖承不一样,他实在不想骗人。

    “如果他们要你进山,先来我这一趟。”侯向山说罢,不动神色的把金子给收了。

    没等侯向山离开,汤靖承忙道:“还有一事。”

    侯向山也不恼,淡笑道:“说吧。”

    汤靖承思虑片刻,终是一咬牙下了决定问:“我听说在连山私贩山珍乃是重罪,但不知私贩多少能判二十年牢狱?”

    侯向山一愣,下意识瞥了一眼汤靖承居住的屋子,现在里面就有个小子过着牢狱般的生活。

    “贩山珍的确是重罪,但不论什么罪,罪至三年者发配充军,罪至十年者就要去西关做苦力到死,不论贩多少山珍,必是走这条死路,衙门可不会白白养人二十年,除非他是山匪,只要他说不出山寨在何处,山匪一日不灭,他就要在牢中苦渡一日!”

    汤靖承眉头大皱。

    困龙山何其之大,汤靖承听闻有传音,曾有龙进来都迷了方向,被困致死,要在困龙山找出山匪老巢是痴人说梦。

    是否真实汤靖承不知道,这毕竟不是他了解的世界,总之剿灭山匪困难重重,短时间断然不可能。

    若给张天流扣上山匪帽子的确很妙,铁定不被发配。

    可进是进去了,却非侯向山嘴中的苦渡这般轻松,那是煎熬,是摧残,会有无数的刑罚落在张天流身上,他就是想说也说不出山寨的位置。

    以这样的罪名,让他进的不是监狱,是地狱。

第十二章 入狱

    汤靖承消失了,从前天醒来张天流再也没见过他。

    侯向山代替了汤靖承,只是他没有时刻关注张天流举动,也因为张天流很安静,除了吃饭与如厕,他都待在房中。

    又一日的晌午,张天流很准时的从房里出来,看到的却不是侯向山,而是失踪三天的汤靖承。

    “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张天流直视汤靖承,从对方一袭皂服看,他已经混入县衙。

    “我们之间需要信任吗。”汤靖承不是疑问,而是坚定的表明绝不可能与贼为伍。

    “真叫人伤心啊汤警官。”张天流笑笑,跨出门槛来到院中,举头闭着双眼,似在享受阳光的洗礼。

    汤靖承给了他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他将张天流带往连山县衙。

    然而张天流并没能踏进县衙大堂,汤靖承带的路是旁门小道,直达地牢。

    此时昏暗地牢中,幽幽火光照的牢堂内的狱卒犹如鬼祟,透着令人心悸的阴冷。

    汤靖承拿出手铐钥匙,给张天流解开后便离开了。

    张天流在狱卒异样的目光中等了许久,突然牢堂里的六名狱卒左右队列站好,齐声恭迎刚进来的大人物,县衙判官。

    一名识趣的老狱卒忙将椅子搬出,待判官坐下,悠悠抬眉望了眼张天流,既而目光一转,无精打采的向后脚进来的汤靖承问:“就是这小子贩山珍时被你抓到。”

    汤靖承点头。

    “行啊,年纪不大尽学坏,押进去吧。”没有问过张天流一句,判官便命狱卒讲张天流带进重重栅门。

    “山珍呢?”这时判官又看向汤靖承。

    汤靖承上前一步拿出一两碎金和三两碎银道:“他已经出手,另一人已经跑了,我只抓到他,并从他身上搜到这些。”

    “嗯,小贼怎可能有如此多钱,证据确凿,先交我,回头补上证词方可立案。”判官起身收起金银,揣入袖中走了。

    其余狱卒也各自归位,聊天的聊天,打屁的打屁,剩下汤靖承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牢堂内发呆。

    许久,他抬脚刚想离开地牢,但最终却是转身穿过栅门进入地牢内部,很快来到张天流被关押的监牢外。

    这里的环境异常恶劣,昏暗无光,刺鼻的异味不仅辣鼻腔还辣眼睛。

    似有霉菌侵入鼻腔,蹲在牢中的张天流不断打喷嚏,手里却没闲着,正在将散发霉味的稻草清走,准备换上狱卒给他的一捆新稻草。

    汤靖承给了狱卒一两碎银子,低语几句便将狱卒打发了。

    “我会每年安排人送钱来免除你的劳役,你不会被发配,好好在这里忏悔吧,希望二十年后你能改过自新的出来。”

    “得花不少钱吧。”张天流居然关心这点。

    汤靖承点头不语。

    张天流将发霉的稻草堆好,取了把新稻草一边擦拭地面,一边头也不抬道:“假罪名,很粗劣的伎俩,你终于还是无法避免的走了歪路。”

    汤靖承则义正言辞道:“你有错,坐牢是理所当然,罪名是假罪刑是真,我问心无愧。”

    “真问心无愧你不会来见我。”张天流嗤笑一声,揉揉发痒的鼻子,避免了再次打喷嚏后他才又道:“你只会抓贼,从不会理解贼为什么会成贼,动机,证据,不过是表面,贼为了成贼所付出的心机算计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我爸为了我的婚事,把一生积蓄砸了进去,结果楼盘烂尾,婚事吹了,他比我更不甘心,我怎么劝都没用,最后他死在维权的路上,我妈因此一病不起,我老张家没了,没了……”

    不知是恶劣环境所致,还是惨痛的回忆让张天流落泪了。

    他狠狠擦着地面,直把青砖擦得发亮依然还在重复,也在叙述:“有一天,我见到还在逍遥法外的罪魁祸首,我走近了他,当时我的心几乎要撕裂胸膛跳出来,我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挤出我都不知道有多丑的笑,向他伸手开始了最假的自我介绍。”

    说到这,张天流抬眼看向牢外的汤靖承,泛红的眼眶内出现道道血丝。

    “这之后,就是你口中的错。”

    汤靖承头一次不敢与张天流对视,他偏过头道:“你完全可以走法律途径。”

    “法律?活该我早生了几年,不然我还能信信媒体。”张天流低下头继续干活。

    汤靖承见他嘴角再无往日的笑意,抿得很紧,似在咬牙,擦地的动作也格外的凶狠。

    “不论如何,错就是错,你是有悲惨遭遇,可你不该违法,更不该牵连无辜致使十数人因你而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洗心革面,堂堂正正的做回人。”

    汤靖承走了,如此对待张天流他是迫于无奈,他想给张天流普通犯人的待遇,盼望他能表现好减刑出狱,可这已非那世。

    其余异人身在何方汤靖承尚不知,眼下的乐队便已经闯祸了,带着张天流他寸步难行,他疯狂修炼为的就是能早些找到乐队,该帮的帮,该罚的罚!

    张天流把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却变得臭烘烘的。

    他却不在意,脱了脏衣服躺在新铺的稻草上,嗅着稻草被烈日暴晒后的特有稻香,居然显得轻松惬意。

    都说越穷越乱,但从清冷的地牢看来,连山的治安似乎很好。

    实则张天流很清楚,地牢不会关人太久,如果汤靖承不给他交免役税,过不久他将会被发配边陲修长城吧。

    其实张天流宁愿这样,毕竟别人不是汤靖承!

    奈何人汤警官更清楚这一点,费钱把他留在这里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可惜这一切太晚了!

    汤靖承把张天流送进地牢后完全没有松口气的闲情,他立即投入到调查乐队的行踪中。

    乐队杀了官兵,触怒城尉,他已下了格杀令,不过死的两人太离奇,突然脑袋就炸了,根本没人看清乐队的人是如何动手的。

    但有一点大家很清楚,这伙怪人不简单!

    谁也不想参合这趟浑水,城卫营的官兵不敢去送命,官差就更怕了。

    城尉却还将锅甩给县衙,追踪查案一向是衙门的事,城尉此举无错,为了让这懦弱的县令安心,城尉还保证只要查到行踪即可,抓捕可交给他们。

    双方是无奈的一拍即合,却正迎合汤靖承的心意,所有官差都在推辞,唯有他最上心。

    别人却当他初来驾到啥也不懂,于是干脆都成了哑巴!让汤靖承继续查下去,显得他们衙门把这事当成事了,城尉大人也无法发难,导致整个衙门似乎只有汤靖承一个人在忙!

    自己画像,花钱找人去附近乡村张贴,东奔西跑的同时居然还顺道抓了几个毛贼,破了几宗小案,解决了一些纷争,可把衙门众人都看蒙了。

    已经回归警察节奏的汤靖承,在短短几日居然成了连山城百姓们的谈资!

    有人敬佩,有人鄙夷,更多人是完全看不懂,不知这人如此卖力,图的是什么?

    汤靖承对此不在意,他心里只在期待乐队消息。

    然而这个消息还没传来,他便收到一则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有人要保张天流!

第十三章 出狱

    究竟什么人要保张天流出狱?

    带着震惊与好奇,汤靖承顾不上前往附近村里打探消息,直接冲到县衙后堂,正好就看到县令与一位年轻公子讨论张天流的事。

    看到汤靖承突然闯入,县令只是一笑,命他稍等。

    县令不怒倒不是他软弱,他的软弱多半是应付他得罪不起的人,要他不惧此人,他可从来不会客气!

    他心里对汤靖承其实是很满意的,这县衙啊,几乎就跟了他一个性子,软弱,怕事。

    往常来的新差役,县令都不屑看一眼,他知道这些人是来混日子的,唯独汤靖承让他另眼相看,短短几天的行事便把他感动到了!

    “此事就说定了,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丁运说罢将一锦盒搁在茶几上。

    县令呵呵一笑道:“既然是一场误会,丁公子自然可将人带走,此乃本官手书,本官还有要事就不送丁公子了。”

    丁运点头,拿过手书抱拳告辞。

    待丁运一走,汤靖承是满脸疑惑的低声问:“他要带的人可是张天流?”

    县令此时正捧着锦盒,打开一条缝隙往里面看,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道:“一场误会而已,汤郎无需多虑啊,抓错了其实也正常,山珍商人家也不全然富裕,私下走走很正常嘛,反正都是他们自家事,有家法就够了。”

    县令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汤靖承已经明白了。

    丁运或许告诉县令,张天流是他家仆甚至远亲,负责看守山珍,以此贩山珍一事当成了张天流监守自盗!

    朝圣是国不假,也有国法在,却未必普及天下。

    越偏远的地区,族规家法的重要性越高,到了鲁西郡家法完全凌驾在国法之上!

    我的人我自己处置,别人动了就是打我脸,让我一族蒙羞。

    足矣严重到双方死磕。

    在家族观念凌驾国法上的鲁西,汤靖承别无办法。

    但是丁运又是何人?

    他为什么保张天流?

    自从来到这里,张天流无时无刻不在汤靖承的眼皮下,他做了什么,跟人聊了什么,没有一项瞒过汤靖承。

    要说有,只有在自己离开拳馆进入衙门时,他们分别的三天里!

    但侯向山为人汤靖承还是信得过的,他身手又好,张天流不可能在他监视下离开拳馆,况且他若能离开也早走了,回来干什么?

    为了显摆他认识个能保他的有钱人,故意蹲几天大牢随后出来气气自己?

    这不是张天流的作风,反而与他性格有着严重冲突,因为张天流最恨的就是践踏法律的有钱人!

    来不及给县令行礼,汤靖承急匆匆的出了后堂,等他来到地牢时,看到丁运正带着张天流往外走。

    “站住!”汤靖承两字脱口时,人已经拦在了丁、张二人面前。

    丁运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张天流先笑道:“丁公子可否在外面稍等片刻?”

    丁运没有显出不满,很是谦和的一笑而去。

    张天流此时才看向汤靖承道:“我未必能掌控所有,正如我无法掌控你一样,可惜,你这样的人太少!而我这样的人遍地都是,你以为你抓的是一个人,其实你抓的是一群永远也抓不尽的一类人,恰恰,我们这类人很团结。”

    张天流的话深深触动了汤靖承,他从没有一刻如此感到无助!

    张天流,与他一样初来驾到,遇到困难时竟然凭空出现一个陌生人向他伸出援手,将他拉出监狱。

    而自己,前前后后忙了七八天竟无一人搭手,他们似乎都在看,想自己的意图,看自己的笑话。

    可他有什么意图?

    他不过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好一点,希望异人们能如曾经般遵守法规,两个世界的人和平共处,没有纷争,没有血腥,安居乐业难道不好吗?

    可笑吗?

    不是天真,他深刻的明白有多困难,但如果他不踏出这一步还有谁能代替他?

    “你不能走!”汤靖承咬着牙,他还在坚持。

    张天流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执念,是使人堕入魔道的最快列车,你现在只差一个站,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抵达终点。还等什么?以你实力只用一拳,我的脑袋就像石桩那样轰的一下,炸了,呵呵呵呵……”

    张天流的痴笑中含有奸计得逞的狂妄与嚣张,很快他又停了,并带着孤傲的冷,凝视汤靖承道:“你不适合这里,它给不了你摇篮的温暖,它是冷的,你趴在上面只会把你冻死,如果你还想活下去,记住一句话。”

    张天流穿过汤靖承身边,向外踱步,在一众狱卒费解而呆滞的目光中,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地牢:“天下万物一理通,千变万化我是中。从一到四为我用,六七**见吉凶。老祖宗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死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解法,我的,我想你会明白,你的,去悟出顺应世道的真理,那才能达到你想要达到的目的。”

    阳光再次挥洒在张天流脸上,他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睁眼一笑,对一旁看向他的丁运拱手道:“多谢丁公子。”

    “事情我已经办到了,你答应的呢?”丁运虽然这样说,却不急于让张天流表态,反而请他一同往外走去,上了兽车前往丁香楼。

    丁香楼位于正南大道,却比正北路不知强了多少倍,这里是整个连山城最豪华的路段,也是张天流初入连山城时所路径之地。

    “丁香楼。”张天流下了兽车,见面前是雕栏玉砌的豪华大堂,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扭头对丁运笑道:“你姓丁,他也姓丁,你娘开的?”

    丁运笑着摇头,却又点头道:“虽不是我娘,却是我祖母,她老人家带着我爹一人颠沛流离,来到这深山之中的瓮城里,从小小厨娘做到今天,多少辛酸外人难以想象。”

    丁香楼内美轮美奂,没有市井酒肆的拼桌喧闹,有的只是屏风相隔的处处雅间。

    屏风很美,每一扇都不同,山水花鸟,顽石朽木,和那出水芙蓉般的窈窕倩影,似盛放的花儿富有美感与诱惑,却毫无窑子的俗气,也是,这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酒楼。

    上了楼,直达七层,这里只有一张桌子,装饰毫无富贵之感,反而简单到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味道。

    桌上山珍美味已经上齐,另有四名恭迎的娇嫩侍女齐齐施礼。

    “都下去吧。”丁运挥手道。

    “别啊。”张天流忙笑道:“我可是从来没碰过女人啊。”

    即使丁运在沉稳冷静,此刻也不由流露一丝鄙夷!

    什么人啊这是?当他这里是窑子啊!

    实在是看不惯张天流此刻一脸的骚包样,丁运执意道:“下去。”

    “是!公子。”众侍女同时齐声施礼。

    待侍女们一走,丁运才道:“我请张公子来,是为正事。”

    “有女人正吗?”

    丁运脸色一沉,语气渐冷道:“张公子若想找女人请到对面,但也要把正事说完你才能走。”

    “成。”张天流笑着就跳到一张椅子前坐下,拿起筷子对付起桌上美食。

第十四章 冷场

    丁运入座,对山珍佳肴碰也不碰,饮下一杯酒后开口道:“捞你出来,是希望张公子能帮我办件事。”

    山珍很美味,特别是一种张天流从未见过的菌类,口感清脆,味道甘甜,混着一种比牛肉还有嚼劲的肉爆炒,搭配不知名的配菜,整盘下来肉香扑鼻,张天流都恨不得把盘子里的汁水舔干净了。

    张天流刚放下盘子,准备要端起另一盘时,等了好半天的丁运终于是不耐烦的咳嗽一声。

    张天流这才回过神,尴尬一笑道:“我就是个小毛贼,什么都不懂能帮你啥?偷?我也只能对普通人下手,那些玩意你看得上?”

    丁运压着怒意,和颜悦色道:“张公子不用再装了,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零零七号特派员。”

    “咣当”一声,张天流手中餐盘应声而落,盘中山珍洒了半桌。

    丁运挥手,将流过来的菜汁直接震飞,全洒在张天流脸色了。

    张天流这才醒悟,看向故作抱歉的丁运,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菜汁,沉着脸自嘲道:“我就寻思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原来是你们!你们根本不是冲着侯向山去的,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来历吧!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丁运微微一笑:“谁上头没有几个人,不过张公子不用担心,我们可不会针对你,反而想请你顺道帮个忙。”

    “顺道!”张天流沉思片刻,恍然大悟,脸色越发难看道:“你们想查吕家!真够胆大包天啊!”

    丁运摇头道:“吕家我们自然不敢查,我们只是想知道吕泰雍来连山的目的,你也只要告知我们他有什么行动即可,比如从吕家调人过来,或者暗查连山某家等,很简单吧,也是你职责所在,不过是多一份情报。”

    “多一份!”张天流摇头嗤笑,看傻子似的对丁运道:“你什么都不懂,你真以为在连山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你们吗!我也是活在别人的眼底。”

    丁运自斟自饮道:“你别无选择。”

    此言一出,只见丁运手中酒杯凭空消失,瞬间一道冷风从张天流耳畔掠过,没等他回神便听“嘭”的一声,一个酒杯深深嵌入了后方顶梁柱上。

    杯不过是普通瓷杯,力道再大,砸中梁柱必碎无疑,然而酒杯却能完整嵌入其中,可见丁运修为有多高,绝非泛泛之辈可比。

    然而张天流却在心中鄙夷,他眼里的丁运,体内真气勉强触摸到开觉三重,连侯向山都不如。

    不过他比侯向山年轻了十多岁,待他到三四十岁时,修为必然远胜此时的侯向山。

    “我要钱。”张天流一开口便让丁运由阴转晴。

    丁运打了个响指,很快便有侍女捧出一个锦盒,放在张天流身旁椅子上。

    张天流打开扫了一眼,顿时被照得满脸的金光灿烂。

    他忙盖好,瞬间恢复到来时的痞子相,笑眯眯朝丁运道:“还要人。”

    “没问题。”丁运准备再打响指,却忽听张天流又道:“我只要那日顶我背的姑娘。”

    丁运脸色一变。

    张天流笑得更欢了,一副看你如何应对的戏虐表情。

    谁知丁运哈哈一笑,拍拍手道:“出来。”

    在张天流错愕中,有名黑衣女子凭空出现!

    此女十八芳龄,肌肤白皙,低垂的凤目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却无法掩盖她那令人窒息的美。

    缓步走进时,一头中分长发在光影中泛出瀑布光泽,配以身上黑装真如飞流拍石的水墨孤山,又妖娆动人。

    张天流猛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满脸严肃,两步冲到女子面前突然一转身,将自己的后背往女子身上一贴!

    人未触碰,女子眼中便是寒光一闪,正要拔剑,忽听一声轻咳,那是丁运的声音!

    女子立即放弃劈死眼前人的冲动,僵硬如木头的杵在原地任由张天流的背部贴向自己,忍受那令她崩溃的摩擦。

    “就是这种感觉,要命啊!”张天流闭目享受,满脸贱相,咧开的嘴角都流出哈喇子了。

    女子白皙的玉容上飞快涌现一片潮红,不仅要强忍杀了张天流的冲动,还要忍受他身上残留的地牢味。

    “咳。”丁运再次咳嗽一声,却见张天流还在贴着人家姑娘,似乎恨不得把全身都挤人家胸腔里。

    “张公子!”丁运恼火的一拍桌子,把张天流从温柔乡中狠狠拍醒。

    “哦,抱歉。”

    话虽如此,张天流却毫无歉意,反而转身色迷迷的盯着女子道:“唉吆,瞧着脸红的,怕还是个雏吧,那我可走大运了!”

    “特派员!”丁运愤然起身,怒视张天流道:“人给你了,稍有你如何处置都行,现在该谈正事了吧。”

    张天流笑眯眯的连连点头,突然伸手抓住人家姑娘的滑嫩小手,牵着就回到座位,一屁股坐下后一拍大腿,望向女子道:“愣着干什么,坐啊。”

    女子却僵硬的一动不动。

    张天流不满了,贱相瞬息阴沉,挥手道:“不谈了不谈了,你们想咋地咋地,不过杀我前你们要考虑清楚了,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是你!”一指丁运,张天流得意笑道:“把我从地牢弄出来的!”

    丁运拿着小子真没办法了,沉着脸道:“坐吧。”

    女子浑身一颤,表情虽然僵硬,但眼眶却红了,可最终还是无奈的侧身坐下来。

    柔软袭身,美人入怀,张天流别提多美了。

    他勾起女子一缕柔顺青丝,嗅着芳香,长叹一声道:“我完了,彻底的完了,要死在这了,不过能醉死温柔乡,值!”

    “何出此言?”丁运真不解。

    “这女人不是她,虽然一样的大,不,确切的说,你更大!”说着,张天流立即伸出犯贱的狗爪,却被女子狠狠拍开。

    “果然性子不一样啊,一个烈如火,一个冷如冰,不过算了,我更喜欢你!”话一出口,张天流又是一伸手!

    女子防的就是这只手,翻掌一拍却落了一个空,紧接着脸颊一暖,转而湿润,竟被这可恶更该死的男人在自己脸上啄了一口。

    场面在瞬间就陷入了冰点,唯有张天流的笑声在房中徘徊。

    丁运从未有过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不知那里来的剑已经握在手中,剑尖直指张天流眉心,相距不过两寸。

    “你得到你想要的,我的呢?”丁运声音冰冷,杀意涌现,似乎只要张天流说个不字,他便会一剑将其刺死。

第十五章 急不可耐

    张天流伸指想将剑尖拨开,却好似指尖抵在墙上,根本无法拨动剑尖分毫。

    张天流无奈一笑:“修者与常人差距果然可怕,好生羡慕啊,最要一项条件,我要功法!”

    “小事一桩,你何时能混到吕泰雍身边?”丁运不想再浪费时间。

    “三天内,我保证到他身边。”

    “三内后若你无法办到,你现有的一切都将失去,包括你的命。”丁运收起长剑,径直走出雅间。

    张天流可不急着离开,抱着怀中的美人,将那满是菜汁的脸在人姑娘身上蹭啊蹭的,故意用富有磁性的声音问:“你叫什么?”

    “剑七。”女子冷冰冰的回答。

    张天流一笑,撩拨美人青丝道:“贱妾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女子不再回答。

    “看来我误会了,是刀剑的剑,五六七的七,猜没错吧,巧,我代号零零七,一字配。不过代号始终是代号,给你取个名吧。”

    不论张天流再说什么,女子都是没有流露丝毫的情感。

    虽然她心中很想杀了这个轻薄她的男人,但她的使命让她没有选择,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件任人摆布的物品,就算是厌恶的神态也不想让这男人再看到,唯有如此她才能觉得好受一些。

    张天流却依旧絮絮叨叨道:“我喜欢一段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以后,你就叫春花如何。”

    女子浑身一颤,心想这么好的诗句怎么起了这样的名?那怕是听花、夜明、雨杏也好啊,你不知道在这方圆百里有上百个春花吗?打死我也不要!

    可她又不想给张天流看到她表露一丝的情感,她的身子已经无法避免了,她不想心也别人玩弄!

    反正如何起名是张天流的事,她一概不应便是。

    “看来俗了,那叫雪卉吧,一季之寒都冻不死,压不跨的小草,不俗了吧,就是同名的更多了。”

    前一番话,女子居然还觉得不错,她便如那受严冬折磨的孤草,苟延残喘的活着,雪卉,雪卉,越在心里念叨,越觉得动听,可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她在这里生活多年就从未听过有人叫雪卉,为何却说比春花还多?

    她想问,可最终却是化为一声冷冷的:“哼。”

    张天流一笑,还想继续逗弄时,忽见那不解风情的丁运又来了。

    “这部功法乃是上乘修真法门,够你苦练一辈子的了,现在请你离开,丁香楼不是青楼。”

    张天流拍拍女子翘臀,惊得女子一蹦而起。

    张天流则震惊的望着手掌,仰头骇然的看着女子道:“你塞弹簧啦?”

    “你!”女子怒视张天流,似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杀意了。

    张天流咯咯一笑,把手掌遮住鼻子深深一吸,便急不可耐的起身抓过功法,收入怀中招呼道:“阿七抱上箱子,咱们开房去。”

    阿七是什么鬼?

    女子心里是要多不满有多不满,说好的雪卉呢?

    她此刻根本没意识到开房是什么个喻意。

    丁运对此不在意,只是眼神示意阿七跟上。

    赵家似乎知道张天流会要人,早已叫他安排一个人时刻监督张天流,没想到赵家算的如此准,张天流果真愚蠢到自己安排,他乐得轻松。

    区区一个剑侍他不在乎,没了剑七,还有剑一二三四五六,只要有钱,他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感到可惜的,毕竟剑七在剑侍之中,资质虽然最差,但容貌却是绝顶。如果不是为了磨练心性修炼那部功法,他早把剑侍全办了。

    张天流走后,丁运推开一扇暗门,里面居然有两位女子正在喝茶闲谈。

    丁运上前朝年长的女子恭敬道:“夫人为何选择那小子?”

    丁运口中的夫人可并非他妻子,而是赵永宕之妻,赵夫人!

    而坐在赵夫人对面的正是赵安筱,赵夫人没开口,她却道:“你当吕泰雍是什么人,想随便安排人到他身边是痴心妄想,张天流不同,他早已有门路混到吕泰雍身边。”

    “即使如此,为何答应他如此多要求?”丁运不是舍不得,只是气不过啊!

    张天流一个贱民,在连山遍地都是,凭什么享有千两黄金与绝世美人?就因为他是什么朝廷派来的特派员?

    话说,直到现在丁运都不相信他是朝廷的人,就觉得这张天流整整一个骗子!

    赵夫人此时开口道:“你真以为他想要这些。”

    “难道不是?”丁运蹙眉。

    赵夫人点头道:“金钱美人固然能吸引男人,但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他要钱,是为了安顿他的家人,他要人,是为了让我们放心,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从这片泥沼中活着走出去。”

    赵安筱接口道:“如果说上次他的暴露是可挽救的,这次你救他出狱,便是将他推入了火坑,真当他是个色痞子是小瞧了他。”

    赵夫人又道:“他接触的人,获得的情报,我们都要得到,以此推断特派员行事作风,从而防止有人混到我们身边,当然,朝廷是看不上我们,可这一层层下来,岂会没有小鱼盯上小虾的道理,必须要在猎鹰没有成熟前了解这个组织!”

    丁运可算明白了。

    感情这猎鹰和宗天府一个性质啊。

    宗天府起初只是圣京的一个监察衙门,只负责监督考察京官,后来至圣人皇退位,改朝换代后,本来权力就极大的宗天府更恐怖了,在数年之内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鹰犬衙门!

    不仅在圣京横行霸道,还走出圣京祸害天下,这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里,又有多少传承悠久的世家被他们抹除到没有一点痕迹。

    他们越走越广,吸收了许多民间高手,抢夺不知多少门派武学,如今的宗天府足矣和太学比肩。

    连山偏僻,没有鹰犬,但鲁西郡有不少,什么时候伸手到连山城谁能知晓。

    但好在鹰犬对付的主要是那些大世家和传承千年,乃至万年的恐怖教派!

    如今,鹰犬还不够,还弄了个猎鹰,朝廷这是要干什么?让所有人都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吗?

    念及此,丁运浑身一寒,他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待猎鹰布满苍天,所有人都活在鹰眼之中,谁还敢与朝廷做对?谁敢密谋造反?谁敢辱骂圣皇?

    已经慌了神的丁运根本没有考虑到施行猎鹰计划的可能性,他只担心自己身边有没有猎鹰?自己买来的剑侍是不是真得孤儿?

    越想越害怕,丁运已经陷入了恐慌之中。

    “你担心什么。”赵夫人打断了丁运的思绪,也将他从惶恐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赵夫人宽慰道:“从张天流的行为来看,受过训练的确不假,但还很粗浅,毕竟只是普通人,而且太年轻,太想表现,足矣证明猎鹰还未成熟。不过也不能小视,若非汤靖承,我们也不会注意到他,汤靖承将他关起来,八成也是想从他身上了解猎鹰,早做防范,不过张天流是废了,待车夫将连山情报送到圣京,猎鹰铁定会派人杀他灭口,防止猎鹰计划过多外泄。”

    “车夫?”丁运又疑惑了,怎么又蹦出来个车夫?

    “那会不会牵连到我啊?”丁运开始担心自己了。

    赵夫人浅笑道:“会又如何,不仅你,我赵家也一样,不过暂时不会有事,死也先死张天流。”

    丁运内心不安的走了,他没想到朝廷居然有这种大动作,自己却当是小事帮了赵家,这下娄子捅大了,牵扯朝廷的事根本没法收场!

    早些安排退路才是王道。

    此时赵安筱却是不解的对母亲道:“娘,为何把这些都告诉他?”

    丁运知道这些必然会跑,那么赵家就没法再利用他了。

    赵夫人起身笑道:“我就是想让他跑。”

    赵安筱跟着起身,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娘是想让他给我们探探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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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踏天涯介绍:
一架客机坠入异界,客机上所有人都获得了异能。有人自命不凡,以神自居;有人悲天悯人,心怀救世。有人融入世界,重操旧业;有人茫然无措,遗憾退场。攀山者,处心积虑登高望远,却另见雄峰。红尘中,愚者一朝得悟,应天命成圣,俯瞰众生。而我们,为解开谜团、为长生不死、为瞻仰神灵,组成开荒小队,扬帆起航前往海角对岸:天涯!行踏天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行踏天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行踏天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