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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全文阅读

作者:添花过客     战国雪txt下载     战国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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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青空无鹰

    rì初破晓,一缕朝阳淡洒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带来了寒冬渐逝后的第一场温暖,吹拂过大地的清风也终不再凛冽,反捧起一盎勃勃生机。这片辽阔的草原虽无江南水秀之地的妩媚,也不及峦山碧波的清远,却有着只属于这广袤天地的苍茫。

    青空上,一头雄鹰展翅掠过,傲然清啸中俯瞰大地,草原上,一群羚羊欢快轻踱,尽情品尝着初chūn为它们带来的第一抹嫩绿和安逸。它们的身影是如此的舒适祥和,俨然如同这片草原的主人,殊不知这片平和宁静中早已杀机暗蕴,就在羚羊群身后不远的草丛中,两只狰狞的饿狼匍匐已久,难以觅食的严冬已过,此刻正是它们捕猎久违美食的良机。

    饿狼贪婪而谨慎的逼近,只要再接近几步,这一场谐和就会立刻被无情的杀戮撕破,满眼的翠绿也将被鲜红掩盖。

    就在这时,远处忽响起清越的弓弦声,两支劲矢几乎不分先后的疾shè而至,两头饿狼还未及有任何举动就已被劲矢穿脑而毙。伴随着轻快的马蹄声,两骑疾弛而来,羚羊群此刻才惊觉到潜藏的杀机,飞快的四散逃逸,草原上这片刻的宁静也随着羚羊们怆惶的尖嘶惊蹄而烟消云散。

    两骑转眼即至,当先一骑上端坐着一位猎袄劲装,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形彪悍,虎面虬髯,刀眉鹰目,顾盼之间霸气逼人,他身上穿的虽只是件简朴的猎袄,却有着一股束缚不住的王者之风。

    “贪狼捕羊,疾矢在后!”中年男子俯视猎物,一阵长笑,对另一骑者赞许道:“智儿,你的骑shèrì益jīng进,虽比朕后挽弓,却后发先至,好!”

    另一骑上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少年,面目清俊,神sè淡雅,虽是游骑而来,却有着一股迥异于草原游牧的飘逸出尘,一双凤眼亮而深邃,流露出与他年纪不符的睿智沉稳。

    少年一跃下马,熟练的拾起猎物,拔矢归囊,挂狼鞍上,一笑道:“陛下,臣的弓shè既是为您而练,当然要rì益jīng进了。”少年笑的时候,脸上那一层淡逸立时消褪,清秀俊雅的脸庞如chūn风拂过般纯挚。

    被称为陛下的中年男子佯怒道:“你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太过谨慎拘礼,朕说过许多次了,无外人的时候,你得叫朕一声义父。你们哥七个都是朕最心爱的义子,虽非血浓于水,却是情逾骨肉,何来这许多规矩?你那六个兄弟叫朕义父的时候可都亲热得紧哪!”

    少年一笑:“是,义父。”

    这位中年男子正是契丹朝开国以来的第二位皇帝,被后世尊为辽太宗的耶律德光。这辽太宗虽是契丹人,但自幼便歆慕中原风土,喜读汉史诸学,熟知汉家风俗。自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逝世,耶律德光得继皇位后便广结人心,施恩于民,励jīng图治,南征北讨,扫荡草原各部叛乱,将原本只知狩猎漠北,游牧而居的契丹正式推向了统一。与先帝耶律阿保机相比,其实耶律德光才是真正的开国皇帝。

    五年前,天显十一年,耶律德光亲率铁骑十万横贯中原,来到了他自幼便思慕的华夏汉邦,时值中原汉土正历五代十国之乱,早已饱受战火荼毒。这位漠北王者的到来更使中原诸侯胆颤心惊,擅于审时度势的耶律德光慧眼独具的选中了早对后唐心怀不轨的节度使石敬瑭。耶律德光于晋安行帐召见石敬瑭时册封其为大晋皇帝,石敬瑭则卑躬屈膝的献上了幽州,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顺州,妫州,儒州,新州,武州,云州,应州,朔州,寰州,蔚州这燕云十六州以示回报,这使得契丹版图大增,不但拥有了广阔的漠北草原,更得占大片丰腴的鱼米之地,得到了这一切的耶律德光这才心满意足的班师凯旋。

    但契丹真正的收获并不是割让的城池,大批不堪忍受中原烽烟sāo扰而背井离乡迁徙至漠北的汉人为契丹带来了真正的襄助。这些汉人里有许多jīng通各种技艺的能工巧匠,耶律德光不单靠他们在荒芜的漠北大举兴建城池,更在煅冶,垦荒,纺织,畜牧,修筑,建桥等各方面得到了最大的臂助,这使契丹迎来了建国以来最鼎盛的繁荣盛世。

    这少年则是耶律德光十八年前从汉人难民中秘密jīng选的七个孤儿之一,这七个孤儿的父母都在逃难途中丧命,他们七人因此成了弃儿,最小的甚至还在襁褓中,耶律德光秘密收养他们后,不但将这七个孩子视如己出,爱逾骨肉,还视他们的天xìng,请了许多异人授与他们各种技艺,由于这七个孩子都是孤儿,所以连他们的名字都是耶律德光为他们所取。

    这七人长大后果然不负耶律德光的厚爱,不但相互间情同骨肉兄弟,对耶律德光更是视之为父,至孝至忠,而且各显其能,各施所学,暗中尽心辅佐耶律德光,所以这七兄弟既是耶律德光爱逾亲生的义子,也是他手中隐藏最深,最具实力的一支jīng锐。

    “护龙七王”正是耶律德光对这七个义子的爱称,这位少年则是“护龙七王”中排列第四,最聪明睿智的四子智。每天清晨,他都会陪伴着义父一起纵马草原,shè猎倾谈。

    此刻,耶律德光正柔和的望着智,在所有契丹人眼中,这位文治武功皆强盛彪炳的草原霸主始终都是威如神祉,却不知当他在这七个义子面前时永远都是神sè温和,慈祥如父。

    只见耶律德光从革囊中取出两块糕点,先递给了智一块,又笑着问:“智儿,你的应变眼力素来远胜为父,方才也是你先看到饿狼,可为何却比朕后挽弓啊?”

    智接过糕点,随即取出水囊奉于耶律德光,微笑道:“只因我不知义父是yùshè狼还是shè羊,所以才待义父先开弓。”

    耶律德光一奇:“为何?既是狩猎岂会见狼不shè?”

    “因为义父狩猎并不只是为了猎物,而是要从中感悟纵控猎物生死的特权,有时从狼吻中救羊和从狼口中夺食一样是王者的选择,弱者若羊,强者似狼,猎者如王,纵横天地。天下苍生是福是祸,是生是死都在王者的一念之间。”

    “说得好!”耶律德光将囊中水一饮而尽,仰天长笑:“天下生灵无数,祸福无常,羊兔食草,虎狼啖之,猎者shè猎,人朽入土,土孕万物,生死相循!”他笑着又道:“方才朕还道是因为你历来欣赏狼xìng孤傲,所以才不忍挽弓。”

    智也是一笑:“虽然我颇欣赏狼之桀骜不驯,不过,我真正喜欢的始终只有鹰。”他的左手轻轻摩挲着一块钱币大小的碧绿古玉,一边抬头看向青空上那正在盘旋高飞的雄鹰。

    耶律德光一楞,也抬头望去:“鹰?想不到你竟也和你六弟飞儿一般喜欢鹰,义父倒还是第一次知道,难怪你陪朕狩猎这些年来从未见你弯弓shè鹰,好!回宫后朕送你几头西域刚贡来的大鹰。”

    “那倒不用。”智仰望青空,淡淡道:“我喜欢的不是那种被豢养的家禽。”

    他的神sè间忽然有了种少年独有的憧憬:“天下万种生灵,唯一能使我始终欣羡的只有鹰,不是被驯养束缚的猎鹰,而是能真正天高任我飞的雄鹰。青空,碧海,草原,大漠,云间峰顶,唯我展翼,就算有猎者以美食相诱,箭矢投shè,都不能使它坠落,只会激它飞得更高更远,俯瞰天地,漠视红尘,鹰击长空,声振九霄,也只有这种天地不拘的洒脱和豪情才最能引发男儿心中的逍遥一念!”

    智出神的望着蓝天上那展翼翱翔的飞鹰,恍惚间,仿佛他也已一飞冲天,在这尘世间不留其踪。

    耶律德光慈和的看着这心爱的义子:“你们七兄弟里,你是最聪明的,所以朕替你取名为智,想不到你也是最洒脱的。”

    智一笑不语,一双凤眼清澄无暇。

    耶律德光的眼里却似多了些说不出的意味,悠悠道:“昔年朕收养抚育你们七人,似乎只是朕信手偶为的一桩义举,可未曾想到,其实这是上天对我耶律德光此生最大的眷顾,因为你们七人给予了朕最大的父子真情,尤其是你,一直在暗中为朕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助朕独霸漠北。这些年来中原一直战火不断,背井离乡迁徙至契丹的汉人也愈渐增多,时rì一久,汉人与契丹人之间的矛盾也rì渐增长,再加上那些契丹贵族暗地里居心叵测的挑唆,使得朝局隐忧rì增,朕深感忧虑,而你最近所献的计策‘北南面官制’却定能澄清这片乱局,稳定人心。智儿,义父得你襄助实在是太多了!”

    智微微一笑,淡雅笑容里有着由衷孺慕,“义父言重了,我们兄弟七人生逢乱世,若非受您天威呵护,只怕早已埋尸荒野,我们为您做的,只是为人子,为人臣的应尽之责。”

    耶律德光轻叹一声:“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每次朕要求你做些什么事,你不但都能做到,而且总能做得更好,比朕原先期望的更胜一筹。”

    他的神sè忽然逐渐凝重,犹豫着,终于缓缓道:“智儿,义父知道你生xìng淡泊名利,只想闲云野鹤般寄情山水,做个不涉世事纷争的隐士而非置身红尘乱局的谋士,像天上雄鹰般天不拘地不束。不过,义父想问你,若有一天契丹突遭覆巢之劫,不是像眼下北亲王阿古只这般跳梁小丑的妄想篡位,而是连义父都回天乏力的乱国之灾!到了那个时候,智儿,你是否愿意放弃自己随心逐梦的生平所愿,而为契丹一臂擎天,力挽狂澜。当然,义父也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来临,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为君者自然要面面俱到,预先筹谋,义父更知道这个要求对你太过苛求,因为这也许会让你做许多违心之事,可义父真的很想知道你的答复,得到你的允诺,不过,在你回答之前,你要知道,这并非君臣之议而是父子论心,无论你做何答复,义父都会很高兴。”

    耶律德光的眼神期盼而又沉重,放眼天下,只有他才知道这个被自己取名为智的义子有多聪明,也更清楚自己对这义子提出了怎样的要求,因为这并非是一个义父的杞人忧天,而是一代君王为江山延续的未雨绸缪。

    智久久未语,仍是淡雅如菊般微笑着,一直仰首望鹰的双眼凝视着义父,眼神依恋而诚挚。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轻轻的一折一舒,竟是一把极其jīng致细巧的袖中弩。

    “这是二哥亲手为我打造的弩弓,小巧易携,机簧急劲,远胜寻常长弓大箭,我给它起名为逐rì。”智又回望了一眼青空飞鹰,嘴角仿佛掠过一抹寥落,轻声道:“它飞得真高啊!”

    忽然,少年猛一抬手,动作迅捷猛烈如挥刀斩敌,逐rì中一弩急shè,掠空声疾劲凄厉,直入长空,那只盘旋高飞的雄鹰似也料不到竟有弓矢可shè得如此又高又疾,急振双翼往高处躲闪,却只闻一声悲鸣,雄鹰已被一弩穿胸,急坠而落。

    智淡淡道:“二哥所铸之物果非凡品,若是寻常弓弩绝难shè得如此之远。”他的神情依然淡定,与片刻前急弩而shè叛若两人,可这一动一静之间却又似有着一丝极淡的怅然。

    耶律德光万分惊诧的看着这义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一生狩猎无数,被他猎杀的飞禽走兽成百上千,从未曾为任何在他箭下**的猎物心软,可今时今次,这只鹰的坠落却带给了他无比的震慑。

    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陛下,只要臣活着一天,就永远是陛下的臣子,永不会令陛下失望。”他的语气虽然淡然,可每一字都力若千钧般镌刻在耶律德光心头。

    “智儿,你总是这样┉”耶律德光长叹一声:“每次义父要求你做些什么,你总能做得更好┉”他深深一低头,心中百感交集,智果然未令他失望,给了自己希冀的答复,可他心里却有了一阵难言的歉疚。

    智似已看出了耶律德光心中的歉意,微笑道:“义父,为民者愁衣食,为商者愁蝇利,为官者愁仕途,为将者愁功禄,而为君者自当愁社稷,您心忧江山正是黎民之福,我们七兄弟定当尽施所学助您一展鸿图,永延帝业,您给我们的早已太多,这是我们应做的,何况┉”他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又道:“您每rì清晨都带我来此纵骑逐rì,驰骋辽域,我已经知足了。

    耶律德光摇头轻叹:“胸怀丘壑,心若翰海,漠视名利,又如此善解人意,智儿,朕…义父还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智欠身道:“义父言重。”他看看东方旭rì渐升,又道:“义父,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宫了,朝中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圣躬裁断,那些心怀不轨者也该给他们当头棒喝了。”

    耶律德光笑道:“有你们护龙七王在,这些人只是么魔鼠辈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并骑而回。耶律德光欣慰中又有些黯然的看了眼坠落草原的鹰尸,心底轻叹一声。而智却始终未曾再望一眼这只陨落的飞鹰,就似已从心底将之抹去,又似乎要将这份憧憬永埋心底。

    两人都未将这只鹰当猎物带回,也没有替它掩埋,任这只曾振翅高飞的雄鹰凋零在草原上,被青郁的碧草温柔的覆盖。

    笔者注:战国雪一文首发权与电子版权一应授于小说阅读网

    再向老读者恭谨道歉:因战国雪一文已与小说阅读网签约,准备加入VIP推荐,为保护版权,应编辑要求,本文将重新整理后上传,对老读者来说,这或许是一件该被你们骂到臭头的事,不过,我希望这也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因为当初有人抄袭,所以我故意在本文的前十几万字留下太多的破绽,这一次重新推出,我也可将仔细修缮过的底稿上传,先传三万字,之后每天上传一至两章。总之,争取在最段的时间里,使老读者们能看到情节发展,不过我相信,老读者们在看到我修缮过的原文时,应能有一些与之前不同的感觉,没有之前阅读的粗糙感,故事条理也将重新整理。

    总之一句话,希望所有读者都能继续支持,而我,也将努力使各位满意。

    当重新上传的章节到一定篇幅时,我会不定时的推出几篇战国雪的外传故事,如“霸王舔犊”“战王破军”这是我早就写成的护龙七王和拓拔战的早期故事,与本文也有一定关联,并会交代一些前事,算是对老读者的一种补偿。

第一章 风雨来兮(上节)

    契丹国都,上京城。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国之初就在漠北开建城郭,耶律德光继位后采用汉人土木之术,在先皇基业上大举扩张,广建城镇,这不但使契丹人由游牧转为农耕安居,而且大举兴建的城池也使契丹有了不亚中原的规模。上京城为契丹之都,此处的繁华即使与中原古都相较也毫不逊sè。

    契丹自太祖耶律阿保机废除部落散居制后便对下封建各种官爵,虽与汉制朝廷不同却也各司其职。原先各部酋长大多封公列侯,还设了专司王公规法,调解各部之争的“惕隐”,替皇上管理政务的左右丞相,专司上京城戍卫的禁卫军和负责征战的北营大军。契丹官位由于远不及汉朝的繁复细致,所以为官者都是位高权重,权势极大,因此身掌重位的官员都是皇上亲封的心腹。

    到如今耶律德光称帝,官位仍沿用旧制,担任惕隐的是他本族堂弟耶律迭鲁,左右丞相之位则由朝中大臣呼尔泌与娄德担任。由于耶律德光继位后南征北战,吞并草原各部,所以此时契丹举国的兵力早已为先皇时的十倍。

    掌管契丹主要兵权的是耶律德光的结义兄弟拓拔战,此人与耶律德光自幼相交,义结兄弟,情如股肱。拓拔战此人能征惯战,熟知兵法,文谋武略皆全,为义兄耶律德光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平定大漠各部的每一场战役几乎都由拓拔战挂帅亲征,大军所到之处当者披靡,令敌闻名丧胆。

    耶律德光亲封他为“战王”,位极人臣,辖下亲卫三万,重兵二十万,他不但是皇上最信赖的义弟,也是契丹攻敌卫国的名帅。自中原后唐节度使石敬瑭献上了燕云十六州换取契丹庇佑后,拓拔战便主动交出了兵权,将二十万兵马分部十六州,此举不但使燕云十六州固若金汤,也使耶律德光大赞其忠心,将上京城北三百里丰裕之地赐与战王为封邑,嘉其功德。

    执掌北营军权的则是北亲王阿古只,他原是禁卫军的统领,因深受先皇耶律阿保机倚重,因此提拔为北军统帅,到耶律德光为帝时,由于战事都由拓拔战担当,所以北军虽有jīng兵七万,却鲜少征战,大军长驻于上京城外五十里的南郊,负责护卫上京都城。

    而原本专司京城戍卫的禁卫军则成了任何人都不得调动的一支专由耶律德光统辖的亲军。

    契丹开国至今虽只有数十载,但在耶律德光的治理下兵强马壮,百业振兴,不但漠北偏远各族都对契丹敬惧畏怯,就连中原诸国也是诚惶诚恐的年年纳贡求和。

    不过,正如耶律德光所虑的“天有不测风云”,上京城内,一场筹谋已久的叛乱正在悄悄的撕开这片祥和。

    此刻,契丹皇宫,御书房外,一名身穿短袄的少年坐在阶前,一张胖胖的圆脸正满脸期待的往御花园外张望,这少年身形雄壮,盘腿坐在阶前尤如一座小山,肩臂处肌肉贲起,仿佛全身上下都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只是举止之间稚气十足,虽是坐着仍不肯安分,两只大眼乌溜溜的张来张去,看去颇为顽皮可爱,忽然,少年远远望见了耶律德光与智走来,立即开心得大叫:“义父回来啦!四哥!怎么今早出去狩猎这么久啊?都打了些什么猎物啊?”他说话如连珠炮般,人也早已奔上,拉着二人的衣袖,神态亲热之极。

    耶律德光慈爱的轻抚着他的头,笑道:“原来是朕的猛儿回来了,怎吗?又在馋着义父的猎物,放心,少不了你的!”

    智轻轻一拉这少年:“小七,皇宫中该有君臣之礼,不可放肆。”虽是训斥,智的嘴角也含着笑意,这少年正是七兄弟里年纪最幼也一直最受宠爱的第七子猛。

    耶律德光看了眼一旁抿嘴偷笑的宫女,太监,笑道:“不打紧,我们契丹可没汉室皇廷里那许多礼法。猛儿啊,才半月不见,你可又长高长结实了,宫门口那两只四百斤重的石狮子现在可再经不起你又摔又举的了!”

    猛得意的一笑:“石狮子算什么?我这次去北营还亲手打死了两头猛虎,义父,我已把虎皮扒了交给二哥,让他给您做件虎皮大氅!”

    耶律德光打趣道:“好啊!那朕就单赏你二哥不赏你了。”猛憨笑着不依不饶,智拦道:“小七别胡闹,这次让你去北营是办正事,可不是让你打虎逞能的。”

    猛笑道:“四哥还是老样子,整rì一本正经,北营那边的事我早就┉”

    智一摆手:“进书房再说。”

    耶律德光一笑,携着二人入了御书房。

    一进书房没了外人,猛肆无忌惮的搂住耶律德光要义父跟他掰手腕,耶律德光笑道:“义父老喽,你又是出名的力大无比,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义父吗?来!还是先说说你在北营的威风事迹。”

    猛这才安静下来,“我都按四哥嘱咐的照做,一进北营就故意装得嚣横跋扈,一副仗着是皇上义子的身份气势凌人的模样,虽是去奉旨视察军务,其实是一心想显摆威风。北营的人果然中计,表面上恭敬,心里都把我当成个草包。”说到这儿他又瞪着智道:“四哥,这充熊样儿的事下次别再叫上我了,好象有点丢人。”

    智无奈的一点头:“先说正事。”

    猛又道:“北营军官和陪我同去的左丞相呼尔泌还真把我当成了纨绔子弟,所以也就对我未加戒备,我暗中找了些军士打探,四哥果然猜中,这半年来他们悄悄储备了不少粮食军械,都是北亲王阿古只和他爪牙偷偷筹集来的,还有那个左丞相呼尔泌,这次他奉旨陪我去北营视察,明里是做个陪客照应我,暗中不停试探,想知道义父究竟有没有察觉他们的谋逆之心,看来他们真是快要动手了!”

    耶律德光哼了一声道:“阿古只本是先帝亲选的禁卫军统领,辅佐先帝时忠勇善战,军功卓越,所以先帝封他为北亲王,统领北营,朕继位后也一直将他视为两朝元老,朕虽知他近年来对朕提拔重用汉人心怀不满,却想不到终会有这兵戎相见的一天,还把左丞相呼尔泌也拉了进来。”他顿了顿又道:“一个阿古只并不足惧,呼尔泌也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jiān猾小人,可未曾想,就连朕的本族堂弟,身居惕隐要职的耶律迭鲁竟也会和他们暗中勾结,沆瀣一气。阿古只集结北营大军逼宫,耶律迭鲁则暗中拉拢教唆朝中其他心怀不轨的王公权贵,邀买人心,积聚钱粮。这些逆贼为官无能,为臣无义,为人无耻,为贼时倒各显神通,心有默契,不遗余力,真是令人齿冷!”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耶律德光的手重重拍在书案上。

    猛安慰道:“义父放心,我们早攒足了劲,他们一动手我们就翻脸,等我把他们全都拎到这儿任义父处置,那多痛快!”

    耶律德光轻轻一拍猛的肩膊:“怎吗?要打仗了竟让你这般高兴?猛儿啊,有些仗能不打还是不打最好,阿古只等人虽可恨,可北营那七万大军却都是契丹子民,兵刃相残,朕不忍见啊!所以这次智儿的平乱之计深恰朕心,既可将伤亡减至最低,又免去了尸鸿遍野,满城哀吊的无妄之灾,很好!这一役义父就交给你们七兄弟放手去干,这一战也足以让你们护龙七王扬威天下,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不但拥有四海,也有你们这七个天之骄子!”他望向两个义子的眼中满是得意之sè,

    猛哈哈一笑,一脸的期待兴奋,智却在一旁沉吟深思,缓缓道:“阿古只,耶律迭鲁和那些饱暖思乱的王公贵族并非心头之患,义父,其实这些时rì里真正令我耿耿于怀的是另两件事。”

    耶律德光顿觉诧异:“有什么事能令你都担忧?”

    智道:“第一件事就是上京城内由义父直辖的那五万禁卫军,这支禁卫军既是由义父亲自统领,自该兵jīng将猛,军纪严明。可实情并非如此,禁卫军内自部将,副将,偏将,牙将起,凡食朝廷俸禄者大多是朝中大臣将官的兄弟子侄,还有不少是当年曾追随义父亲征的士卒晋功为将,这些人或是年轻气盛的纨绔子弟,或是仗着曾替义父立过战功而骄横跋扈,倚老卖老的老兵。这些人自认是皇上亲军,素来自视极高,所拿薪饷又均是其余军队的两倍,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了这种将佐,禁卫军的士卒们也是上行下效,平rì里只知喝酒赌钱,练兵教场时又疲劣不堪,草草了事,以致军纪涣散,兵顽将疲。而且近年来遇有战事都是由战王率他的部属决胜沙场,这五万禁卫军名义上是皇上的亲军,可如今反成了白吃白拿朝廷粮饷的一群膏粱子弟。这次阿古只意yù谋反,我之所以不愿动用这支禁卫军,就是担心他们敌不住北营军。而朝廷还每年都要拨出大批军饷来供养这五万人,劳民伤财。所以我以为这五万禁卫军养之无用,战之必败,不如散之重整。”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甫又摇首道:“你说得不错,这五万禁卫军确是一群老爷兵,早不复昔年先帝初创军时的骁勇擅战。不过朕暂时还不能动他们,毕竟他们的父兄辈为契丹立过战功,要知道爱子莫若父母,有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一生富贵无忧?那些大臣将官吃苦受累了大半辈子,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也吃苦受累,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把小辈们送入禁卫军,混个一官半职,吃一口皇粮。至于那些当年曾随朕厮杀战场的老兵们,他们刀尖枪头上挣扎了大半辈子,九死一生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自然都想痛快舒坦的享几年清福,这些人恃功自傲,仗势欺人的事朕不是不知道,可只要没捅出大漏子,朕也只能一眼睁一眼闭。智儿,有些事该怎么做和真个做起来是不一样的,朕若真将禁卫军散了,只怕会让人寒了心,更会有人说朕鸟尽功藏,兔死狗烹,为君不易啊!”

    听了这番话,智深深点首:“义父所言极是,为君治国之道正如负重登险峰,半步不得行差踏错,此事确需再做斟酌,不过禁卫军一事虽可暂且不理,可另一件事,另一个人始终另我寝食难安,义父,我以为,阿古只等人充其量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心腹之患另有其人!”

    耶律德光眉心一皱:“是谁?能令你都如此忌惮?”

    “战王拓拔战!”智低沉沉的声音使书房内原本轻松的气氛陡然一凝,拓拔战,契丹军甲第一人!

第一章 风雨来兮(中节)

    一旁正大口吃着桌上瓜果的猛一楞神,战王乃皇上结拜义弟,生死之交,从无人敢在耶律德光面前直言其过,一个月前,以倔犟出名的右丞相娄德在朝议之时斗胆参了拓拔战一本,说拓拔战对朝政国事不闻不问,忠心堪虑,结果竟被耶律德光当场疾言怒斥,罢官夺爵。如今智竟将拓拔战说成是心腹之患,猛忍不住望向义父。

    耶律德光脸上倒无怒sè,只是微微一叹,语气也非常和蔼:“智儿,你怎么总是怀疑战王的忠心,你太多虑了,拓拔战是义父的结义兄弟,自朕继位以来他始终尽心辅佐,若非有他横扫漠北,荡平异族,契丹江山只怕还不会像今天这般安稳,他与朕不但有君臣之情,还有结拜之义,再说拓拔贤弟早将他的兵权交出,他的二十万大军也已分置燕云十六州,如此胸襟德行,居功至伟又不拥兵自重,绝非阿古只这等无义之徒。”

    智摇头道:“拓拔战手下拥兵二十万,是契丹最大也最jīng锐的一支雄兵,他虽交出兵权,将二十万大军散部各处,可他还有三万jīng骑,这三万人都是随他久经沙场的骄兵悍将。他也的确曾为契丹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正是他这身经百战和战无不胜才最令我担忧,此人文韬武略皆当世罕有,用兵如神,用人唯才,手下能人如云,死士众多,帐下将士都对他敬若天神,二十万大军虽分驻燕云十六州,可若拓拔战振臂一呼定会誓死效命于他,一举就可威胁到契丹大半疆域。而真正令我万分jǐng醒的还是此人的雄心壮志,非经天纬地之才不能百战百胜,无胸怀海量之心不能使人尽忠尽力,拓拔战正是这种用人得其誓死效命,用兵得以攻无不克的枭雄之才,义父已封他为战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再无可赏之爵,我怕的就是终有一rì拓拔战会不甘雌伏。”

    耶律德光一挥手,神sè略有些不悦,但他毕竟爱极了这个义子,仍是温言道:“智儿,你的眼力义父是信得过的,可拓拔战与朕就好比你们七人的兄弟之情一般,骨肉相连,他与朕自幼相交,多少年来同甘共苦,祸福与共。他也确如你所言是位当世罕有的奇才,所以朕才会封他为战王,这些年来他始终事君唯忠,从无谋逆之心。所以朕宁可相信天地倒转,也不愿相信拓拔贤弟会对朕不忠,智儿,别再因一些捕风捉影之事而怀疑战王了,今rì我们父子这番话也绝不能传入他人耳中,要知人言可畏,从古到今有多少忠臣义士就是死在流言蜚语之下!”

    智沉思着,终于缓缓点头。耶律德光知道智心里仍是难已释怀,柔声道:“智儿,你不会怪义父言辞过重,乾纲独断吧?”

    “智绝无此念。”智垂首道:“希望战王确如义父所言,那就是契丹之福了。”

    耶律德光一笑,岔开话道:“你们可知阿古只是如何在朕背后造谣生事,挑唆其他大臣的?”

    “我知道!”猛抢着道:“这个阿古只只会胡言乱语,先说义父重用汉人,用汉人礼法来制约契丹子民,想将祖制的每十rì一次的朝议改成汉人每rì上朝参奏的议制,又说义父被汉人迷了心窍,弃祖忘宗,学汉人兴建城郭,劳民伤财,又鼓动契丹子民穿汉衣吃汉食,舍弃契丹纵马草原的剽悍雄风,变得与汉人一般贪恋声sè犬马,萎靡难振。”说到这儿,猛忍不住重重的“呸!”了一声,“等我抓到这阿古只,先往他嘴里塞团狗屎,还要是湿的!”

    智摇头微笑道:“阿古只说得这些都不足惧,因为义父任用汉人之举是为了全契丹而非一己私yù,这些年契丹的rì益强盛也是有目共睹,有些人硬要将白做黑最后只会黑了自己。”

    耶律德光点头一笑,“听飞儿打探回来的消息说,阿古只近年来与一个汉人走得很近,有很多计策都是这汉人所出,这点朕就奇怪了,阿古只到处说朕重用汉人,可为何他自己也悄悄的与这汉人勾结?”

    智淡淡一笑:“狼狈为jiān而已,他俩每次会见议事都是暗中见面,阿古只此人,做的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口道:“没错,这个汉人姓楚名峰独,在城南开了家‘莲芝书斋’,每次阿古只都是偷偷的在那与他见面,六哥说这楚峰独挺有些本事,什么琴棋书画,吟诗赋词,数算占卜,酸丁会的他都会,在中原时就是个出名的才子,被人称为‘乱世卧龙’,中原有许多诸侯都想笼络他,他倒是都不动心,据说是因为看不惯中原诸侯为了一己之私,大兴干戈,荼毒百姓,所以才愤然离开,隐居契丹。”

    智冷冷道:“若真如此,那他就该留在中原以一己之力好生做些造福于民的事,何必溜到契丹来,我看他是瞧出中原诸国无可辅之君才到这儿来另寻际遇。”智寒声一笑又道:“此人一定就是阿古只的军师,此次谋逆之计定是由他出谋划策,‘乱世卧龙’楚峰独,我倒要会一会此人。”

    猛笑道:“四哥亲自出面照顾此人,这家伙算是祖上积德还是前世不修?什么时候去找他?”

    智道:“六弟已查到,阿古只的爪牙这几rì都已秘密入城,明rì就是十rì一次的朝议之rì,我估计阿古只最迟就会在今夜动手了。”

    猛摩拳擦掌道:“忍了这许久,总算能替义父出口气了,四哥这次想的这招‘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虽是妙计,可太憋气!”

    耶律德光笑道:“那是因为你四哥心怀慈悲,不愿杀戮太盛,毕竟两边都是契丹子民,北营五万将士真正愿意党附叛逆的只是少数,首恶虽当诛,其余被逼无奈者还该恩威并施。”

    耶律德光又笑道:“阿古只这次自以为得计,却未料到朕的爱子早等着瓮中捉鳖了!”

    猛哈哈大笑道:“到时候一团狗屎少不了他的份,哥哥们按他个乌龟翻身,我来往他嘴里灌,义父要不要也来?”

    智笑斥道:“由得你胡闹!”

    耶律德光也笑岔了气,半晌才道:“对了,你们的三哥前rì刚回来,这下你们七兄弟全齐了,也该聚聚,好好陪陪义父。”

    猛大喜:“三哥回来了?他一走就是一年,我好久没见着他了,不知三哥这次给我带了些什么好玩的回来!”

    智摇头道:“老记着玩,放心吧,今晚上有你折腾的。”

    三人互望一眼,同时开怀一笑。这时,御书房外忽传来太监的高声禀奏:“太子,公主殿下到!”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清柔悦耳,如晨曦初露般灵动的声音迎门而入,“父皇,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随着柔美之音,一位身形婀娜,容貌清丽脱俗不可方物的少女怀抱着幼儿缓步而入,画笔难描的眉目波影流转,一袭雍容的及地长裙环佩玲珑,如仙子步尘般摇曳生姿,顿使人觉得满室生辉。

    耶律德光笑道:“是明凰啊,朕正想见你呢。”

    这位少女正是耶律德光的爱女明凰公主,她怀中襁褓内的幼儿则是耶律德光的爱子,一出世即被封为太子的耶律辽。耶律德光戎马半生,是以子嗣不多,这一子一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猛早嬉笑道:“姐,半月不见你可愈发漂亮了,不知道将来哪个浑小子有福份做姐的驸马,估摸要祖上十八代都修桥铺路,行善积德才行吧!”

    明凰公主轻摇臻首笑道:“小七,怎么半月没见你,除了长几斤蛮力还是这么顽皮胡闹。”猛嬉皮笑脸的去逗弄她怀中的耶律辽,他们几兄弟与明凰公主都是一同长大,厮熟惯了。

    智轻轻一拉猛,向着明凰公主长身一礼:“公主殿下安好。”

    明凰公主眼波流转,扫了一眼智,“你也还是老样子,循规蹈矩,一成不变。”智微微一笑,向耶律德光施礼道:“陛下,臣与七弟先行告退了。”

    耶律德光从女儿手中接过幼子,向二人勉励的一点头:“放手去干。”

    智恭声应道:“是!”又向明凰公主颔首一礼,拉着还在逗弄耶律辽的猛走出御书房。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耶律明凰秀眉微蹙:“父皇,有时我真觉得奇怪,他们七兄弟都是与我一起在父皇膝下长大,自小亲近有如兄妹,除有外人时避避嫌外,平rì都是无话不说,诚挚亲和,可智不论是在人前人后,总是礼数周到而又淡漠孤冷,闲话都不说一句,看似彬彬有礼却是难以接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个人啊!始终是冷静的深不可测。”

第二章 一代战王(上节)

    帐帘高高挑起,随着rì光的斜shè而入,帐外大步走进两人,其中一人身材极其魁伟,身穿劲甲,虎目狮鼻,体如磐石,帐外本有几十名北营的高大护卫,可在这巨汉身边却直如小儿一般,这巨汉虽然身上未带任何兵刃,但神态轩昂威猛,恍若蛮荒时的巨神般令人不敢逼视,而这巨汉此刻也正如神将般紧紧守护着走在他身前的另一人。

    这人面如冠玉,容貌清瞿,虽已四十余岁,仍是俊美不逊翩翩少年,一袭剪裁得极为合身的紫sè长衫衬得他儒雅悠然中更带着一抹傲立独群之sè,他身材本也修长,却仍只及那巨汉胸口,但任何人看到这两人后一定都只会将仰视的目光停留在这紫衣人身上,因为他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然风采,他正是契丹国一人之下,战无不胜,当今皇上的结义兄弟战王拓拔战。他身后的巨汉则是他麾下四大爱将之一“移山倒海”郎昆,一位名震敌胆,力敌万人的勇将。

    帐中各人见了拓拔战,纷纷起身含笑相见,笑容中都有着一丝连他们自己也未能察觉到的敬惧。

    阿古只冷眼环顾众人,眉棱骨微微一剔,随即大笑道:“战王果然守信,本王今rì的五十五岁寿辰能有战王大驾光临,真是荣宠之至,来!请上座!”

    拓拔战微笑着向众人一一回礼,“今rì是北亲王五十五岁寿辰,本以为此处定是千人万客,高朋满座,可为何竟只有寥寥数人?”他环视四周,含笑道:“惕隐,左丞相,北军副统领,奉天侯,正公侯,在座诸位都是契丹举足轻重之人,在此非常之时非常之地又有非常之人,相信各位到此并不是仅为北亲王拜寿这么简单吧?”

    拓拔战的声音略带鼻音,抑扬顿挫,极为悦耳,可他说的话却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令帐中各人心中一凛。

    右丞相呼尔泌强笑道:“战王言重了,北亲王乃契丹王公,前来祝寿之人自然也非泛泛之辈,否则又何以能请动战王您呢?”他身边的奉天侯赫连络也yù解释,却被阿古只挥手止住。

    “战王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各位不必再绕弯客套试探了。”阿古只仍是一脸的笑容:“诸位王公大臣在此当然不止是为本王祝寿如此简单,我们在商议的也的确是非常之事,所以本王才会诚意邀请战王来此,您的一举一动足已使我们或功败垂成,或名镌青史,只是不知战王意下如何?”

    帐中突然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紧紧盯着拓拔战,阿古只更是目光灼灼的逼视着他的双眼,似要从这破敌千万的名帅眼中一直望向心底。

    巨汉郎昆依然纹丝不动,石雕铁塑般屹立在拓拔战身后,脸上不带一丝异样神情。

    拓拔战微一颔首,淡淡道:“北亲王果然快人快语,这些年来北亲王总是竭力反对皇上重用汉人,自己又始终自持契丹祖制,宿帐狩猎,衣皮裘饮羊nǎi,人人都赞北亲王大人念旧怀祖,却未曾想北亲王心中竟是另有一番丘壑,所谋之久,所图之大,另人刮目啊。”

    “战王乃我契丹重臣,拓拔更是契丹大姓,这些年来皇上重汉弃祖,战王该不会心无芥蒂吧?”阿古只沉声道。

    “重汉并非就会弃祖,就算心有芥蒂也不一定就要改天换rì。”拓拔战缓缓而语,神情淡定得让人无法看穿他心中所想。。

    帐中之人听了此话都是心头一紧,副统领达必阿早已如临大敌般将手中金樽握紧,只要他将金樽掷地为号,帐外立即会涌现早已伏下的两百名刀斧手,可是这战王乃是契丹第一名帅,积威久盛,契丹军士无不对他敬为天神,谁都不敢轻易冒犯,何况在他身后还站着这军中第一猛士“移山倒海”郎昆,一旦动起手来,鹿死谁手只有天知道了,再说北亲王此刻近在咫尺,投鼠忌器之患令达必阿背上涔出一阵冷汗。

    阿古只似未觉出帐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仍是一脸笑意:“所以今rì广邀贵宾的是本王而非战王您啊!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而有些人活着就会挡住大家的路!”他亲手斟满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递与拓拔战:“本王素来心敬战王,绝不忍行割股断肱之事,是敌是友还望战王您好生斟酌!”

    拓拔战接过酒杯,轻叹一声:“非友即敌,北亲王给我的选择是否太少了点?”

    阿古只双眼发亮,大声道:“燕云八州,换战王一个一碗水端平,两不相帮,如何?”这才是他真正的意图,在这谋反前的最后一rì他最忌惮的就只有这拓拔战一人,只要拓拔战答允置身事外,他就可全力对付耶律德光,虽然他心中也容不下这名动四方的战王,但这可以等到篡位后再动手。

    只见拓拔战的脸上难分喜怒之sè,却有着一抹疲惫之态,“自古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我今年已四十七岁,可临阵破敌倒有三十余载,虽有一子一女,但极少亲情膝下,生平最憾之事莫过于爱妻亡故之时,我竟不能伴于榻前,而是在执戈杀敌,我虽有赫赫威名,可为人夫,为人父反是远不及常人,年轻时热衷功名,不知人间亲伦之乐,年逾时想要尽父之责,却又总被声名所累,跨不出这是非名利之圈。”他的神sè忽然落寞,轻轻举杯一饮而尽,“我做战王早已太久,如今实是心思恬退,只求置身事外,颐养天年,不知这个答复是否令北亲王满意?”

    帐中之人听得又惊又喜,他们谋反之举中最担忧的就是这深不可测的战王,如今他竟愿置身事外,真可谓喜从天降,而拓拔战所流露出的厌倦名利,一yù淡出之心也令他们惊讶,想不到强盛如斯的一代战王竟也有这儿女情长之时,不由得令他们也感叹讶异。一直捏着一把冷汗的达必阿则是欣喜得几乎握不住手中金樽。

    阿古只脸上虽仍强自镇定着,眼中早已一片狂喜,大笑道:“好!本王霸业就在眼前,战王之言令本王如饮醇酿,痛快!燕云八州!一月内必双手奉上!”

    拓拔战淡然道:“身外之物,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厚颜领受了。”他又极淡的一笑道:“其实这燕云八州我倒并不热衷,只是此时此地若我一再婉拒,定会使北亲王心生不快了。”

    阿古只眯着眼笑道:“彼此彼此,心照不宣,战王功高盖世,这些东西其实早该属于您了,皇上攥着不肯给,本王可非量小之人。”

    拓拔战又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两句汉人的老话北亲王果然担得起。昨rì为北亲王而到鄙处做说客的那位中原汉人楚峰独,此人口齿便给,谈锋犀利,是个人才,想不到也被你拢在袖中,看来北亲王手下倒是卧虎藏龙。”

    阿古只忍不住得意的一笑:“这位楚峰独楚公子在中原时人称‘乱世卧龙’,确是难得的人才,本王与他一见如故,得他助益之处颇多啊。”

    拓拔战道:“皇上在三天前就已召我今rì午时入宫闲叙,我虽已给了北亲王你要的答复,不过此时入宫觐见皇上,不知会否令在座诸位心生不快?”

    阿古只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战王乃是信人,本王怎会信不过?何况若战王意yù出尔反尔,也不会将要入宫之事开诚布公的告知本王,战王尽可入宫,不必多虑。”

    拓拔战无声的一笑,沉吟片刻,似有意若无意的随口道:“北亲王所图之事我既已置身事外,各位何时动手如何动手我也不yù知道,不过有件事倒要提醒各位,皇上多年前曾暗中收养了七名汉人孤儿,并封他们为护龙七王,多年来这七人一直在暗中襄助皇上,这七人之事举国上下知者甚少,却不知北亲王是否知道他们的底细?”

第二章 一代战王(中节)

    阿古只笑道:“拓拔老弟!”他这时已将对拓拔战的称呼由战王改为兄弟相称,以示亲近熟络,“老实说一句,放眼天下,能让愚兄我食不知味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其余泛泛之辈,皆不足虑!”

    “北亲王太抬爱我了。”拓拔战微一拱手:“不过我听闻这七人身怀绝学,各有所长,各位似乎不该不多加提防啊?”

    达必阿道:“其实半月前,皇上已派了这七人中的老七猛来北营视察军务,这小子空有一身蛮力,虽能举鼎打虎,可是张扬跋扈,胸无城府,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拓拔战眼中波光一闪:“皇上已派第七子来过北营?”左丞相呼尔泌点头道:“皇上无非是派个假子来故做姿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儿子这般模样,其余六个也都成不了气候!”

    拓拔战有些古怪的一笑,随即神sè如常,拱手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各位还有要事商榷,我既已抽身事外,自当避嫌。”他自嘲的淡淡一笑:“请恕我无力助各位马到功成,只愿各位福由天赐了!”说完,他向众人环施一礼,飘然出帐,巨汉郎昆目不斜视,一言不发的紧随而出。

    目送两人出帐远去,耶律迭鲁忍不住道:“太容易了,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难道真是天助我等?”呼尔泌双眉微皱:“北亲王,您看这拓拔战是真的决意置身事外还是在与我们虚与委蛇?”

    几人一起看向阿古只,阿古只从案上拿起拓拔战饮过的酒杯,随手把玩着,缓缓道:“一开始本王也心有疑虑,直到他愿收下燕云八州才让我安了心,拓拔战果然是个聪明人,若他坚辞不受又故做豪爽的愿与我们同心协力,那我刚才是绝不敢让他活着离去的。何况,他还老实说了今rì要见皇上,这事早有宫里内应告知本王,可见他确是一心退出,而且他有一句话说得很是动情,‘将军难免阵上亡’,自古许多名将领尽**,能得善终的着实少之又少,他竟能堪破这一点,难得啊!”阿古只脸上忽划过一阵惋惜:“若非此人声名在外,文武双绝,本王倒还真想放他一条生路,人才难得啊!”

    惋惜之sè稍纵即逝,阿古只又道:“其实本王这次邀见拓拔战,只有一个目的,稳住他的心,让他按兵不动,不管他是另有所图还是一心置身事外,他都绝不会料到我们明rì就会动手,只要稳住他,耶律德光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看了眼帐中的每一个人,肃然道:“天命所归,天予我等,本王与诸位密谋经年,祸福与共,休戚相关,明rì是皇上每十rì一次的临朝议事之rì,也正是耶律德光最后一天做皇上的rì子!我等万事俱备,就看本王是否洪福齐天了!”

    众人听了都是相视一笑,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北亲王!”呼尔泌则一下跪拜在地,高声向阿古只道:“呼尔泌生逢明主,定当竭力尽忠助吾皇得成霸业!”

    一旁几人见了也幡然醒悟,一齐向阿古只跪下,行起了君臣之礼。耶律迭鲁心中骂了呼尔泌一句无耻,却也只得下跪,事到如今,他既已上了这条贼船,当然也只能执桨护舟,逆水而行了。

    阿古只满意的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置与案上,羊皮图上绘的正是整座上京城内外军机护卫,皇宫院落的详细地图。阿古只示意众人一起聚拢案边,指着羊皮图沉声道:“这是我们动手前的最后一次密议,你们每个人都要将这次计划牢记在心,不得有半分失误!”众人肃然点头,大家都知道,这些年的处心积虑都是为了明rì的这招夺宫之计,每个人的神sè都变得凝重异常。

    阿古只点着羊皮图上各处道:“耶律德光直属的禁卫军共有五万,在上京城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各有三千禁卫军护卫,这三千人共分六组,每两个时辰一班轮流守城,城北门外五里处禁卫军营内则屯军两万,而在城内护戍军营内有一万驻军,其余八千禁卫军守护在皇宫中,这都是当年太祖订下的护宫布兵法,若遇敌军攻城,城北两万军马即刻由北门入城护卫,护戍军一万人马援助四门,而皇宫内的八千人马就会立即禁闭宫门,严守皇宫,迎敌待援。太祖这样布兵本是绝好之策,不管用以对抗外敌还是内乱都能护住上京,不过,我等明rì就是要利用这分兵各处之法一举功成,来个乱中取胜!奉天侯赫连络,正公侯阿胡儿,你二人手下的亲军都已秘密潜入城内了吧?”

    赫连络道:“我的两千铁骑三rì前已扮做贩马商队混入城内,驻在城西集市内。”阿胡儿也点头道:“我手下三千jīng兵半月前就已分批入城,都隐藏在我王府内的地道密库中,城外西郊密林中还隐匿着我与赫连兄的五千骑兵。”

    阿古只道:“好!只待明rì上朝时分一至,阿胡儿你就立率手下三千jīng兵直扑东门,尽快将东门守军击溃,然后紧闭东门,我会派北营副将都史率五百弓箭手从旁协助,你在攻打东门时要尽力喧哗鼓噪,吸引城内护戍军营的一万禁卫军前来救援。赫连络,你明rì同一时辰率你手下两千铁骑猛攻西门,并让城外西郊的五千骑兵与你里应外合,火速攻下西门,这时赶至东门的一万禁卫军定会再赶来西门援救,东西二门相隔最远,足有三十余里,本王就是要他们疲于奔波,若他们分兵来救,那你二人就正可将他们分而歼灭。不过,禁卫军虽都是群懦弱庸散的膏粱子弟,你们也不可太过轻敌,下手也绝不要留情!”

    赫连络与阿胡儿两人一齐点头:“谨遵王命!”阿胡儿轻舔了一下嘴唇,这嗜杀的大汉眼中闪烁着凶狠而又兴奋的光芒。

    阿古只见状不由一笑,转头看向心腹达必阿:“达必阿,上京城南门守军里已混入了多少我们北营的儿郎?”

    达必阿恭声道:“已有五百三十七名兄弟于两年内分批编入城南守军,这五百三十七名兄弟不但勇猛善战,更是忠心不二,而且我从一年前就奉您之命刻意接纳城南守军统领烈得青,一年内我已送了他三十坛美酒,五匹名马,七千两银子,烈得青也早已把我当成了他的过命兄弟。”

    阿古只yīn恻恻的一笑:“很好!那就由你这过命兄弟去要他的命,今晚你带一百坛美酒去请南门守军和这烈得青痛饮一番,当然,酒是断魂酒,人是索命人,待他们尽数归西后,你就派那五百三十七名北营儿郎镇守南门,直至天明。你要记住,南门才是我们明rì一战的命脉所在,上京城四门中南门距皇宫最近,只有十七里路,而南门外五十里就是我们北军的七万人马,明rì东西二门一乱,皇宫里的八千禁卫军一定会紧闭宫门,不敢轻易出击,这就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坐以待毙的下场。而城中护戍营的一万禁卫军又忙于应付东西二门之乱,无暇分身,所以由南门至皇宫的这十七里路定然毫无戒备,明rì城中一乱,你就在南门上点火为号,本王会率北营的七万大军趁势由南门入城,直取皇宫,这十七里路也是我们明rì一战的致胜之路,达必阿,你是北营第一猛将,明rì一战你干系重大!”

    达必阿一拍胸口:“北亲王明rì入南门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达必阿,我也一定会第一个攻入皇宫,为吾王霸业尽力!”

    一旁的左丞相呼尔泌犹豫着问道:“主公,那北门呢?北门外五里外还有两万禁卫军,难道我们真的就不去理会了?”

    “不错!明rì一战,我们要占东门,破西门,冲南门,至于北门,就任它去吧!”阿古只得意的捻须一笑:“这也正是这条计策的高明之处,上京城北驻扎的那两万名禁卫军在明rì城中大乱之时,一定会由距他们最近的北门入城,可这时城中早已是一片惊慌失措,城内受惊的老百姓眼见兵凶战危,定然都忙于离城逃命,可东西二门都在交战,南门又有我的七万大军雷霆直入,这些胆颤心惊的百姓们就只能往北门而去,各位不妨试想一下,门外是二万急着进城救助的援军,门内是十几二十万慌着出城保命的老百姓,两下里这么一冲一乱,那两万禁卫军不但进不了城,还反会被那些拖家带口,哭爹唤娘的老百姓给冲得溃不成军,而我们则正可乱中取胜,这一次,我们赢就赢在这个乱字上!”

    呼儿泌恍然大悟,随即赞叹不绝,阿古只笑着又道:“这条计策乃是那位被中原汉人称为‘乱世卧龙’的楚峰独为本王所献,这位楚公子真是人中翘楚,本王这些年来得他之助,确是如虎添翼!”

    呼儿泌谄媚的说道:“那也多亏主公您慧眼识人,用人唯才啊!”

    阿古只一笑,道:“我已派人入宫禀奏皇上,说本王今rì在寿宴上心怀喜畅,多喝了几杯,伤了身子,明rì不能上朝,反正在我们这位皇上眼中,我也就是个醇酒美人,荒yin横暴的莽夫,必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派个御医来给我治病,已示君恩!”他哈哈一笑,又道:“等一到傍晚,本王就会悄返北营,明rì一早率军逼宫。!”

    呼儿泌笑道:“那为臣明rì就趁上朝时分稳住各大臣,近年来对耶律德光心生不满的臣子至少已有三四成,等到明rì城中一乱,我就趁势起哄,以乱人心。”

    阿古只点了点头,他忽然转头望向一直默不言声的耶律迭鲁,问道:“耶律老弟,皇宫内有一千禁卫军是由你调度管辖的吧?”

    耶律迭鲁忙点头道:“正是,这是太祖立的规矩,皇宫外廷一千护宫禁卫军可由惕隐直接调度。”

    阿古只道:“那好,明rì禁卫军关闭宫门后,就得由耶律老弟率着这一千人打开宫们,迎接我北营大军入宫,如何?”耶律迭鲁陪笑道:“自当遵命,只是这一千禁卫军虽受我辖制,却未必肯随我兵变,何况宫**有八千禁卫军和不少侍卫,我只靠这一千人就想打开宫门只怕是力有未逮啊!”

    阿古只淡淡道:“耶律老弟太谦逊了,明rì一战你可说是职在枢要,你是契丹惕隐,位高权重,广得人心,明rì还另有许多事要倚重于你,至于打开宫门之事,会有人替你分忧。”

    耶律迭鲁心中一凛,这时他已完全明白了阿古只的意图,此次阿古只之所以千方百计的要拉他入伙,不仅是为了他与朝中许多大臣都交往亲厚,也不是因为他能调动宫中的一千禁卫军,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不仅身为惕隐,也是皇上的本族堂弟,所以明rì他是否能打开宫门并不重要,阿古只一定早已暗中安排了别人来做这事,重要的是阿古只要让所有朝中大臣和皇室贵戚都看到,他这堂堂的契丹惕隐是站在阿古只这边一起声讨当今皇上。因为明rì宫中内乱,若举反的只是阿古只等大臣权贵,那契丹皇室一定不会袖手,百官大乱之后也不一定就会听从于阿古只,就算杀了耶律德光,但善后之事定然棘手,可若连他这皇上的堂弟都站出来为阿古只推波助澜,那这次叛乱就可名正言顺的从逼宫变为废除昏君,那些与自己交厚的皇室宗亲也不敢再冒然出头,只能任由阿古只独霸朝政,然后由左丞相呼尔泌这些人出面,告知百官国不可一rì无君,昏君已废,自当另立新君,这样阿古只就可顺理成章的在其党羽拥护下登基为君。

    想到深处,耶律迭鲁忍不住全身冰凉,原来自己始终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平素的自诩聪明和阿古只的外表粗豪,胸怀城府相较竟直如幼儿。

    阿古只微笑着望着他,脸上一片温和,“耶律老弟,你的长子今年已有十七岁了,他是你原配正室所生的吧?”耶律迭鲁一楞,忙道:“正是,犬子虽已十七,不过生xìng愚钝,只恐难成大器。”

    阿古只笑道:“不打紧,只要明rì功成,本王就保你长子必然出人头地,将来子承父爵,如何?”他笑着又道:“听说老弟你还有一个汉人小妾也为你生了个儿子,年方三岁,虽年纪幼小,却天资聪颖,活泼可爱,一直深受你的宠爱,只可惜这幼子乃是庶出,他娘亲又是汉家女子,所以他**俩常被你的正室夫人压制,你的原配乃是王公之女,骄荣尊贵,因此你虽怜惜幼子爱妾,也只能无可奈何,幸亏你那位汉人小妾生xìng柔顺温婉,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你的原配,这些年才勉强相安无事,对吧!”

    耶律迭鲁只觉满嘴发苦,心里又惊又急,想不到自己府中之事竟被阿古只了如指掌,这自是防着他心生二意了,不由得苦叹一声。

    阿古只见状暗笑,他拍着耶律迭鲁的肩头道:“想不到我们的惕隐大人也有儿女情长之时,这样吧!待本王事成,就赐你幼子爱妾一片丰腴的封邑,保他**俩一世锦衣玉食,既可防你原配夫人的嫉恨之心,又让你对爱子美妾有了交待,如何?”

    耶律迭鲁满脸苦笑,心知此时若再犹豫,不但自己xìng命难保,家中老小也会一起遭殃,只得一咬牙道:“属下明rì定然尽忠竭力,不负吾主厚爱!”

    阿古只仰天一笑:“说得好,明rì之战只要各位齐心协力,定然马到功成,各位此刻就请各作筹备,待明rì功成之时,本王为大家在皇宫大殿上把酒庆功!”

    众人都是相视一笑,兴奋期待之sè溢于言表,耶律迭鲁也横下心来与他们一起恭贺阿古只。众人又再仔细的密议了一阵后,才悄悄离开王府。

    待众人离去后,阿古只双手一拍,帐外走进来一名男子,穿着一身简朴平常的粗布外衣,看上去似足一名市井小贩,长相也颇为平凡,惟一双眼眸里jīng光隐露,他一进帐即向阿古只下跪:“属下兰垛,参见主公!”

    阿古只问道:“方才战王离开此处后,做了些什么事,见了些什么人啊?”

    “自战王入府后,门外就有他的五十名骑兵护着一辆马车守候着,从马车上下来迎接的是他手下军师慕容连,他们一行上车后就直奔皇宫,属下已命被我们收买的宫中执事太监何总管严密监视着战王的一举一动,而战王麾下的三万亲军都仍驻扎在城外一百里处他自己的封邑里按兵不动,属下已派人在城北至战王封邑之地每隔五里都设了暗桩埋伏,只要他的三万亲军一有异动,就会立刻飞鸽传信报于主公。”

    “很好!”阿古只满意的看着这个干练的心腹,又道:“拓拔战绝料不到我们明rì就会发难,只要他的三万亲军不挪窝,不管他见皇上是闲聊还是泄密,他都难有作为,今rì宫里的值rì侍卫满德又是我的心腹,就算皇上知晓了我的反意,可没有真凭实据和足够的实力,也没人敢动本王和北营七万大军的主意!”他沉思着又道:“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兰垛,你立刻吩咐下去,若拓拔战离开皇宫后是回他的封邑,那就命那些埋伏在他身边的刺客今晚就动手杀了他,若他是留下来参加明rì的朝议,那么┉待本王明rì率军杀入皇宫,他就不是什么战王,而只是一块刀俎上的鱼肉!”兰垛会心一笑,随即应命而去。

    阿古只懒懒的一伸腰,缓缓踱出帐外,眯着眼一瞅当空旭rì,想着自己这些年的密谋安排,得意的一笑,再过一天,自己就是这片青空下的真命天子了,他忽又想到,自己平rì老是嘲讽耶律德光一心效仿汉人,更瞧不起他还学着汉人的皇帝自称为朕,可明rì,就该轮到他阿古只称自己为朕了,他突然又觉得,原来朕这个字眼用来给皇帝自称,真是既有威势又有霸气,哼!汉人们倒还真是长了个玲珑心窍!朕!朕!明rì就将由朕来君临天下了!

    他轻轻的一咋嘴,吩咐左右道:“去,把前几rì左丞相赠我的那两名歌姬叫到我帐中来!”

第二章 一代战王(下节)

    拓拔战与郎昆大步走出王府,他的五十名亲军端坐马上,护着马车,肃然恭候,见到他二人出府,马车门一开,一名四十余岁,面目清秀的中年文士微笑着下车相迎,他正是拓拔战的心腹军师慕容连。

    拓拔战一点头,吩咐亲军道:“走,去皇宫!”随即与郎昆,慕容连二人上了马车。

    五十名亲军左右护住马车,绝尘而去。

    直到离开北亲王府五里之外,慕容连才问道:“战王,您看这次阿古只谋反之事能有几成胜算?”

    “一成胜算都没有,阿古只死定了!”拓拔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阿古只顶多只能算个角sè,右丞相呼尔泌只有小人之智,才不堪重用,北营副统领达必阿有勇无谋,奉天侯赫连络自大却不自知,正公侯阿胡儿匹夫之勇,难经沙场,至于那耶律迭鲁,聪明外露,优柔寡断,自诩不凡却做了别人的棋子,等他想明白早已是悔之晚矣,就这些人也妄想纂位逼宫,真是痴人说梦!”他顿了顿又道:“那个汉人楚峰独倒是个人才,只可惜是被阿古只所用。”

    慕容连说道:“阿古只应该会选在明rì这文武群臣十rì一朝面君议政的rì子动手吧?”

    拓拔战点头道:“不错,否则他也不会在今rì邀我相见,与我摆明车马,他真正的用意也只是想稳住我罢了,燕云八州?阿古只这样的人怎舍得送我这么一份厚礼?”

    慕容连一笑道:“那依您看来,皇上今rì召您进宫是否会要您助他平叛?”

    “绝对不会!”拓拔战淡然道:“这一战皇上早已智珠在握,若皇上想让我出马,早在阿古只几年前初露反意时就颁旨让我平叛了。”

    慕容连双眼一亮:“莫非皇上是想动用他那隐藏已久的护龙七王?”

    “皇上这一次就是要借机让这七个义子一战成名,名动天下。”拓拔战冷笑道:“可笑阿古只还以为这护龙七王只是群纨绔子弟,皇上的识人之明连我都自愧不如,他怎会收养七个无用之人为义子?单看那第七子去北营巡查就可知道皇上早已对这一战胸有成足。”他看了眼慕容连,问道:“这些时rì来我让你暗中查访护龙七王的底细,你已查探出多少?”

    “很少。”慕容连摇头苦笑:“皇上真是将这七个宝贝儿子隐藏得很深,虽然这些年来这七人一直在暗中协助皇上,可他们的行事手段极为隐秘,平rì又隐居内宫之中,只有深宫内院的少数侍卫宫女才见过他们,而我们自从数年前得知皇上手中有护龙七王这支奇兵后,我就在仔细留心这七个少年,只可惜我虽多方打探,仍只是略知端倪。”

    拓拔战道:“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吧。”

    “是。”慕容连道:“现在只知道这七人都是十几年前皇上从大批汉人流民中jīng心挑选的孤儿,由皇上亲自养育长大,我本想从教导他们武功技艺的人身上探知他们的底细,可原来皇上虽请了各种人才,却只是让这些人把自己所擅长的武功或技艺写在纸上,然后让这七子自行拣选想学的本事,自行领悟。”

    “综合百家,去芜存箐,浑然天成,这就是无懈可击啊。”拓拔战感叹道:“这样的人才一个就已难得,何况是七个,可笑那阿古只还在坐井观天。”

    “皇上确是眼力过人。”慕容连也是一叹,“就连这七人的名字也是皇上依他们的天xìng所长而取,七子的老大名叫忠,据说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人如其名,极其忠心,每次皇上外出都由他暗中隐匿护卫,三年前做乱的达特儿部之王曾派九名刺客趁皇上狩猎西郊时行刺,结果都被忠一人格杀,这九名刺客都是达特儿王重金礼俜的高手,但在忠面前都是一招毙命,由此可见忠一身艺业的深不可测。”

    拓拔战轻声道:“武功好不算什么,强中更有强中手,难得的是他的一片忠心。”

    慕容连道:“第二子名叫错┉”

    拓拔战微觉诧异:“皇上怎么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慕容连笑道:“那是因为此子jīng通各种土木机关,五行锻冶,炼兵制械之术,而且他认为世间许多事物皆大错特错,前人所造的桥梁楼阁,兵器用具或是不能物尽其用,或是虚耗材料,而近年来皇宫内多处楼阁都是由他暗中建造,且听闻他所铸造的战车,兵器确实远胜寻常工匠所造。”

    “此人够狂,不过若他真有这本事狂,那就绝不能小觑。那第三子呢?他又有何本事?”拓拔战问道。

    慕容连摇头苦笑:“说来惭愧,我虽仔细打探,可对于这第三子,却是一无所知,连他的名字都无从而知。不过,战王,您还记得当年敌烈部落yīn谋叛乱之事?”

    “那事怎能忘了?”拓拔战道:“那次险些让敌烈王这刁雁给啄了眼睛,他也算得一方jiān雄,居然早在多年前就把一组内jiān安插在了上京城内,这群内jiān着实厉害,表面上在城内经营一家绸缎庄,利用契丹人初见中原丝绸的好奇之心,上结高官,下集死士,又故意让我们得知他部yù叛之事,暗地里却把我军出征事宜打听清楚,想在我出征路上预设伏兵,幸好皇上早在暗中打探出了叛军动向,又派人刺杀了敌烈部三名武将,而我也将计就计,这才一战平了敌烈叛乱。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拓拔战若有所悟的一扬眉,“莫非,你以为这老三无专在为皇上打探军情?”

    “或许无做的是更隐秘的事。”慕容连道:“皇上这些年来总将心思放于汉人之上,对朝中之事似乎已渐渐撒手,可每逢我军出征平乱,皇上总会先召见您一次,说出一些连我们的斥候都打听不到的隐秘敌情,所以我以为护龙七王里必定有一位很出sè的斥候专为皇上打探各路消息,但此人不一定是这第三子无,据我得到的消息说,护龙七王的第六子名为飞,天赋异禀,轻功绝佳,一身提纵轻身之术出神入化,入林不惊雀飞,急行不逊良驹。所以飞才是这名斥候,也正是他为皇上取得一些对我军取胜极为关键的秘密军情,而无,他应该是位更可怕的人物。”

    “我明白了。”拓拔战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与敌军交战之时,敌方总会有些大将莫名其妙的暴死军中,使我军攻城掠阵时阻力大减,我从不信世间会有这许多巧合,也不信真有天助我也这等美事,原来,这巧合都是人为,护龙七王里既有探秘斥候,还有位暗间刺客,看来,我这位皇上大哥这些年还真是养了些了不得的小家伙。”

    他沉吟着,似是漫不经心的卷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又问:“第四子呢?”

    慕容连道:“第四子名为智,听说此人天生睿智,奇计百出,只是究竟这智有多厉害,却也不得而知。”

    “智,智。”拓拔战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连你都摸不透虚实的人绝对不容轻视,能被皇上亲取名为智的人也绝非凡品,这次对付阿古只定是由智运筹帷幄,此役后倒是能略知此人深浅。”

    慕容连又道:“第五子名将,此人自幼喜读兵书,熟知古今战事,还将古之兵法集大成而融会贯通,自创兵法战阵,应是位勇贯三军的虎将。”

    拓拔战有些不以为然的道:“光是熟读兵法那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庸才,战场瞬息万变,岂是囫囵兵法便可纵横。”

    慕容连道:“两年前边疆出了一群由亡命之徒啸聚的马贼,足有八百余人,四处烧杀抢掠,而且凶悍狡猾,当地驻军几次出兵征讨却连马贼的影子都见不着,无奈下只得向朝廷求助,皇上派了三千禁卫军终将马贼尽数剿灭,可事后许多人都在怀疑揣测,以禁卫军的自大无能怎能如此轻易快捷的将马贼剿灭,我到处查探后才知,原来皇上早已暗派这第五子将出马,这将只带着他自己**训练的十二骑骁将,赶在禁卫军之前就已将这群马贼歼灭,等两天后禁卫军赶到,那儿早已只剩下了一地的马贼尸首,而且听说此战中将一行十三人毫发无伤。”

    拓拔战神sè一震:“十三人对八百人,要想以寡敌众,武胆,武韬缺一不可,这老五倒是个有勇有谋之人,果然配得上其名为将,那阿古只却还当他们是七个被皇上宠坏的纨绔子弟,只怕等这将的铁骑冲至他的榻前,他才会知道什么叫强弱悬殊。阿古只手下那些个将领,有武胆的已不多,至于武韬谋略,更是一个都没有。”他冷笑着道:“本以为阿古只这一仗输定了,现在想来,也许这护龙七王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给阿古只。”

    慕容连道:“这就是皇上为何不肯让您出手的缘由了,若您出手定有一战,可现在皇上故意把上京各方各面的局势压得如此平静,就是要不动声sè的除去阿古只。”

    拓拔战幽幽道:“皇上,最迟今晚就会动手。”

    慕容连点了点头,又道:“护龙七王的第七子年纪最幼,所以长居宫中,虽然半个月前皇上已派他前往北营视察军务,但我怕惊动阿古只,所以未曾派人接近他。”

    “无妨。”拓拔战摆了摆手道:“这第七子猛,我大概已知道了,天生神力!”他微笑着看了眼身边的郎昆:“却不知他与我的‘移山倒海’相较,谁能更胜一筹。”郎昆仍是不发一言,稳坐如山的守护在拓拔战身旁。

    慕容连沉声道:“这些时rì我愈是查探这七人的深浅,就愈是觉得这七人深不可测,这七人里有忠紧护皇上,错打造杀敌利器,土木机关,智运筹帷幄,料敌机先,将临阵杀敌,飞刺探敌情,猛力敌千夫,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第三子┉”

    “有了这护龙七王,难怪皇上安如磐石。”拓拔战缓缓道:“皇上不动我也不能动,明rì上京城内定有变幻,待我见过皇上后就会立刻离京,以示避嫌,而你就留在此地,定要将这护龙七王如何平叛之事滴水不漏,事无钜细的尽数查探清楚,尤其是那第三子的身份和智的手段。”他神sè忽转深沉:“这七人里最不容忽视的应该就是这四子智,一位足智多谋的军师足以抵得上一万jīng兵,上兵伐谋,如果我没料错,这个智一定会亲自去对付那‘乱世卧龙’楚峰独,军师对军师,唇枪对舌剑!你一定要将这一切都仔细打探清楚,我要知道智是怎么对付这中原才子。”

    拓拔战的脸上陡泛起一阵yīn郁,“三年前我随皇上平定叛乱的达特尔部,当我将达特尔王的首级献于皇上时,我就感到在皇上身后有一道紧紧盯住我的目光,年轻,锐利,深远,坚毅,就连平生杀人无算,阅人无数的我当时都觉如芒刺在背,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皇上身边有一个绝对忠心而且心智极高的人,他不但会替皇上除去每一个敌人,最可怕的是此人还愿为此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慕容连惊异的看着拓拔战,他追随战王多年,即使在千军万马中,战王也都是镇定自若,睥睨四方,可为何竟会对一个叫智的年轻人如此忌惮,一时间,车内一片寂静。

    转眼间,马车已到了皇宫外,拓拔战一拍慕容连的肩头,低声道:“去吧,记住八个字,置身事外,慎观战局。”

    慕容连躬身领命而去,拓拔战走下车来,望着从宫门内急步迎出的执事太监总管呼延年,微笑着迎上前去,“有劳总管久候。”

    呼延年恭谨的行礼道:“战王,皇上在御书房等您。”

    拓拔战一笑,随呼延年入宫。朗昆则和那五十名亲军立于车边守候。

    御书房内,耶律德光正安然而坐,悠闲的把玩着桌上一只玉狮镇纸,拓拔战一进门就yù跪拜行礼,却被他摆手止住:“不用多礼,来,坐朕边上。”

    呼延年献上座椅后,躬身退出,关上了房门,呼延年清楚的知道,战王是皇上的结义兄弟,与其他臣子不同,他俩谈话时从不需人在旁随伺。

    耶律德光很随意的一笑道:“阿古只一定找过贤弟了吧?他许给你什么好处啊?”

第三章 护龙七王(上节)

    拓拔战坦然望着耶律德光柔和的目光,微笑道:“皇上英明!阿古只确是向臣弟许诺了燕云八州,买臣弟一个不闻不问,两不相帮。”

    “燕云八州!”耶律德光一阵长笑:“想不到阿古只也有这一大手笔,朕倒是一直小看了他!贤弟,你是怎么敷衍他的啊?”

    拓拔战恭声道:“臣弟已允诺他置身事外,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明rìrì出之前臣弟就可将阿古只一众逆贼的首级献于君前!”

    耶律德光摇头道:“你替朕南征北战了许多年,该享享清福了,若连这件事都要烦你出马,那朕可就真是太不爱惜你这位金兰兄弟了,阿古只自会有别人对付。”他一笑又道:“朕早知道,贤弟是永不会令朕失望的,这些时rì来朝中早有人对你蜚短流长,右丞相娄德参奏说你对朝中之事不闻不问,忠心堪虑,朕当场就罢了他的官,别人可以不懂,但朕知道,贤弟这样做既不是避嫌,也不是隔岸观火,而是一直在等着朕。就像当年草原三大部落联盟,yù图犯我契丹时,你严令麾下亲军按兵不动足有两月,任敌军阵前叫阵辱骂仍不为所动,直到朕下令平叛,一道圣旨传喻你军前,你立刻身先士卒,直扑敌巢,九rì里奔袭两千余里,将三处叛乱一举剿灭。事后人人都盛赞朕用兵如神,君威浩荡,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贤弟你在成全朕的名声,还特意抑住自己的威名,不让锋芒**显人前,你的苦心与忠心朕一直都知道。”耶律德光忽似自嘲似无奈的一笑:“难道真是如古人所谓的伴君如伴虎一般,连贤弟这般世之英杰也不敢与朕交心?”

    拓拔战猛一抬首,离座跪拜,深深叩首:“君恩深重,君威浩荡,臣弟纵粉身亦不能报皇上眷顾信任之情!”

    耶律德光望着这倚为臂膀的结义兄弟,胸中也是一阵动情,轻轻扶起拓拔战,“怎吗?在朕面前还是这般放不开,难道贤弟忘了我们当年的结义之言了?纵使天下无人可倚,唯兄弟不离啊!”

    见拓拔战眼中掠过一阵恍惚,他又是一笑道:“莫非你以为朕不记得当年的结义之情,兄弟之誓?朕绝不会忘的,任谁有了你这位知己兄弟都是不会忘的,何况是朕啊!”

    拓拔战望着这位贵为天子,却依然亲比手足的兄长,也是由心一笑。

    耶律德光笑着轻拍其肩:“其实朕这次找你入宫是另有要事要先告知你,此事举国上下所知之人极少,但朕定要预先知会你,让你心中有底。朕决心推出新政┉”他神sè一肃道:“此次阿古只行谋逆之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契丹国国纲不振,法纪不明!契丹开国至今只有数十载,朝纪一直松散,律制礼法又多是沿用部落旧制,大多臣民至今仍难改游牧之习,部落而居,朝中兵权涣散,王公贵胄权高势重,家仆上千,所以如阿古只之流一旦狼狈为jiān后轻易就能聚结起大批党羽,长此以往,除去一个阿古只,一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阿古只,所以朕这次正好借机改弦更张,推出新政,重整朝纲,这也是为奠定我契丹万世基业所必行之事!”

    拓拔战点头道:“皇上所见极是,契丹立国rì短,朝纲不整,文恬武嬉,开国易护国难,确是要由皇上力挽乾坤,定鼎国基,臣弟定会追随吾皇圣意,任凭皇上差遣!”拓拔战语气虽是强自淡定,但他心中却是一震,耶律德光自继位后一直都是南征北讨,开拓疆土,霸气逼人,这次决意推出新政,更是要由一位马上皇帝变为治国明君,这种力挽狂澜的气势使他从心底掀起一阵颤栗的激荡和共鸣。

    耶律德光微笑赞许道:“不愧是朕的兄弟,果然知己。”

    拓拔战犹豫着又道:“皇上行事历来谋定而后动,无论是阵前杀敌或是治理天下都是人所难及,不过,此次阿古只谋逆之举来势汹汹,且筹谋已久,不知皇上会派谁去对付他!”

    耶律德光微笑不答,眼角却露出一抹难抑的得意之sè,似是故意卖个关子要让拓拔战去猜一般。

    拓拔战微微一怔,耶律德光与他结义这许多年来,脸上极少有此神情,楞了片刻后问道:“莫非皇上是要派您多年前暗中收养的那护龙七王去?”

    耶律德光轻轻一拍书案:“不错!这阿古只正是要由朕的爱子护龙七王去对付!贤弟的消息果然灵通,朕一直把这七个宝贝爱子藏得严严实实的,想不到还是瞒不了你!”

    拓拔战笑道:“夜明珠藏于泥垢也终能闪耀生辉,何况是经皇上亲自挑选**的七位少年,有了这些少年才俊,当能助皇上定鼎不世霸业。”

    耶律德光捋髯大笑:“说得好!这七个孩子确是朕生平一大乐事,足慰朕怀,待此次事毕,朕一定要将他们哥几个领来拜见你这位叔父。”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得意,就像是小孩有了心爱的宝贝后急着要让别人欣赏一样。

    拓拔战心中一笑,感叹般道:“臣早已rì薄西山,两鬓星霜,见到这几位贤侄后只怕自又羡又妒,自古英雄出少年,皇上的江山也确该让这些年轻人来捍卫开拓了!”

    “贤弟,你太谦逊了,谁不知你战王可是契丹的一尊神啊!”耶律德光与这结拜兄弟相坐而语,也不由心生感慨:“人不服老不行啊!朕如今常自怀念当年与贤弟并辔骑骋,共逐漠北,叱咤沙场的岁月,可惜这天下风云观之不尽,你我少年时常笑古今帝皇虽多,竟少一统天地之人,如今才知,其实这豪情人人皆有,但人力有尽时,说不得,有一rì我俩也要被人这般取笑。”

    两人相视一笑,对当年的峥嵘岁月都不自禁心生缅怀,少年时的风发意气,沙场豪情,却是经不住岁月磨砺。

    拓拔战又问道:“皇上,其实臣弟倒是很想知道这护龙七王会用何妙计去对付那阿古只,毕竟阿古只他麾下的七万军士虽是叛军,却也都是契丹子弟兵,无非是受阿古只节制才盲目听从,除了少数阿古只的心腹叛逆罪不容诛外,大多将士还是有罪无孽,不该一并剿灭,至于那些墙头草,杀一儆百即可,无须斩草除根,这与臣弟以往挥军讨敌可是颇有不同。”

    耶律德光一点头:“贤弟所言极是,朕也曾为此担忧过,不过,既然朕已让护龙七王去干这事了,朕也就偷个懒,不去理会了!朕相信,此事交给他们去办,一定会给朕一个极满意的结果,至于他们会怎么干这事儿,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朕也不知道!咱们哪,就等着看好戏吧!”

    拓拔战又是一楞,随即也是哈哈一笑,心中暗想:“皇上对这护龙七王果然是恩宠备至,信任有加。”

    沉思着,拓拔战又道:“有一件事臣弟还需告知皇上,臣弟从阿古只府中出来时,曾故意告知他今rì皇上要召见臣弟,可他却似早已知晓一般,由此可见,在皇上的深宫之中,必然有他的爪牙潜伏,还请皇上早做提防。”

    “这个朕早已知晓,阿古只也算有点能耐,能将心腹安排入朕的深宫,朕已暗中察探过,宫中一定有他的人,至于此人是谁?这就要贤弟替朕找出来了。”耶律德光有些诡异的一笑,看着拓拔战。

第三章 护龙七王(中节)

    拓拔战双眼一亮,“皇上英明!那被阿古只收买的人此刻一定急着守在宫中,等着臣弟离开御书房后向臣弟察言观sè,探听虚实,然后再告知阿古只。”

    耶律德光道:“不错,贤弟走出这御书房后,除了总管呼延年外,其他假意向你嘘寒问暖,故示熟络,又借机离宫的人一定就是阿古只的党羽,这根肉中钉是一定要拔去的。”耶律德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这种不义小人不劳贤弟动手,朕自会给他找个好归宿,贤弟只要想法知会呼延年即可。”

    “是!”拓拔战一点头,他心里清楚,不管这个内应是谁,一定都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耶律德光又嘱咐道:“贤弟,若朕没有低估阿古只,那他也一定在你的身边安插了心腹,朕知道你定然早有察觉,不过也要小心为上!”虽然耶律德光知道以拓拔战之能绝不会被人暗算,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几句。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拓拔战方才躬身告退。

    走出御书房,拓拔战向一直躬身肃立的宫中总管呼延年点头一笑,慢步出宫,他此刻心中倒还是颇有几分好奇,很想知道阿古只在这深宫之中收买的人会是谁,会相信阿古只能谋逆成功,只怕不是愚蠢到有眼无珠就是贪财好利之极的的人吧!他心里正思索着,忽见一旁假山后转出一个满面阿谀笑容的人来,一见拓拔战即弯腰行礼道:“小人何根chūn,见过战王大人。”

    拓拔战心中好笑,上下打量着来人,只见此人四十余岁,头发微秃,身穿太监服饰,正一脸谄媚的望着自己。拓拔战暗骂此人够笨,居然会自报姓名,还真是生怕阎王爷找错了人。

    拓拔战忍住笑意,淡淡道:“这位公公有礼了,恕我眼拙,不知何公公怎会认得我,往rì里可不曾与何公公见过面啊!”

    那何根chūn公鸭般的嗓子一阵低笑:“小人只是这宫里一名执事太监,战王大人乃是契丹顶尖的大贵人,自是不会认得小人了,不像战王您这般出众之人就算放在万人堆里也能被人一眼就认出来!”他谄媚的一笑又道:“大人真不愧是皇上的结义兄弟,契丹的三军统帅,往rì里皇上随便见什么臣子,都不见能聊这许久,看来皇上对战王您可真是器重啊!”

    拓拔战心中一笑,错不了,就是这个人!想不到阿古只竟会找个太监做内应。他心里一点都不想与这满脸jiān笑,满嘴怪味的太监多说废话,当即干脆的道:“是啊,皇上与我多rì不见,自然是闲聊了许多家常。”看了眼当头红rì,不等何根chūn说话,拓拔战又接着道:“与皇上说了这许久的话,忘了时辰,现在快近午时,我也该找地方用膳了,好好将息一rì,明rì可是皇上十rì一朝,面君议政的rì子,容不得半点疏忽,若何公公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行告辞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何根chūn正yù开口,拓拔战又转过了头,似乎有些尴尬的说道:“糟糕,我怎么竟然会忘了这件事。”

    何根chūn正自摸不着头脑,只见拓拔战也满脸笑意的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说道:“几rì前我在城中集市闲逛买物时银包被个小贼偷去,多亏呼延总管帮我付钱解围,方才见到呼延总管时竟忘了还他,不知何公公此刻能否帮我一个小忙,替我将此金子还给呼延总管,我此刻腹中饥饿,实在懒得再走回头路了。”说到这里,拓拔战心中又暗骂自己愚笨,竟然想了这么一个借口,契丹国里再不开眼的小贼也不敢来偷他的钱,就算他身上忘了带钱,身边也自会有随从护卫替他付钱,绝不会让宫里的呼延总管来帮他付钱,何况以他战王的身份,在这皇宫里若真是饿了,尽可叫御厨房给他端上满满一桌山珍海味,何需出宫。

    不过,看来面前这位何太监更笨,不但一点都未察觉,还急颠颠的上前道:“这等小事小人当得效劳,唉!想不到上京城里竟有如此大胆的贼子,竟敢打战王您的主意。”

    拓拔战忙道:“此事还有劳何公公代为隐瞒,切勿告知旁人,否则我定会颜面扫尽。”何根chūn脸上立刻现出一副义薄云天的神**道:“战王放心,小人绝不会将此事说与任何人知道,一会儿小人也定会叮嘱呼延总管,让他也代为守密!”

    “还是何公公想得周到,那就有劳了,公公贤德,我定会记于心中!”拓拔战微笑施礼,转身而去。

    那何根**里早乐开了花,想不到这举手之劳竟能换得堂堂战王的一礼,何况一会他将战王的行踪禀报给北亲王阿古只后,定然还会重重有赏,想到这儿,他急忙乐颠颠的跑去找那总管呼延年。

    皇宫深处,内宫西角,有一处极为幽静隐密名为伴天居的院落,内宫中的侍卫,太监,宫女们都知道,皇上下过严令,此地任何人不得接近,违者重罚,所以宫里的人平时都不敢接近此地,而这院落里似乎也别有一番小天地,偶尔还会有一阵隐隐约约的笑声传出,而耶律德光也常常会一个人独自入内,在这伴天居里小憩半rì,每次皇上从这里出来后,脸上也常会带着笑意,虽然宫中之人都对此地究竟所居何人而感到好奇,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不敢议论,直到半个月前,皇上突然多了一位义子去北营奉旨查探军务后,聪明的人才隐隐约约的知道,这里住的,大概就是那几位被皇上爱如己出的义子,当然,知道归知道,仍是没有人敢多作议论。

    此刻,智与飞,猛,三人正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径缓缓步入伴天居,小径旁长满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若有人从附近走过,根本不会察觉到在树后有这么一条小径,这当然也是出自护龙七王第二子错的手笔。

    智三人刚步入伴天居院内,就有一二十余岁的少年疾步从一间房舍中冲出,大声道:“四哥,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你们若再不回来,我就率着十二龙骑直奔北亲王府,先割了阿古只的狗头再来见你们。”

    说话的少年一身软甲劲装,身形高大魁梧,古铜sè的脸庞显露着彪悍神情,鹰隼般的双眼锋芒逼人,五官轮廓就如同刀削斧劈般分明,随着他的说话声,原本看去宁静雅致的院落内竟仿似陡然多了一道肃杀之sè,这少年正是护龙七王中的第五子将,一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杀气的男子。

    飞摇头苦笑:“我早知五哥等不及,难道我们七人里有个小七还不够热闹吗?”猛上前就在将的肩头重重一捶:“五哥,你那么急怎么不先来找我,那我俩不就刚好能直接杀进阿古只的狗窝吗!”

    “你还说得出口,老大就是怕你会玩这一手才压着不让我出伴天居一步!”将一把揽住猛的肩膀,笑道:“小七,半月不见你又长壮实了不少,再这么下去你这一身膘可会比我都厚了!”智看见这对活宝也是连连摇头,随即就被将一把拉住:“四哥快进屋!大哥他们都在里面呢!”

第三章 护龙七王(下节)

    宽大的厅堂内有两人面对而坐,安逸无语,与屋外的热闹大相径庭,其中一位靠窗而坐的年轻男子身前还放着一张古琴,修长有力的十指正不停的抚动琴弦,可他的十指虽然在古琴上不住的拨,弹,点,勾,但却没有发出一声琴音,原来每当他的十指将要碰触到琴弦上时都轻柔的一收,可见这十根手指的灵动自如。这男子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懒散笑意,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至肩,正是这懒散笑意,飘散黑发,却使他整个人看去都带了种奇异的洒然之态。

    坐在他一侧的是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穿一袭天青蓝sè的长衫,神sè悠然,左手还端着一盏香茗,静静的品着茶香,俊伟的面庞上透着一股稳重冷静之sè,丝毫不为屋外的喧闹所动,炯炯双目中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正是护龙七王中的长兄。

    看见智进来,忠轻轻说了句,“别想得太多了。”又用更轻的声音说了句,“尽心,尽力,尽忠,即可。”很突兀的说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但屋里的几兄弟都只是静静的听着,就连笑闹不休的将与猛二人也都安静的乖乖坐下。

    智忽然笑了,象个孩子般笑得很开心,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种涤尽缕缕烦恼的清爽,微笑着坐到了长兄身旁。

    他们这七兄弟里,忠负责的就是护卫皇上之责,无论是清晨草原上的狩猎,还是回宫后御书房内的密议,虽然草原上看似一望无人,御书房外护卫林立,但大哥一直在暗处护卫着他们,所以,智shè向苍穹的那一箭,还有他对拓拔战的怀疑,忠都知道。

    任他翻云覆雨事,只需尽心,尽力,尽忠,即可。

    所以,听了长兄这两句话,智有了种很释怀的舒畅。

    智放下了心事,又看了眼一边犹自抚琴的男子,一笑道:“二哥默弹的可是那支失传的古曲十面埋伏?”

    那位男子长声一笑,随手放开古琴,欣长的身躯一伸懒腰,笑道:“还是老四有眼力,可笑老五方才竟以为我这是在调理琴弦,还劝我不必麻烦,干脆扯断了再换副新的弦上去呢!”

    几兄弟听了忍不住失笑,将不服气道:“原来这就是十面埋伏,难怪会失传,二哥弹了半天都没声音,这种古曲不失传才怪呢!”众人又是一阵轻笑,这位默弹古曲的男子自然就是护龙七王的第二子错。

    忠笑着说道:“好了,兄弟们都静下来,该谈正事了。”将与正在取笑他的猛这才安静下来,一边角落里忽然传出笑声:“还是大哥威风,我就知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五弟和小七除了义父外,也就只听老大的话了。”原来这屋里还坐了一人。

    这间厅堂虽位于这伴天居内最僻静之处,但厅内却是非常明亮,可是这说话男子所坐的位子正好在屋角一处背光遮影之地,身前一张木架上的盆景也恰好挡住了他的脸面,使他整个人都似隐匿在暗中一般,若此时有人突然闯进屋内,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猛瞪了他一眼,随即拍着身前一张空椅子吼道:“三哥,这里没有外人,你怎么还缩在角落,你又不是童养媳,干吗老怕被人看见长相,快,坐过来!”这个人当然就是护龙七王中最神秘莫测的第三子无了。似乎是天赋般,无论身在何地,他总能轻易找到一处暗角,掩住自己的容貌不被外人看到。

    无摇首笑道:“莫忘了我可是无啊!我的长相若被人认出那可大大不妙,纵使这里没有外人,也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猛哪肯听他,悄悄一拉将的衣袖,两人忽然一起扑向暗处,拽着无就要往外拖,无大叫道:“不要动粗,我的力气可没你们大,还两个一起上来,怕你们了!”

    猛一看无的脸庞,立刻一声大吼:“好啊!三哥你居然还有备而来,脸上还易了容,看我不把你这撮假胡子扯下来!”

    暗处的无急叫着讨饶:“别乱拉,一会儿我还要用这张脸去蒙人哪!”猛凑到无的耳边又是一声大吼:“贴了张这么丑的脸还说是去蒙人,我看你是去丢人的才对!”

    无只得连连告饶:“算我怕你们了,你们二位先别急,我这次远行可是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回来,一会儿全孝敬给你们二位如何,放三哥一马吧!老大!老二!老四!老六!你们怎么也不出声帮帮我,尽坐着兴灾乐祸!”

    错一笑道:“三弟你一年没回来,也该轮到你被老五老七欺负一下了!我们几个平rì可早被他俩折磨够了!”

    忠叹了口气,上前好说歹说的拉回了二人道:“好啦,别尽欺负你三哥了,赶紧商量正事吧!五弟,你方才不是还急着要去找那阿古只吗?”

    智看了眼总算安静下来的将和猛二人,苦笑着一摇头,转向飞道:“六弟,你把这几rì打听到的事先说说吧!”

    飞微微一笑,随即正sè道:“这几rì里,奉天侯赫连络手下的的两千铁骑都扮做了贩马商队混入城西集市内,而正公侯阿胡儿的三千护卫自进了正公侯府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看来一定是都隐匿在他的王府中了,今rì黎明时分我还去了趟城外西郊密林,不出四哥所料,赫连络与阿胡儿两人辖下的五千铁骑也都在那里暗中驻扎着,北营的副统领达必阿也在这几rì里与上京城南门守军统领烈得青过往甚密,这烈得青为人虽然贪财好酒,不过也算忠心,让他反叛皇上,他是一定不敢的,所以那达必阿定会在今晚下手除去烈得青,至于北亲王府中,还躲着阿古只手下的北营副将都史和他的五百名神弓营的弓箭手,而阿古只的心腹兰垛则一直在监视着战王的一举一动。”

    智淡淡道:“不愧是一代战王,连动手在即的阿古只也不得不分出人手来盯着他。”

    几兄弟都知道智甚是防范拓拔战,倒也不以为意,就连最爱闹事的将和猛想到立刻就能大干一场,也都安静的不插口。

    智笑了笑,不再提起这拓拔战,说道:“这次阿古只谋逆之举真正令我们棘手之处是在于他手下的将士都是契丹子弟,所以我们不能放手搏杀,只能以静制动,动手的时机既不能急也不可缓,必须恰到好处,动手太早会打草惊蛇,动手太缓又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们要算准时机,在阿古只的人甫yù发难之时立刻给予迎头通击,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自乱阵脚,除阿古只等首恶外,其余将士都要在兵变前制住他们,以免伤亡太甚。若我所料不错,阿古只明rì一早定会想法夺取上京城的三处城门,东西二门定是由赫连络与阿胡儿负责攻打,他们埋伏在城西的五千铁骑自是要与他二人里应外和,而那达必阿既然与城南守军统领烈得青频频接触,那么南门也定是由他占领,而且南门外五十里处就是阿古只的北营大军所驻之处,所以这南门必是阿古只明rì之乱的重中之重。而那一直没有动静的北门┅”智冷冷一笑:“看来这次阿古只还真是找了个高人为他出谋划策,这个高人吗,就由我去对付了。”

    忠沉思道:“四弟的意思是那处北门我们也不用去理会了吗?”智道:“正如大哥所言,这处北门我们不用去理会,不论阿古只在北门处安排了什么玄机,只要他不能同时占下另三处城门,那他也无计可施。”

    “你有几成把握?”忠又问了句。

    “阿古只…一成机会都没有。”

    听到四弟的回答,忠满意的一笑,这一问,似有些多余,其实却是对弟弟们的关心。

    智忽向五弟一笑:“余下事就按我们几rì前商议的来办。五弟,你杀xìng最重,所以这群逆贼中死有余辜之人就都由你来对付了!”

    将把双手捏得咯咯直响,笑道:“还是四哥关照我,我本来最怕的就是你要我手下留情!”

    “留给你对付的人都不必手软。”忠微笑道:“哥几个都知道,老五是转世杀神,现在,该让天下人都知道了。”

    “也许阿古只宁可从不知道。”无笑嘻嘻的说了句。

    智接着道:“北营的事就烦劳大哥出马,等五弟这边事成后立即赶去与大哥会合,南门达必阿就由六弟出面,算准时机,切勿打草惊蛇。”

    飞一点头:“四哥尽可放心。”

    “都交代完了?”错在一旁说道:“在动手之前我还有几样东西要分与众位兄弟。”他从一边角落中拉出几个包袱,“这里头有几个小东西,就等着今rì拿出来给兄弟们,让你们动手时趁心点。”

第四章 唇枪舌剑(上节)

    第一个包袱被轻轻打开,错从里面取出了一柄墨黑的短柄宽刃砍刀来递给了忠:“大哥,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宝刀,刀长六尺,宽半尺,可算是刀中之霸,此刀名为‘墨焰’。”

    忠接过刀来,抖手一扬,“好沉!”他食指在刀身上一弹,仔细一看,赞道:“刃厚似无锋,刀墨如藏晦,好刀!二弟,你的炼兵之术愈见高明了!”

    错道:“此刀净重七十斤,是用乌钢黑铜百炼而成,刀身宽半尺,可当盾护体,刀长六尺,刃厚两指,与敌交锋时当能一刀两断!”他又指着刀柄上一处拇指大小的焰状花纹道:“大哥可**按此焰纹一试。”

    忠依言一按,只听噌的一声,半尺长短的刀柄陡然间伸长为七尺长,原本的短柄宽刃刀竟变得如斩马刀一般。忠挥刀一舞,顿时黑影遍生,刀风逼人。

    错说道:“大哥,用此墨焰与敌交锋时既能远攻,又可近战,不错吧!”

    忠点头道:“我就知道二弟打造的兵器都暗藏一个小机关,用以攻敌不备,却没想到你在这墨焰里留了这么一手!”

    错一笑,懒洋洋的脸上露出自豪之sè,又从包袱里取出一物递与智,智接过一看,是只一尺长短的青铜护臂,护臂前端还有一手腕粗细的扣环,仔细一看,却未瞧出有何特异之处,错上前帮他把这护臂套在左臂袖里,又将扣环扣在智的左手腕上,“四弟,你试着轻转左腕。”

    智轻轻一转左腕,左袖里立即弹出一截锋利的剑刃,刃泛青光,剑刃上隐刻着两个小字‘藏锋’。错一笑道:“四弟睿智天生,素以智计欺敌,鲜有与人动手之机,这柄藏锋剑就是我送给你防身的,当强敌突现,变生肘腋时,或可助你应对突变。”

    “有劳二哥费心。”智轻抚藏锋问:“若平rì无须用此剑时,是否只要将扣环收于护臂内,藏锋就不会再弹出。”

    错道:“正是,否则若轻转左腕就有利刃刺出,那可就太麻烦了。”又取过另一个小包袱抛给一旁的无:“三弟,你平rì常常变换身份,从不将真面目现与人前,所以你的兵器也不能轻易被人认出,这个包袱里有一样我费尽心思为你打造的兵器,名为‘龙影’,你好生收藏,应能助你杀敌取胜。”

    无笑着接过包袱,“二哥打造之物绝非凡品,我这就笑纳了。”

    将好奇的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错叫住,只见错又取出一只包袱,从里面拿出几样物事在将眼前一晃,:“别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好东西。”将接过一看,见是两根儿臂粗细,四尺长短,sè泽血红的短棍,错从包袱内又拿出一枚枪尖,在棍上一套一拧,再将两个棍子接在一处一转一拉,两截棍子都喀哒一声变得更长了,这么一接一转,两根短棍已变成一杆长达丈八,通体血红的长枪,枪刃锋芒闪烁,枪尖旁还有四颗寸许长的钢牙,看去平添了几份狰狞,“五弟,这柄‘狼扑枪’还不错吧!”

    将又惊又喜的接过枪,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错手腕一翻,手中又多了一柄只有尺半长短的碧绿sè短枪,一并递给了将:“这柄‘蛇咬短枪’也给你,五弟生xìng勇猛,临阵对敌时只进不退,以攻为守,如杀神转世,所以这杆丈八长枪狼扑就是助你冲锋陷阵,横扫千军,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被敌人攻至身侧,这柄尺半短枪蛇咬小巧灵活,正可让你御敌护体,记住,狼扑杀敌,蛇咬护己,一定要攻守兼备,才能百战百胜!”错脸上一扫往rì的懒散疏狂,异常凝重的叮嘱道。

    一旁的忠等人也连连点头,将杀敌时历来骁勇,但他暴烈凶猛的xìng子却让他只知攻不知守,这也是护龙七王里其余兄弟最头痛之事。将感激的望了一眼众位兄弟,将蛇咬枪珍而重之的放入怀里。

    错又将包袱一展,众人只觉眼前一片sè泽晶莹,眼花缭乱,凝神定睛看去,只见包袱里还有一柄多彩绚丽,光影流动的长剑。

    “这柄剑是给六弟的,五音使人聋,五sè使人盲,六弟天赋异禀,轻身之术可说是独步天下,与你对敌之人任是武艺jīng强,却也难奈你鬼神难测的轻身之术,而这柄‘rì丽剑’更可助你迷幻敌目,慑人心神。”错得意的笑道:“这rì丽剑是我有一rì观雨后彩虹绚丽,心生感慨后用七sè晶铁锻造而成,不但亮丽夺目,而且切金断玉,削铁如泥。”飞接过剑后轻轻舞动,登时屋内一片缤纷流影,望之目眩。

    一边的无笑道:“不错!这把剑正该让六弟来使,六弟本就长得翩翩出尘,秀美出众,再使上这么一把让人神魂颠倒的rì丽剑,若是跟他对敌的是位妙龄女子,啧啧!那我可真不知道是该同情那女子呢还是要恭喜六弟了。”众人听了一阵哄笑,飞哭笑不得的接过错递来的剑鞘,赶紧将rì丽剑还剑于鞘。

    猛早按捺不住,急叫道:“二哥,那我呢?你给我做了什么好东西?”错一脸神秘的道:“小七莫急,压箱底的宝贝自然要藏到最后,来!二哥给你个人间神兵!”

    只见他颇为费力的从一边拎起最后一只最大的包袱,献宝似的放在猛的面前,猛急不可耐的一把扯开包袱,眼前顿时一亮,包袱里放着的是一根长有九尺,粗有一握,遍体金黄的盘龙棍,但见龙身遍鳞,龙鳞倒竖,龙爪抱体,四爪如勾,龙尾曲盘,如环似勾,龙虬如戟,龙牙似刀,龙首张扬,怒目透威。

    错狂笑一声道:“怎样!看傻眼了吧!是个宝贝吧!这根盘龙棍名为‘龙王怒’,龙王一怒,九天雷惊,棍身化龙,浑然一体,而且这根龙王怒上有多处机关,龙尾如环可以手握,四只龙爪可以弹出,龙头内暗藏刀刃,对敌时突然刺出攻敌不备,龙虬如戟可砍可削,最厉害的是只要你一按龙睛,这龙身上的遍体龙鳞都可当暗器飞刃激shè而出,而且整根龙王怒净重一百四十斤,力沉威猛,给你用真是天生一对!怎么样,还是二哥最疼你吧,好好拿着这宝贝,以后没事可别再老来欺负我了!”猛早已喜笑颜开,狂喜的搂着龙王怒不住点头。

    错疼爱的拍了排猛的脑袋,又转身对智道:“好了,四弟,我的宝贝都献完了,你再给兄弟们说说一会该怎么动手吧!”智应道:“好,上京城内还有赫连络那混入城西集市的两千铁骑,这些人就交给二哥和七弟去对付了,不过这两千人先不用急着讨伐,等五弟事成后再动手,他们都是赫连络的手下,等五弟除去赫连络,让他们群龙无首再行对付,三哥则混入北亲王府,暗中监视阿古只,相机行事,我则去对付那位高人,乱世卧龙楚峰独,他是阿古只的军师,所以一定要先行除去,以免夜长梦多!”他又对猛嘱咐道:“小七,一个时辰后你与我在楚峰独所住的那‘莲芝书斋’外会合,我另有要事需你去办!”猛点头答应,双手仍紧紧搂着怀中的龙王怒。

    忠说道:“这次让卫龙军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养兵千rì,用兵一时,那群小子们也早已摩拳擦掌的等着今rì了。”这卫龙军乃是多年前由护龙七王训练**的一支jīng兵,经过这几年四处物sè人才,积累至今已有两百一十八人,这些人也都是些身世凄苦,幼丧双亲的孤儿,年纪也与护龙七王差不多,平rì里都隐伏在上京城中各处,也正因此,所以护龙七王等人的消息才会异常灵通,上京城内的任何变故都瞒不过他们七人的耳目,若说护龙七王是耶律德光手中最具实力,隐藏最深的一支jīng锐,那卫龙军就是护龙七王手中的心腹死士。

    智点头道:“除了五弟手下的那十二龙骑仍跟着五弟外,其余人手就由大哥安排,我只要带上刀郎一人去‘莲芝书斋’就足够了。”忠微微一笑:“带上刀郎?看来这个楚峰独还真让四弟你动了真怒,我们七人里杀气最重的是五弟,而卫龙军里最嗜杀的就是这刀郎了,这家伙平rì里总是沉默寡言,绝少与人交谈,可一旦动起手来就立即冷血无情,刀刀夺命,幸好他最服的人就是四弟你,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智缓缓道:“刀郎为人确是冷僻嗜杀,不过这也是因为他背负的身世血仇,待阿古只一事了结,就让乐天无忧的小七去和他多做交往,或许能让他有所改变。”

    忠微微一笑,说道:“那现在我们就开始依计行事,除了四弟径直去找那楚峰独外,我们动手前都先去见见义父,听听义父还有何叮嘱,小七你在一个时辰后赶去与你四哥会合,千万别忘了时辰。这次我们要一战扬名,不但要让那阿古只恶有恶报,也要让所有敢对义父心怀不轨的人从此知道,普天之下任谁想要对义父不利,都得先过我们这一关!”众兄弟都点头应允。

    飞走到智身前,关切道:“四哥,楚峰独虽然不通武技,但生xìng狡诈多谋,口才犀利,能言善道,绝对是个角sè,而且阿古只还派了十几个身手不凡的心腹躲在‘莲芝书斋’里rì夜守护着他,你可要小心些,切莫轻敌!”

    智淡然道:“知道他能言善道,所以我才要亲自去会他,至于他身边的那些爪牙,有刀郎去就是他们的死期了。”飞笑而点头,“看来‘莲芝书斋’里既会有刀光剑影,也另有一场唇枪舌剑之战了。”智一笑不语。

第四章 唇枪舌剑(中节)

    这时,原本宁静的厅堂内忽响起了一阵叫闹声,原来是猛见兄长们已商议完正经事,又乘机涎着脸缠住了二哥错,“二哥,还有没有什么好宝贝,再送我一样吧!

    “你还真敢张嘴?我刚送你这么厉害的一件宝贝,还没在手里捂热你就又向我要?”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这天下第一巧手的七弟,当然要多几件你打造的宝贝才撑得起门面吧?手里头翻来翻去只有这一样东西,跑出去会丢人的!”

    “你手里拽着这根龙王怒出去就够让人瞧老半天了,还怕会丢人?”

    “手里就拿这么根棒槌出去见人怎么不丢人啊!

    “你把这龙王怒叫成棒槌?”错被气得发颤:“好,那麻烦七爷你现在再去给我找根和这一模一样的棒槌来,只要你能再找到这么根棒槌,我┉我┉”

    错气得说不出话,猛倒是趁势逼人:“哈!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现在你也说这是棒槌了,那你自己也一定心中有愧了,那还不赶紧再送我几样宝贝!”

    “你还越来越贪心了,一张嘴就要几样,你知道我打造这一样东西要费多大心思吗?有点良心好不好!你自己想想,这十几年来我前前后后一共送了你多少东西,从小到大只要你在外头见识了什么新鲜玩意,不是缠着义父给你买,就是逼着我给你做!你小时候玩的那些木马啦!泥巴人啊!竹弓竹箭啦!还有那木雕的三国里的五虎上将啊!哪个不是我呕心沥血给你做出来的,你偶尔知足一下好不好!”

    “呀!二哥你还真说得出口,你自己都说了,那些是我小时候你哄我的!一会儿我们可是要出去杀敌啊!大哥都说了,我们要一战扬名,难道你想要我抱着那一堆竹弓箭,泥巴人,木刻的五虎上将去跟人叫阵?这样还没打到人就先让人笑死了!那些东西上还都刻着你的大名呢,传出去丢脸的人可是你啊!”

    “这样的歪理你也敢这么大义凛然的说出口,好,我算怕你了!你手里这根棒槌还不够你威风的吗,外头的人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你还怕扬不了名!”

    “扬名也有很多种的,臭名远扬也算是扬名吗?我第一次在人前露脸,手上当然要有层出不穷的宝贝武器!不然以后人人都知道我就靠这么根棒槌兴风作浪,那还不要遗臭万年!”

    “悔不当初啊!我为什么要给你做这么根龙王怒呢?一见面就被你糟蹋成是棒槌,早知道就随便给你做把短刀长剑了!好好好,我算服了七爷您了,来来来!我这儿还有最后一件宝贝,是我防身用的,现在就孝敬给您了,看到没有,这是一只戒指,一只雕刻成虎头的戒指,你要知道这可绝对是一只与众不同,天下罕有的戒指啊!您看!只要在这虎头后轻轻一转,看到了吧!虎嘴里立刻弹出一根尖针,喂!小心点!别拿在手里乱摇,针上有毒的!看仔细了,针上有处倒勾,倒勾上还有剧毒!这只戒指名为‘虎吞戒’,只要你手上戴了这枚戒指,任谁敢得罪你,那你在他身上轻轻一拍,顶多一盏茶的工夫,这人就呜呼哀哉了!这下威风了吧!这可是杀人于无形的宝贝啊!这下七爷您总该满意了吧?”

    “什吗?你不给我宝贝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送只戒指给我,我拿着这么只女人戴的戒指能有什么用啊!我一会儿可是要去揍人的!好!我去义父这儿告你一状,说二哥要我丢人!”

    错气得眼冒金星,怒极反笑:“你还敢恶人先告状,好!我就陪你去,我来给你写状纸!”

    看着他俩热闹的样子,一旁的人都是连声失笑,智失笑道:“我还没去找那楚峰独呢,想不到竟先在这儿看了场唇枪舌剑。”飞笑道:“二哥每次献宝之后都会被七弟缠住不放,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看来我还是先走为妙,再听他俩这般吵闹下去,恐怕我得一路笑着去见那楚峰独了。”智向其余兄弟们一点头,飘然而去。

    上京城,城南小道上,智与一名黑衣男子正并肩而行,这名男子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余岁,可冰冷苍白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微微佝偻的身躯使他看去满是沧桑之态,背后斜插着的一柄无鞘锯齿刀却使他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走近街心,智向这心腹道:“刀郎,一会儿我进了‘莲芝书斋’后你就守在院中,不要让任何人进出,那里会有十几名阿古只派去保护楚峰独的心腹手下,你先不要动他们,等听到我在里屋击掌为号时,你就立刻杀了他们。”智脸上浮起一抹yīn冷之sè:“这些人都是阿古只的心腹死党,所以不必手下留情,你的刀法一直又快又狠,因此你一定能作到一刀夺命,但要给他们留点力气,让他们在临死前都还能喊出一声最凄厉的惨叫,十几个人,就要有连续的十几声惨叫,这种刀法,你做得到吗!”

    刀郎一点头,沙哑的声音沉沉道:“可以。”说完,他又闭紧双唇,一言不发,像道影子般紧贴在智的身边。

    智看了他一眼,忽然轻叹一声,“你啊,还是这般沉默寡言,看来以后真要让小七多陪你几次了。”

    莲芝书斋,客堂上,一身儒士打扮,面目清秀儒雅的楚峰独正舒适的斜靠在一张躺椅上,左手拿着一把鹅毛扇轻轻摇曳着,使他看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出尘之sè,在他面前坐着五六名文士,正在高谈阔论,放声谈笑着,楚峰独微笑着看着他们,偶尔随意和他们交谈几句,只要他一张口,这些文士就会立刻安静下来,对他的话洗耳恭听,而且不管他说什么,这些文士都会曲意附和,看着面前这些人,楚峰独心里总是在暗暗讥笑,这些文士都来自中原,不是些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就是一心攀附高枝的酸丁腐儒,近年来中原遍地烽火,这些只知熟读八股文章,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也都逃至了契丹,打听到他这位“乱世卧龙”楚峰独在此长居后,就都慕名而来投奔于他,楚峰独倒也来者不拒,就当是养了一群清客,反正‘莲芝书斋’有北亲王阿古只这位财神爷撑着,就算再养上一百个这样的食客也吃不穷他。

    每rì闲暇之时,这些人就围坐于此不停得对他阿谀奉承,楚峰独心里虽对这些人微感厌烦,不过他也需要有这么一群人来帮他遮掩耳目,以便在别人眼里做个修身养xìng,好客儒雅的饱学文人,不被外人察觉出他与阿古只的暗通款曲,至于这每rì里不间断涌入他耳中的阿谀奉承,他也是笑而纳之。

    此刻,面前一位老夫子正在摇头晃脑的高谈缪论:“我王某人来此契丹也已一年有余,对契丹的国事民生之弊端一直都洞若观火,这位耶律皇帝虽非汉人,可对我华夏之百家诸学甚为歆慕,而且一心仿我汉家礼制法纪之长处,倒也将这原本茹毛饮血的契丹游牧治理得粗通礼仪,只可惜,耶律皇帝学的只是皮毛而非jīng髓,可叹啊!可叹!王某人早已为这耶律皇帝设身处地的筹谋过,契丹不愁钱粮兵马,可却独缺治世人才,若他能寻到一名当世奇才尽心辅佐,那定能事半功倍,可耶律皇帝虽被人盛赞为慧眼独具,却着实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说到这儿,他故意卖弄玄虚的摇头不语,看到众人都好奇的盯着他看,才得意洋洋的拈须说道:“各位试想一下,若耶律皇帝肯礼贤下士,三顾茅庐,请到我等的东翁乱世卧龙楚先生,那岂不是如鱼得水!”众人听了一阵哗然叫好,连声附和。

    楚峰独听了却险些把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赶紧捂住了嘴才算没有失态,强忍笑意向那王夫子微一颔首,那王夫子见东翁含笑点首自是大为得意,以为马屁拍对,受东翁青睐,更是大放厥词。

    楚峰独心中暗暗好笑,想不到这老家伙今rì还阿谀奉承出了新点子!可惜!燕雀岂知鸿鹄之志,这位耶律皇帝到了明天就要身首异处了,契丹明rì之后也会风云突变,另有新君,而自己,当朝国师的位子是一定稳坐无疑了!

    那些酸丁们却不知楚峰独心中丘壑,仍在自鸣得意的引经据典,搜索枯肠的想着新词奉承着东翁。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客堂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众人吃了一惊,只见门外缓缓走进一名少年,面目俊秀,淡雅出尘,一双凤眼晶莹如玉,衣白如雪,正神sè冷然的看着屋内众人。

    屋内的腐儒食客们见他突然闯进来,都是又惊又怒,一名长着张马脸的秀才大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随意闯进别人居处,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吗?”

    “就算是皇宫我也可随意进出,你这里又算是什么地方!”智冷冷扫了马脸秀才一眼,“你是汉人?”

    马脸秀才一怔,答道:“不错,我正是汉人,你又是什么人?”

    智冷冷道:“我也是汉人!所以我从不愿出手伤害汉人,你还是安静点退到一边,别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那马脸秀才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智这一脸的冷峻之sè,忍不住从心底里涌起一阵寒意,畏缩的不敢再说话。

    智环顾屋内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了安然稳坐,含笑望着他的楚峰独脸上,“乱世卧龙楚峰独?”

第四章 唇枪舌剑(下节)

    “不错,鄙人正是楚峰独,朋友们抬爱,称我一声乱世卧龙,实是愧不敢当。”楚峰独神sè镇定,坦然而道。早在中原就不知有多少人想动他这乱世卧龙的名号,但最后都铩羽而归,所以他虽知道这白衣少年来意不善,却并不没有把这少年放在眼里。

    “你当然配不上这个名号了,这个名号只是一群恬不知耻的酸丁腐儒给你的阿谀奉承。”智冷冷道。

    一旁的那王夫子跳起来大声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楚先生出言不逊,如此不敬?”

    智冷哼一声,盯着这王夫子道:“你也算有一把年纪了,却称一个岁数远比你小的人为先生,就为了混个吃食,当个清客,值得如此?难道你读的圣贤书里都是这样教你为人处世之道的?”

    王夫子闻言勃然大怒:“哪来的小东西,竟敢口出秽言,你可知老夫是谁?”

    “一个败类而已,还是个汉人中的败类。”智淡淡道。

    王夫子被气得倒噎气,正yù破口大骂,只听智又冷冷道:“刚才你说皇上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老东西!你给我听清楚,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在所有汉人里,我真正想杀的只有一个人,不过这个人不是你,因为你还不配,可你若再有半句胡言,那你就绝不会寿终正寝!”王夫子被智眼中猛然浮现的杀气惊得全身一颤,吓得连连倒退,跌坐椅中。智不再看他,又回头盯住了楚峰独。

    楚峰独仍是神sè自若,“这位世兄不请自来,又屡屡口出惊人之言,却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智的声音依然冰冷如霜:“来者不善,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楚峰独一声长笑:“看来倒还真是善者不来了,不知楚某是何处得罪了世兄?不过楚某似乎与你素未谋面,莫非是因为楚某曾得罪了你的家中长辈,所以你要来替人出头了?”楚峰独轻晃手中鹅毛羽扇,神情潇洒自如,虽然智气势逼人,不过他并不担忧,莲芝书斋里暗藏着十几名阿古只派来保护他的高手,就算智真要动手,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有人立刻将智拿下,若智要作口舌之争,那他就更不怕了,自己的犀利谈锋就连堂堂战王都能轻易打动,又何惧面前之人。

    智一声冷笑,“你倒是猜中了一半,你还真是得罪了我的家中长辈!”他双眼逼视着楚峰独,森然道:“这些年来你那位主子与你狼狈为jiān,终rì筹谋着如何对付他的主子,而我,就是你主子的主子派来对付你的!你若不算太笨,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楚峰独心中一怒,上下打量着智,突然神sè一和,温言笑道:“适才你说你自己也是个汉人,而且看你言行对汉人也颇有香火之情,可为何却要听命与契丹之人来难为另一位隐居于此,不理俗世的汉人呢?试问,你是要靠着欺压自己故乡之人而换来高官厚禄还是想以此成名呢?”说完,楚峰独笑吟吟的看着智。

    智冷冷道:“你说得还不够通透,我来替你说,你是想问我身位汉人,为何甘于为异族效命吧?堂堂一名汉人,竟然背祖忘宗,还要欺压自家汉人,不但愧对列祖列宗,更是让人羞于为伍!是不是!”

    楚峰独神sè微变,随即镇定自若的笑道:“想不到世兄竟还有如此自知之明,佩服!楚某虽确实羞与世兄为伍,不过楚某毕竟也是饱读诗书,熟知圣贤礼仪之人,如此刻薄之语还真是不忍向同为汉人的世兄你开口问出,幸亏世兄虽寡廉鲜耻,却还懂得自问,倒也不算是无药可救啊!”一边说,他一边端起桌上的香茶,故示清闲的缓缓而饮,一旁的清客们听了都是一阵讥笑,不怀好意的看着智。

    “所以我现在就要自问自答。”智脸上毫无一丝被楚峰独激怒之sè:“不错,我正是一名汉人,在我年幼之时就因中原战火而随家人背井离乡来到契丹,还因一路颠沛流离而痛失家人,幸被我义父好心收留,抚育chéng rén,父母有生我之恩,而我义父对我更是恩同再造,世间飞禽走兽都知舔犊之情,哺育之德,男儿立世又岂可不知感恩戴德,涌泉报恩,否则就连禽兽亦不如!如今有卑鄙小人yù对我义父不利,依你这饱读圣贤之书的人所言,难道我就可因义父是契丹之人,非我族类而袖手不理?若真如此,我倒还真是对你之言不敢苟同。”

    智冷冷看了眼一边的秀才清客们,又道:“如今在契丹避难的汉人rì益增多,而且客居于此的汉人们也并非是因为被契丹占了中原祖居,沦为亡国之奴而被迫迁徙至此,乃是因为中原诸侯争权,遍地烽火而移居于此,所有来契丹的汉人都是来者自来,去者自去,用自己的一份技艺在此安居乐业,就连此处的各位又有哪个不是为避战火而至此暂居,莫非是有契丹之人将各位掳掠而来?若等将来中原之地战火停息,诸国一统后这里的汉人也都可自择去留,各位也算读过圣贤书的文人,对我之言又有何高见,可让我洗耳一听?”那些清客们都被他说得一窒,可也无人能反驳出口。

    智看了一眼身周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人,又看着楚峰独:“不知我所言是否让你满意呢?”不等楚峰独开口,智又问:“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该轮到我来问你这位中原卧龙,你方才大义凛然的说我身为汉人为何反要替契丹人效命,那你又是为何要为你的契丹主子多行不义?听你所言,你也算饱读诗书,胸怀治世才学,若真如此,那以你楚峰独身为汉人之身,在中原故国饱受战火之时为何不施展你胸中才华,心中之志助中原百姓免受战祸,择明君,展抱负,救苍生,留芳名呢?却反要遁逃至契丹,远离你那圣贤故居,来此苟全xìng命,这究竟是因为你才不堪用,声名狼藉还是你另有所图,yù在此地兴风作浪,混水摸鱼,坐收渔利?”

    楚峰独被刺得面sè一红,正yù反讥,却被智打断道:“看来你也是难以自圆其说,方才我是自问自答,此刻我也帮你一把,替你回答,以免你口不对心,不知所云,被人耻笑!”智凛然说道:“你来此乃是为名为利,而且是害人之名,损人之利,为求一己私yù而以无道抗有道,以狼子野心行谋逆之事,以心中诡道引发战端,勾结乱臣贼子,行丧伦败德之事,以图用无辜百姓之xìng命换你功名利禄!”他词锋一转,又道:“枉你号称中原卧龙,却行如此卑鄙之事,想那卧龙先生诸葛孔明乃是世人皆赞的智圣先师,受三顾茅庐之恩展经天纬地之才,倾忠义之身拨乱匡扶危主,堂堂出师表,凛凛八阵图,智,仁,德,忠,义名扬天下。似你这般无德不义之卑劣小人岂可配称卧龙!”

    楚峰独脸上阵青阵白,心中早已恼羞成怒,方才智的斥问若由他辩答,自能说得舌灿莲花,却不料反被智抢先发难,骂得体无完肤,楚峰独强自忍住怒气,道:“世兄果然好口才,竟能将黑作白,楚某倒要请问,你身为汉人,又怎知契丹之人不是狼子野心,若将来中原战火停息,又是否真会任汉人自择去留,难道似你这等认异族为父之人也有此先见之明?”

    智傲然道:“正是!我义父曾说过,这些年来契丹受汉人之助得益非浅,若将来中原一统,明君治世,他绝不会强留在此的汉人,义父的话我一定深信不疑,因为我义父答应我的事他从没有不做到的!”冷冷瞥了楚峰独一眼,智又道:“古人云‘君子眼中世间皆为君子,小人眼中世间皆为小人,像你这等以己之心度天下人的无耻小人会有这一问,倒也不出我所料!”

    楚峰独被他一阵抢白,气得双手发抖,恨声道:“你这狡诈诡辩的狂徒,究竟是何方神圣?”

    智寒声一笑:“亏你也算是位名士,想不到你竟如此后知后觉,木讷愚笨,到此刻还不知我究竟是谁?”

    楚峰独心中一震,“原来你是那护龙七王中人!”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住心神,此刻楚峰独已看出面前这少年乃是生平劲敌,绝不可再有轻觑之心,将心头浮躁之sè收拢后,他默默看向屋外。

    可智却似早已察觉到他心思,冷笑道:“想找救兵吗?你尽可以放声高呼,看你的救兵会不会来!”楚峰独神sè又变,“看来我与北亲王倒真是一直低估了你们这护龙七王,你这次是要来逼供于我,让我说出北亲王与我定下的换天大计了?”

    “换天大计?一群么魔小丑的痴心妄想,自不量力也配称是换天大计?”智一声冷笑:“楚峰独,你低估了对手确是你的无知,可你最无知之处还是你太高估了自己!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被我逼供的价值?你在上京城北门处设的诡计又真能奈我何?虽然我确实还不知道你在北门究竟意yù何为,可只要你们无法同时占住东,西,南三处城门,就算我把北门拱手相送,你又能有何作为?”

    楚峰独全身一震,面上泛起一阵惨白之sè,未曾想自己苦心思虑的计策在这可怕对手的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一边的那些清客们纷纷叫道:“哪来的狂妄之徒,竟敢如此诋毁我家东翁?”

    “小辈,识趣的快快退下!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楚先生高风亮节,不与你这狂徒一般见识,你竟敢得寸进尺!”

    智淡然看向这些清客们,他来此的对手只有楚峰独一人,所以他并不愿与这群人多做纠缠,冷哼一声,大步走到楚峰独身边,随手扯过一张椅子,稳稳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盏龙井香茶,淡淡道:“好茶,可惜如此好茶却入你这小人之口!”

    清客们大怒斥道:“小辈无礼!”

    智恍如未闻,忽然左手微扬,一道青光从左袖中弹出,呛!的一声,桌上的茶杯顿时裂为两半,左手一转,又将两片茶杯拂于地上,啪的摔成粉碎,青光一闪,随即隐入他袖中,智转过脸去再也不看身周之人,只是冷冷的逼视着楚峰独,而那些清客们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sè,噤若寒蝉。

    “我说过,所有汉人里我只想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楚峰独!”智冷然道:“因为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你这等唯恐天下不乱的yīn险小人,你枉称才子,空有才学,却不知在中原救民之苦,潜至契丹后更不知修身养xìng,反倒助恶欺善,满嘴汉家仁义而与jiān人为伍,近年来契丹人与汉人嫌隙rì增,就是因你这等小人在此兴风作浪!汉人背井离乡迁徙至此已是无奈,你却还要雪上加霜,似你这等卑鄙之徒若不该杀,则天下无人该死!”

    楚峰独被说得满面通红,咬牙恨声道:“好一张伶牙利嘴,你还真是善者不来,看你袖里藏剑,笑里藏刀,今rì自是意图以强凌弱,好!形势比人强,我楚某虽是一名文士,却也不惧你刀剑相向,你要动手尽请自便,楚某死亦不惧!”

    “说得倒是荡气回肠,掷地有声啊!”智眼中锋芒一闪,“不错,我今rì确是袖里藏剑而来,不过要杀你这等小人,何需靠我袖中利剑,只需我唇中舌剑就能让你永不超生,我这柄袖中剑乃我二哥亲手为我所铸,你这小人虽死不足惜,我又怎肯以此剑饮你颈中狗血污此神器!”

    楚峰独被智连连羞辱,怒不可遏,放声狂笑道:“我楚峰独自幼遍览群书,琴棋书画,诗赋数算,百家杂学,样样jīng通,放眼天下,不论中原契丹,哪家王公亲侯对我都是礼数周到,视为上宾,想不到今rì却被你这jiān猾小辈羞辱,我只道中原战火不断,人心难安,看来在这契丹也是恶人当道,辱没斯文!”

    出人意料的是,听了楚峰独这番话,智竟然毫不动气,一直笼在面上的冷傲之sè也忽然消逝,反倒多了一丝淡淡笑意,就连他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只见智微微一笑道:“不错,据我所知,在万千世人眼中,你倒还真是个人才,天地广袤,英杰倍出,四海名士多如鲫,滥竽充数逊者多,唯楚君你名闻遐迩,实至名归,总角称神童,年少才称豪,踪迹遍于山海,琴书携游天涯,品酒琼浆,棋弈国手,萧吹天籁百鸟同阙,七步吟诗不让子建,通yīn阳,jīng数算,书穷万卷过目不忘,闻弦歌而知雅意,擅丹青,能土木,妙手织锦比媲江南闺秀,捋袖烧陶巧夺鬼斧天工,荆州去南,雁门向北,名城古都,云岭曹溪无人不识楚君风采。”

    一旁的清客们全都楞住了,面前这位少年自进门后便一直口舌如剑,骂得楚峰独连连变sè,羞愤难堪,可是突然间又连篇累牍的夸赞于他,而且出口成章,琅琅上口,与片刻前的唇枪舌剑大相庭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心生讶异。

    唯有坐在智面前的楚峰独却是心中震惊,听这少年忽然面带笑意的连声夸赞自己,而且竟对自己过往之事了如指掌,望着智看似淡雅,实则逼人的笑容,楚峰独只觉遍体生寒,心神不定,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该以何言相对。

    智盯着楚峰独鬓边慢慢渗出的冷汗,淡淡一笑又道:“其实不单楚君的一身杂学让人景仰,就是楚君的傲然风采也是令人刮目,心中生羡,观楚君之仪表,真是美姿容,sè从容,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翩翩身影浊世翘楚,貌比子都宋玉形秽,倚马栏桥惹佳人垂怜,移步街市逢秋波横送,无数香闺梦中娇客,显贵王公府中上宾,纵横睥睨于诸侯之侧,长袖善舞为枭雄作伥,对酒能邀月,泛舟知品茗,高歌抚琴引四座风生,谈锋雅蕴广交知己,提笔成书顷刻万言,临危善变进退自如,遇强锦上添花,遇弱落井下石,遇利趋之若骛,遇义退避三舍,遇君子欺之以方,遇小人同流合污,满口圣贤大德,一心祸世害民,古人言‘不识子都之恶为无目也,不识无盐之美为无心也,’楚峰独!你空有一身躯壳,却行猪狗不如之事,天有眼地有灵,却为何有你这衣冠禽兽降于世间!”

    智这番话先是曼声细语,接着却如紧锣密鼓般愈说愈快,最后突然拍案而起,大声道:“似你这般不仁不义,寡廉鲜耻,死有余辜之jiān佞小人还有何颜面生于天地之间!”

    楚峰独早被骂得全身发颤,面如死灰,胸口气血翻腾,智这番连贬带讽的疾言厉sè如狂风暴雨般压得他肝胆皆裂,急怒攻心,双手乱颤的指着智,但已是有口难辩:“你┉你┉”他只觉得喉中发甜,几yù口喷鲜血,强自收摄心神,却是方寸大乱,意yù站起,竟是全身无力,勉强望向门外,嘶声道:“来┉来人┉”

    智脸上一片寒霜,冷冷盯着他,森森然道:“想要叫人来救你这条狗命?看你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如还是我来替你叫吧!”

    智双手猛一击掌,掌声未落,只听屋外猛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声惨叫刚一止歇,立刻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呼响起,一声紧接一声,片刻之间竟是一片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传来,仿佛屋外突有鬼魅现身一般,直听到连续十余声惨叫后,忽然间屋外又是一阵死寂,再无声息,可这种死寂反让人更觉诡异惊怕。此刻虽是rì当正午,但屋中的那些清客们却被这连声惨叫和一阵死寂吓得全身瑟缩,魂飞魄散,没有人敢再正视长身立在厅中,冷如冰雪的这位少年。

    楚峰独已是面无人sè,神情痛楚,整个人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那一声声的惨叫就如同有人用千斤重锤般连续砸中了他的心口,全身早已一片冰凉,双唇发紫,突然也是一声惨呼,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猛然从椅子上栽倒在地,手足一阵抽搐。

    智缓缓上前,默然望着已是油尽灯枯的楚峰独,淡淡道:“我已说过,杀你何须用剑。”

    楚峰独口角仍有鲜血缓缓沁出,面上生机渐逝,喃喃惨然道:“好手段┉果然,强中更有┉强中手┉”话音未落,两眼一翻,就此死去,却是死不瞑目。

    屋里的那些清客们见楚峰独竟被面前的智活活骂死,全吓得心胆皆丧,双腿一软,都跌坐在地,哀怜的看着智。

    智微一摇头,心中暗叹,缓缓道:“若想要活命,明rìrì出之前不要离开此处。”众人连连点头,却是谁也说不出话来。智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屋外。

    屋外已是遍地尸首,一片狼藉,只有一身黑衣的刀郎静静的立于院中,智轻轻一拍他的肩膀,“好刀法。”

    刀郎微一欠身,却未说话,智淡淡一笑,又嘱咐道:“你就先守在这儿,不要让任何人进出莲芝书斋,等到了晚上,你再把院门大开,不用再管这里的事,径直到城外西郊密林与我会合。”

    “是!”刀郎一点头,又一言不发的立于一角。智熟知他冷僻孤寂的脾xìng,轻轻一摆手,走出了莲芝书斋。

    莲芝书斋外,大街的对面,猛正席地而坐,膝上横放着那根龙王怒,幸好是用黑布紧紧包着,否则这金黄灿烂的龙王怒定会引来无数路人侧目。见到智出来,猛笑着奔了过来:“四哥,完事了?我隐约听到里头有惨叫,就知道你一定大功告成了!”

    智点了点头,拉着猛走到街角僻静无人处才问道“兄弟们都分头行事去了吧?”

    “没错!”猛拄着龙王怒笑道:“义父让我们尽可放手去干,然后哥哥们都忙活去了,四哥给我找了个什么差事啊?过不过瘾?”

    智轻轻一笑,在这顽皮活泼的小七面前,他脸上的笑容也远远多于平rì,“当然过瘾了,我要你去对付一个人,试试他的身手,你要全力出手,但是不要恋战,而且要点到为止,不要打伤对方,更不要让自己受伤,也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别用这根龙王怒,以免rì后被人认出,只要出手一招试出他的实力后立刻就走,千万别意气用事,完事后你就赶去和二哥会合,然后一起去帮大哥,知道吗?”

    猛皱眉抱怨道:“怎么那么麻烦!这还叫过瘾!”随即又追问:“是要去对付谁啊?怎么又要打又不能打伤他,还担心我受伤,这家伙真有那么厉害?”

    智点头道:“不错,这绝对是个厉害之极的对手,这个人就是战王拓拔战手下的四大爱将之一‘移山倒海’郎昆,契丹军中最赫赫有名的勇士,也只有你才能与他的天生神力相抗!”

    猛闻言一怔:“这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要去全力对付阿古只吗?”

    智轻声道:“阿古只这边我一点都不担心,他已劫数难逃,可战王拓拔战此人,我始终放心不下,他手下这四大爱将平rì都紧随在他左右,守在战王的封邑中,轻易不会外出,这次郎昆随着拓拔战来上京,正好借机试探他的深浅,就算是四哥疑神疑鬼,但是我一定要知晓拓拔战手中有多深厚的实力,知己知彼,有备无患,不过我们也绝不能让郎昆认出你的身份,以免横生枝节,小七,你此去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得有半点疏忽。”

    猛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好,那我就蒙上脸去会会郎昆,四哥,难怪大哥平常老夸你谨慎,你的心眼还真多!”猛虽然生xìng顽劣,但这四哥的话他平rì倒是最听的。想了想后猛又好奇的问道:“四哥,楚峰独已被你下手除去,那你现在还要去对付谁?”

    智双眉一舒,轻声道:“我现在要赶去见一个女人。”

第五章 妾之城府(上节)

    猛闻言呆呆的盯着智,楞了半天才欢声道:“还是四哥厉害!真是有大将风范,虽说阿古只已如囊中之物,不过老实说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要在人前扬名露脸,可四哥你居然还能趁机悠哉游哉的去看女人,四哥果然好手段!”

    “你胡说什么?”智被气得发笑,却也拿这宝贝弟弟没办法。

    “没事儿!二哥不也有女人了吗!现在四哥要给我找个四嫂,那更妙了!”猛依然开心,脸上还带了几分猥亵:“四哥,这里四下无人,你就老实说说,我这位四嫂漂亮不?算不算绝代?你是用什么高招骗到手的?真看不出来,平rì里你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想不到还有这一手!”

    听猛越描越黑,智叹了口气道:“还是都跟你说了吧,免得你越想越远。我要去见的这个女人是契丹惕隐耶律迭鲁的爱妾林幽月。”

    猛脸上坏笑愈浓,“你连人家小老婆的闺名都知道了?厉害!这个耶律迭鲁虽是义父的本族堂弟,可也是阿古只这次叛乱的党羽帮凶,绝不能轻饶,四哥你现在要去惹他的婆娘来报复他,好!这大概就是你平rì常教我的以毒攻毒,滴水不漏吧?”

    望着猛不怀好意的笑容,智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尽瞎想?”苦笑着又道:“小七,你可记得若海,昆仑,连城三人,他们三个都是由我们七人一手**选拔的卫龙军里非常出sè的人才。”

    猛点头道:“当然记得,若海轻功好,昆仑擅使剑,连城jīng用毒,可他们三人自从两年前被四哥你派遣出去后我就再也没见过。”

    智说道:“两年前我就已请呼延总管将他们三人安插进了耶律迭鲁的惕隐府,若海做了府中花匠,昆仑是护院家丁,而连城成了这耶律迭鲁最宠爱的姬妾林幽月的长随跟班,我已命连城暗中送信于林幽月,让她在今rì午后与我在城东的茶楼留香居见面,你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猛问道:“四哥怎么会派若海他们混入惕隐府,是想让他们趁机除去耶律迭鲁吗?”

    “要杀耶律迭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他毕竟是皇族贵胄,所以虽然他谋逆作乱犯了死罪,但也要由义父亲自发落,我派若海他们三人入惕隐府是让他们成为这林幽月的心腹。”智忽然大有深意的问道:“小七,你认为什么样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猛一楞神,当即接口道:“当然是满脸横肉,双手插腰,整天骂街的泼妇了!要么就是那种丑到能把男人吓哭还整天浓装艳抹,搔首弄姿的女人。还好我没见识过。”

    智一时间竟不知该和这弟弟说什么好,片刻前在莲芝书斋里他能骂死楚峰独,可现在却是无言以对。怔了怔才道:“其实真正可怕的女人是那种yīn柔内敛,忍辱负重,以柔克刚,机变决断不让须眉,城府极深的人,而林幽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左丞相呼尔泌,北营副统领达必阿,奉天侯赫连络,正公侯阿胡儿,乱世卧龙楚峰独,以及宫中的值rì侍卫满德,这些此次附逆阿古只yīn谋做乱的人我都已给他们选了一条不归路,只有这耶律迭鲁,我要留给义父发落,并让他栽在自己心爱的姬妾手中!”

    猛又问道“难道四哥你与那林幽月已暗中往来过?”

    智一笑道:“今rì之前,林幽月不但未见过我,也从未听过我的名字,这些年我们七兄弟一直都在悄悄留意来在此上京城中安居的汉人,若有汉人无故被契丹人压迫欺凌,我们也会暗中出手相助,帮这些汉人们度过难关,林幽月三年多前随她爹从中原流离至上京城,父女俩相依为命,在此落脚后靠为别人作工为生,而这林幽月长得国sè天香,引人垂怜,虽居于市井,却难掩芳华,我担心有宵小之辈贪其美sè,对其不轨,所以我常常暗中关注这对父女,可惜那年草原上的达特儿王率兵谋反,我只得随义父御驾亲征,待得平叛回京后,才知这对父女果然已遭劫难。”

    智轻声一叹,又道:“那耶律迭鲁一rì偶遇林幽月后即惊为天人,立刻命人上门下聘迎娶林幽月为小妾,林幽月的爹自知寄人篱下,又难敌权势,只得含恨应允,当天夜里就气急成病,拖了三天后撒手西去,而这林幽月也被耶律迭鲁强行掳掠回府,我本想请义父出面相助,不过,在我探听了林幽月的举动后就改变了主意。”智脸上忽露出一抹钦佩之sè,“这林幽月陡遭剧变,既不像柔弱女子般逆来顺受,也不似那虚荣之人贪恋富贵,更未效节烈女子以死相抗,而是非常得体大方,就如被明媒正娶般与耶律迭鲁拜堂成亲,直把这耶律迭鲁喜得如获至宝,终rì守着林幽月爱逾xìng命,林幽月对耶律迭鲁也是百般关怀柔顺,恪尽妇道,最令人意外的是,她还对耶律迭鲁的原配正室曲意奉承,变着法子的讨其欢心,上京城内几乎人尽皆知,耶律迭鲁的原配夫人乃是出了名的刁蛮悍妇,仗着自己是王公之女,正房太太,一直气焰滔天,就连耶律迭鲁也对这位夫人又怕又敬,从不敢有半点忤逆之处,这位原配夫人生xìng又极其刻毒狠辣,耶律迭鲁从前娶回家的好几房妾室或是被她毒打至死,或是被逼自尽,可这林幽月自入府后处处小心谨慎,殷勤周到的伺候着这只河东母狮,不但相安无事,竟还有说有笑,林幽月除每rì里都恭顺的去正房屋内请安问候外,只要这原配夫人稍有半点头痛发烧,她都会衣不解带的jīng心伺候,亲自端汤送药,还认了正房为干姐,这不但让耶律迭鲁又惊又喜,就连所有知晓这位正房原配脾xìng的人都大感意外,不过,真正让我觉出这女子不凡之处的却是她对惕隐府中上下各sè人等都是诚挚亲和,百般关怀,广施恩惠,府中若有人犯了差错受罚,她也会替他们去耶律迭鲁处求情,让他们免受责罚之苦,所以惕隐府中所有家人仆役都对林幽月感恩戴德。”

    智顿了顿又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啊!先是在逆境中柔顺求生,然后怀柔四方,笼络人心,特别是对那些身怀武技的护院近侍,更是加意拉拢,等她为耶律迭鲁生下幼子,母凭子贵,立稳脚跟后,她又开始不动声sè的缓缓插手府中事务,但又做得丝毫不露痕迹,表面上是为耶律迭鲁分忧持家,其实却是慢慢独揽府中大权,收招心腹,结果不但耶律迭鲁对她极为倚重,将府中之事都交与她打理,惕隐府上下所有人都已对她死心塌地。所以两年前我将若海,昆仑,连城三人送入惕隐府,他们三人在林幽月面前小露武技后立刻被她收为心腹,我也早就嘱咐过他们三人,要他们对林幽月忠心效命,为她尽心办事,因为我知道,林幽月如此用心良苦,必有所图,所以她非常需要真正的高手为她效力尽忠。”

    猛一楞道:“那四哥你认为这林幽月究竟有何意图?”

    “当然是替父报仇了,她的父亲虽非死于耶律迭鲁之手,却也可算是因他而死,以林幽月的心计绝不会放过他。”

    猛大为不解:“可她不是还为耶律迭鲁生了个儿子吗?如果她真这么恨他,为什么还要怀他的孩子!”

    “所以我才会认为这女子可怕。”智缓缓道:“能伴自己深恨之人同眠一榻,这是她的yīn柔内敛,痛丧亲人后能不动声sè,这是她的忍辱负重,讨得那刁蛮狠毒的正房原配欢心,是她的以柔克刚,暗中独揽府中之权,是她的机变决断,而四处笼络人心更可见她城府之深,所以我今rì才要会一会这位不让须眉的女子,一起想想怎么让那耶律迭鲁恶有恶报。”

    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四哥狡猾,连这种事都能看得这般通透!”

    “这怎叫狡猾…”智本想自辩几句,可知道说不通这顽皮弟弟,只得拍了拍猛的肩膀道:“好了,该说的都跟你说了,省得你再胡思乱想,你也该去找郎昆了,记住,千万不可轻敌!万一不敌立刻就走,切莫意气用事!”

    猛叫道:“四哥尽管放心!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婆妈了,不怕以后没女人要你吗?要不你干脆把林幽月收过来做个小妾,我看你们俩倒还真般配!咦?怎么,四哥你的脸都青了?”

    “┉┉?┉┉!”智半晌无语,怔了许久才苦笑而去。

第五章 妾之城府(中节)

    无与将两兄弟并肩走出了辽皇的御书房,他们六兄弟刚才都先去见过了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自是对这几个爱子殷殷关嘱,还特意把无与将二人多留了半个时辰,无离京外出一年,耶律德光对他颇为挂怀,问长问短了好些时候,这位平时君临天下的霸主在义子面前早就变得如慈母一般爱唠叨琐碎。而对这将他更是又仔细叮咛了数遍,因为耶律德光对这第五子暴烈勇猛,只攻不守的脾xìng也是极为担忧,反复叮嘱之后才肯放他俩离去。

    “三哥!你怎么把自己易容易得这么难看?这宫里几十名御医也没你这模样的,你这究竟是扮成了哪位御医?”看着无的脸,将忍不住皱眉问道。

    无此刻的模样倒确实有些见不得人,八字眉,金鱼眼,大蒜鼻,面sè焦黄发黑,嘴巴还有些歪斜,身上则穿了件宫中御医的服饰,无笑着道:“我可没有扮成宫里的任一位御医,易容术或能将人改头换面,可真要扮得和别人一模一样那是绝无可能的,就算真能扮得一模一样,也骗不过他的亲人,否则就不是易容术而是仙术了,那阿古只故意装病说自己喝酒伤了身子,明rì不能来上朝议政,我就正好扮成御医去给他看病,在他府中见机行事,若我扮成其他御医的样子,万一被他府中之人认出岂不糟糕!”

    “可也不用扮成这副欠揍的样子啊!看了你这副德行,我的牙直痒痒。”将苦笑着道。

    无得意道:“这就是易容术的jīng妙之处了,我扮得越难看,别人就越不愿多看,这样破绽就越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这张脸让人恶心吗,刚才在义父书房里坐了半天,我硬是不敢往房里那面铜镜上看一眼自己这长相。”看了眼将肩上抗的那杆血红sè的丈八狼扑枪,无又道:“我们也该分道而行了,你这杆枪太惹眼,和你走在一起会引人注目,我虽说易了容可也不想被人多看见,你自己也要多小心,别老像个楞头青似的抄起家伙就往人最多的地方杀,二哥给你的那柄蛇咬短枪就是要让你护住自己,可千万记住了!”

    将点头道:“放心吧,我还要先去找呼延总管,义父让我先替他除去阿古只安在这内宫中的内应,先用这家伙的狗血为这狼扑枪开开锋!”

    “你这横货!”无苦笑着骂了一声,与弟弟分头而去。

    御花园外,内宫庭院中,宫中总管太监呼延年正守在院墙边,一看到将出来就赶忙迎上前去,见到呼延年,将也微笑着揽住了他的肩头,亲热的叫道:“年叔!”

    呼延年是耶律德光自幼常随左右的心腹,也是这宫里极少的几个熟悉护龙七王的人,护龙七王年幼的时候常受他照顾关爱,在呼延年心里也一直把他们七个视为亲人,在他们年幼之时常常把他们抱在膝头亲热戏耍,所以七兄弟都对呼延年非常敬重。

    “年叔,义父让我来找你,让我先除了这内院里的jiān贼,是哪个鼠辈如此大胆竟敢对义父不忠?”

    一旁远远站着的几十名侍卫,太监,宫女都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将,他肩头那杆丈八长枪固然引人侧目,可真正让人注目的还是将这魁梧的身躯和剽悍的神情。

    “是这里的一名执事太监,名叫何根chūn,我已命人去找他来了。”呼延年看了一眼身周的侍卫宫女,又问道:“要不要我命这里的人都回避一下?”

    “不用,人越多越好,杀一儆百。”

    这时,那执事太监何根chūn正施施然的进来,他刚偷偷去过北亲王府,将战王的行踪告知了阿古只,一回宫就被一小太监传知呼延年要见他,心里颇有些不满,可想到明rì阿古只的夺宫大计,他心里就乐滋滋的,阿古只早已答应会升他做这皇宫太监总管的位子,到了明天,这宫里的所有人可都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何总管!”正喜上眉梢的做着白rì梦,忽然眼前一黑,只见一位彪悍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像看着一只猎物般的看着自己,肩上还扛着一杆血红sè的丈八长枪。

    何根chūn被吓了一跳,随即叫道:“哪来的野小子!你可知道这里是深宫禁院,除侍卫外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器,你想找死是吗?”

    将向他面前一凑,轻声道:“一个被阉了命根子的太监,居然还取名叫根chūn,你还真是会逗人笑啊!”

    何根chūn先是一楞,接着气得鼻子都歪了,尖声叫道:“你┉你大胆,想造反吗?竟敢辱骂┉”话还没说完,只见将抬起手来就是一个巴掌,打得他原地转了一个圈,登时鼻歪嘴斜,“我才使了一成力气,不然一巴掌打死你可就太便宜你这畜生了!”将淡淡道。

    何根chūn只见眼前一片金星乱冒,整张脸**的一阵钻心疼痛,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捂着巴掌嘶声道:“来人啊!快将这小子拿下,竟敢在宫中动手打人,反了天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四周的侍卫们见状也是一呆,正有些不知所措,只听总管呼延年高声道:“都给我站着别动,睁大眼睛看着这畜生怎么死!”

    何根chūn大吃一惊,傻了眼的看着呼延年:“总管,这是怎么┉”忽然脸上一阵剧痛,又挨了将一巴掌。

    将狞笑道:“你还真是奇蠢如猪,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什么该死,你怎不叫那阿古只来救你这条狗命!”说完又是一个耳光煽了过去,把何根chūn打得血流满面,艳若桃李,身子一阵歪斜,就要栽倒在地,将左肩一斜,狼扑枪往前一伸,托住了何根chūn就要栽倒的身子,然后右手连挥,一阵清脆的噼啪声,连续十几个耳光狠狠打在了何根chūn的脸上,直打得他三魂出窍,不chéng rén形,整个人斜搭在狼扑枪杆上。

    将转过头看了一眼四周所有的人,冷然道:“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胆敢对我义父不忠,心怀不轨的狗贼,就是这个下场!”话音一落,右脚一撩,狠狠踢在了何根chūn的心口,把早已是奄奄一息的他一脚踢得口中鲜血狂喷,斜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还未及落地,只见血红枪影一闪,狼扑枪猛刺而出,把何根chūn当胸扎了个透心凉,整个人象只破麻袋似的挂在了枪上。

    将咬牙一笑,狼扑枪一晃,又搭在了自己肩头,丈八长枪上犹自穿刺着何根chūn的尸体,他狂笑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庭院里所有眼见这一幕的人都被惊得面无人sè,目瞪口呆,几个胆小的太监宫女“哇!”的一声当场就吐了出来,只有总管呼延年摇头苦笑:“这个楞小子,怎么老是那么重的杀xìng!”

    宫门外,正肃然而立着十一名同是身穿亮银铠甲,全身披挂,身躯高大的年轻甲士,每人一sè的都是手持长枪,背负青铜圆盾,左右腰间各悬一柄长刀利斧。他们就是将亲自从卫龙军里挑选训练的十二龙骑,这些少年既是卫龙军里最擅长冲锋陷阵的人,也是将视为臂膀的心腹。

    望见将大步出来,十一人一齐躬身行礼,领头的一名龙骑恭声禀道:“将王,龙九已把信送到奉天侯赫连络府中,将赫连络骗去正公侯阿胡儿处,龙九也潜伏在阿胡儿府外等着我们。”虽然他们都看到了那被挂在将狼扑枪上的何根chūn的尸体,却都是面sè如常,毫不动sè,显然,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这些人也各个都是嗜杀成xìng,刀头舔血,心硬如石的狠角。

    将象拂去落叶似的一掸肩头狼扑枪,把何根chūn的尸体抖在了地上,若无其事的道:“阿胡儿府中大约有三千余人,比我们两年前在边疆杀的那八百马贼可要难缠得多,你们心中可有惧意?”龙骑们听了都是微微一笑,有几人还轻松的一舔嘴唇,眼中露出了兴奋期待之sè。

    将哈哈一笑:“好!我杀xìng重,我使出来的人果然也是跟我一个脾xìng!痛快!走,兄弟们这就去大开杀戒!”

    上京城城东,留香居茶楼外,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边,驾车的车夫将车门一开,一位黑纱蒙面,难见容颜的女子冉冉而出,女子轻抬臻首,看了眼留香居的牌匾,低声问道:“连城,你要我见的人就在此处?”

    车夫点头道:“是,二楼西角雅座,知茗阁。”这车夫大约二十余岁,身穿家丁长随的服饰,一脸的jīng干之sè。

    蒙面女子不再说话,缓缓步入茶楼,她婀娜的身形,绰约的风姿早引来留香居内茶客们无数好奇的目光,但这位蒙面女子毫不理会旁人的眼神,顾自径直走上二楼,当来到楼上西角的知茗阁雅座门口时,她似乎犹豫着略停了一会,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雅座内,一位白衣少年正倚窗而坐,手中轻轻摩挲着一块钱币大小的碧绿古玉,神情雍容淡雅,飘逸出尘,望见蒙面女子进来,少年微一颔首,淡淡道:“不知我是该称你一声耶律夫人呢还是称你为林小姐?”

    面对这少年的开门见山,蒙面女子似是一怔,隐在黑纱后的双眼仔细的望向着这白衣男子,凝视片刻后低声道:“贱妾已身为人母,小姐之称已不敢当,却要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白衣少年轻轻端起手边茶具,为蒙面女子斟上一碗香茶,缓缓道:“此茶名为秋龙顶,产于中原,茶sè怡人,茶香清远,饮之颇能消乏解劳,而此茶由林女史饮后,当能使你忘忧去愁,一解近rì缠心之事。当然,若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甘愿身为契丹惕隐耶律迭鲁夫人的林幽月,那只怕会是茶入口中更添愁了。”

    听见这少年单刀直入的说话,蒙面女子林幽月低声道:“贱妾心中有一疑问,公子让连城告知贱妾,只要贱妾来此留香居与公子一叙,即可让贱妾一解近rì萦绕心头的烦心之事,却不知公子是如何得知贱妾心事,而且女史之称乃是对宫中女官的尊称,贱妾愧不敢当。”

    白衣少年淡淡道:“明rì之后,女史就是你的封号,而待令公子长大chéng rén,世袭惕隐之位后,林女史更会母凭子贵。”

    林幽月身躯微晃,“请问公子究竟是谁,若不坦然告知贱妾,只怕贱妾不敢在此再行逗留。”

    “护龙七王,林女史一定已早有耳闻吧,我是护龙七王中排行第四的智。”

    虽然因黑纱蒙面而看不清林幽月的神sè,但她的语气已有了一丝诧异,“护龙七王?原来耶律迭鲁果然是低估了你们,他心里一直忌惮的就是战王,对你们却是从不防备,可惜他却未想过被皇上亲眼看重的人又岂能等闲视之。”

    智一点头,“上京城里除了阿古只一等逆贼外知晓护龙七王的人少之又少,而像耶律迭鲁这般久居高位之人也轻易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谋逆之举,整座惕隐府里听他说过护龙七王的人也就只有林女史一位了?”

    林幽月问道:“公子又怎知耶律迭鲁会将谋逆之事透露与贱妾所知?贱妾只是惕隐府中一名姬妾,从不轻涉府外之事。”

    智摇头道:“耶律迭鲁虽绝不会对他的正房原配透露他与阿古只的谋逆之事,但对你,只怕天底下多数男子都不会对一位善解人意,玲珑剔透,巧语解颐的心爱女子隐瞒任何心事,纵观整座惕隐府,耶律迭鲁心中难事也只有向你倾诉才可稍解他的烦闷了。”

    林幽月默默点首:“公子好心计,贱妾早知耶律迭鲁与北亲王阿古只谋逆之事乃以卵击石,绝无胜算,贱妾也曾多次暗中苦劝,可惜难已挽回。”

    智淡淡道:“若我所料不错,惕隐府中早已是杀机暗伏,只要林女史振臂一呼,就会有心腹于顷刻间将耶律迭鲁拿下献于皇上发落了。”

    听到智语出惊人,林幽月**一震,黑纱后的双眸向智深深看去,“公子此言太过惊人,想贱妾只是一柔弱女子,又是惕隐大人家中一小妾,除相夫教子外别无所愿,怎敢行此卖夫之事?”

    智微一轻叹,直言道:“到了此刻,林女史就别再与我互相试探了,今rì我邀林女史在此一叙,也是诚心yù为林女史一解心中忧虑。”见林幽月默不作声,智又道:“三年前你初入惕隐府,我就从你言行中知道你是一位胸中城府不让男子的扫眉才女,在你心里,对气死你父亲的耶律迭鲁早已是暗藏杀机,可你的隐忍之深连我也深感钦佩,而你还为耶律迭鲁生下爱子,使他欣喜若狂,对你愈发宠爱倚重,这也使得你在惕隐府中权势rì增,而你的诚挚亲和,平易近rì更让府中所有家人仆役都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尽心效忠,不过令你两难之处只怕也正在此处,你心中虽对耶律迭鲁恨之入骨,可他毕竟也是你独生爱子的亲生父亲,既想杀了耶律迭鲁替父报仇,又不愿爱子幼失亲父,林女史,我所言可有半分谬处?”

    林幽月无比震惊的望着面前的智,想不到面前这位神情淡然,素未谋面的少年竟能猜知自己心底深处最隐秘,从未透露与任何人的心事。

    看见林幽月蒙面黑纱都掩饰不住的讶然,智又道:“林女史初入惕隐府时rì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杀了耶律迭鲁替父雪恨,可生下爱子后,你心里最盼的就是将爱子养育chéng rén,出人头地,永不让爱子如你一般受世间权势欺扰,原本以他身为契丹惕隐使爱子的身世也定能一生锦衣玉食,永享尊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耶律迭鲁竟与那阿古只妄图篡位,以林女史的慧质兰心也早已算准他们所图之事绝无胜算,而一旦事败,谋反之罪定会引来灭门之灾,所以林女史近rì来定是rì夜忧心,可以你绵里藏针,外柔内刚的深沉心计也绝不会束手待弊。助纣为虐,螳臂挡车之事你是不会做的,剩下的当然只有引发家变,将耶律迭鲁擒下献于君前,以求将功赎罪,免得爱子受到株连了,不过,林女史心中也一定知道此举有两大弊端,虽可暂免于难,但定会后患无穷,只要还有一线希冀,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林女史也绝不愿兵行险招。”

    林幽月忽然抬起手,将面上黑纱轻轻拂去,登时露出一张秀丽脱俗,清艳不可方物的绝美容颜,只见她仔细看了面前少年半晌,才轻启朱唇问道:“敢问公子所言两大弊端是指何事,还请坦然相告,不知与贱妾心中所虑是否一致。”

第五章 妾之城府(下节)

    见林幽月终于解去黑纱,除去戒意,坦言相询,智微一颔首,缓缓道:“第一弊端是耶律迭鲁虽罪不容诛,可他毕竟是皇室宗亲,林女史若将他擒下献出,眼下虽无人敢对林女史不利,可久后必有皇族之人寻隙发难,惹上门来,而第二个弊端就是林女史心中虽深恨耶律迭鲁,可他也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爱子之父,以妻卖夫定会遭人诟病不齿,你的幼子chéng rén后也会对此耿耿于怀,心生怨怼,林女史纵愿得罪契丹所有权贵,却也不愿爱子受到波及,这些时rì来,这件棘手两难之事定是深深困绕你的心头。所以我才会让连城以此相邀,请你来此一谋对策。”

    林幽月幽幽一叹:“公子果然思虑周密,人所不及,公子适才盛赞贱妾善解人意,其实公子的心计聪慧实是远胜贱妾,还请公子不吝指教,解贱妾燃眉之急。”

    智道:“其实皇上早已知晓耶律迭鲁等人的狼子野心,对林女史的坎坷遭遇也是多有怜惜,所以皇上已暗下旨意,封你为朝中女史,所有善后之事皇上都会替你担待,绝不会让你遭受牵连。”

    林幽月忍不住道:“皇上之恩贱妾自当铭记,可如贱妾这等无德浅学之人难登庙堂,女史一职又是素由巾帼才女担任,专为皇室掌管礼仪,典籍,任教后宫女眷。贱妾只愿从此守在家中养育幼子,如此重职却是难以担待。”

    智微笑道:“此事尽可放心,你这女史一位无需入宫为官,只是名义上的封号,其实这也是为了你的幼子,明rì之后,剔隐府中定是一片混乱,而你被封为女史后就是惕隐府一府之主,你的幼子也可子凭母贵,待他成年后即可世袭惕隐之职,再让你母凭子贵,一生无忧,皇上与我也都坚信,由你抚育教养的爱子一定会是人中翘楚,足可胜任惕隐之位。”

    林幽月感激的看了眼智,轻声道:“皇上英明,公子成全,贱妾与幼子没齿难忘。”她犹豫着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沉吟良久后还是问道:“那连城当是公子派入贱妾府中的心腹了?公子切莫多心,贱妾对公子心怀敬佩,此问绝无半分不敬责难之处,只是想一释心中困惑!”

    智一笑道:“其实不止连城一人,两年前入惕隐府的若海,昆仑二人也是我的心腹,我派他们三人入惕隐府就是为了让他们为你效力,替你拔去眼中钉,肉中刺。”智轻抿一口茶,又道:“惕隐府中除了耶律律迭鲁外,还有两人也是你的心腹之患,耶律迭鲁的正房原配和他的长子,他的原配刁蛮刻毒,惕隐府里被她因妒所杀的柔弱苦命女子和毒打责罚而死的家丁仆役有几十人之多,她为耶律迭鲁所生的长子今年已有十七岁,生xìng与他亲母一般刻毒蛮横,整rì在外依仗父母之势欺压良善,草菅人命,这两人活着不但是你的祸害,也非契丹之福,因此我才派了连城他们三人助你行事,耶律迭鲁的正房与长子终究是皇室之人,若被你明着除去只怕会横生枝节,所以┉”

    智将茶杯在桌上一放,又随手一推,任它砰的一声堕在地上摔得粉碎,淡淡道:“不如就让他**二人就此失踪,对外也可说是他们目睹家中变故迭生,临难而逃,弃亲人于不顾,这样对林女史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那与你有杀父之仇的耶律迭鲁,则任由林女史处置,不过替父雪恨之事林女史也无需急在一时,明rì早朝之上,皇上还要再最后见他一次,将他的谋逆之罪诏告天下,而明rì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理会耶律迭鲁的死活,若林女史不知该如何掌握其中分寸,那尽可去命连城来办此事,连城擅长使毒,他的毒药既能让人顷刻间一命呜呼,也可使人如染沉疴,缠绵病榻数月才死。而连城三人我也会让他们继续留在你府中,任你差遣,”

    林幽月看着地上碎裂的杯子,轻轻点头:“公子放心,耶律迭鲁虽与贱妾有杀父之恨,不过贱妾既已隐忍至今,也不在乎多等几rì。”她钦佩的望了眼智,由衷道:“公子算无遗策,神机妙算,眼力过人,不愧皇上为你取名为智,似公子这般胸怀丘壑,识穷天下之人对这世间任何人事心计都是一眼见底,贱妾有幸得公子慧语点拨,受益非浅。”

    听了林幽月的赞叹,智却是微微失神,眼中似有一丝隐忧,缓缓道:“人力有时而尽,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人心变幻莫测,又岂能尽收眼底,有一个人,我倒是一直看他不透,更希望我是一直看错了他啊!”

    林幽月见到智流露出的隐忧,心里也是一阵诧异,不过她也看出此事乃智心底之密,不愿说与人知,当下也不出声,直到智神sè恢复镇定,她才问道:“贱妾心中还有一问,恳请公子赐教,其实以公子之智,此次耶律迭鲁谋反一事即使不借贱妾之手也能轻易化解,不知公子为何要对贱妾如此眷顾,贱妾蒲柳之姿,苦李之身,得公子施以援手相助,感激涕零之余更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

    智看了眼面前这位红颜女子,心中一叹,怅然道:“施以援手?我此刻只是与你面对共同的敌人共谋对策,算不上是施以援手,更无需挂念报答之事,若说援手相助,那我也应在三年就前助你与你父亲一臂之力,而不该等到现在才姗姗迟来了。”

    林幽月又是一怔,默然良久后似心有所悟,向着智深深一福,“多谢公子相助之恩,过往之事是贱妾命薄,公子无需自责,贱妾先行告辞,此后惟愿公子吉人天助,智者无忧。”说完她又深施一礼,才告辞离去。

    望着林幽月离去的背影,智不禁轻轻一叹:“好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子,可惜┉”缓缓摩挲着掌中碧绿古玉,低声道:“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我七兄弟这般受尽眷顾。”

    正公侯阿胡儿府中,正在堂上闭目而坐的阿胡儿忽望见结义兄长奉天侯赫连络匆匆而来,他不由一楞,忙起身问道:“大哥,你怎会来此,北亲王不是让我们都留守家中,养jīng蓄锐,静等明rì大事吗?”

    谁知听了他的话后,赫连络脸上惊异之sè更甚:“不是你派人找我来的吗?你派人来告诉我明rì之事忽有变故,让我速来与你面谈商议,若非是你的心腹受你差遣,又怎会知你我明rì之事?”

    阿胡儿又是一呆:“我今rì并未派人来找你啊,明rì之事又这么机密,我怎会轻易告诉旁人,就连我府中地道内暗藏的那三千护卫里也只有少数心腹之人才知道我们明rì之事啊!”

    赫连络顿时大惊,“不好!明rì之事已经泄露,我们要速做应变之策,否则万事休矣!”

    阿胡儿也是一阵惊讶,不过这位战功赫赫的沙场猛将虽慌不乱,沉声道:“大哥勿慌,我府中有百余名家丁,另有这暗藏的三千护卫,不管有什么变故发生都能抵挡得住。”他转头对身边家丁说道:“还楞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打开地道把里面的人都叫出来!”那家人赶忙应命而去。

    赫连络仍是一脸焦急,“此事绝不可等闲视之!明rì就是我等动手之rì,今rì有任何变故都是大祸临头之兆!这次我们真是小觑了皇上,把我骗到这里的人必定是受他指使而来,莫非┉这是想把我二人一网打尽?”

    阿胡儿还未及开口,忽听到前院处猛传来一阵惊叫和兵刃交加之声,赫连络勃然变sè,拔出腰间配剑就冲了出去,阿胡儿也急忙跟着冲出。

    前院,地上已是身首异处的躺倒了几十名阿胡儿府中的侍卫,血泊中站着十几名一身甲胄,手持长枪利刃,满脸杀气的将士,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二十岁上下的魁梧少年更是一脸酷厉之sè,他的肩上竟然还扛着一杆足有丈八的血红长枪,瞧见赫连络与阿胡儿气急败坏的冲出来,少年笑道:“不用这么急匆匆的出来送死,放心,该死的一个也活不了!”

    阿胡儿大怒,举起手中钢刀就要扑上去,赫连络急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先等等,看看他们来了多少人!”

    这时,阿胡儿府中暗藏的护卫已匆忙赶至,黑压压的一群人立时把整个大院挤得水泄不通,阿胡儿一挥手,护卫们把这少年一行人都团团围在正中,看清了对手只有十三人,赫连络顿时安下心来,悄悄示意手下把府门紧紧关闭后,他沉声问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此撒野?”

    面前少年对身周持刃围拢的王府护卫仿佛视若不见,一声冷笑,目中杀气陡增,狂声道:“记住,杀你之人是护龙七王第五子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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