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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冠宠全文阅读

作者:淡红指尖     侯门冠宠txt下载     侯门冠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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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失足坠崖

    虽刚入秋,可地上已经铺满了落叶,再加上刚刚下了一场不小的雨,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垂暮的老人,不悲不喜透着麻木。

    马蹄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吱吱的各种声响,扰的人心头慌乱浮躁不堪。

    凌依悄悄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眼里焦急尽显,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隐隐有些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凌依咬咬牙,眼里突然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却又不动声色的转头。

    她的动作虽小,却还是惊动了前面的人。

    宫云瑞一面驾马,一面趁机回头关切道:“很冷吧,再忍忍,很快我们就可以出城了。”

    凌依心中一动,感动不已,这种情况下,宫云瑞还能不弃她而去,这已然是老天的恩赐了。

    可心里又猛地想到了什么,凌依眼眶瞬间湿润。

    她眨了眨眼,强忍着眼泪要落下来的冲动,冻的发僵的手紧了紧,柔声道:“我没事。”

    宫云瑞放心的点头,马鞭在空中一扬,抽打在马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马儿长嘶一声,越发卖力的往前冲去。

    凌依微微垂首,鼻子酸涩的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和内疚,默念着“只要出城就好了”。

    可是,真的只要出城就好了吗?她心里其实很清楚,离开,只是自私而无力的行为。

    她嘴里忍不住喃喃:“我就这样丢下父亲姨娘还有小妹逃了,叫我如何心安理得。”

    坐在前面的人,嘴角微微一扬,又迅速放下,转而宽慰道:“别担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逃出去,我一定会想法子救凌世伯的。”

    凌依抓紧了前面努力使自己不掉下去,控制不住哽咽:“云大哥,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凌依觉得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急促的如催命符一般。

    她倏地回头,已经能看到跑在最前面的马背上的人,宫曦儒,那张万年不变冷峻的脸,真是叫她恨不得咬上两口。

    “云大哥,他们追上来了。”凌依声音颤抖。

    宫云瑞又使劲抽了一鞭子,许是力道过大,竟让马儿受惊,脱离了原来的路线,转身朝旁边的山坡上跑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凌依差点摔下马,她大叫一声,使劲儿抓住宫云瑞的衣服才稳住了身形。

    后面的宫曦儒瞳孔缩了缩,马鞭一扬,呵道:“所有人都留下,违者论斩。”

    话毕,他只身驾马沿着山坡一路追了上去。

    黑夜并不好走,更何况是骑着马上坡呢。

    马儿只顾朝前跑,宫云瑞努力抓住缰绳免得被甩落,他似乎已经无暇顾忌凌依了。

    左右两边的树枝抽打在凌依的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她却没闲心思喊疼,费力的抱住宫云瑞,耳朵嗡嗡作响,脑子更是一片混乱。

    “凌依---凌依你停下来,上面是悬崖,快停下来。”

    身后传来宫曦儒的叫喊声,凌依冷笑一声,他难道是怕自己掉下去吗?猫哭耗子假慈悲,听着都恶心。

    凌依双脚驾马,马儿跑的越发快了,山坡越来越陡,而她也抓的双手麻木。

    漆黑的尽头有些亮光透进来,凌依来不及欣喜,手一滑,整个人从马屁股后面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撞在一棵树上,才停止了滚势。

    虽然被撞的整个心肺都像是移了位,她还是咬着牙艰难的爬起来,抬头一望,竟然已经到了山顶。

    山顶不像山腰树木那么茂密,她看到月光洒在地上,枯萎的树叶树枝似乎也显得有生机了许多。

    可是周围却是一片死寂,除了那要命的马蹄声。

    凌依回头,她看着宫曦儒已经跳下了马。

    狠狠的瞪了后者一眼,凌依才步履蹒跚的往山顶爬去。

    “云大哥,他追上来了,不过没带追兵,我们逃吧。”凌依好不容易来到宫云瑞身边,眼里还有那么一丝希冀。

    此时宫云瑞已经下了马,他亲昵的抚摸着马头,像是对爱人的轻声呢喃一般,“既然追上来了,那就没必要逃了,否则岂不是白费了我这一路的颠簸。”

    凌依听的云里雾里,“云大哥,你在说什么?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了?你不是要带我离开这里吗?”

    宫云瑞转身,伸手在凌依满是伤痕的脸颊上抚过,笑道:“我只说是带你脱离苦海。”

    “这不---”一个意思吗。

    她还没说完,宫云瑞又接着道:“脱离人世这个苦海。”

    凌依震了震,后退一步,依然茫然的望着他。

    脱离人世这个苦海,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和她殉情?

    她不敢置信,未及多想,身后已经传来宫曦儒的声音。

    “二弟,你放了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的,只有我能给。”

    宫云瑞呵呵一笑,眼带嘲讽:“二弟?哈哈---你果真还是让我佩服,这种情况下还能认我一声弟,难为你了。可是大哥啊,你别说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何曾当我是二弟了。”

    声音温和的像是对着最爱的亲人,可那眼里的憎恶,却是生生让他面目狰狞可怕起来。

    这样的宫云瑞,凌依不曾见过,她愣了愣,又后退了一步,这二人在说什么?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不要退了,你想死吗?”宫曦儒吼了一声。

    凌依这才回神,发现身后就是悬崖了,她说不出的委屈,这人凭什么吼她,他算哪门子的东西,难道还会担心她的死活吗。

    宫云瑞啧啧两声,拍了拍手像是看好戏似的,“好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哥,你喜欢的女人却爱慕着我,虽说这女人蠢笨了些,不过闲时娱乐,也是个有趣儿的东西。”

    “轰---”凌依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她呆滞的看看宫云瑞,又看看宫曦儒,耳边却一直回响着那句‘有趣儿的东西’。

    “凌依---不----”

    凌依满眼模糊,她知道宫云瑞推了自己一把,她看着往上倒退的半轮残月。

    可是那只手,又是谁的?还是她看错了?可是那么温暖,握住她冰冷的手,是那么的真实,不可能看错吧。

    悬崖边上又出现一人,沉声道:“二爷,山下的人马已经追上来了,我们是不是先撤?”

    宫云瑞朝崖下望了望,笑吟吟的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陪那女人跳下去,可惜那女人到死,心里还是只有我,哈哈---走吧,大哥不幸失足,那几个老头子恐怕得哭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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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浑噩重生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断,外院的热闹与内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氏推门而入,脚步急促的朝里屋走:“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晕倒了,是不是你昨夜偷懒,让小姐着了凉?”

    跟在后面的丫头翠翠唯唯诺诺,忙摆手道:“妈妈明察,婢子昨夜一宿都伺候在小姐身边的,没踢被子没起夜,不能着凉啊。”

    又狐疑道:“莫不是刚刚中暑了?”

    胡氏回头瞪了一眼,“胡说八道,不说这都入秋了,就算是日头大了,那也是刚刚才出的,大小姐是什么时候晕倒的?”

    翠翠嘟哝一声:“约莫半个时辰了,可姨太太说小姐只是累了,让她休息,中饭还没开始,客人也都有人陪着,婢子就没敢来打扰。”

    胡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作势要打过去。

    翠翠忙往后跳了一步,指了指里面道:“妈妈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大小姐如何了吧。”

    胡氏哼了哼,“最好大小姐没事,否则可仔细了你的皮。”

    继续朝里面走:“今天可是大小姐的生辰,可外面却是二小姐在应酬,逢人便赞二小姐知书达理,谁还记得我们大小姐,你可别忘了,大小姐才是嫡出的。”

    翠翠瘪了瘪嘴,心里暗道一句:“二小姐确实知书达理,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也怨不得别人称赞。”

    两人走进里屋,胡氏一掀帘子,就看到床上躺着不动的人,眼眶一红,忙疾步过去,“大小姐---大小姐?”

    没人应,胡氏伸手一探,呀的大叫:“都发烧了,快去请大夫。”

    翠翠愣了愣,才哦了一声,匆匆跑出去找大夫。

    听到脚步声离去,凌依才幽幽睁眼,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良久,才讷讷道:“奶---娘---”

    她其实早醒了,胡氏和翠翠在外面说的话她也听了个清楚,可是,却不明白。

    胡氏赶紧将她扶起来,皱着眉担忧道:“大小姐,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晕倒了?”

    记忆中,奶娘总是这般皱着眉,担忧她的健康,担忧她的婚事,担忧她的未来,替她已去的母亲担心着自己的一切。

    可是,奶娘在她十四岁那年,因‘偷窃’而被赶出了凌府,从此,再无人担忧。

    胡氏见她浑浑噩噩双眼空洞,大急,朝外面喊道:“快去通知老爷,大小姐发烧了。”

    凌依一个激灵回神,紧紧抓住胡氏的双手,红着眼:“奶娘,你怎么回来了?父亲呢?姨---姨娘呢?大家都没死?”

    胡氏吓得腿软,颤抖道:“大小姐,老爷姨太太都好好的在外面待客,今天是您生辰,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知道今天是我十六岁生辰。”凌依忙着要下床,“可是突然来了好多官兵,他们将父亲抓走了,我---我没用---我逃走了----”说着就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胡氏顿了顿,松了口气,抱着凌依轻声安慰:“大小姐原来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奶娘在这里呢,奶娘哪儿也不去,陪着你。”

    噩梦?父亲被抓走、姨娘的歇斯底里、小妹的怨恨咒骂,那么清晰,甚至历历在目,难道只是噩梦一个?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被宫云瑞推下了悬崖,而宫曦儒却陪着自己跳了下去,难道那也是噩梦一个?

    胡氏见她渐渐平复下来,才放开手,感慨道:“想不到转眼就十三了,明年这时候,就该说亲了,大小姐这哭鼻子的毛病,可是要治一治,免得日后去了夫家被笑话。”

    以往她开这种玩笑话,凌依就会红着脸扭扭捏捏不依,可今天,却是茫然的看着她,还没回神?

    凌依却是准确的捕捉到胡氏话里的重点:“十三?今天是我十三岁生辰?不是十六吗?”

    胡氏忍不住笑出来,“再过三年就该十六了,大小姐这么急着嫁人啊,也对,三年后,你就该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但这生辰,还是要一个年头一个年头的过。”

    十三?凌依脑子乱成麻,是她记错了?还是这只是梦?又或者那些可怕的才是梦?

    纵然若梦阁距客来园少说也有一刻钟的脚程,可凌依还是听到了嘈杂声,看来外面的确是在办宴席了,看天色,刚到正午。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

    胡氏赶紧追了上去,“大小姐,您身体不舒服,要不就别出去了,翠翠已经去叫大夫了。”

    翠翠?凌依眼神闪了闪,继而一笑:“奶娘你说的对,今日是我的生辰,我若是不出场,岂不是让人以为今天的寿星是小妹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虽不知道,可出去走走看看,总归会有结果。

    胡氏疑惑的眨了眨眼,总觉得凌依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见后者已经跨出了门槛,又追了上去,“大小姐您慢点儿,小心脚下。”

    却说翠翠在若梦阁外晃荡了许久,偷吃了厨房的一块鸡肉,又偷喝了两杯小酒,与暗恋的小哥说了会子话,才匆匆去了客来园。

    她还没将事情转达,凌依就带着胡氏出现在客来园。

    凌善道忙着接待到场的达官显贵,而内院的贵妇们则和老太夫人和邹氏唠嗑,至于小姐们,则由凌慧招呼。

    凌依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胡氏愤愤不平,恨不得拿个号筒大呼一声“大小姐到”。

    凌依找了个略偏的位置坐下,听着众人互相寒暄,这场景,若是梦,未免显得太真实。

    前面突然出现一女子,身量虽娇小,可气度已然不凡,举止优雅美丽大方,不是凌慧是谁,假以时日,这样的女子,定能倾国倾城。

    凌依抬首,这样温顺美丽的小妹,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凌依,我恨透了你,恨不得你死。

    “姐姐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快来,我给姐姐介绍一下,这位是少师大人家的二小姐,这一位是----”

    凌依回神,站起身来,面上保持着一贯的温柔的笑:“我先去看看父亲。”说着就转身离开。

    凌慧被打断了话不说,还被晾在一边,她尴尬的看了看身后两位小姐,歉声道:“不好意思,姐姐身子不舒服,我过去看看。”

    胡氏既诧异于凌依对凌慧的态度,又有些开心,悄声道:“大小姐做的对,二小姐根本就是在扬威,您才是今天的寿星,她却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忙着做应酬,哪儿来的道理,她娘都还称不上是女主人呢。”

    凌依不做声,来到凌善道的旁边,柔声道:“父亲,刚才女儿在园中晕倒,让父亲担心了,既然大夫还没到,那便不用请了,女儿已无大碍。”

    凌善道大惊,“晕倒了?怎么回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第003章 事不过三

    凌善道虽然很多事上比较糊涂,可对子女还是很疼爱的。

    翠翠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不明白。

    邹氏瞪着她,呵斥道:“混账东西,大小姐病了让你请大夫,你却偷懒儿不去,着实可恶,送去人牙子那里,从此再不是我们凌府的人了。”

    翠翠才深知事情严重,眼眶一红嘤嘤哭道:“姨太太明察,婢子不敢,只是---只是婢子见大小姐没事儿了,就----就折回来了。”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凌依,期待着后者开口替她求情,这个主子一向没脾气,心里虽然看不起这样的主子,可眼下却还得靠她的善心帮自己脱困。

    翠翠爬到凌依的腿边,哭的好不凄惨:“大小姐,婢子真不是故意的,见您起身了,今日又是您生辰,怕请了大夫过来不吉利,婢子这才折回来的,求大小姐开恩,饶了婢子这一回吧。”

    凌依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裙摆,温柔的看着邹氏道:“姨娘打算如何处置?”

    邹氏眉头一皱,“依我看,还是送去人牙子那里的好,我重新给你选个机灵的丫头。”

    门外小丫头跑进来,恭敬道:“姨太太,老太夫人吩咐传膳了,让大家先过去。”

    这意思便是眼前的小事先暂时放一放了。

    北秦这片江山,是始帝和凌氏先祖一起打下来的,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这段不短的时间内,凌氏一直传承,长年积累的深厚底蕴让其成为北秦影响最深的侯门世家。

    如此悠远的历史,在北秦几乎无人敢招惹,就连皇室,也都是礼遇有加。

    凌氏家主给爱女做寿,纵是一品大员,也派人送了礼过来。

    不过男人聊政事,女人聊八卦,生日倒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凌依起身福了福,“姨娘,我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若梦阁留奶娘照顾我就够了,也能省些丫鬟钱。”

    言下之意,便是将翠翠按律处置了,顺便拒绝了其他丫鬟。

    翠翠大惊,大小姐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这不符合常理啊?

    她哭着要追上去,邹氏却快一步让人将她拦住。

    翠翠急道:“姨太太,婢子可都是按照您说的做的,婢子对您忠心耿耿,您救救婢子吧。”

    邹氏一甩衣袖,怒道:“没用的东西,你就不能假意去叫个无名大夫过来?活该,她若是替你求情,我倒是能顺水推舟,可这丫头今日不知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竟然不说话,那我也不好再保你了。”

    出了园子,胡氏才小心翼翼的看了凌依一眼。

    后者虽然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她照顾了凌依十多年,对后者的脾性了若指掌。

    她能看出凌依面上在笑,眼里却透着寒霜。

    “大小姐,翠翠这丫头平日虽然糊涂懒散了些,可是没有坏心思,若是送去了人牙子那里,日后只怕日子难过啊。”

    凌依嗯了一声,却不接口。

    她的脑海里,有另外一幕。

    无论眼下是梦还是真实,记忆里,是翠翠指证奶娘偷了姨娘的东西,然后被赶出了凌府。

    路过花园的池塘,凌依停下来,偌大的池面上铺满了王莲,看上去如同一只只小船似的。

    她记得,这个池塘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填平了。

    凌依瞳孔微微一睁,猛地回头:“奶娘,今天真是我十三岁生辰?”

    胡氏吓了一跳,疑惑点头。

    凌依却脚下一歪差点栽倒下去。

    胡氏面上一急,忙扶住了她,“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凌依扶额,她也想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不正常,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十三岁,开什么玩笑,她一个十六岁的待嫁女,坠个崖竟然回到了十三岁?

    荒唐,荒唐至极。

    心中的惊恐越甚,凌依脸色苍白的可怕,她踉跄着脚步往若梦阁走,“奶娘,你让人去告诉父亲,就说我昨晚着了凉,这会子发烧难受,下午就不去园子了。”

    反正她在不在,别人都不当她是一回事。

    胡氏忙应是,她要送凌依回若梦阁,后者却执意要自己走,没办法,胡氏只能去找大夫,再让人通知前院的人。

    凌依浑浑然在花园里游荡,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可是又有些微的变化,譬如那本该被填的池塘,又譬如满院子本该被移走的假山。

    她停在一座丈高的假山旁边,后面有一条可以爬上去的小坡道,是她曾经和凌慧最喜欢玩儿的地方之一。

    “姐姐,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没在屋里躺着,胡妈妈也忒不尽职了些,竟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凌依回头,冲走过来的凌慧笑了笑,“妹妹没在前院吃饭?”

    “丫头通报说你不舒服,我就过来看看,一顿饭而已,倒是姐姐----没大碍吧。”凌慧面露关切之色。

    凌依看不出任何不妥,若非父亲被抓的那天晚上她知道了太多真相,只怕现在也会被蒙在鼓里,谁能知道,这善意的笑脸背后,竟藏着恶毒的心呢。

    凌慧绕到假山后面,招手道:“姐姐,这上面好像有鸟窝,真想去看看。”

    一如记忆里那般,凌慧天真的指着假山上的鸟窝说想上去看看,她却怕妹妹掉下来,于是自己爬了上去。

    没看到鸟窝,却被突然冲上来的妹妹一撞,那么高,她才十三岁,摔下去,虽万幸没死,却断了腿,从此以后,她便成了个让人笑话的瘸子。

    事后,凌慧哭的比她一个断腿的人还惨烈,她不忍责备,以为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姐姐,你怎么了?”凌慧走到她面前,伸手晃了晃。

    凌依回神,笑了笑:“没事,只是想些事罢了。”

    她看向凌慧的眼神,那么温柔,笑容那么真切,一如既往。

    事不过三,无论如何,她不会再让人推她第三次。

    凌慧一步三回头,眼睛落在假山顶上,嘴上却道:“姐姐,我送你回若梦阁吧,你身体不舒服,要多休息才是。”

    凌依嘴角的弧度越甚,绕过假山来到后面仅供一人攀爬的坡道旁,细声道:“妹妹若是喜欢,不如爬上去看看?”

    凌慧眼里大放光彩,跑过去就要撩裙摆往上爬,一面又试探道:“真的可以吗?我---我怕----”

    “你平日不是很喜欢爬上去的吗,现在怕什么?”凌依状若调侃的打趣。

    凌慧垂了垂面,旋即才拉着她的手,撒娇道:“我这不是怕弄脏了这身儿衣裳嘛,姐姐倒是好待会儿不用出去见人,我可就这一件新衣了。”

    凌依想了想,“那不若我上去看看吧。”

    凌慧使劲儿抱了抱她,嘴里的话能甜死人:“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凌依将裙摆挽起扎在腰间,然后攀着壁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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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倒打一耙

    记忆里,她也是这般,在凌慧的央求下,爬上了假山,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凌依外表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手脚麻利,她很快便爬上了假山顶上,左右瞅了瞅,回头道:“没看见鸟窝,妹妹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啊。”凌慧顾不得弄脏裙子,也跟着爬了上去,眼看着就要接近了,她脚下却猛地一滑,整个人朝前扑过去。

    凌依站在边上,这位置,若是被那么一撞,必摔无疑。

    好在她早有准备,一手抓住旁边延伸过来的树枝,身子轻轻一闪,凌慧扑了个空,却因为势头止不住,继续朝前倒,再往前,就要一头栽下去了。

    凌依忙伸手抓住了后者的脚踝,却被拉着差点跟着栽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下落的势头,她冷眼看着凌慧。

    半空中,凌慧张牙舞爪大喊大叫,底下乱石林立,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凌依没有多余的力气喊人,她只能四处搜寻能帮的上忙的东西,忽然,她看到池子的另一边,竟然站着一人。

    一身刺眼的桃红,凌依虽看不清那人面貌,可她知道,对方看到了自己,既然看到了,难道就打算袖手旁观?

    凌依扯开嗓子朝那人吼了一声“救命”,不想那人却无动于衷,反而是打算离开。

    凌依气急,又道:“我可是凌府的大小姐,我认出你了,你若是不救,日后别想在这曲阳混下去。”

    也不知是她的话管用还是怎得,那桃红竟是足尖轻点从池子那头跃了过来,几个起落便已经出现在假山下面。

    离的这么近,凌依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心里却道了句‘糟糕’。

    此人长相妖娆,一双凤眼斜挑,容貌如此出众,她却从未见过,只莫名有些熟悉感。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凌依紧了紧发麻的手:“我松手了,你接住她。”

    那人却眉梢一扬,退开一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刚才威胁我,让我接,我便接?”

    凌依面无表情,手猛地一松,凌慧便尖叫着从高处落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红衣男子倏地跃起,半空中接住了凌慧,抬眼与凌依对视,却从后者眼里看到了戏谑。

    他心头一恼,眼看着离地还有一人高的距离,嘴角微扬,忽的松手。

    “啪”的一声,身体落地的厚实声音,凌慧只哼哼了两声,便晕了过去,却是吓得。

    红衣男子一跃,跳上了假山,朝下望了望,又回头看着凌依,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她分明是故意要害你,却偷鸡不成反蚀米,你为何还要救?”

    凌依转身顺着坡道下了假山,不言不语。

    为何?她倒不是不忍,只是若是此时出事,她会有数不尽的麻烦罢了。

    事到如今,凌依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不管是何缘故,她,真的回到了十三岁了。

    后知后觉的仆从闻声匆忙赶过来。

    仆从们或惶恐或惊讶的去通知前院,凌依走到凌慧身边看了看,确定只是一些皮外伤,便起身回了若梦阁。

    她才刚躺下没多久,胡氏就带着大夫进来,这是惯给凌家看病的大夫。

    大夫问了凌依有哪些不适的症状,又把了把脉,最后开了一副药方子嘱咐道:“一日三次,静心休养,喝两天就没事了。”

    胡氏将大夫送出去,却是和邹氏一同进来的。

    凌依起身,见胡氏面色担忧,不禁道:“姨娘特意来看我的吗?大夫刚走,说没什么大碍。”

    邹氏拳头握紧,这张脸,她看了十多年,日日夜夜都念叨着恨不得撕烂了才解恨。

    明明老子娘都死了,却还占着主母的位置。

    她虽在凌府能说上话,可名义上,却只是个姨太太而已,十多年了,凌善道没有将她扶正,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也没有新主母进来罢。

    凌慧是她女儿,这府里上上下下要看她脸色,可自己的女儿,纵然好衣好食,却终归是个庶出,地位低下了许多。

    而她十多年都不曾被扶正,早已成了曲阳城的笑柄,只是碍于凌氏的厉害,没人敢笑罢了。

    邹氏强忍着要发怒的冲动,温声道:“老太夫人让你过去一趟,顺便说说事情的经过。”

    既然是祖母发话,凌依也不好找接口不去,便顺从应了。

    一行人来到西厢翠微阁。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哭声阵阵好不凄惨。

    门口的丫鬟掀开帘子对里面道:“姨太太和大小姐到了。”

    胡氏有些紧张,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却能察觉出邹氏的不善,还有一屋子僵硬的氛围。

    她作势要护在凌依前面。

    凌依却已经朝床头走过去,对那个伏在床头哭泣的丫鬟柔声道:“二小姐不过摔了一跤,你这般哭哭啼啼跟哭丧似的作甚?今日是我生辰,且不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话。外面来了那么多客人,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丢了凌府的颜面事小,传到皇上耳朵里却事大。”

    凌氏与皇室的关系很微妙,都说功高盖主,何况是凌氏长存了百年呢,所以但凡凌氏有丁点儿的动静,皇室那边都会知晓。

    她语气温和,如同呢喃,话却锋利如刺刀。

    灵秀吓得一愣,果真不敢再哭了,战战兢兢的爬起来站在邹氏的身后。

    一席话,让屋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坐在上首的老太夫人兰氏,扔了一把瓜子壳,又重新从盘子里抓了一把,仔仔细细的剥壳,却缓声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依望过去,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作为凌家的主心骨,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随时不忘维持自己高不可侵的威严。

    前世她惧怕这位祖母,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也因她懦弱性格,很不讨祖母喜欢。

    可凌家遭难的那天,却是祖母拔刀挺身而出,助她逃出层层包围圈。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凌依敛了心神,将刚才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

    最后道:“我见妹妹只是吓晕了过去,身上也只是几处擦伤,正好我那里有治跌打的九里香,内服外敷均可,便带了些过来。”

    床上的人似乎刚刚转醒,只是默默流泪,梨花带雨:“姐姐既一心厌我,何苦还拿药过来,我竟不知姐姐这般不喜欢我,竟还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姐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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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骑虎难下

    对凌慧的控诉,凌依置若罔闻,她站在床边,温顺的如同小绵羊似的。

    邹氏终于找到话头,嘴角一瘪,未语泪先流,“我可怜的孩儿,好端端的爬什么劳什子的假山,从今儿起,园里那些假山都撤了,一个不留。”

    前世的假山是被凌善道撤走的,因为凌依,这一世的变化,让凌依心头微微触动,未来,似乎并没那么不可捉摸了。

    凌慧被她扶起来坐好,哭道:“我见顶上有鸟窝,姐姐不是最喜欢鸟吗,便想给她捉来养着。”

    邹氏默默垂泪,转过头委屈的看着凌依,“浮生,慧儿这般为你着想,你为何---为何要下此毒手,你虽不是我亲生,可我一直视你为己出,是不是哪里姨娘没做好,让你心生怨怼,才做出这种错事?”

    凌依看着邹氏毫无破绽的伪善,一时竟有些恍惚,若非有前一世的经历,她现在恐怕还会被骗过去吧。

    她面露难过之色,“姨娘,我本就当慧儿是亲妹妹,怎会害她,妹妹吓得不轻,脑子糊涂也就算了,您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邹氏却将脸转向一边,倏尔,才抬首勉强一笑,“我自然知道,老太夫人,这件事就算了吧,我相信浮生不是故意的,慧儿也没怎么摔伤,您别责怪浮生,都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浮生的感受。”

    多么感人肺腑情真意切,可这么一个以退为进,倒是让在场的都觉得这件事错在凌依,反而是姨娘大度不计较了。

    凌依不动声色,却道:“既然事情有误会,若是不解释清楚,恐怕会离间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这样吧,当时在场的并非我和妹妹,还有一人,若是没什么不妥,我便将那人找过来,让他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邹氏眉梢动了动,呵呵一笑,“找人便不-----”

    “那就这么定了,祖母,我去去就回。”凌依打断邹氏的话,朝兰氏福了福,转身就走。

    胡氏左右看看,一咬牙,打了个千儿匆匆跟了出去。

    “大小姐,您真的有人证?”胡氏有些担忧。

    凌依嗯了良久,才意味深长的道:“自然是有,不过那人着实讨厌,是个喜欢隔岸观火的主儿。”

    胡氏眉头微微一蹙,确定周围没人,才低声道:“大小姐,姨太太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想将责任推到您的身上,您可不能被她骗了。”

    “我知道---”凌依继续朝前走。

    说实话,她只见过那红衣男子一面,也不知后者什么来头,那人性格一看就很乖张,绝不可能轻易出面作证。

    胡氏却对凌依的话感到诧异,她曾经无数次的提醒凌依让她提防邹氏母女,只是后者却全无防备,现在怎么回事,怎么一说就通?

    凌依没注意到邹氏的打量,她朝着客来园走去,虽说宅内出了事,可凌善道还是作为家主在接待那些客人。

    她尽量捡人少的地方走,前世性格怯弱怕生,所以这还是头一次她这么大方的走在人群中,自然认识她的人也寥寥可数。

    红衣男子那般显眼,凌依并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就找到了他,她正考虑着要不要走过去,却有小厮过来说凌善道找她。

    凌依颔首,跟着小厮来到凌善道身边,后者自然是问后宅的事,凌依只说是没什么大碍,不用操心。

    凌善道这才松了口气,知道凌依不喜露面,便先遣她回后院去。

    凌依略一想,朝不远处的红衣男子看了一眼,“父亲,女儿刚才看到后院有个陌生男子,虽说来者是客,可后院乃女眷住所,男子出入实在有悖礼法。”

    对于是谁救了凌慧,凌依只说是个下人,也没人多问是谁,自然无人知晓红衣男子的存在。

    凌善道眉头一皱,出入后院的都是些女客人,谁都知道后院不能允许男子随意进出,若真有这么一个人,这不是明摆着打他凌府的脸吗,毕竟在整个北秦,还没有谁有胆识公然招惹凌氏。

    凌依见凌善道眉头微蹙,她知道后者息事宁人的性格,便又道:“那人妖里妖气的一身红衣,一看就不正经,有一就有二,今日浑水摸鱼进去了,日后指不定更加猖獗。”

    果然,凌善道眉头舒展开来,眼神却凌厉了几分,他在场内扫视了一圈,便安慰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为父处理。”

    凌依福了福,才带着胡氏退下。

    本以为要去翠微阁,凌依却往若梦阁走,胡氏不解:“大小姐,你不是说要找证人吗,现在人没找到,怎么就先回了,我担心姨太太那边会发难啊。”

    凌依笑的意味不明,“放心吧,我们回去,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胡氏想不明白,只能将信将疑的跟着凌依回去。

    焦虑的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人来传话,胡氏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又发现中饭还没吃,正准备叫人去准备,老太夫人身边伺候的程氏却带着几个小丫头,提了几盒饭菜过来。

    这还是程氏头一次来若梦阁,胡氏受宠若惊,一面帮着摆桌,一面和程氏说话。

    “知道大小姐还没吃中饭,老太夫人特意叫我亲自送过来,都还热着。”

    胡氏嗯嗯点头,还是忍不住问了心头的话:“不知翠微阁那边情况怎样了?”

    程氏朝坐在不远处的凌依看了一眼,才道:“没什么事了,老爷带着一个红衣人过来,那人自称是救了二小姐的人,还将当时的情况都说了个明白,姨太太知道误会了大小姐,还说要过来道歉呢。”

    凌依起身来到餐桌前坐下,才缓缓道:“她是姨娘是长辈,怎能给我一个小辈道歉,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了。”

    程氏唯唯应是,又从盒子里拿出一碟剥了壳的瓜子仁,“这是老太夫人亲自剥的。”

    凌依起身双手接过盘子,笑道:“替我给祖母道声谢,祖母酷爱花茶,下午我就去北苑给她老人家泡茶喝。”

    程氏恭敬应是,退下。

    吃毕了饭,凌依就说要一个人去院子里走走,胡氏要收拾桌上残局,便也没有跟去。

    行至围墙处,凌依的眼角撇到一抹红,她唇角微扬,转身之际,一道红影却扑了过来。

    凌依被逼的后退一步贴在墙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温声道:“公子请自重,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轻|薄之举,就不怕毁了英明?”

    红衣男子反而又贴近了几分,他邪邪一笑,“大小姐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我今天还就轻|薄你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要再被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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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气煞你也

    祝陌很恼怒,他一向喜欢坐山观虎斗,既能看热闹,又不用担心惹祸上身。你说他没同情心也好,或者无情也罢,反正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好容易今儿心情好,撒手管了件闲事儿,没听到一句谢谢就罢了,竟还被当贼似的对待,你说他能不上火吗。

    想他祝陌,在皇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说出去,年轻一辈的没几个不认识他。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竟然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被凌府的家丁抓走,那些议论质疑声到现在都还回响在他耳边。

    凌依并没有忽略祝陌眼中的愤怒,她知道自己此举定会惹恼他,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不认识的人,无须在意。

    祝陌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摩擦着自己光洁的下颚,笑的很不善,“世人都传凌府的大小姐有天人之姿,从不抛头露面,有幸目睹真容的,少之又少,算起来,我倒是幸运的很。”

    凌依被他笼罩在阴影下,却一点不担心,扬了扬眉,前世她确实几乎不会出门,只是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凌依抬首:“既然如此,你该感到幸运才是,为何要恼羞成怒呢?”

    “为何?你倒是没有半点惭愧?迄今为止我最后悔的,就是不该伸手帮忙,总好过被你恩将仇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不分青红皂白的抓走。你让那些人怎么看我?”祝陌怒目而视。

    他出现在后院只见过凌依,凌善道却派人抓了他,还给他扣了个私闯后宅的罪名,他立马就想到肯定是眼前这个女人在搬弄口舌。

    “果然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祝陌瞪着凌依。

    凌依却面色微微一寒,“公子信誓旦旦的说这件事是你最后悔的,你莫非对自己就那么信任,至今都未曾做过后悔的事?公子还真是坦荡磊落啊。”颇有嘲讽之意。

    又语锋一转,笑的不屑:“我不需要这位公子养活,你多虑了,不过---若你真对凌府的二小姐见死不救,似乎也吃不到好果子啊。”

    祝陌被噎了一口,凌依说的对,凌氏在北秦的影响颇大,若是凌慧因为他而死,他也别想在曲阳混下去了。

    凌依视线落在他背后,喊道:“爹----”

    祝陌一个激灵赶紧让开,回头就抱拳解释道:“凌大人别误会,我---”

    凌依咯咯咯的笑,若无其事的往内院走,“爹若是知道你又偷跑进来,恐怕这次你就没有理由可以搪塞了。”

    祝陌才知被骗了,他气急,“你”了半天,最后只能一甩衣袖,愤愤的哼了两声,不甘的离开。

    凌依见他走远了,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收敛,最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屋。

    祝陌气呼呼的回到前院,热闹的氛围越发让他觉得火大,他来到一桌上坐下,端起一杯酒就咕噜两口,不觉火气下去,反而又盛了几分。

    坐在他旁边的两人,一身着青布直裰,头戴儒巾,白皙面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的书卷气息。

    另一人则穿着黑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与头上的羊脂玉束发簪交相辉映,虽说眼如璀璨星河,容貌俊美无可比,可面无表情的脸生生划出一条隐形的‘勿扰’界限。

    书生眼里充满了笑意:“想不到曲阳城大名鼎鼎的祝公子,也有被气的脸绿的时候。”

    祝陌看看他,咬牙道:“真是没想到,我祝陌一世英名,今日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可恨,存锦,你不是说那丫头笨得很吗,我看她根本就是扮猪吃虎相。”

    白朗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给他又倒了杯酒,“我倒是觉得你今日出尽了风头,现在皇城内只怕更无人不知你了,你该感谢她,说实话,只是舍妹与她关系要好,我都只见过一次面而已。”

    那一次见过,没什么感觉,好看是好看,却觉得是个忒胆小怕事的,不讨人喜欢。

    祝陌又看着旁边沉默寡言的人,道:“长彦,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的,管他是谁,那丫头,真以为自己是个千金小姐了不得了,殊不知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既然不放在眼里,那便不要再责怪她了,你擅闯别人后院,本就不对。”宫曦儒脸上的表情淡漠,语气更透着几分冰冷,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

    祝陌嘟哝一声,杯中酒又一饮而尽,才起身道:“我走了,随你们呆到什么时候,越呆越晦气。”

    白朗正要去拦他,宫曦儒却摆手阻止,“让他走吧,这里也不适合他。”

    祝陌双眼一挑朝他笑了笑,拱手道:“还是长彦了解我,那我便先走了。”

    白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头,又转头与宫曦儒说着其他话。

    “听祝陌的口气,这个凌大小姐倒比我知道的还有些意思,不过长彦,你可想清楚了,别将来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宫曦儒面无表情,瞟了白朗一眼,修长的手指端着酒杯,形成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他一饮而尽,良久,才吐出两个字:“不会。”

    白朗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他突然有种错觉,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要越发有趣儿了。

    目光所过之处,看到前院拱门处一个探出的小脑袋,半只脚似跨不跨的想要走进来。

    白朗面色微微一变,放下酒杯就疾步走过去。

    躲在门口的人看见迎面而来的他,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嗖的一下子缩回去。

    “出来吧,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白朗站在内院入口处,却不进去,等着里面的人自觉出来。

    没过多久,从墙后就走出一个娇小可爱的黄衣女子,女子低垂着头,讷讷的喊了声“哥哥”。

    白朗眉头一蹙,带着些责备:“怎么没跟在娘身边,知不知道前面都是男子出入的地方,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还敢往前跑?”

    白妙簪瘪了瘪嘴,抬头委屈道:“我这不是找不到凌依,想去前面看看嘛,今天是她生辰,她又没什么朋友,她那个妹妹又老是欺负她,你看看今天,风头都被那凌慧占光了,谁还记得这是凌府大小姐的生辰了。”

    满满的愤愤不平,白妙簪,皇城四大家之一的白家的二小姐,也是白朗的妹妹。

    白朗想起祝陌来,便道:“怕是有什么事耽误着,你去她园子里看看不就得了。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来男人们的地方。”

    白妙簪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对哦,我怎么这么笨呢---可是刚才去若梦阁看了,没人啊,要不我再去看看?”说着就要往内院跑。

    “等等。”白朗伸手将她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脸上的头发拂开,“这么热,你别找了,去娘身边呆着。”

    白妙簪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出老远,一句“我要去找凌依”的话在空中回荡久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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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闺蜜之夜

    胡氏本想劝凌依去后院凉亭那里见见各位来的客人,可凌依一个人躲在屋里,说是乏了想休息,她便也没敢多打扰了。

    白妙簪来到若梦阁,正看到胡氏在园里晒衣服,不禁疑惑道:“胡妈妈,这种粗活交给下面那些小丫头去做就是了,你老大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做这些,凌依呢?”

    胡氏嘴角一阵抽搐,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她也并非老大一把年纪,不过才二十又七。

    可她一点儿也不气恼,相反的,她很喜欢这位白家二小姐,因为只有她,是真心待自家小姐好的。

    “凌依在屋里吧。”白妙簪朝紧闭房门的正屋望了一眼。

    胡氏点点头,稍稍压低了声音,“上午出了许多事,小姐这会子才得了空歇下来。”

    白妙簪小脸皱成一团,“我也听说了,那个凌慧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没什么事儿吧。”

    “没什么大事。”胡氏带着白妙簪来到正屋,正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凌依看着眼前一如她记忆中那般甜美可爱的少女,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也足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白妙簪是她这辈子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可是老天爷不长眼,好人都没好报,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形容枯槁,二八年华却如三十徐娘一般的可怜人。

    凌依眼眶湿润,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她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白妙簪的脸上,说不出的悲伤。

    白妙簪被看得心头揪着疼,她一把抱住凌依,哭道:“我就知道她们欺负你了,没有我,你怎么总被人欺负呢,乖不哭不哭,有我呢,你说谁欺负你了,我去教训她们,保证打的她们满地找牙爬都爬不起来。”

    凌依破涕为笑,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一面让胡氏泡茶,一面感慨道:“没人欺负我,只是许久不曾见到你了,想念的紧。”

    白妙簪立马就不哭了,抱住凌依的脖子使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哈哈的道:“原来是想我了,这才几日不见,你也忒肉麻了些,随便找个人去白府通知一声,就是半夜,我也会爬起来来看你的,也省的你为了我害相思病。”

    胡氏端着茶走上来,也忍不住抿嘴一笑,白妙簪是个活泼人,怎么说话都透着一股子讨人喜欢的味道。

    凌依拉着白妙簪的手不愿意松开。

    前世,就是这么一双手,护着她,也许是她太享受被保护的角色,才没有发现那些异样吧,那么明显,若是她早点发现,后果也不至于那么惨烈。

    而在那之后,她曾一度陷入痛苦不堪的后悔当中,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生命若是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护着妙簪。

    现在好了,她真的重活了,虽然代价很大,可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胡氏知道两人要说悄悄话,自觉的退下。

    凌依凝视了白妙簪良久,才坚定的道:“妙簪,这辈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上辈子自己太懦弱,明明比她还小的白妙簪却喜欢充当大姐,时时刻刻不忘维护她的一切,这辈子,该换她这个真正做姐姐的,来保护妹妹了。

    白妙簪莫名的望着她,“好好儿的我能受什么委屈,你别瞎操这些心,想多了头疼,看你这张脸,都快成苦瓜脸了,赶紧笑一笑,今天可是你的生辰,我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呢。”

    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一看,却是一对耳坠子,水滴形状的金色镂空花纹,中间镶钻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煞是好看。

    凌依怔了怔,问道:“你哪儿来这么贵重的礼物,不会是伯父伯母不知道吧。”

    白妙簪二话不说,先将耳坠子给凌依戴上,然后才得意的道:“果然你带着要好看的多,我耳垂太大不适合,放心吧,这东西是正儿八经属于我的,没偷没抢。”

    凌依忍不住笑出来,将耳坠子取下来重新放回盒子里,“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便收下了,不过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你等着。”

    转身去书桌旁的画筒中抽出一卷打开,“这是我朝流光年间著名的书法大师王药城的真迹,我磨了许久父亲才送给我的,伯父不是最喜欢书法吗,这便当做是回礼了。”

    白妙簪故意摆着脸,“我送你礼物,你干嘛回礼给父亲。”

    凌依又是一笑,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自然少不了你的,我这屋里的,你看上了什么,随便拿。”

    白妙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环视了一圈,最后猛地扑上去抱住凌依,“我看上你了,这就把你搬回去。”

    凌依伸手就挠她胳肢窝,白妙簪也不甘示弱,两个同龄小姑娘在屋里玩儿的不亦乐乎。

    胡氏守在外面,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也只有白妙簪在,凌依才会笑的这般开心。

    既然放了话,凌依也不能不遵守,白妙簪选了她做‘回礼’,凌依只能应邀答应两天后去白府玩儿。

    得了再三肯定,白妙簪才念念不舍离开。

    两日后,凌依带着胡氏如约出现在白府门口,她也不是头一次来,守门的小厮根本不用通报就领着凌依往后院走。

    白妙簪在自己的小绣楼里,准备了很多新奇好玩儿的玩意。

    那天在凌依家,她虽没问,却还是感觉到凌依当时的难过,今天让凌依过来,就是想让她换个环境开心一下。

    凌依哪能不明白呢,一整天都笑呵呵的很开心。

    吃中饭的时候,意外的没有看到白朗,凌依不禁好奇一问,才知后者出门与平日的那些个好友聚会去了。

    现在正值秋高气爽之际,适宜外出游玩踏秋,凌依很清楚那些公子哥们喜欢聚集的地方,无外乎就是白兰寺、秋水湖、碧波亭几处。

    吃罢了中饭,天气阴沉看似要落雨,凌依便说要提早回去,辞别了白妙簪。

    回去的路上,胡氏见她兴致极高,也不禁面露喜色,心道以后要多劝劝凌依出门走走,成天在家里呆着,肯定要闷坏。

    快到凌府的时候,凌依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朝城郊的方向而去。

    胡氏不解,问道:“大小姐,您要去哪儿?”

    凌依抬头望天,黑滚滚的云好似马上就要坠落下来似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她笑了笑:“昨夜梦到母亲了,她管我要衣服呢,我准备去庙里给她老人家烧些纸钱纸衣,奶娘你去前面的铺子给我买根面巾,再雇辆普通的马车。”

    胡氏本要劝让天晴了再去,奈何凌依已经走出老远,看来是不会罢休了,她只能去买面巾和香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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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双生姐妹

    白兰寺坐落在皇城东郊的雅山山顶,此山高达千米,正前方是一条通天天梯扶摇直上。

    信徒们都喜欢从这里一路爬上去,后山腰是一条弯曲的山路,可供马车行驶,是专门为那些老人家和女儿家准备的。

    凌依坐在马车中看着陆续往后倒退的风景,思绪渐渐缥缈起来。

    白兰寺她来的次数不少,可自从过了十四,她就再也不允许出门了,至于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刚过十三的那一次。

    那时候,她被凌慧推下假山成了个瘸子,胡氏带着她上山希望菩萨能保佑她早日康复,而事实证明,这世上求菩萨是最没用的做法。

    马车行至半山腰,凌依突然喊停,让车夫将车停在路边,自己则一边看书一边吃着零嘴。

    胡氏不解,“大小姐不是要上山吗,再不走恐怕就要落雨了。”

    “再等等。”凌依朝车帘努了努嘴,“奶娘你帮我看着点儿,待会儿若是有人过来,记得将她们拦下。”

    胡氏满脸的困惑,掀开帘子的一角,“大小姐在等什么人?”

    “她们来了你就知道了。”凌依眼睛不离开书,靠在车壁上显得慵懒惬意。

    胡氏神经绷紧,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马车上山,更何况是人呢,不过她还是听出凌依话里的重点,‘她们’必定说明那是一对儿人,或者更多人。

    果然,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她视线尽头出现了两个小小的人儿。

    其实准确的说,是三个,两个穿着破烂衣服扎着双丫髻的光脚小姑娘,拖着一张巨大的草席。

    草席卷成筒,后面露出一双大人的脚,什么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胡氏将帘子大打开,“大小姐,来了一对姐妹,拖着一个大人,看样子是上山去求医的。”

    凌依放下手中的书,自顾跳下马车。

    胡氏来不及阻止,赶紧跟了出去。

    待得走近了,胡氏才看清那两个小姑娘的长相,倒吸了一口气,啧啧称奇:“竟然是对双生子,可真少见。”

    双胞胎姐妹也是察觉到前方有人,两人停下来,纷纷望着凌依,三双眼睛大眼儿瞪小眼儿的久久不语。

    凌依提着裙摆走了过去,看着后面草席,问道:“这是你们父亲?”

    两姐妹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跪下道:“求大慈大悲的姐姐救救我们的父亲吧,他快病死了,我们没钱请大夫,还请姐姐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聪明,果断,还能察言观色,虽然两姐妹是准备上山求医,可面对身着不凡并且主动询问的凌依,这姑娘立马就改变了想法,她知道自己缺什么和想要什么。

    凌依看着另一个略显沉默文静的姑娘,问道:“你为何不跪下来求我?”

    文静姑娘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小姐心中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我再跪也显得多余。”

    胡氏皱了皱眉,她正准备从怀里掏银子打发了这两姐妹。

    凌依却道:“我只是好奇你二人的长相,并不打算救你们,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我救不过来,何况,我自己都深陷泥潭,怎么还有精力去救别人。”

    那个跪在地上的姑娘脸色微微一变,略一想,立马站起来,将绑着草席的绳子往肩上一搭,就道:“姐姐,我们赶紧走吧,趁着雨还没下下来,赶紧上山。”

    凌依眼里笑意一闪而过,依旧是个急性子的,很会审时度势,却没有耐心。

    那个文静姑娘却摇摇头,转头看向凌依道:“妹妹性子急,小姐勿怪,小姐既然能在阴雨天也要上山,想必也是不能耽误的要紧事,可为了我们两个微不足道的卑贱人,却愿意浪费时间停下来,您心里是愿意帮我们的。”

    她拉着旁边的人,两人齐齐跪下,“只要小姐愿意救我们爹爹,我和妹妹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此生此世,我们这两条命,就是小姐的。”

    凌依看着二人一模一样的脸,问道:“你们真的愿意跟我走?”

    文静姑娘坚定点头,“愿意,绝不反悔。”

    凌依看了胡氏一眼,胡氏会意,立马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凌依却快她一步,将整个荷包递给俩姑娘,又让那车夫将二人和奄奄一息的病重父亲送下山。

    “事情处理好了,你们就去东城凌府,报凌依的名字。”临走的时候,凌依吩咐二人道。

    二人千万感谢,许是救父心切,也没扭捏耽误就匆匆下山了。

    胡氏看着手里仅剩的五两银子目瞪口呆,“大小姐,你全部都给他们了,我们自己可用什么好,姨太太日日苛扣若梦阁的用度,我们也只剩下那么些体己银子了。”

    还有马车,现在正在半山腰,上不上下不下的,难道要爬上去?

    凌依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奶娘担心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在府内也用不上那些银子,来都来了,我们还是上去走一趟吧。”

    胡氏看着望不到头的山路,无奈的叹口气,蹲在凌依前面:“大小姐上来吧,你没走过远路,这么爬上去,明日恐怕就不能下床了。”

    凌依却不干,脚步轻快的往山上跑,“奶娘你快点儿,马上要下雨了。”

    胡氏满脸的担忧,赶紧追上去,“大小姐你可跑慢点儿,这是山路,要是摔了磕了碰了,我将来怎么给夫人交代啊。”

    凌依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间回荡:“奶娘你就别担心了,母亲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会责怪你呢。”

    胡氏好容易追上凌依,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她将面巾给凌依戴上,“大家闺秀不可抛头露面,若是知道马车要送人,我就该带个帷帽出来。”

    凌依却一把扯了面纱,“反正这路上也没人,带着面纱呼吸都不畅了。”

    胡氏很无奈,她怎么觉得最近小姐越来越不‘乖’了呢,总是做一些她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这哪儿还是她原来的无忧无虑的可爱大小姐了。

    想到此处,胡氏不禁多问了句,“小姐也没让那两姐妹签个字什么的,就这么放她们走了,就不怕她们不回来?”

    毕竟没有谁愿意一辈子为人奴为人婢。

    凌依却摇摇头肯定道:“她们不会的。”

    是啊,她了解她们,谁都有可能,唯独那两人不会。

    前世,凌依也是在今时今日此情此景之下,救了两姐妹病重的父亲,得到了两姐妹的忠诚。

    没错,她今日来白兰寺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收下这两姐妹,凌府上下皆是邹氏的人,她必须要在身边放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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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记忆魔障

    白兰寺还是要去的,既然来都来了,凌依索性上去看看。

    好在天虽一直阴沉,但雨并没有及时落下来,直到上了山,都还是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让胡氏松了口气。

    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山上的人并不多,凌依正满意这种人烟稀少却又宁静平和的氛围。

    周围弥漫着香纸味道,还有和尚的诵经声,即便天气压抑,在这里,却依然觉得整颗心都得到了放松。

    凌依许久不曾放松过了,前世,自从订了亲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快乐过,直到最后死,都死的那般冤枉。

    小沙弥匆匆跑过来,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我们住持说了,马上就要下雨了,再下山恐怕不便,既然现在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不若在寺内用些斋饭,这里还有几位男施主,若二位觉得不便,小僧便将斋饭送过来。”

    出门在外哪儿那么多讲究,若是前世,凌依或许还会避讳,可死过一回的人,除了内心最深处的执念,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胡氏正要说好,凌依却摇头拒绝,“不用麻烦了,小师傅带路吧。”

    胡氏正要劝,凌依已经开口掐断她的话:“反正也没什么人,不用那么忌讳,佛门之地,讲究‘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有形就是无形,无形也有形,男女之别,实在无需过多在意。”

    胡氏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只能默不作声不再反对。

    小沙弥笑道:“施主与佛有缘,住持说今日上山来的都是有识之士,定不会打扰到施主。”

    有识之士与登徒子的区别?凌依哭笑不得,这年头就是这样,只要声名远播,大家都会觉得那人是个君子,殊不知世上还是伪君子多一些。

    三人边说边走来到饭厅,还未走进屋,凌依便听到里面的声音,脚步微微一停,似在思考。

    “真是鬼天气,今日正想好好发泄发泄前几日受的气,没想到老天不给脸,可恶。”

    这声音,很熟悉,凌依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气急败坏的脸,嘴角微微一扬。

    “祝陌你就少说两句,平日就算了,佛门重地,注意留些口德。”

    凌依一脚跨进去,打量了一眼,房内被足有两人高的屏风分隔开,左边坐着一群锦衣男子,右边则空无一人。

    她朝右边走去,语带笑意:“平日都不留口德,到了佛门之地反倒假作起来,佛祖可是无所不知,何必辛苦自己装样子呢。”

    她的声音不小,祝陌脸色一变。

    这些天,这充满戏谑和嘲讽的声音,就如魔咒似的在他耳边萦绕,令他烦躁不堪,好不容易今天和几位好友约了一起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这里也能碰到。

    他起身,唰的将屏风推开,两桌面对面再无遮挡之物。

    寻常女子恐怕立马要尖叫着捂脸逃走吧。

    祝陌没有在凌依脸上看到慌乱,反而是那嘴角的笑意刺痛了他的眼。

    “你凭什么说我假作,我祝陌行的端坐得正,无愧于天无愧于地---”

    “关我什么事儿?”凌依毫不在意的看着他,又朝适才说话的人瞄了一眼,“我不过是把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对我吹胡子瞪眼做什么?”

    白朗眉头一皱,“血口喷人,我并没说过这样的话。”

    “你没说,不过意思也差不多。”凌依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

    白朗,我们又见面了,现在的你对我没什么印象,可我对你,却是‘挂念’的紧呢。

    祝陌瞪了凌依一眼,一撩衣袍来到她的桌上坐下,“想不到这里也能碰到凌大小姐,你我相见也是缘分,不介意我坐下吧。”

    凌依做了个请便,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胡氏气急,可她看凌依的脸色,分明是叫她视而不见,想想后者这些天处事的脾性,胡氏只能将这口气压下去。

    小沙弥陆陆续续的上菜,住持随后跟着走进来,说了些“粗茶淡饭不要介意”的话,才蹒跚离开。

    祝陌本以为凌依会让住持出面撵他,凌依却当着他的面儿吃起来,并且吃的津津有味,像是没看到他似的,这么赤|裸|裸的无视,让受惯了瞩目的祝陌难受极了。

    面对如此强大的精神力,他实在吃不下饭,最后只能弃械投降,端着碗灰溜溜的回到对面的桌上,整个人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

    凌依吃的心安理得,可也没有忽视对面桌上那几束不同方向的灼灼视线。

    她像是毫无察觉似的,慢条斯理动作优雅,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作态,举手投足间反而流露出一股潇洒随意。

    白朗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凌依,似乎想要看出个洞来似的,可是,后者完美的脸上,他看不到丝毫破绽,这不是他认识的凌依,也不是白妙簪口中的凌依。

    饭厅内寂静无声,只有几不可闻的嚼食声音,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突然房顶上传来一道刺耳的霹雳声。

    声音猝不及防,让所有人都是心头微颤。

    凌依拿碗的手猛地哆嗦起来,筷子击打在碗边缘发出突兀的声响,她忙慌乱的放下碗,却因为太急,碰倒了旁边的水杯,滚烫的茶水顺着桌沿流到凌依身上,她却无动于衷,坐着一动不动。

    胡氏最先发现她的异样,惊呼一声“小姐”,急忙去找帕子,而这时候,对面桌上却站起一人,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凌依拉起来离开桌子。

    也不知是那人太高,还是凌依太矮,她像小鸟似的被提离桌子,脚下踉跄一下差点没倒下去。

    又是一声巨雷声响,凌依浑身不自觉的抖了抖,脸色苍白的可怕。

    她记忆深处的魔障,是那天夜里,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所有的悲剧,似乎都是那天晚上发生的。

    她哭着哀求那些官差放了父亲,可得到的却是一阵拳打脚踢,她哭着让宫云瑞带自己逃,可得到的,却是狰狞的冷笑和残忍的算计背叛。

    随着雷声响彻,大雨倾盆而至,电闪交加。

    凌依像是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孤独无助的绝望让她崩溃,她不要回去,她害怕一切会再如前世一般发生,她不要这样。

    “小姐---小姐---”胡氏急的直哭。

    此时的凌依,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满脸泪痕,嘴里只喃喃说什么不要,瞳孔涣散而空洞。

    邻桌的几人都围了过来,祝陌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幸灾乐祸道:“看样子是得了失心疯,刚才还说让我留口德,原来自己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闭嘴不言。

    宫曦儒看着白朗道:“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幻境当中,存锦你去叫住持过来。”

    白朗点头,到底是白妙簪最重视的人之一,他虽不喜凌依,却不愿意见白妙簪难过。

    宫曦儒沉着脸看着怀中的人,那双失去焦距的大眼睛充满了水雾。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又到底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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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别有用心

    “轰隆隆----”又是一声巨响。

    凌依抖的越发厉害了,宫曦儒愣了一瞬,立马伸手紧紧捂住凌依的耳朵。

    果然,凌依不抖了,只是眼神依旧涣散,盯着外面簌簌落下的雨丝。

    宫曦儒想了想,又将她的脸藏在自己怀中。

    凌依的双眼双耳都被挡住,她看不到那血红的雨珠,听不到催命的雷声,混沌迷糊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鼻间传来是好闻的檀香味,还有温暖的怀抱,真的很安心,这么久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唯独现在,是真的安心。

    可是,为何有这样的安心呢?她忽的抬头,近在咫尺的是一双好看的眸子,清澈的能倒影出她的影子。

    凌依看着宫曦儒瞳孔中的自己,茫然、无措,还有狼狈。

    她一把推开他,往后挪了挪,扑进胡氏的怀里,眼泪无声的流。

    纵然那些都成了过去,甚至成了前世的记忆,可确实真实的存在过,她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凌依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何宫曦儒会不顾一切的跳下去。

    他依旧是记忆中的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明明是个冷情的人,为何要做那样令人费解的事,她明明---明明那么凶的对他。

    胡氏抱着凌依,声音哽咽:“大小姐别怕,奶娘在这里,不怕不怕,妖魔鬼怪都走开----”

    “阿弥陀佛----这里是佛门净地,没有妖魔鬼怪,有的只是施主的心魔。”老住持走进来,“老衲在诵经堂准备了诵经,女施主不妨过去坐一坐。”

    外面还在雷雨交加,凌依不愿意离开,正想摇头,人却腾空起来。

    她‘啊’的一声,看着宫曦儒道:“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还不赶紧放我下来。”

    “色即亦空,空即亦色,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宫曦儒抱着凌依就往诵经堂走。

    凌依挣扎无果,只能恨恨的呵道:“我告诉你,就算你今日有恩于我,我也不会感激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快放我下来----”

    胡氏看的心惊胆战,不知是该阻止的好,还是该默认的好,她认识宫曦儒,也知道宫家的大公子是皇城出了名的人物,再加上宫凌两家是世交,未来----

    可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做,诵经堂就到了。

    还不待凌依再喊,宫曦儒就主动放下了她。

    凌依气呼呼,正要往外走,整齐低沉的诵经声却声声入耳。

    像是有魔力似的,她烦躁的心渐渐被抚平了,就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归于平静,她的世界,只剩下这朗朗的诵经声。

    有沙弥拿了垫子过来,一行人坐在最后一排双手合十打坐,除了祝陌不乐意,被宫曦儒瞪了一眼无奈妥协之外,竟没一人说不。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凌依回神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放了晴,大地像是被洗了一遍,晶莹剔透。

    凌依不愿意再多留,借了辆马车就径直下山。

    临走的时候,老住持拿了两本经书给她。

    凌依本不想接受,她前世的遭遇已经说明了一切,什么佛说都只是无稽之谈,若是真的有佛祖存在,她又怎么会凄凉收场。

    老住持却坚持要送给她,说凌依是与佛有缘的人,凌依急于回去,只能先收下。

    路上虽然颠簸,不过却平安回府,胡氏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可她担心凌依,请了大夫给凌依好一阵瞧,最后大夫说只是受了惊吓,并开了宁神养气的药,再三保证没什么大碍,胡氏才让他走。

    凌依还没歇下,北苑那边就派人来传。

    她只得梳洗一番去北苑。

    兰氏靠在床头坐着,凌依走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祖母。”

    兰氏双眼紧紧的盯着她,良久,才开口道:“你今日去了白兰寺?”

    在过来之前,凌依就猜到兰氏肯定是为了这事儿找她。

    她点头承认:“昨夜梦到母亲了,从白府回来,就顺便去了白兰寺给母亲烧香纸。”

    兰氏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责备道:“女儿家最好不要抛头露面,以后少出去,有什么需要的,派个人去就是了。”

    凌依温顺点头,又道:“我也知道不方便,可若梦阁除了奶娘就没有能使唤的人了,正好今日出去,遇到两个姑娘,身世清白,我便收了,过几日那两人就会来凌府,到时候再带过来给祖母瞧瞧。”

    兰氏抬了抬眼,又阖上道:“只是两个丫头而已,不用带过来了,只要是身世清白的就成,另外我这园子给你拨六个粗使的婆子,三个二等丫鬟。”

    凌依眼神深了几分,祖母看出她的别有用心了。

    兰氏知道自己不会用邹氏分拨的丫头婆子,所以从北苑给她拨人,这是在维护她。

    凌依有些感动,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被这个祖母待见,却原来是自己没看明白,这背后,何尝不是疼爱呢。

    她也不推辞,祖母的人虽然不比自己的亲,可总比邹氏的好,何况她现在确实缺使用的丫鬟婆子。

    兰氏当即就让程氏带着凌依去选人,然后让程氏送了凌依回若梦阁。

    园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既然是老太夫人身边的人,胡氏自然不会怠慢,忙前忙后的安排好住宿,又将活计均匀分配到每个人的头上,最后才让凌依发话。

    凌依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上去和蔼可亲,她缓缓道:“无论你们之前是伺候谁的,该知道一仆不侍二主,祖母既然将你们交给了我,那从今往后,我便是你们的主子,若让我发现谁不安分,便休怪我无情了。”

    她笑靥如花,可眼神却凌厉可怕。

    胡氏从未见过凌依这般狠厉的眼神,她怔了怔,突然觉得这个小主子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不懂了。

    仆人们才刚刚散去,若梦阁就闯进一个小丫头,满脸大汗急道:“不好了大小姐,白家的大公子硬要闯进来,婢子都说了您歇下了,可拦不住啊。”

    话刚落,院外就响起白朗清冷的声音:“凌依,你出来。”

    刚过戌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凌府到处都点上了灯笼,若梦阁也不例外,大红的灯笼将院里照的透亮。

    灯光下,白朗脸色难看,手里拿着一副字画,目不转睛的盯着凌依,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凌依的笑容至始至终都那么温柔,看不出任何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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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全院搜查

    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不是白朗认识的凌依。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很容易解决,没想到现在却变得棘手了。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将那对耳坠还给我。”白朗有些咬牙。

    凌依笑看着他,“那耳坠是妙簪给我的,我就算要还也是还给她,与你何干。”

    白朗气急,举起手中的字画:“这是你的,我现在还给你,那不过是一对不值钱的耳坠罢了,你若喜欢,我重新给你选一对更好的,妙簪既然送给你了,自然不会拉下脸来要,你给我罢。”

    凌依却摆明了不吃他这套,呵呵一笑:“以妙簪与我的感情,怎会在意这些,这耳坠若真的对她重要,她自然会来向我要,我也会二话不说的给,只是你嘛---”

    “让妙簪过来吧,若是她,我自然双手奉上。”凌依最后下了逐客令:“白公子深夜私闯我这后宅,传出去恐怕影响不好吧。”

    白朗本是乘兴而来,现在却要败兴而归,可东西在凌依手里,他又不能抢了来。

    白家与凌家的关系也算是不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两家关系尴尬,眼看天色也越来越暗了,没办法,白朗只能先离开,只是临走的时候,看向凌依的眼神却充满了审视。

    这个凌依,他似乎要重新认识认识了。

    碍于对方的身份,当面儿胡氏不好多说什么,现在白朗离开,胡氏才愤愤的道:“大小姐,要不是看在他是白二小姐的哥哥的份儿上,我就拿扫帚撵人了,什么地方都敢乱闯,也不担心传出去坏了小姐您的名声。”

    凌依看着手里的耳坠,她早就猜到这东西是白朗送给白妙簪的,当初收下这耳坠,也是因为清楚这层关系。

    凌依握紧手里的耳坠暗下决定,前世的白妙簪太可怜,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改变后者的命运。

    毫无意外的,翌日的北苑,热闹非凡。

    凌依按时辰给兰氏请安,到了北苑才发现所有人都到了。

    邹氏母女坐一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不知道在闲聊什么,见凌依走进来,邹氏笑道:“浮生到了,今天有些晚了,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很关切的话,在凌依听来却有些讽刺,她摇摇头:“昨夜睡的很好,多谢姨娘关心。”

    邹氏点头不再说话。

    凌慧却突然开口:“听说姐姐院子里闯进了一个男人,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连凌府都敢乱闯。”

    按理说昨晚上发生那么大的事,兰氏是要让凌依来北苑回话的,不过既然她没有,那就是有人已经将若梦阁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了前者。

    凌依笑道:“妹妹年小不懂事,姨娘要多教教她,这样轻浮的话,自家里说也就罢了,出门在外可不能乱说。”

    好一句绵里藏针,邹氏眼神沉了几分,自从凌依过了十三,她就莫名觉得这丫头在防着自己,可仔细观察,却又觉得没什么异常。

    凌慧委屈的瘪嘴,“姐姐冤枉我了,我只是听下人们那么说-----”

    “那就是下人乱嚼舌根了,姨娘,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归您管,我知道您心地善良,可下人们说话口无遮拦不是什么好事,姨娘也别太心软了。”

    凌依的话软绵绵的听上去毫无力气,可实则却咄咄逼人。

    邹氏正要反驳,兰氏却开口阻止道:“好了都别说了,昨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一只迷了路的耗子,没什么大不了,这件事以后都别提了,若让我知道谁还在背地议论,家法伺候。”

    邹氏立马顺从点头,凌慧垂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几人又和兰氏聊了些家常话,兰氏便声称乏了,让大家退下。

    走出北苑,凌依被凌慧叫住,她停下来,笑意浅浅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

    凌慧被凌依看的心头莫名发慌,她压下心头的异样,走上前,亲昵的拉着凌依的手,“姐姐,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后还请姐姐多教教我,免得犯了错还不自知。”

    凌依揪了揪她脸颊,“我怎么会生气,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会怪你。”

    邹氏从后面走上来,拉着凌依的手,笑道:“我还正担心,还是浮生大方,就你小心眼儿,你姐姐怎会怪你。”

    她戳了戳凌慧的额头,凌慧不满的嘟嘴,躲在凌依的另一侧。

    三人携手离开,画面温馨和谐。

    本想直接回若梦阁,邹氏却极力邀请凌依去沁心园坐坐。

    凌依不好太过推辞,便跟着去了沁心园。

    坐了没多大会儿,就有丫鬟面色惶惶闯进来,“姨太太,不好了,您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不见了。”

    邹氏正和凌依说话,不耐丫鬟打断自己的话,责怪道:“镯子取下来就好好放在锦盒里,这府里都是自己人,外面的贼哪儿进得来,别大惊小怪的,仔细找找,退下吧。”

    丫鬟惶恐,“婢子已经将屋里每个角落都找了,没有啊,镯子天天都放在同样的地方,婢子不会记错的,肯定是有人偷了。”

    邹氏这才脸色凝重起来,“那镯子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赶紧去找,若是找不到,就赶紧报官。”

    丫鬟试探问道:“那要不要去禀报了老太夫人,或许是哪个院子手脚不干净的人拿了,先挨着找,找不到再去报官。”

    邹氏看向凌依,“浮生觉得该怎么办?”

    凌依为难的摇头:“这种事我也没遇到过,姨娘见过识广,您拿主意吧。”

    邹氏思索一番,对那丫鬟道:“那你去禀了老太夫人,若是没什么异议,就挨着找吧。”

    丫鬟得了指示,便匆匆去北苑。

    凌依起身,“既然出了事,那我便不留了,改日再来看姨娘。”

    邹氏忙让人送了凌依回若梦阁。

    今日的凌府后宅很不安宁,胡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她见凌依跟没事儿似的,不禁担忧道:“大小姐,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姨太太和二小姐心思都不单纯,咱们不得不防啊。”

    凌依不置可否,邹氏母女实在是演戏高手,若非她有前世的记忆,一定不会怀疑。

    得知丢了祖传的镯子,兰氏同意挨着院子找,并让程氏亲自带人搜查,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了。

    程氏带人来若梦阁的时候,胡氏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虽然若梦阁问心无愧,可世事难料,谁知道姨太太那边会不会耍什么手段呢。

    好在有惊无险,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镯子,胡氏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时辰后,沁心园传来消息,说是贼人抓到了。

第012章 玩花样儿

    两个时辰后,沁心园传来消息,说是贼人抓到了。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那贼人竟然是沁心园的。

    胡氏忍不住幸灾乐祸,“贼喊捉贼,没想到竟是自己的人手脚不干净,这次姨太太的脸可是无处可搁了。”

    凌依笑了笑,“凡事不要那么早下定论,走吧,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要玩儿什么花样。”

    沁心园厅内气氛沉重,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凌依走进去,见兰氏也在,只是面上严肃,邹氏一脸痛心疾首,下面跪着一个老婆子,身抖如筛糠,惶惶不安。

    她上前行礼,兰氏摆手示意她坐在一边,凌依依言乖巧落座,神情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邹氏自编自演了这一场戏,她现在便等着这场‘好戏’上演。

    兰氏发话,“既然人都齐了,那事情缘由便说来听听。”

    邹氏抹着眼泪将一个锦盒拿出来,“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镯子,老爷送给妾身后,妾身便一直仔细收着,没想到上午丫鬟来说镯子丢了,妾身不敢耽误,忙让人禀明了老太夫人,后来就由程妈妈带人挨着搜查,没想到---竟是自己园子出了贼,妾身有罪。”

    说着就跪下去请罪。

    兰氏眉头微皱,“起来吧,这事不怪你,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婆子是何来历?”

    邹氏摇头,“是厨房里烧火的,适才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匍匐在地上的婆子闻言,立马道:“老奴只身一人没有家人,老奴罪该万死,因一时贪念才偷了镯子,求姨太太赐老奴死罪。”说着就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这未免认罪认的太早了吧,竟然连求饶都没有。

    胡氏的呼吸突然一窒,浑身僵硬的望着地上的人。

    凌依察觉到后者的变化,再看看那贼人,眼睛转了转,不禁笑起来。

    果然,出去打听身份的人回来报,说着烧火的婆子姓顾,是远定县河水村人。

    胡氏腿软的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她垂着头,脸上却满是惊恐。

    这个顾氏,她认识,不仅认识,两人还关系匪浅,那服罪之人,是胡氏的大舅母,早年因行为不检点被下了堂,离开河水村后,便一直杳无音讯了。

    胡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经的大舅母竟然也在凌府做事。

    可她在凌府这么多年,为何从未见过顾氏?

    凌依从胡氏的表情中已经猜到她定然认识这个婆子。

    邹氏却满口的狐疑:“你既知道是死罪,为何还要犯错,我沁心园该待你不薄,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顾氏面色微变,似有犹豫,又摇头道:“老奴知道姨太太您是好人,可---这不关别人的事,老奴没有受任何人指示,一切都是老奴自己的主意。”

    没人听出有何不妥,邹氏却菩萨心肠发作,“你平日为人也老实,怎么会犯这种错,莫不是受人威胁?”

    顾氏脸色大变,不经意的看了胡氏一眼,又立马垂头,咬死不承认有谁唆使自己,只是她越是这般,越让人觉得可疑了。

    兰氏也看出了端倪,见那上报的人欲言又止,便问道:“除了是河水村的人,可还有其他线索?”

    丫头跪下,毕恭毕敬的答道:“还查出此人-----”顿了顿,继续道:“是胡妈妈的亲戚。”

    凌府就一个胡妈妈,凌依眉梢微微一挑,看向邹氏的眼神越发的温和了。

    邹氏却眉头微蹙,“你说的可是浮生身边的这位胡妈妈?”

    小丫头点头称是。

    胡氏面色灰白,咚的一声跪下去,磕着头道:“老太夫人明察,婢子虽然认识她,可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婢子也是今日头一回见。”

    顾氏连连称是,态度急切,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兰氏脸色一沉,怒拍桌子道:“都给我如实招来,胆敢有半句谎话,棍棒伺候。”

    邹氏则道:“老太夫人,这个顾婆子在沁心园当了多年的差,一直平安无事,怎么会在这时候出差错呢。”

    “姨娘之意,便是奶娘唆使了这婆子不成?”凌依不解问道。

    邹氏微微一笑:“我不是这意思,只是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罢了。”

    凌依颔首,笑意不减,“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过是个烧火的,按理应该极少出现在堂上,姨娘怎会如此信任她?”

    “既是我园子里的,我当然信任了。”邹氏气势被压的弱了几分。

    凌依轻轻摇头:“姨娘可不能偏心,虽是你园子里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是不可取,要知道,有些人就是利用了您的善心,才会得-寸-进-尺。”

    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氏。

    顾氏只觉得头顶一道灼热的视线,让她连头都不敢抬。

    兰氏问道:“你可认识旁边的人?”

    顾氏颤巍巍的抬头看了胡氏一眼,良久,像是下来极大的决心似的,点头道:“认识,她是老奴的外甥女。”

    胡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氏抱住,后者嚎啕大哭,“外甥女儿,舅妈知道你不容易,一切都是舅妈的错,这事儿不怪你。”

    胡氏一把推开她,震惊道:“你跟舅舅和离多年,怎么还是我舅妈?况且我们少说也有十多年没见了,你别含血喷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是你舅妈,终身就是你舅妈。”顾氏打定主意是要与胡氏攀上关系。

    凌依忍不住轻笑出来,引得几人纷纷朝她望过去。

    她赶紧掩唇,只是眼里的笑意依旧,“我只是觉得这人说话颠三倒四,倒不可信。”

    邹氏却驳道:“若只是她说,我也不信,可二人不都承认彼此认识了吗,还有什么可疑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坐实胡氏和顾氏暗中勾结了。

    凌依却站起来,围着顾氏绕了一圈,蹲在她前面:“你是何时进府的?”

    “去年二月。”

    “此间一直在厨房做事?”凌依又问。

    顾氏点头,不明白她问这些没用的事做什么。

    “这就怪了-----”凌依站起来,疑惑的看着邹氏,“她既然一直在厨房做事,怎么会知道镯子放哪儿的?姨娘房里进出都有人,一个烧火的婆子进了堂前,难道就没人发现?”

    她目光锁住邹氏,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姨娘,你镯子放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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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织扇织羽

    邹氏眼神闪了闪,“我也记不清了,都是下人----”

    “老祖宗传下来的,姨娘竟然不知道放哪儿的?”凌依更显惊奇,旋即又改口道:“一定是姨娘庶务繁多,记混淆了。”

    邹氏只能尴尬点头。

    凌依又坐到座位上,笑容不变,可声音却陡然凌厉,“大胆顾氏,你根本就没见过甚至没听过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说,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助你混进堂前偷窃的。”

    顾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因为害怕而走了样,她指着胡氏:“大小姐----是---是她—是她说老家急需用钱,老奴才一时糊涂犯下错事。”

    胡氏怒急,“你胡说,我没有。”

    凌依却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又道:“奶娘也只有给胡老伯治病才急需用钱,而且每次都会开口管我要钱,怎会让你去偷。”

    邹氏来不及阻止,顾氏就脱口而出道:“是给她老父亲治病,她说次次都管小姐要钱已经没脸了,无奈之下才让我帮她偷那镯子。”

    凌依却哈哈大笑:“真是蠢人,奶娘的父亲前年就病逝了,你还敢胡说八道,是不是要大刑伺候才会说实话?”

    顾氏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哑口无言。

    胡氏热泪盈眶,对凌依的感激无法言说。

    凌依看向兰氏道:“祖母,现在真相大白了,贼人既然抓到了,如何处置就全凭祖母和姨娘做主了,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没人拦她,凌依带着胡氏脚步轻盈的离开沁心园。

    后面如何收场凌依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只需知道,这次邹氏故意搬弄是非,肯定不会逃过祖母的眼睛。

    老人家面上虽然不会说,可心里却明镜似的,总有一天,这些账会一一算清。

    重生之后,凌依不再将时间用在女红女德上,她现在一有空就会拿着史书研究当朝的形势风云,或者是研读经书。

    白兰寺的住持送了她两本经书,凌依无聊的时候看了几眼,一开始觉得书中道理深奥,甚至晦涩难懂。

    可参破了,又觉得很有趣,而她也发现了一个新的凝神静气的方法:抄佛经。

    她不再是曾经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现在她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避免三年后的家族灾变。

    宫云瑞在她死之前,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就是让她做了个明白鬼,凌氏灭门,宫家是幕后黑手主要之一。

    可凌依并不相信那件事只有宫家参与了,凌氏两百多年的底蕴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宫家虽然发展迅速,可要拔掉凌氏这棵大树,还力所不及。

    皇城四大族,除了凌家,其次便是宫家、白家和张家,四大族的关系彼此都很和睦。

    宫家长**曦儒,白家长子白朗,以及张家长子张佐伦,这三人是皇城曲阳的三俊杰,凌依想,若是凌家长房有儿子,恐怕三俊杰就要变成四公子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一个女儿家,除了和白妙簪关系要好,与另外三人全无好关系,她不得不猜想另外三家在凌氏灭门这件事上分别扮演的角色。

    树大招风,从前她只看到了凌氏的辉煌,却没看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大小姐,喝点热汤吧。”胡氏端着碗走进来。

    凌依将头从经书中抬起来,“奶娘,若梦阁后院儿那片空地你让人给翻出来,我想种些花草。”

    胡氏虽然好奇凌依怎么突然想种花草了,却没多问:“我待会儿就带人去,小姐喜欢什么花?现在这季节品种不多,不如种些木芙蓉或者矢车菊如何?”

    凌依点头称好,乖乖喝了汤,胡氏就退下去叫人翻地。

    不过一个下午,后院就焕然一新,新翻的泥土浇了水后,看上去充满了生机,胡氏为了让凌依高兴,当即就去买了应季的花种子,吃过晚饭,园子已经种了小半了。

    胡氏遗憾没有种完,凌依却说只种一小半就够了,剩下的她要种些别的东西,胡氏问,凌依也不说,只是让她到时候等着看就对了。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胡氏却挂念着另一件事,就是那对双胞胎姐妹。

    距离去白兰寺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可那两姐妹却像是人间蒸发似的。

    胡氏倒不是心疼那些银子,而是凌依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笃定了那两姐妹一定会来。

    可若是最后两人没有出现,那大小姐的希望岂不是就落空了。

    不过她的担心,终于在某天早晨被打消了。

    胡氏细细打量面前的两姐妹,两人穿着一样的干净素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上次见面,两人脸上脏兮兮的胡氏也没看清,现在一看,却是长得清秀可人,很讨人喜欢。

    虽然两人脸上不露悲伤,可凌依还是注意到她们情绪低落,加之双眼红肿,她便猜出两人的父亲该是去了。

    凌依一手拉着一个,温声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唯一的家人了,凌府我虽不能保证,可这若梦阁,你们就当成是自己的家。”

    两姐妹眼泪唰的直流,纷纷跪下叫凌依主子,发誓这辈子都会效忠与她。

    凌依将两人扶起来,给姐姐取名叫织羽,妹妹取名叫织扇,一如前世一样。

    她从不曾怀疑过织羽织扇的衷心。

    前世她也是得到了二人的忠诚,只是最后织羽却被凌慧要了去。

    没出一月,凌依就不见织羽在府内出没,凌慧说织羽是自己离开了。

    凌依坚信不疑,还放了织扇去找姐姐,她一直以为,两姐妹在外面过着幸福的生活。

    直到死的那夜,凌依才知道织羽根本就是被凌慧折磨死了,至于去找姐姐的织扇,亦是没能幸免。

    她追悔莫及的事,何止一两件。

    凌依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两姐妹,她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二人。

    织羽织扇被凌依看的面面相觑,织羽则试探问道:“大小姐,以后这屋内屋外的杂活儿,都交给我俩吧。”

    凌依回神,却笑着摇头,织羽织扇的能耐远不只是个丫鬟。

    两人的父亲是行走江湖以卖艺为生的,所以二人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父亲学了一身本事。

    外貌虽一样,可二人性格却大相径庭,姐姐天生体弱,性格温柔细腻,做事认真仔细;妹妹则身手矫健,懂察言观色,识时务,行事很果断。

    这恰好互补的性格,形成双人合璧的话,则会发挥你想象不到的效果。

    前世的邹氏母女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设计害死了她身边的唯一两个心腹吧。

    凌依暗暗握拳,邹氏,你有什么花招,尽管使过来吧,我会擦亮了双眼接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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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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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冠宠介绍:
前世她愚昧无知以至于被当猴耍
临死才知真相追悔莫及
当生命重来一次
她火眼金睛识破奸计,叱咤风云玩弄小人
她只是不想重蹈覆辙再次错过
不想牵扯出的却是北秦朝两大世家两代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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