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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首席御医全文阅读

作者:谢王堂燕     大宋首席御医txt下载     大宋首席御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宋首席御医全文阅读

第一章 死囚

    2012年6月某日上午,各大网站上刊登了一则最新消息:

    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南方数省普降暴雨,局部地区发生泥石流、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

    警方刚刚证实,有五名驴友在黄山因大雨受困,另有一人失踪,失踪者是一名中医大学学生,据称该学生出身于中医世家,祖上曾是汉代名医张仲景弟子,目前警方正在……

    ………………………………………………

    宋开宝四年,五月。

    牢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石韦心头同样为阴霾笼罩。

    屁股上的伤才刚刚开始结疤,稍有触动就痛得咬牙咧嘴。

    石韦无奈的叹了一声。

    他出身于中医世家,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在行内小有名气,本来有着大好的前途。

    可是就在几天前,大学毕业的他,本打算在回家接手祖传医馆之前,好好的出去旅游一次,但却没想到在华山顶上,因逢暴雨,失足坠入了山涧。

    他并没有死,而是在一阵恍惚如梦的昏迷之后,一睁眼,惊奇的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北宋初年,成了这个名叫做“石韦”的小郎中。

    他在最初的惊恐之后很快平静下来,自幼养成的坚强老沉的性格,让他能够迅速的打起精神来面对这全新的环境。

    本有的记忆和这身体的新记忆融合,石韦弄明白了自己身处这牢狱中的来胧去脉。

    他原是这当涂城“平安堂”杜郎中的弟子,两年前,师父因病而故,因为没有子嗣,作为唯一弟子的他,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平安堂,凭着这间小医馆,勉强的养活自己和师娘樊氏。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一个身负刀伤的男人闯进平安堂,他本着一颗医者仁心,也没问其身份来历就为伤者包扎救治。

    谁知那伤者次日一早不告而别,紧接着捕快们就追至平安堂,说是那受伤者乃是江北宋国的奸细,当场就把他给抓了回去。

    经过几轮板子之后,他不得不屈打成招,最终官府竟以通敌的罪名,判了他二十日后处斩。

    石韦真心有点抓狂,穿越就穿吧,怎么就穿到了一个死囚的身上,这尼玛也太倒霉了吧。

    这些天除了趴在牢门上喊冤之外,石韦别无他法,但牢头却告诉他,手印已按,要么花大钱买通上边翻案,要么就乖乖的等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古今相通,石韦又何尝不知。

    要命的就是因为他没钱,就算把平安堂那间小医馆给卖了,恐怕也凑不齐一个保他出来的零头。

    “难道老子真的死定了吗?”石韦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

    苦恼数日,这天夜幕将至时,牢头陈皮忽然进了牢房,还带进来两个吵吵闹闹的男人。

    石韦很快就认出了那二人,其中一个身长八尺,满面胡渣与钢丝无异的壮汉叫做巴戟天,是渔帮的一名小头目,早年曾来平安堂看过病。

    另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长者,则是“仁心堂”的坐诊郎中沈厚朴,是这当涂县的头号名医。

    这俩人一路争吵着进来,石韦隐约也听明白了些,大抵是那巴戟天找沈厚朴看病,结果沈厚朴没治好,姓巴的一怒之下砸了医馆,还打了人家沈郎中,二人扭打起来,衙役赶到后,县令大人不容分说把这两人统统关进了牢里。

    陈皮将那巴戟天关进了石韦所在的这间牢房,把沈厚朴关进了隔墙一间,铁门一关,大声道:“老巴,你给我个面子,别再闹腾了。还有你,沈郎中,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火气怎么还这么大,何苦呢,都歇歇吧。”

    任你是天王老子,这大牢里都得乖乖的听牢头的话,陈皮这么一发话,那二人便都不情愿的闭了嘴。

    巴戟天扫了一眼四周,目光停留在了石韦所卧的那块草席,那是这灰土遍地的牢房中唯一干净的地方。

    他忽然指着石韦,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你,给老子滚开。”

    石韦斜瞥了他一眼,纹丝未动。

    渔帮是这当涂城第一大黑帮,巴戟天虽然只是一个小头目,但平素也是耀武扬威惯了,寻常百姓不敢招惹,眼瞧着一个落魄的囚犯竟然敢不给自己让位,他顿时大怒。

    “狗杂种,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怒喝之下,巴戟天抡起拳头就准备动粗。

    眼看拳头就要上身,石韦却淡定的来了一句:“兄台患病不轻,就不怕强动肝火,折了自己的阳寿么?”

    这轻描淡写,看似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如惊雷一般,瞬间劈中那怒气冲冲的恶汉,锤头般大小的铁拳,生生的在石韦脸前寸许停滞。

    巴戟天将拳头一收,奇道:“你怎知我身患疾病?”

    石韦坐了起来,淡淡笑道:“巴兄呼吸节奏紊乱,脸色泛黄,这般外相,自然是内染重疾,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自那巴戟天进来的时候,石韦就已经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以他的功底,单纯外相上看出此人染病也不难。

    只是石韦这一番话,却把巴戟天这个外行人当场震住,他惊讶之下,当即收敛了一脸恶意,微微拱手道:“原来小兄弟也是郎中,敢问尊姓大名?”

    石韦还之一礼,答道:“在下石韦,乃是平安堂的郎中。”

    他自报家门,巴戟天尚未有反应,栅栏那边的沈厚朴却先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杜仲的徒弟,听说你里通外国,已被判了死刑。怎么,莫不是你们平安堂无人上门求诊,逼得你去做那卖国的勾当糊口养家不成?”

    沈厚朴言词语气中充满了讽刺,这也难怪,所谓“文人相轻”,医生之间其实也是一样。

    早先石韦的师父杜仲,便因医术平庸,颇受同行的耻笑,而适才石韦一番话将巴戟天震住,令其以礼相待,沈厚朴看在眼里,自然心存妒忌,听他自报家门后,忍不住便出言相讽。

    石韦眉头暗皱,对那沈厚朴的轻蔑甚为厌恶。

    心中一声冷笑,他只装作没听见,笑着对那巴戟天道:“我方才听得巴兄与这位沈郎中似有争执,却不知沈郎中如何开罪了巴兄,竟惹得巴兄不顾惜自己身体,大打出手。”

    姓沈的先惹了石韦,现在他故意提及此事,明摆着是要那姓沈的好看。

    果不其然,一提此事,那巴戟天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沈厚朴骂道:“这姓沈的死庸医,老子给了他那么多钱,叫他给老子治病,他不会治便罢,偏说试一试,结果折腾了老子好些天都没治好,这种庸医,老子不打他才怪。”

    石韦摇头叹息,转向沈厚朴道:“沈郎中,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做郎中的并非神仙,有不会治的病也是正常,但是你明明不会治,却还偏要逞能,反耽误了巴兄的病,这么做怕就有违医德了。”

    石韦这般顺势一“挑拨”,自是深得巴戟天之心,这位渔帮头目连连点头:“说得正是,姓沈的死庸医,若是老子将来有个三长老短,一定会先宰了你这老家伙。”

    沈厚朴憋红了脸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告诉你,你这病乃百年难见的奇症,就算宫中御医也未必能治好。我念着一颗医者仁心,试着想为你治一治,你却这般胡搅蛮缠,反倒怪起了我,这岂不荒谬。”

    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症!

    听得这一句话,石韦心思急转,陡然间有了一个念头。

    若纯论医术与经验,石韦未必比这姓沈的强上多少,但要知道,此时乃北宋初年,而他却来自千年之后的现代。

    这千余年间医学自然有极大的发展,诸多古时的疑难杂症,经无数先辈们的研究和实践之后,早已有了治病的良方,传至他这一代时,也就变成了小病小灾。

    这样的话,沈厚朴眼中的“奇症”,或许在他石韦手中就成了普通小病。

    “这巴戟天看样子在官府有些门路,我何不利用为其治病的机会,令他帮我洗刷冤情,脱离这牢狱之灾呢?”

    最后的希望就在眼前,石韦岂能放过。

    他当下一笑:“奇症不奇症的,也要看谁来治。巴兄,不如让我来为你诊视一下,或许你这病我能治好也说不定。”

    此言一出,那边沈厚朴不禁哈哈大笑,捋着白须嘲讽道:“我沈厚朴行医三十余载,虽然算不得什么神医,但方圆百余里也算有些名气。我都治不好的病,你一个庸医的弟子也敢枉称可治?好笑,这真是我此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哈哈……”

    巴戟天虽然恼那姓沈的,但也知其在当涂县的名声,听其这般一说,不由得对石韦投以怀疑的眼神。

    石韦却自淡淡道:“医术之道,讲究的是一点悟性,我虽不如沈郎中名气大,但也未必不能侥幸悟到治病之方。反正巴兄你现下也无事可做,何不让我试一试呢。”

    巴戟天沉吟了片刻,哼道:“也罢,就让你一试,反正你也要被处斩,就算治不好也不用我出手教训。”

    石韦便让巴戟天先将病症说与他听。

    提起这病时,巴戟天顿时一脸的阴霾,“我这病是前些天晚上突然发作的,发作时就觉着胸口这块一会热得跟火烧似的,一会却又冷得跟贴了冰一样,还又痛又痒,痛起来好似刀割,痒起来又像蚂蚁在咬,难受的要命。”

    听了他的描述,石韦心中已有了几分底。

    石韦又在他胸前轻轻触按,问道:“痛在何处,这里吗?”

    “不是……往左一点……对对,就是这里。”

    “嗯,是脘肌。”石韦微微点了点头,“你这症状持续了有多久?可有何规律?”

    巴戟天答道:“从七八天前开始,每天从半夜到早上都会发作,好像也没啥规律,反正就是一会好一会坏的。”

    “把嘴张开,让我看一下你的舌头。”

    巴戟天把嘴巴张老大,石韦扶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又道:“右手拿来,容我替你把一下脉。”

    石韦双目微合,静静把脉,一副从容自信的样子。

    须臾,石韦松开了手指,巴戟天忍不住问道:“我这到底是什么病,你可会治?”

    “巴兄这病嘛,我倒也能治。”

    “真的?”

    石韦点了点头,跟着却又接了一句:“只是可惜呀……”

    巴戟天听他说能治,本是大喜,紧接着又听他叹说“可惜”,狂喜的心情立时又笼上一层阴影,急问:“你不是说能治么,那还可惜什么?”

    石韦叹道:“巴兄这病,非一朝一夕可治,必需经我长期治疗方可痊愈,只可惜我不日便将被处斩,怕是没有时间来治好巴兄你了。”

    听闻此言,巴戟天神色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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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救命稻草

    巴戟天在吃惊,他惊的是倘若这小郎中果真能治自己的病,若就这般被斩了,那岂非自己救命的希望一同被斩断

    隔壁的沈厚朴同样也在吃惊。

    他惊的却是:我当涂头号名医都治不好的病,你一个庸医之徒,不名一文的臭小子竟然声称能治!

    妄言,一定是妄言。

    沈厚朴深信自己的判断,当下便冷笑一声:“石韦,你师父和你是资质平庸的两师徒,咱们当涂县医界可无人不知,怎么坐了一回牢,一夜之间你的医术就突飞猛进了?莫非是知道自己要被处斩,吓得脑袋变灵光了么?”

    沈厚朴这是在婉转的说石韦在信口胡言。

    石韦对他这般嘲讽付之一笑:“还真让沈郎中你说对了,前些日我挨了一顿板子,突然之间开悟不少,于医术之道领悟颇多,巴兄这病,我偏偏就能治。”

    沈厚朴脸色愈阴,不屑道:“那你倒说说看,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又是怎么个治法。”

    石韦不紧不慢道:“巴兄舌脉无异,说明病在肌肤络脉,不涉及脏腑,病起急骤,除非是淤阻络脉,不然何以至此?如此痒痛交加,当是因风痰也。沈郎中,不知我的诊断,你可苟同与否?”

    石韦这一通医学术语说得玄乎,巴戟天这个外行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真伪,沈厚朴这内行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暗中一琢磨,将石韦所说与巴戟天的病情一印证,陡然间神色大变。

    那般惊骇之状,仿佛遇上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沈厚朴震惊之下,竟是忍不住失口自语。

    见得姓沈的这般神情,石韦料知他是被自己震住了,不禁面露几分得意:“巴兄这病,《本草纲目》上早有记载,沈郎中竟会不知道,真也是奇了。”

    沈厚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茫然道:“《本草纲目》?那是谁写的医书,我怎么从未听过?”

    眼见姓沈的这般反应,石韦心头一震,方才想起自己一时得意,说了不该说的话。

    《本草纲目》是中医宝典不错,但却成书于明代,而此时却是北宋初年,前后相差有近七八百年的时间,沈厚朴若是听说过那才见了鬼。

    “沈郎中你自诩行医三十年,却连《本草纲目》都没看过,难怪你不知如何治巴兄这病,我看你还是把医馆关了,好好的去回炉重温医书吧。”

    石韦脑筋转得快,将错就错,顺道又挖苦了沈厚朴一番。

    “你,你——”

    沈厚朴又羞又恼,被呛得吹胡子瞪眼,一时却无言反击。

    这也难怪,行医者,似《伤寒杂病论》、《黄帝内经》这等医学名籍自是必学之书,但医海无涯,古往今来所存医书不计其数,并非是每一名郎中都能将所有的医书遍览。

    沈厚朴以为那本什么《本草纲目》,乃是前人所著不出名的医书,本来自己未曾读过也没什么,但在石韦这个小辈面前,却自感大跌颜面。

    奚落过沈厚朴,石韦把目光转向了惊喜交加的巴戟天,说道:“巴兄,不知能否向牢头借些笔纸,我好为巴兄开方子。”

    巴戟天忙是大呼小叫的把牢头陈皮叫来,吵着要笔墨纸砚。

    那陈皮虽觉奇怪,但他平素没少收渔帮的好处,便不好像对普通犯人那样对巴戟天,只得边抱怨边叫手下去置办。

    片刻后,纸笔送到牢中。

    石韦提起笔来,顷刻间写下一方:

    麻黄二钱,蝉衣二钱,土鳖虫二钱,白芥子二钱,全蝎二钱,蜈蚣三条,黄精十钱,丝瓜络三十条,制马钱子一钱,水久煎候冷,临暮服之。

    “你依着这方子抓药,连服五天,病痛便可被暂时镇压,不过用不了多久病情就会复发,到时就无药可缓解,唯有我以家传的针灸之术为你连续治疗,一两月后,病症才能彻底被根除。”

    石韦把方子递给巴戟天,面带遗憾的叹道:“只可惜我过几天就要命赴黄泉,无法为巴兄根治。巴兄此病只会越来越重,不出两月,只怕也……唉!”

    石韦这一声叹,如一柄利刃,狠狠的刺在了巴戟天心头。

    巴戟天在当涂县是有些能耐,但也没有厉害到可以一手遮天,无所不能的地步。

    倘若石韦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也就罢了,凭他巴戟天在衙门中的关系,再破费一笔,把他弄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问题就在于,眼下石韦可是一个背着“通敌”罪名的死囚,想捞这么一个人出来,就连县令都要向州府打通关节,更何况是巴戟天这么一个渔帮小头目。

    可是,若是不能将石韦救出,自己这条小命也得一并去见阎王老子,性命忧关,巴戟天怎甘心放弃这活命的机会。

    “此事,实在是棘手啊,除非……”

    巴戟天满面愁容,摸着络缌胡子冥思苦想,突然间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正待说话时,外边陈皮进来,敲着牢门道:“沈郎中,你家公子已经拜见过县令大人,老巴,你们渔帮刚刚也派了人来,县令大人有令,可以放你们回去了,不过警告你们,出去以后不要再生事了。”

    沈厚朴家财万贯,又是当涂头号名医,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巴戟天虽属**,但渔帮跟官府向来有默契,如今都派了人来,显然是来向县令送好处。

    当涂城的这位县令于大人,黑白通吃那可是街坊尽知,如今故意将他们扣下,为的就是收好处,好处拿到,自然就要放人。

    沈厚朴巴不得早点离开,二话不说赶紧离了这晦气之地,巴戟天却反而不急着离开,偏要再留一会。

    那陈皮奇道:“我说老巴,你还坐牢坐上瘾了不成?”

    “我跟这位石郎中甚是投机,想多聊一会,你且通融一下。”巴戟天拒绝道。

    陈皮一怔,看了石韦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不屑之笑:“老巴,你不会是想让这要死的小郎中给你瞧病吧?那可就好笑了,沈郎中那样的名医都治不了,何况他这么一个小郎中,我看你就别病急乱投医了,赶紧走人吧。”

    巴戟天一心扑在治病上,没心思跟他磨叽,遂把牢外接自己的手下唤进来,低声的吩咐了几句。

    陈皮就在旁边,巴戟天说什么他听得清楚,脸上顿时钩起笑意:“既然老巴你愿意,再呆一会也无妨,反正今夜是我当值,一会若是你有兴趣,咱哥俩还可以喝他几杯。”

    石韦在墙角听不清巴戟天说了什么,但瞧那陈皮的态度,多半是巴戟天让其手下去给这牢头置办好处,所以他才转变的这般痛快。

    牢内重新归于安静,巴戟天一脸郑重道:“石郎中,既然你能救我的命,我理应保你出去,不过你要知道,你犯的可是通敌的死罪,想要把这个罪名洗刷掉,必得请我们渔帮熊帮主出手才行。”

    听了巴戟天这一番话,石韦的心头着实松了一口气,一切正如他最初所料,起死回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不过,石韦也没有完全乐观,听这姓巴的口气,似乎还有下文。

    果然,巴戟天话锋一转:“只是我不过帮内一小人物,熊帮主根本不会为我去花大钱,动用大关系救你出狱,除非你对我们熊帮主有利用价值,值得他下血本。”

    倘若没有半点机会让那熊帮主出手话,这姓巴的也就不会这般浪费唇舌,他这般一说,以石韦之聪明,立时便明白其言下之意。

    当下石韦不动声色,只淡淡笑道:“在下除了这医术之外,身无长物,听巴兄意思,莫非是贵帮帮主亦身患奇症不成?”

    “那倒没有。”巴戟天摇头道:“我们帮主身子骨硬朗的很,倒是他有一亲妹子身患重症,石郎中若能治她的病,我家帮主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出手为你洗脱罪名。”

    这么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石韦就算不会治也得硬着头皮说会治,但这关键时刻,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让巴戟天有所怀疑。

    “不知这位熊小姐症状如何,是怎么得的,巴兄不妨说一说,我至少知道个大概才能判断有无把握医治。”石韦心中激动,但表面上却冷静如常。

    提及这陈年旧事,巴戟天不禁一叹:“那还是五六年前的事,那时我帮和别帮血拼,熊帮主一家老小被杀,只活下这么一个妹子,却因受了惊吓得了疯颠的病,这么多年来,熊帮主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却都治不好她这病。”

    “嗯,原来是受到惊吓,得了疯病。”石韦的记忆中,古往今来,无数的类似案例从眼前闪过,沉吟片刻,他欣然道:“熊小姐的疯病并非是因脑部受创伤所致,这一点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样的话,我倒有七成的把握将她治好,不过一样得花费些时日。”

    听得石韦这句话,巴戟天大喜,一跃而起,兴奋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就请石郎中且在牢中忍耐几日,我这就去跟我们帮主说这件事。”

    巴戟天定下主意,立刻便吵吵着要出狱。

    目送其离开后,石韦心中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一想着自己竟然绝处逢生,心中自是狂喜。

    不料他欣喜之下,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正好触动了屁股上的伤口,顿时痛得直咧嘴。

    他抽着冷气侧过身去,一摸屁股,掌中竟有血迹,却不想兴奋之下,竟是把创口给迸裂。

    这时,牢头陈皮送走了巴戟天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篮子,里面装的尽是雪梨、红柿之类的水果。

    他满脸狐疑道:“小子,你到底跟老巴说了点啥,他竟然还让手下给你带水果。”

    “没什么,我就是给巴爷开了道方子,治他的病而已。”

    石韦随口答道,毕竟,这种事不好太过张扬。

    “就你?”

    陈皮不屑而笑,“老巴为他那病已经打残了好几位名医,就凭你也想治?我看你是怕死怕到得了疯病,胡言乱语糊弄老巴的吧。”

    陈皮这种小角色,石韦本不屑于跟他多解释,只是想起屁股上的伤,不得不笑道:“陈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只是我这屁股伤开裂了,我想开道方子,想麻烦陈药帮着抓几味药,不知……”

    “你十几天后脑袋就要落地,屁股上的伤算个屁,忍着吧,再过几天你就永远感觉不到痛啦。”陈皮不耐烦的把竹篮扔在栅栏外。

    石韦心中正恼火时,忽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蟹香之味,多半是方才巴戟天叫手下给这可恶的牢头送来的好处。

    瞥了篮中水果一眼,深陷于黑暗中的眼眸,闪过一丝诡异之光,石韦便道:“我身上有伤,不宜吃这些东西,陈爷若不嫌弃就统统拿去吧。”

    陈皮巴不得如此,马上又把那篮子拎起,板着脸道:“想让我给你去抓药是不可能的,以后每餐给你多添几个馒头倒是无妨。”

    “多谢陈爷照顾。”石韦拱手称谢,又道:“我好歹也是个郎中,陈爷若是生了什么病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呸!老子身体好好的,少咒我……”

    陈皮骂骂咧咧的离去,嘴里已经嚼起了本该属于石韦的水果。

    看着那肥肥的背影,石韦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第三章 略施手段

    不知不觉中已是月上眉梢,牢房之中依然是那么昏暗。

    石韦的晚饭只有两个馒头,一碟咸菜,虽然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强忍着吞下去裹腹。

    牢房外头,那值夜的牢头陈皮喝着小酒,吃着螃蟹,哼着小曲,好生的惬意痛快。

    只是,半个时辰之后,惬意的小曲突然间被杀猪般的嚎叫取代。

    背靠着栅栏斜卧的石韦,脸上再次浮现出得意的冷笑。

    他等的就是此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脸色苍白扭曲的陈皮跌跌撞撞的挪了进来,冲着石韦抱怨道:“小子,都是给你那乌鸦嘴咒的,老子我,咳咳——”

    话音未落,陈皮跌倒在栅栏外,张口大呕起来,呕了一气后,竟然是呕出了血。

    “陈爷,你这是怎么了?”石韦佯装惊讶。

    陈皮见血大惧,急道:“快,快给我瞧病,我怎会突然呕血?”

    “陈爷别急,你且把手伸过来,让我先把把脉?”

    陈皮哆哆嗦嗦的把手伸过栅栏,石韦指搭其脉,闭目静察。

    其实,他心中早就有数,但在这牢头面前,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

    把脉之时,那陈皮又呕了几口血,精神愈发的昏溃。

    诊过脉后,石韦问道:“陈爷,你方才都吃了些什么?”

    陈皮喘着气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白蟹、羊肉、红柿什么的。”

    “白蟹!你竟然吃了白蟹!”

    石韦方才早闻到空气中有蟹香,这时却故作不知。

    “白蟹怎么了?”陈皮茫然道。

    石韦叹道:“蟹与柿性俱寒,医书云:凡柿同蟹食,令人腹痛作泻,二物俱寒也。陈爷,你怎能这般不小心。”

    石韦这话倒不是在吓唬他,他精通医术,《本草纲目》中对此症有所记载,他自然清楚得很。

    方才正是因为闻到有蟹香,又瞥见篮中有红柿,故而他才会故意的把那一篮水果让给陈皮,为的便是让那陈皮因贪吃而受此难,令其有求于己。

    陈皮不知自己早中了石韦的算计,听他那一番解释,不禁愈加的恐惧,急握着石韦的手求道:“石郎中,你要救我,救我啊。”

    见他这般德行,石韦心中暗笑,嘴上却宽慰道:“陈爷莫要担心,你这病看起来虽重,但只需木香饼子一贴便可解,陈爷赶快去让人抓药吧。”

    “木香饼子,木香饼子……”

    陈皮咳着血,嘴里反复的念叨着这一道方子,连滚带爬的出了牢房。

    “白痴!”

    目视着那牢头仓皇而去,石韦低声骂了一句,若非他身在屋檐下,似他这种势利狗官,石韦根本不屑于一救。

    眼下这姓陈的遭此一劫,也算是报了先前他对自己恶语相加的仇,石韦的心里边痛快了许多。

    牢中时日甚是难熬,特别是一个死囚,不过自经历了昨晚的两桩事后,石韦的心情已比早先平静了不少。

    巴戟天那边自离开以后,一直未有动静,石韦想自己毕竟是死罪,就算是那熊帮主出马,多半也得花些时日才能把自己捞出来,现在干着急也没有,只有耐心的等待。

    心情安顿下来后,石韦才有心思将自己所处的这个年代仔细的梳理了一番。

    因是他自幼学习中医,而诸多的中医书古籍又都是古文所著,因是有这一点关节,使他对历史也略有粗通,再加上融合了“本尊”的记忆,倒也将脑海中的一团乱麻理出了个头绪。

    目下的年代当是北宋开宝四年,大约也就是公元971年。

    此时距宋太祖陈桥兵变,登基称帝已有十年,这位神武雄略之主十余年间,逐次削平了后蜀、南平、南汉等五代时残留的数国。

    如今只余下北边蜗居在太行山里的刘氏北汉,依靠着辽国的庇护苟延残喘,江南几个小国都已向宋廷俯首,至于石韦所在的南唐,虽然号称南方第一大国,但在失陷了江北十四州后,早已沦为二流小国。

    石韦掐指一算,这南唐离覆国也大概没多少时日了,不过这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对于他这么个市井小民来说,有钱花,有妹子才是人生最大乐趣,至于是做你李煜的臣子,还是做你赵匡胤的子民,都没什么分别。

    眼下他最需要担心的,还是如何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神游之际,不知不觉两天已过,石韦终于又看到了陈皮。

    此时,这位牢头脸色虽仍是略显苍白,但与那一晚的病重垂危之状已有天壤之别。

    “石郎中,这是南市醉仙楼方出锅的白切鸡,趁热乎赶紧尝尝吧。”

    陈皮笑呵呵的将一大碗鸡肉从栅栏缝中递入,他这时的态度,与先前已有天壤之别。

    “陈爷,你这是……”石韦心中跟明镜似的,但表面却故作宠若惊之状。

    陈皮感慨道:“上回要不是石郎中你,我老陈这条小命就没了,这点小意思,算是我谢你救命之恩吧。”

    陈皮的态度客气了许多,这厮虽然刻薄,倒也懂得知恩图报,这让石韦对其厌恶之心减少了几分。

    “那我就不客气了。”

    石韦在牢中困了数日,每日都是馒头咸菜,眼见有肉,馋虫早就被勾起,当下便风卷残云一般,将那一大碗白切鸡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慢点吃,不急。”说着,陈皮甚至还给石韦倒了杯小酒,“石兄弟,我瞧你这医术手段确实厉害,莫非你真能治好老巴的奇症不成?”

    陈皮从“石郎中”改口称他“石兄弟”,这关系拉近的速度倒也飞快。

    石韦吱溜吱溜吸着黄酒,咂巴着嘴道:“巴兄那病也算不得什么奇症,只是当涂城的郎中都是平庸之辈,无人能治而已。”

    如果早先石韦这般“大言不惭”,陈皮只会认为是这不名一文的小郎中神智开始不正常,但经昨晚被石韦略加指点救了一命后,陈皮对眼前这小子便不得不刮目相看。

    陈皮这官虽然小,但做人却圆滑的紧,心想若是这小子果真医术高明,将那巴戟天治好,便是姓巴的恩人。

    眼下虽说这小子没几天就要被处斩了,但自己若在他最后这几日善待一下,也算卖了巴戟天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笃定心思,陈皮遂豪然道:“石兄弟你医者仁心,老陈我佩服的紧。你放心,今后有我罩着你,包你在我这地头住得舒舒服服。”

    正如石韦所料,昨晚自己略施手段救这姓陈的一命,果真是换来了回报。

    石韦心中得意,表面上却谦逊的紧,拱手道:“陈爷过奖了,小的愧不敢当,不过小的倒真是有件事相央求陈爷。”

    “有什么事尽管说,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陈皮拍着胸膛道。

    石韦指着自己屁股笑道:“小的屁股上有伤,陈爷也知道,我是想,陈爷能否去一趟我们平安堂,从我师娘那里给我带些金创药膏。”

    陈皮摆手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兄弟你放心,我马上就去办这事。”

    陈皮应诺去为石韦抓药的同时,还当即为他换了一间有床铺的牢房,令手下把牢房打扫干净,甚至把锁着石韦的脚铐也一并给卸了。

    除此之外,陈皮还吩咐下去,今后的这些天要为石韦开小灶,保证他顿顿有肉吃,有酒喝,好让他吃饱喝足了,舒舒服服的上路。

    陈皮的这般举动,显然是不知石韦已经和巴戟天私下达成协议,以为他依然难逃一死。

    石韦索性也不透露半点风声,只乐得享受这些特殊的待遇。

    当石韦在牢里吃饱喝足,等着被巴戟天劝说那位熊帮主出手救自己时,巴戟天却没有履行那晚的承诺,并没有当晚就去找熊帮主。

    巴戟天性格固然粗鲁,但心思却也有缜密的一面。

    那晚他离开大牢,心情平静下来之后,细细一想,便觉这事有不妥。

    那姓石的小郎中到底是个无名之辈,虽然牢里边说了一大通玄乎的话,但自己总归是个外行人,到底是真是假,却实在无从辨别。

    倘若是那小子只是为了骗自己助他脱狱,故意瞎编乱造却当如何?

    到时候自己请了帮主救他出狱,那小子却趁机逃离当涂县,自己的病不但没治好,还摊上了欺骗帮主的罪名,以帮主那暴脾气,一怒之下杀了自己泄愤也是正常。

    思前想后之下,巴戟天决定暂时把去求熊帮主的事放一放,先试一试石韦所开的那道方子,看其有效与否再做打算。

    笃定了主意,巴戟天遂回往家中,其后数天,都让手下按着石韦的那道方子去抓药。

    一连服了五天,原本让自己生不如死的病痛,竟真的是渐渐的减弱,到了第六天,所有的病症竟然消失全无。

    “那石郎中果然有过人的能耐啊!”

    这一日清晨,一夜没有发病的巴戟天,惊喜之下,不禁对石韦的医术大加赞叹。

    妻子范氏也喜道:“你这病折腾了这许久,总算是好了,这回真得好好的谢谢那位石郎中。”

    巴戟天重重点头:“我这就去见熊帮主,告诉他小姐的病有的治,请他赶紧把石郎中给搭救出来。”

    巴戟天深信了石韦没有骗他,披上衫子,当即就要出门,刚一起身却被范氏给拉住。

    “你且莫急,我看这事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范氏凝着眉头道。

    巴戟天一怔:“你什么意思?”

    范氏凑近他,低声道:“咱熊帮主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岁那阮堂主上缴份子钱时,只少交了十贯钱,给查出来后,熊帮主竟然砍了他的双手。我是想,若是那石郎中治不好小姐的病,帮主他能放过你吗?”

    范氏的这一通劝,着实令巴戟天从脚心涌起一股寒意,而这也正是他先前所顾虑之事。

    “可是,那石郎中说了,我这病只是暂时被镇压,必得用他家祖传的针灸术才能根治,若不然迟早得复发。我若不请熊帮主把他救出来的话,我这条小命早晚不还得交待了。”巴戟天无奈道。

    范氏摸着自家汉子坚实的胸膛,笑道:“你瞧你现在,身体比以往还要坚实,哪像是病没被根治的样子,依我看呀,那姓石的小子说的什么‘必得用针灸才能根治’的话,多半是糊弄你的,你岂能被他吓住了。”

    巴戟天摸摸自己身子骨,感觉健壮如常,根本感觉不到半点不适,这么一看,似乎妻子的话甚有道理。

    “我到底该不该救他呢……”

    巴戟天喃喃自语,此时的他,陷入了犹豫不决的境地。

第四章 师娘

    大牢中,石韦刚搬进一间“雅间”牢房,方才享受完牢里面给他开的小灶,外边陈皮去而复返。

    石韦原以为陈皮只是去平安堂给自己带了些伤药回来,但令石韦稍感意外的是,他的师娘樊氏也跟着一并而来。

    为了方便他们说话,陈皮特意将其他犯人赶往别的牢中,牢门一关,退了出去。

    见无外人在场,樊氏几步扑进牢内,一把便将石韦的手携住,目中含泪咽哽道:“远志,你可受苦了。”

    远志是石韦的表字。

    樊氏今日穿了一身深色的襦衣,一抹白色的抹胸拉得甚低,石韦低头之际,不经意间便瞟到了那一条深沟幽壑,心头不禁怦然一动。

    樊氏名叫做樊佩兰,乃是师父前几年续娶之妻,只是师父娶了人家没几年就故去,才让这樊佩兰年纪轻轻便做起了寡妇。

    虽然石韦喊她一声师娘,其实她也仅比自己大个**岁。

    这樊佩兰相貌虽然算不出绝美,但也颇有几分姿色,更兼皮肤白净,当她这个年龄,别有一番少妇风韵。

    石韦记忆中知道她是自己师娘,但心理上却从未这么想过。

    似他这般二十多的大小伙,正当壮年之际,忽然和这么一个充满女人味的标致少妇靠得这般近,而且还手手相携,心中不免便有几分荡漾。

    恍惚了片刻,石韦强行将自己从神游中抽离,轻咳一声以掩饰方才的“失礼”,“我没事,有劳师娘担心了。”

    樊佩兰用绢帕拭了拭眼角泪渍,面露愧色道:“远志,师娘这几日一直在为你的案子奔走,我央求人打听了许多,那些官老爷非得出大价钱才肯改判,咱家哪里有那许多钱,只怕将平安堂卖了也不够,师娘没用,救不了你……”

    樊佩兰说着说着又啜泣起来。

    石韦见他这般楚楚可怜之状,心中顿生怜惜,也没多想,伸手就去为她拭去眼泪,笑着安慰道:“平安堂是师父的心血,岂能轻易卖掉。师娘你莫要再我的案子担心了,我自有脱身的手段。”

    石韦这般随意的一个举动,却令樊佩兰身子一震,泪光涟涟的脸衅,不禁飞过几片红霞。

    见她这般面露羞涩的表情,石韦方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有“越礼”之嫌,忙是将手缩了回去,只干咳几声以掩饰尴尬。

    樊佩兰掩面试泪,待得情绪稍稍平静一些时,方始抬起头来问道:“咱家无钱无势,远志你又能有什么脱身的手段?”

    樊氏也不是外人,石韦便低声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来。

    樊佩兰听罢,喜色渐敛,却又忧虑道:“我听说那巴爷得的奇症,城中的几位名医都没办法治,远志,你真的有把握能治吗?”

    樊氏是这身体本尊的师娘,对于本尊有多废材自然清楚,故是当石韦忽然说自己竟能治好巴戟天的奇症时,她自然而然的便会心生疑惑不信。

    只是她万万也想不到,眼前这石韦,已不再是她先前那些资质平庸的徒儿。

    石韦无法向她吐露实情,只能以自信的微笑向她保证道:“师娘放心,我说能治便能治,师娘你就放宽心在平安堂等着我回去吧,莫要再为此事着急,免得急坏了身子。”

    樊佩兰到底是妇人家,自丈夫死后,平安堂的内外事务便听凭石韦做主,既是石韦如此有信心,她虽然仍心有疑惑,但总算好过了许多。

    转忧为安,樊佩兰忽然想起什么,忙将牢外的竹篮拿起来,里边装的全是诸如药粉、绷带等治疗外伤的器具。

    “我知道你吃了板子,早些天就想来牢里看你,可是牢头总不许,却不知那陈爷今天怎么了,突然亲自上门请我来。这些都是平素你给别人治伤用的东西,我一并都带来了,你看还缺什么?”

    石韦扫了一遍,点头道:“都齐了。要不师娘你就先回去吧,我也好赶紧敷药治伤。”

    “你自己怎么能行,还是我来吧。”樊佩兰说着蹲下去开始摆弄那些器具。

    石韦这就有点尴尬了,只好讪讪道:“我伤的那地方,怎好让师娘帮我敷药,我自己来吧。”

    樊佩兰见他手按着臀部,素白的脸畔,顿时掠过一抹霞色。

    细碎的贝齿轻咬红唇,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自己如何能摸到屁……那里,还是我来吧,你且趴下。”

    石韦无奈,若说屁股上这伤处,他确实自己不好上药,只是怕师娘尴尬而已,现下既是樊佩兰都不觉尴尬,那他又何必再拘泥,遂是听话的趴在草铺上。

    樊佩兰跪坐在他的身边,贴得这般近,她身上的淡淡的体香,肆无忌惮的涌入石韦的鼻中,只令他心神为之荡漾。

    当她轻轻的为自己褪下裤子时,他下体那话儿本能的便有了反应,幸亏是趴在地上,不至于给师娘瞧见。

    这般一脱,膝盖至腰间的部分便尽暴露在空气中,樊佩兰瞧在眼里,脸上顿觉滚烫,呼吸不经意间变得局促起来,波涛汹涌的双胸起伏不断。

    似她这般年纪,正当“如狼似虎”的年纪,怎奈丈夫却故去,守寡这些年来,无人能够慰藉,那份煎熬与痛苦可想而知。

    如今事隔多年,忽然间有一年轻儿郎的身体横在面前,尽管明知他是自己丈夫的徒弟,那本性所激起的涟漪,却仍是难以抚平。

    “他可是远志,你岂能胡思乱想,羞不羞也……”

    樊佩兰在心里一遍遍的对自己这样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不让自己去分心,只尽量的专注于替他治伤。

    她先是替他清洗干净糜烂的伤口,接着又依着石韦的指点,将那些金创药膏外敷于伤口。

    忙乎了一刻钟后,总算才弄好,石韦倒是趴在那里自在的紧,樊佩兰却已出了一身的热汗。

    “行了,你可以起来了。”

    樊佩兰替他拉上裤子,赶在他起身之际,先将自己脸上的汗擦干净,生恐石韦看到他这异样的模样,误会她些什么。

    石韦反倒是舒服自在的紧,想他家境阔绰,上大学那阵子,寻欢作乐的风月场子没少去,方才那么一趴,他只当想象着享受了一次按摩而已。

    当他穿好衣服,再次看向樊佩兰时,她的脸上已无汗渍,只是那份红润之色却无法掩盖,石韦心中便想:莫非我这位寡妇师娘,方才对我有非份之想不成?

    石韦看她时,樊佩兰只觉他目光火辣辣般的烫人,她心中局促,只恐在徒弟面前出丑,遂是将那些东西赶紧一收拾,说道:“药已敷好,你就好好的休息,莫要乱动牵动了伤口,我且回去,想办法给你送床干净被子,过些时日再来替你换药。”

    “那就有劳师娘了,师娘慢走。”石韦拱手一揖,表现得彬彬有礼。

    樊佩兰“嗯”了一声,低头挎着竹篮匆匆的离去。

    望着樊佩兰那丰满婀娜的身姿离去,石韦轻轻吐了一口气。

    …………………………………………

    石韦的屁股皮开肉绽,虽然看起来严得,但实质未伤及筋骨,伤药一用,不几日便开始结疤。

    吃得好睡得好,身上的伤也在痊愈,一切都似乎在好转,只是离处斩之期越来越近,却不见自己要被释放的半点迹象。

    转眼之间,离处斩之期只余下到不到三天。

    这天午后,石韦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睁开眼时,牢门已打开,入得牢内的陈皮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

    看他这副表情,石韦隐约觉得不妙,表面却依然镇定,笑问道:“陈爷大中午的还来看我,真是客气了。”

    “少废话,赶紧给老子起来。”陈皮的口气相当的不客气,这般态度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之时。

    石韦只得站了起来,问道:“陈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陈皮冷哼一声:“你小子还有脸问。老子昨个去过老巴家,他那病根本就没治好,这几日发作起来比往昔还严重。哼,老子还当你真有两下子,原来终归还是个庸医而已,亏老子还被你唬了这许多时日。”

    怪不得这陈皮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来是他去看望了那巴戟天。

    抛开巴戟天的病不说,他石韦至少也救过这姓陈的一命,可这姓陈的一旦以为自己没能治好巴戟天的病,立时便把前恩忘得一干二净,翻脸不认人,这般炎良刻薄,实属极品中的极品。

    “原来是这样,但不知陈爷打算怎样。”

    石韦没有做任何的辩解,若说先前他还对巴戟天迟迟没有行动感到焦虑,这时亲耳听到陈皮提及巴戟天的病情时,反而让石韦有了底。

    陈皮恶狠狠道:“你还想怎样,给老子滚回你原来的牢房,继续啃你的咸菜馒头去吧。”

    石韦冷笑了一声,欣然大步昂首的走出,回到了原先那间又脏又潮的牢房。

    “老子竟然被你骗了这么些天,真他娘的晦气。”陈皮狠狠瞪了石韦一眼,砰的将牢门重重的摔上。

    当他骂骂咧咧的,正准备离开时,一名衙役匆匆的从外而来。

    陈皮一见那衙役,脸上马上多云转晴,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宋捕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宋捕头拱手道:“我这一趟自是来公办,老陈,那个叫做石韦的死囚在哪里?”

    陈皮怔了一怔,回手指了一下牢房中的石韦,“就在那边,怎么,莫非这小子的处斩日期提前了不成,那赶情可好,我可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

    “这是县令大人的文书,你自己看吧。”宋捕头将一纸文书递给了他。

    陈皮随手接过来,展开了看了一眼,那一张嘴脸瞬间石化。

    “县令大人要无罪释放他!这……这……”

    陈皮嘴巴张得老大,那般惊骇之色,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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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高任鸟飞

    “辛县令莫不是疯了,怎的好端端的要将那死囚无罪释放?”陈皮震惊之下,忍不住大声嚷嚷道。|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宋捕头干咳了一声:“我说老陈,说话可得小心啊。”

    这么一提醒,陈皮方才意识到,自己公然说县令大人“疯了”,如此大不敬之词,若是传到县令的耳朵里,岂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瞧我这张贱嘴。”陈皮反应也快,忙自抽了一个嘴巴,这才凑近那姓宋的,小声问道:“宋捕头,那姓石的明明被判了死刑,这眼看着刑期就这几天,怎么就突然无罪释放了?”

    宋捕头白了他一眼:“我说老陈,你当差这么多年,这种事还用得着问我吗。”

    “你是说……有人保这小子?”陈皮狐疑道。

    “废话。”

    陈皮愈加惊奇:“这小子不过一穷酸的小庸医而已,会是什么人要保他,总不会是碰上哪路青天老爷不成?”

    宋捕头冷笑一声:“这年头有个屁的青天老爷,我告诉你吧,据我所知,保他的人可能是渔帮的熊帮主。”

    “熊帮主?”

    陈皮心头一震,眼珠子这么一转,立时便联想到了巴戟天。

    莫非是老巴替这姓石的小子求动了熊帮主不成?不对呀,姓石的明明没有治好他的病,老巴为何还要救他?

    陈皮不知其中真相,心中胡思乱想半天也摸不着头脑,旁边宋捕头已不耐烦:“县令大人既有令,咱们当差的就别问那么多了,文书在此,赶紧放人吧。”

    陈皮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转身走回牢里,尽管满腹的怀疑,当他再次面对石韦时,一张脸已是笑得跟蒸熟了的花卷似的。

    “石兄弟,恭喜你呀,你已经被改判无罪释放,你可以出狱了。”陈皮边说边已麻利的把牢门打开。

    牢房外那二人间的对话,石韦听得是清清楚楚,此刻,他除了暗松了一口气外,心中只剩下对陈皮的厌恶。

    他心中冷笑,表面却佯装惊奇,摇着头道:“这怎么可能,小的不过一穷酸的小庸医而已,怎会突然被改判无罪释放?陈爷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吃我的馒头咸菜吧。”

    石韦将“穷酸的小庸医”几个字故意的加重语气,自是在暗讽他先前在牢外那番蔑视之词。

    陈皮一怔,脸色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干咳几声,讪讪笑道:“石兄弟可误会了,我那是在跟你开玩笑呢,我老陈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石兄弟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老陈能那么对你么?”

    要说这陈皮,脸皮可真够厚的,不过这一番的陪笑之词,也让石韦略解了几分气。

    “呵呵,陈爷是怎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么,其实我方才也是说笑呢。”

    石韦配合着那姓陈的装起了亲密,这姓陈的虽然讨厌,但毕竟也是一牢头,多少有那么点利用价值,自己在这当涂县混,将来保不准还会用上此人,这一层的关系,还是不必搞僵为妙。

    当下陈皮也哈哈大笑,亲自扶着石韦出了大牢,临出门之前,还万般不舍道:“石兄弟你这一走,我还真有点不舍,改天老哥我一定登门拜访,咱们好好的喝他两杯。”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石韦敷衍了几句,转身昂首阔步的迈出了大牢。

    迈出那道门槛时,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虽然阴沉,但因石韦在那阴影的牢中呆得太久,还是刺得他有点睁不开眼。

    他抬手遮挡阳光,好一会才放下胳膊,带着未能痊愈的屁股伤,一步一顿的走上大街。

    环看一眼这个记忆中已有,实际上却第一次身处其间的新鲜世界,石韦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畅快。

    “石郎中。”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声音,石韦回过头来,看到的正是一脸恭敬的巴戟天。

    这位虎背熊腰的渔帮小头目,虽然身体看起来依然健壮如牛,但脸上的气色却相当的憔悴,似乎是经受了何等的折磨一般。

    石韦心知肚明,心中暗自冷笑,微微拱了拱手:“原来是巴兄。今日才能与巴兄再见,看来巴兄终归是不信我。倘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日子巴兄应该没少吃苦头吧。”

    一语戳穿了他的心思,巴戟天立刻羞得面红耳赤。

    那日他听了妻子范氏的劝告,自以为病已痊愈,石韦所说的什么用家传针灸才能根治的话,只不过是在吓唬他,故而便没有去履行牢中的承诺。

    谁知,四日之后,旧病复发,且比原先还更加严重。

    巴戟天惊恐之下,忙是继续服用石韦给他开的那药,岂料正如石韦牢中所言,根本就镇压不住病痛。

    一连数日,饱受病魔折磨的巴戟天,这才知道石韦的厉害,再不敢拖延一刻,方始拖着病躯去向那熊帮主说了此事。

    石韦在牢中一直都算着日子,这姓巴的一走便没有音讯,石韦自然猜得到他是何心思,便暗笑那巴戟天自作聪明,到头来只能是自讨苦吃,今时一见,果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巴戟天一脸羞愧,向着石韦长长一揖,愧然道:“我这也是自作自受,真真活该。都是我误听了我那贱婆娘的话,害得石郎中在牢中多受了几日苦,我巴戟天在此向石郎中告罪了。”

    石韦摆了摆手,很是大度道:“罢了,反正我已出狱,这些旧事就当没发生吧。”

    说罢,他转身便望城北而去。

    “石郎中,你这是要去哪里?”巴戟天几步追了上来。

    “还能去哪里。”石韦淡淡一笑,“贵帮熊帮主费力把我保出来,不就为了让我给他妹子治病么,我想他这会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石韦本是想先回一趟平安堂,跟师娘樊佩兰报个平安,但转念一想,那位熊帮主必已迫不及待的等着让自己去给他妹子瞧病,若不然也不会让巴戟天候在牢外。

    巴戟天见石韦不计前嫌,顿时转羞为喜,忙道:“我已备好马车,石郎中先上车吧。”

    石韦指着自己的屁股,没好气道:“我这里的伤才刚刚愈合,马车那般颠簸,巴兄莫不是想把我伤口震裂不成。”

    “这……”巴戟天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那位熊小姐也病了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咱们慢慢走,我也正好吹吹这身上的晦气。”

    石韦不再睬他,一步一顿,优哉游哉的以蜗牛的速度继续前行。

    他这是故意的刁难那姓巴的,那厮不信守承诺,害得自己在牢中多受了几日苦,岂能容他区区一句道歉就翻篇。

    巴戟天顿时为难不已,要知此间距他们熊帮主府上还有几条大街,以石韦这般速度,只怕磨到半夜也去不了。

    熊帮主先前已有交待,这石郎中一出狱就要立刻接去,眼下帮主还在家中等着,若是这般一拖下去,帮主等不耐烦发起火来却当如何。

    巴戟天无奈的跟在石韦后边,焦头额额的琢磨了半晌,忽然间想到一法子,忙叫几名手下去寻了一张简易的木床前来。

    巴戟天上前陪着笑脸道:“石郎中,你若嫌马车颠簸,兄弟们就用床抬着你走,这样既能快些,石郎中你也能省些脚力,你看如何?”

    这姓巴的也算给足了台面,石韦将来终究还要在这当涂城混,自不好太过“猖狂”,当下也就不再为难他,欣然答应。

    于是乎,石韦便斜卧在木床上,被四个渔帮汉子抬着,一路舒舒服服,风光无比的向着熊府而去。

    这时大街上行人不少,那些市井街坊们见得这般“奇景”,无不惊讶称奇。

    “那不是平安堂的小郎中么,他不是被判了杀头么,怎的就放出来了?”

    “是呀,你看抬他的那些人,可都是渔帮的人。”

    “那位不是巴爷么,前些日子还听说他把仁心堂的沈郎中打得头破血流,怎么今儿却跟孙子似的伺候起这小郎中来了,真是奇了。”

    …………

    众目睽睽之下,石韦潇洒的被抬过三条大街,黄昏之前,来到了城北的熊府。

    当他看到这熊府气派的府门时,心中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

    ————

    感谢吹嘘兄的打赏哈。

第六章 帮主

    渔帮名为渔帮,字面上看起来容易让人误解成是渔民组成的帮派,实则不然,渔帮上下基本无人从事打渔,渔帮真正充当的是渔牙子的角色。

    所谓渔牙子,其实就是渔市的渔霸,渔民们想要卖鱼给客人,价钱多少不由自己决定,必须由渔牙子来定价之后才能开买,然后还得给渔牙子们交一笔所谓的中介费。

    渔民们若想绕过渔帮卖鱼,若让渔帮知道了,轻者一顿暴打,重者直接打残,断了你的活路,当然,倘若外人来找渔民们的麻烦,渔帮出会替他们出头。

    渔帮干的,便是这般的勾当。

    当涂北依长江,渔业发达,每日买卖之鱼不计其数,而渔帮又控制着包括当涂县城,以其下属采石等数镇在内的渔市,从中所获得的利润之巨可想而知。

    这位熊帮主身为一帮主,手下有几百号弟兄,又有如此巨额的收入,用财大气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光是这一座宅邸,足以堪称当涂县属一属二的豪宅。

    “不愧是当涂第一大黑帮头目……”

    石韦感慨之际,在巴戟天的搀扶下进入熊府,穿过诺大的院落,上得三层石阶,迈过齐膝盖的门槛,石韦步入了一间气派的前堂。

    “石郎中且稍歇片刻,我去向帮主通传一声。”

    巴戟天叫人给石韦看茶,自己则一脸的紧张,小心翼翼的转入后室。

    石韦也不客气,款款落坐,气定神闲的品着这宋代无污染的上等好茶,左右那些看门护院的渔帮汉子,则皆心怀好奇的瞅着这位年轻的郎中。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帮主请来为小姐治病的那位“名医”,这么多年来,所谓的名医他们也见过不少,但像石韦这般年纪轻轻的却还是头一位。

    过得片刻,脚步声响起,须臾间,一名国字脸,满脸冷峻如铁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而出,额挂冷汗的巴戟天则低着头跟在后面。

    不用问,那国字脸自然就是渔帮帮主熊青叶了。

    熊青叶上下打量了一眼石韦,眉头微微一皱,回头瞪了巴戟天一眼:“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神医?”

    他这般语气,毫不掩饰对石韦的置疑。

    说话之时,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打了一个闷雷,巴戟天跟着身子一抖,忙道:“正……正……正是。”

    畏惧之下,他这般一个虎背熊腰之士,竟然变得口齿不清起来。

    熊青叶哼了一声,并没有跟起身的石韦打召呼,而是径直从他身前带风而过,昂首坐于了主位。

    丫环忙将茶奉上,那熊青叶先用右手端起茶来,忽然间嘴角微微一咧,将茶杯换于左手,这才端起来泯了一口。

    一口茶饮过,熊青叶正眼也不瞧他,沉声道:“我熊青叶从不做亏本卖买,我花钱将你保出,就是让你给我妹子治病,倘若你治不好,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清楚?”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本尊的记忆告诉石韦,这个姓熊的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自己若是治不好他妹子,他把自己大卸八块也不奇怪。

    不过,此时石韦的心里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很有些不爽。

    熊青叶的轻视和慢怠,正是让他不爽的原因。

    面对熊青叶的质问,石韦竟当没听见一般,索性也坐了下来,端起茶闲品起来。

    这般举动,惹得那熊青叶神色立时一变。

    旁边的巴戟天见状,心中吃惊,忙提醒道:“石郎中,我们帮主问你话呢?”

    甘润的茶水入喉,石韦眉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仍未对熊青叶方才的质问做出回应,而是忽然反问了一句:“熊帮主,你肩膀的痛,怕是困扰了你有些年了吧。”

    这莫名其妙的一问,令在场所有人均是面露困惑。

    巴戟天更是一惊,忙道:“石郎中,我们帮主身子骨硬郎的紧,你可别开玩笑。”

    石韦笑而不语。

    熊青叶缓缓的转过头来,眼眸闪烁着某种异样的眼神,除了石韦之外,无人能够察觉得出。

    那是一种震惊。

    看到那般眼神时,石韦知道,自己猜对了。

    沉默了片刻,熊青叶盯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肩膀会痛?”

    “我方才看到熊帮主右手端茶时,肩部有些僵滞,不得不换到往了左手,多半是肩膀有病。而现下正值雷雨变天之时,湿气甚重,若我推测不错的话,我想熊帮主肩膀上应该患有风湿之症吧。”

    行医者,心思最是缜密,适才初见时,熊青叶那一个细微的反常表现,自然逃不出石韦的眼睛。

    当石韦洋洋洒洒一番话后,熊青叶内心中的震惊已无法再隐藏,尽数显露于脸上。

    他前几年时,确实犯上了这肩痛之症,每逢雷雨天就会变得酸痛无比,只是身为帮主,为了威严,便不好与外人道知。

    这些年来,他暗中也请了不少郎中,用了许多方法,总是无法根治这病,再到后来,他也就索性放弃。

    令他感到吃惊的是,自己瞒了这么多年的病,竟然给这个年轻人如此轻易的便识破。

    此人医术之高,实在令人惊叹!

    转眼之间,熊青叶那份轻视冷峻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尊重与惊喜,他忽摆手道:“来呀,快给石郎中上好茶。”

    此言一出,左右无不变色。

    熊青叶性格刚烈自傲,现下对这年轻的小郎中竟然变得这般热情,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众人焉能不惊。

    那边巴戟天却在擦着冷汗,暗中惊讶:帮主怎的忽然变得这般客气,难不成他肩上真的有病,被这石郎中看出了不成?

    “多谢熊帮主好茶。”

    石韦也不客气,端起香茗一饮而尽。

    这堂中原来紧张的气氛,在石韦这三言两语之后,变得轻松起来。

    熊青叶挥手将巴戟天等人屏退,待四下无人时,方才道:“石郎中果然医术高明,实不相瞒,我确有肩痛之症,这老毛病折磨了我多好些年,我也曾私下寻了不少郎中都不得治,石郎中既然能看出,想必定有根治之法。”

    石韦点出他这病,就是为了在这位熊帮主面前露一手,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杀一杀他那不屑的态度。

    现下熊青叶放下身段,好言相待,石韦便欣然道:“熊帮主这病也不是什么奇症,在下不才,倒也可为熊帮主诊治诊治。”

    当下,石韦遂对这熊青叶进行了一番诊治。

    诊罢,石韦笑道:“熊帮主这病正是因筋骨风湿所致,虽然已有些年头,不过也不难治,若用熏洗疗法,应当可以根治。”

    石韦遂挥笔写下一方:草乌四钱,白芷十钱,羌活、独活各十钱,细辛二钱,川芎、桂枝六钱,威灵仙、伸筋草、透骨草各十二钱。

    方子写罢,石韦又叮嘱道:“熊帮主按这方子抓药,以水煎之,乘热对肩部患处熏蒸或浸泡,使药性从毛孔直入病所,舒筋活络,祛风散寒,一日三次,连用十天,多半便可治愈。”

    熊青叶接过那方子细细来看,这些年他也算久病成医,药方子看了不少,而今石韦这方子,却与其他郎中所开大不相同。

    正是这份不同,才更让熊青叶感到这位石郎中医术高明。

    一想到折磨了自己多年的病痛能够根治,熊青叶不禁面露感激之色,忽然起身抱拳,郑重道:“没想到石郎中医术深藏不露,适才熊某有怠慢之处,还请石郎中见谅。”

    堂堂渔帮帮主,当涂城第一大黑帮头目,连县令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如今却对石韦这么个小人物拱手道歉,这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石韦心中怎能不得意,但表面上却一副谦逊,忙拱手笑道:“治病救人,乃是我们行医者的份内之事,熊帮主客气了。”

    熊青叶心情甚好,不禁哈哈笑道:“好好好,难道石郎中妙手仁心,看来不光是我这肩痛,我那妹子的疯颠之症这回也有得救了。”

    熊青叶话音未落,一名丫环从内堂中急匆匆的奔出,尖叫道:“帮主,大事不好了,小姐他悬梁自尽啦!”

第七章 生死一线

    “什么!”

    熊青叶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二话不说,大步流星的便向内堂奔去。

    石韦也是稍感吃惊,亦紧跟而去。

    穿过后堂,绕过几道回廊,石韦跟着他们进了一间房。

    一进门便瞧见梁上悬着一卷白绫,地上倒着几个踢翻了的椅子,几名丫环正围着躺在地上的一少女哭哭啼啼不知所以。

    “都给我滚开。”

    熊青叶冲上前去,将一干丫环粗鲁的撞开,几步扑到自己妹子跟前。

    他先是试了试那少女的鼻息,接着又摸了摸她的脉搏,陡然间神色扭曲得不成人形,抱着那一动不动的少女嚎道:“妹子,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大哥已经给你请来了神医,你怎能抛下大哥去了呀……”

    熊青叶堂堂一铁血帮主,前一刻还冷峻威严,这时却抱着妹子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看起来伤心之极。

    左右的那些丫环则一个个都泪流满面,又是难过又是害怕,想着自己照顾小姐不周,不知呆会帮主会如何处置她们。

    “不是吧,竟会这么巧……”

    石韦心中亦唏嘘不已,伸头一瞧,却见那少女脸色苍白如纸,似乎是已经窒息而死。

    不过,石韦细细一瞧,却看出了一些不寻常。

    他心念一动,忙是冲上前去,也不及多说,伸手便在那小女的脖上动脉试去。

    须臾,石韦道:“小姐还有一丝脉搏,还没死,有得救。”

    一般人虽懂从脉搏来判断人之生死,但那切脉之法毕竟比不得专业的医生,石韦医术高明,所以才能从这位熊小姐几乎如死水的脉动中,察觉到一丝游丝般的细微脉动。

    一听此言,熊青叶瞬间转悲为喜,抹着脸上泪叫道:“石郎中,那你快想办法救我妹子,若能保住我妹子的命,我必有重谢。”

    “你们且让开些,把门窗统统打开,别挡着空气。”

    石韦将众人驱散,把这位断了气儿的熊小姐平放在地上,再用枕头将她的脑袋垫起,俯下身来就准备给她做人工呼吸。

    熊青叶原以为他会用掐人中什么的老法子来救他妹子,怎料到这姓石的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嘴巴贴向了自己的妹妹。

    熊青叶顿时惊怒,一把将石韦推开,吼道:“狗东西,你想干什么?”

    石韦给他一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正好碰到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直咧牙。

    他顿时也怒了,瞪着他叫道:“你疯了么,我当然是在救你妹妹。”

    “哪有这般救人之法,老子闻所未闻,你莫不是想趁机占我妹子便宜。”熊青叶脸色铁青,更是闪现出几分杀气。

    熊青叶这般一吼,石韦方才意识到他为何会如此惊怒。

    汉时神医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以及唐代名医孙思邈在其书《备急千金方》中,都提及过人工呼吸之法,只是碍于礼教,这般急救之法才没有推广下去。

    寻常郎中多也不会这般法子救人,更何况是熊青叶这等外行人,自然而然的就以为石韦这般口对口的救人之法,乃是想对他妹子无礼。

    性命当前,石韦没办法跟他多解释,这时他也有点火了,冷哼一声:“这也真真好笑,难不成熊帮主认为,我石韦会无耻到去占一个将死的疯女人的便宜吗?既然如此,那这人我不救也罢。”

    石韦恼怒之下,一跃而起,拂袖便欲离去。

    熊青叶被他这么一吼,激动的心情不由得冷静了几分,心想这姓石的不傻,他若真心只是想冒犯自己妹子,难道就不怕自己一刀宰了他么?

    眼见躺在地上的妹子脸色愈加发白,生死一线间,熊青叶无别选择,只得跳将起来把已到门边的石韦拦住,尽力克制着心中的狂躁,拱手道:“方才是我一时失礼,实在对不住,石郎中,救人要紧。”

    石韦原本是一气之下,想就此一走了之的,但转念又想,这姓熊的是这当涂的地头蛇,自己将来在此立足,多半少不得和他打交道,现下倘若因自己不肯施救这件事,得罪了这姓熊的,于己未必是件好事。

    更何况,医者仁心,眼瞧着一个豆蔻少女横死在自己眼前却袖手旁观,确也有违医德。

    眼见熊青叶道歉,石韦也就赖得跟他计较,当下回到房中,继续他的人工呼吸。

    熊青叶和众丫环散在四周,呆呆的瞧着石韦对躺在地上的少女,又是按胸,又是口口吹气,众人的神情中,既是焦虑不安,又充满了困惑狐疑,有些丫环甚至是面露难为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石韦已经把他那急救的手段重复了数遍,整个人累得更是满头大汗,躺在地上的那具躯体,却仍不见回过气来的迹象。

    熊青叶的脸上,希望正在迅速的流逝,悲愤之色汹涌而上,渐渐的他陷入了绝望。

    又挨了片刻,熊青叶彻底心灰意凉,骂道:“你个庸医,休要再玷污我妹子。”

    他说着,便欲上前动手。

    “滚开!”石韦陡然间一声暴喝。

    这一声喝,冷酷之极,内中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不但将周围的丫环喝得吓了一跳,竟然将愤怒之中的这位渔帮帮主亦是震住,一时间竟是僵在原地,没敢再上前一步。

    石韦继续他的人工呼吸,也不知是在第几遍之后,终于,眼前的少女身体一抖,猛的便大咳起来。

    “小姐活过来啦,小姐活过来啦……”

    众丫环惊喜之极,叽叽喳喳的尖叫声一起尽起。

    那熊青叶更如同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一脸狂喜的扑上去,将死而复生的妹妹抱在怀中,欣喜万分的嚷嚷:“妹子,妹子,你可算活过来了,你可吓死大哥了。”

    石韦长松了一口气,只觉背后凉丝丝的,一摸之下,方才惊觉自己背上竟已汗出如浆,湿了一大片。

    趁着熊青叶在那边惊喜时,石韦又挽起袖子写下了一副安神压惊的方子,吩咐那些丫环赶紧去依方抓药,又交待了一些善后之事,这才不动声色的出了闺房,回往了前堂所在。

    这时候,巴戟天等人已在前堂等得心急火燎,见得石韦出来,巴戟天急问:“石郎中,小姐怎么样了?”

    石韦淡淡一笑:“没什么,上吊而已,差点就死了。”

    “啊!”巴戟天大惊失色。

    “放心,我已略施手段将她救活。”

    石韦轻描淡定的补充了一句,说着已坐回原位,继续品那一杯未尽的香茗。

    巴戟天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实在是出乎巴戟天的意料,眼瞧着石韦救了熊小姐,他便想这位石郎中果然是了不起,往后就算是没能治好小姐的疯病,单就今日之功,也是有恩于熊帮主。

    他又想熊帮主将来对这位石郎中必然不薄,这样看来,自己不光现在有求于这石郎中,将来也一样得处好关系。

    体粗心思的巴戟天这般一琢磨,立时向左右下人们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石郎中换茶,再多上些最好的糕点果品来,石郎中可是救咱小姐的恩人,岂能慢怠了。”

    巴戟天这么一嚷嚷,左右下人忙不迭的折腾起来,不多时,什么桂花糕、莲子酥、新鲜的各色瓜果统统奉上。

    时值傍晚,又经方才那一阵的忙乎,石韦确也饿了,当下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

    几枚果子下肚后,熊青叶满面带笑的步入了前堂。

    巴戟天等人马上低头,个个变得战战兢兢,石韦也抹了抹嘴巴,打算站起来。

    谁知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座,熊青叶已急步上前,一把将石韦按下,接着更是深深一揖:“石郎中救我妹子一命,实乃我熊青叶的大恩人,请受熊某一拜。”

第八章 家是最温暖

    熊青叶说着双膝一屈,当场就要跪拜。

    在场的巴戟天等人无不震惊,他们心目中那个冷酷威严的帮主,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屈一下膝,而今竟然要向眼前这小郎中下跪,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谁人能不觉惊骇。

    石韦亦稍感意外,待到那熊青叶的膝盖将要着地时,他麻利的一伸手将其撑住,故作受宠若惊之态:“熊帮主这是做什么?我早说过,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我辈份内之事,熊帮主这一跪,真真是要折煞石某呀。”

    熊青叶作势要拜谢,算是给足了石韦面子,石韦也很识趣,这么一扶没让对方真的跪下去,又是保住了熊青叶的面子。

    熊青叶顺势便站了起来,心中高兴,便是拍着石韦的肩,大笑道:“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石郎中你这种人,来人啊,赶快去准备酒席,我要好好的为石郎中接风洗尘。”

    当下熊青叶便在府中设下酒宴,盛情款待了石韦。

    石韦在牢中受了许多天的苦,正是牙根痒痒,眼前好酒好菜在前,索性却之不恭,狠狠的打了打牙祭。

    酒足饭饱,尽兴之时,不觉已是入夜。

    此时那位熊小姐已然入睡,这病颠之病是无法再瞧,熊青叶便命巴戟天先将石韦送回平安堂,明天他再派人去请不迟。

    商议停当,醉意三分的石韦起身告辞,熊青叶一直送到大门口方才作罢。

    这一回石韦兴致甚好,便也不再为难那巴戟天,没让他再用木床抬着自己回去,只坐着渔帮的马车望西城步和里的平安堂而去。

    到得平安堂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巴戟天像伺候老子一样,亲手将石韦扶下车,又搀着他直到门口。

    此时隐约见堂内尚有光亮,想来师娘还没有睡,石韦怕巴戟天这么一个粗人惊扰了师娘,便摆手道:“今日已晚,我就不请巴兄进去喝杯茶了,你就回去吧。”

    巴戟天似乎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得强装笑颜,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石韦虽然半醉半醒,但心里边却还没糊涂,瞧着巴戟天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料想必是为了自己的病,但又怕惹烦了他的心烦,故才不敢开口。

    “巴兄且留步。”石韦背靠着门叫了一声。

    巴戟天一怔,赶忙转过身来,问道:“石郎中还有何吩咐?”

    石韦笑道:“我答应过为巴兄治病,这一高兴,差点给忘了。这样吧,从明日起,每日午后你来我堂中一趟,我为你用针灸术根治了你那病便是。”

    石韦这话,如同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一般,巴戟天大喜过望,忙深深一揖,将石韦谢谢又谢,这才欢欢喜喜的驾车而去。

    别了巴戟天,石韦脚软到已经有点站不住,便靠着大门啪啪的拍起门来。

    “谁呀?”堂内传来樊佩兰的声音,一袭身影印在窗糊纸上。

    “是我,师娘,我是远志。”

    “远志!”

    门那边樊佩兰的声音中,明显饱含着惊喜,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半醉半醒的石韦一个没站稳,顺势便向着倒去,一下子把猝不及防的樊佩兰给撞倒在地。

    倒地的同时,石韦双手本能的向下撑去,谁想触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两团软乎科,如新鲜出笼的馒头般富有弹性的东西。

    定睛一眼,却惊见自己竟是趴在了师娘的身上,双手不偏不倚,正好按在师娘的胸脯上。

    樊佩兰惊喜之余,一张白净的脸上顿时羞意浓浓,双手本能的想将他推开,怎奈气力孱弱,如何能撼得动他这一百四五十斤重的身躯。

    “远志……”

    她又羞又紧张,且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哼了一声。

    石韦猛然间清醒,赶紧从师娘的身上爬起来,又将她从地上扶起,讪讪道:“我一时没站稳,还请师娘莫怪。”

    樊佩兰脸上红潮未褪,丰满的胸脯依旧因局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平,稍稍平静了下心情,她勉强一笑:“没什么,是我开门开得太急了。远志,你怎的就回来了?”

    石韦将大门关上,和樊佩兰一起进了内院,一路上将先前发生之事,能告诉她的尽数说了一遍。

    至于自己如何“一夜之间”医术突飞猛进,石韦也只借口说自挨了一顿板子后,脑袋忽然开悟不少,于医术领悟颇多,诸般种种。

    樊佩兰乃一妇道人家,怎会去想那么多,只要石韦平安回来,她便心中欢喜,当下又是给他端茶倒水,又是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什么的。

    石韦看着满脸喜色的樊佩兰,淡淡笑道:“我不饿,不用劳烦师娘下厨。不过我倒是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的把这一身的晦气洗干净了。”

    樊佩兰轻轻点头:“嗯,说得是,你方回家,是得把牢里的晦气洗一洗,你且稍歇片刻,我这便去给你准备。”

    平安堂本就是小医馆,当年师父杜仲病故后,一笔安葬费花了大半的积蓄,后本尊的那个“石韦”接手后,上门求医的患者更少,这些年来,平安堂几乎都是入不敷出,勉勉强强维持度日。

    为了节省开支,去岁起他们便不得不把一个丫环和一个伙计辞去,医馆的事由石韦一人打理,内院家中的事,便全由樊氏一人操持。

    石韦本是想帮着樊氏去生火烧水,但樊氏知他身上有伤,又刚从牢里放出来,定是不从,一个人忙乎了半天,总算给石韦弄好了一大盆洗澡水。

    半个时辰后,石韦泡在了木盆中,热乎乎的水熏去了他一身的疲惫,自打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这会怕是他最惬意的时刻。

    水气熏蒸下,石韦的酒意渐消,头脑也开始清醒起来。

    此刻难得一份惬静,石韦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的想想自己的未来。

    如今牢狱之灾虽脱,但瞧着“本尊”给他留下的平安堂这份落破的产业,石韦心中自是相当的不甘。

    “从这些天发生事来看,我这一身的医术,似乎倒是门不错的手艺,若是能善加的利用,不光是安身立命,将来名利双手,富贵荣华也并非是奢望,嗯,这般看来,古人讲的那那句‘福祸相依’,还真是有些道理……”

    石韦兴致勃勃的盘算着他的未来,不知不觉中在这澡盆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怎么爬上床的,总之那一晚石韦睡的很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正自做着春秋美梦时,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石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窗外天色方才蒙蒙亮,还没到跟熊青叶约好的看病时间,却不知是谁这么早在外敲门。

    石韦粗粗的穿好衣服出来,这时樊佩兰也从对面屋中出来,她瞧着石韦一脸昏昏沉沉的样子,便抱怨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叫门,吵得远志你也不能睡个安生觉。”

    “先去看一看吧,或许是那熊帮主心急着请我去给他妹子瞧病。”石韦笑了笑,勉强的打起精神。

    二人一齐入了前堂,听得门外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在嚷嚷道:“樊家弟妹可在否,我是黄柏呀。”

    “原来是你未来岳丈,他怎的忽然来了?”樊佩兰面露疑惑。

    黄柏?未来岳丈?

    惊讶的石韦迅速的搜寻着关于此人的记忆,很快他的脑海里便有了前因后果。

    原来七八年前时,这黄柏被追债的打了个半死,后来幸亏被师父杜仲所救,方才保住性命,黄柏出于感激,便许诺将自己的女儿嫁与石韦。

    那时候的石韦不过十二三岁,而杜仲膝下无子,又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瞧着黄柏家的闺女不错,便替他订下了这门娃娃亲。

    这黄柏后来大难不死,偷往北面宋国做走私的生意,竟然发了一笔横财,这些年来改作正经生意,虽算不得巨富,但也算是一方小财主。

    黄柏家住当涂北面的采石镇,早先杜仲在时,每年尚有些礼尚往来,但自杜仲去世后便鲜有联络。

    “前些日子你出事,我不得已去采石拜访他,盼着他看在结亲的份上,能借些钱帮你打通关节,谁想这黄柏竟然百般找借口不肯借,这会忽然却又找上门来,不知会是有什么事?”

    说到这些事时,樊佩兰的口气中显然有几分不悦。

    “原来竟有这事。”石韦略一沉吟,冷笑道:“就请师娘先去召呼下他吧,先别告诉他我已经无罪释放,我在后面听着,且看看他能有什么事再说。”

    樊佩兰不知石韦有何用意,但也没有多问,整了整衣容便去开门。

    大门打开时,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冷淡阴沉的老脸。

第九章 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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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来是黄老爷,快快请进。”

    樊佩兰虽恼这黄柏不肯借钱搭救石韦,但眼下石韦已经出狱,也就不在计较。

    况且,黄柏终究是石韦未来的岳丈,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故是勉强以笑脸相迎。

    黄柏背抄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入平安堂,手捋着两撇八字胡,将平安堂四下扫了一眼,冷冷道:“这都过去了七八年,怎的这平安堂还和我当年来时一样破落,弟妹你怎的也不花钱稍稍装修打点一下。”

    这黄柏一进门便讽刺他们平安堂寒酸,樊佩兰心下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

    “医馆的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先夫走时又花了一笔钱,哪里还有闲钱来装点门面。”樊佩兰叹息着,将一杯茶给黄柏奉上。

    黄柏端起来浅尝一口,眉头微微一皱,似乎觉着茶不入口,又将杯子放下。

    樊佩兰一旁坐下,问道:“黄老爷数年不曾登门,今日忽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听得樊佩兰话中似有怨意,黄柏叹道:“我知道弟妹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不过你也该体谅一下我的苦衷,我黄某虽然是有些钱财,可眼下手头的闲钱都投在了生意上,确实是拿不出钱来给石韦打水漂。”

    樊佩兰一听这话,脸色立变,不悦道:“黄老爷这话就不对了,远志他与令千金订有婚约,他早晚要做你们黄家的女婿,你花钱救他怎能叫作‘打水漂’?”

    窗外静听的石韦,这时候已经猜到了这黄柏此来的用意,不过也不急着现身。

    果然,那黄柏哼了一声:“弟妹你也不用说气话,石韦他犯得可是通敌的死罪,那得花多少钱才能把他保出来?我黄某的每一文钱,都是我自个儿辛辛苦苦挣来的,别说石韦他还没跟我家闺女成亲,就算是他已经是成了我的女婿,这打水漂的钱我照样也不会出。”

    “黄老爷,你——”

    樊佩兰越听越气,只是她向来嘴拙,一时不知该如何以应。

    这时,黄柏取出一纸文书放在了樊佩兰面前,指尖敲打着桌子道:“既然弟妹你提到了这门亲事,那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此番登门造访,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这文书,麻烦弟妹你签字画押了吧。”

    樊佩兰面露疑色,她拿起那文书看了一看,脸上顿露惊色:“黄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文书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嘛,我要为我家闺女解除了这门婚约。”黄柏冷笑着道。

    啪!

    樊佩兰将那文书按在了桌上,忿然道:“当年可是黄老爷求着先夫结下的这门亲,黄老爷你在这个时候提出解除婚约,未免有点落井下石吧。”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我那杜贤弟这般不成气,这么多年来,平安堂还是这副破落样,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其实这门婚事我早就觉得不妥。”

    黄柏踱步于堂中,如在自己家一般,未等樊佩兰开口,又道:“眼下石韦处斩在即,我可不想我闺女未过门就成了寡妇,所以还是趁着石韦这小子还在,早点把这婚约解除了吧。”

    樊佩兰已是气得面红:“黄老爷,你这么做,未免太无信义。”

    黄柏见樊佩兰不从,遂叫门外候着的家丁扛着一个口袋进来,打开来往桌上一倒,哗啦啦的落了一桌子的铜钱。

    黄柏指着桌上的钱,冷笑道:“这里有六十贯钱,权当我买你这一纸画押。六十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将来石韦去了,弟妹你用这些钱做些小本生意,或是作为嫁妆改嫁他人,我看也足够养活你下半辈子了。”

    按照南唐的律制,如那从八品的当涂县令,月俸当有十五贯,桌上那六十贯钱,等于当涂县令四个多月的月俸。

    平安堂的医馆生意,平素月入不出两三贯,黄柏一出手就拿出医馆两三年的收入,这笔钱对于樊佩兰来说,已经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数目。

    樊佩兰瞧见满桌子的钱,目光犹豫了一刻,却仍毅然道:“这门亲事是先夫所订,我是万万不会解除的,黄老爷就请把钱拿回去吧。”

    樊佩半执意不肯,那黄柏不由得被惹怒,指着樊佩兰道:“我可是看在杜仲的面子才跟你这般客气,你可不要给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惹火了我,可别怪……”

    “惹火了你,又能怎样!”

    石韦从后堂昂首而入,厉声打断了黄柏的威胁。

    他在后边听着这姓黄的竟然敢威胁师娘,自然不在再坐视不理。

    正自嚣张的黄柏,一扭头间,竟然瞧见石韦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吓得大吃一惊。

    “你……你……不是在牢里的么,怎会……”惊骇下的黄柏,结结巴巴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之词。

    “我已经被无罪释放。”

    石韦一步步走上前来,他气慑逼人,那黄柏以为见了鬼一般,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黄柏上下打量了一番石韦,好一会心情才稍稍平静,万般惊疑道:“你不是被判了通敌的死罪么,怎的竟会被无罪释放?”

    石韦冷笑道:“我福大命大不行么。怎么,看到我安然无恙,黄老伯你难道很失望不成?”

    黄柏今早抵达当涂县城,并未来得及打听石韦的事,况且他只想着解除这婚约,也不屑于去关心石韦的死活,故是才会这般的震惊。

    他喘过几口气,脸色重新又恢复了那般阴沉,哼道:“你是死是活也不关我的事,总之这门亲事是一定要解除的。石韦,你也想让你师娘过些好日子,六十贯钱在此,你识相的话就好好的劝一劝你师娘吧。”

    “黄老伯出手还真是大方,六十贯钱,不是个小数目呢……”石韦随手拾起了几贯钱,手中掂量着,似乎有些动心的意思。

    樊佩兰见状,心中焦虑,忙道:“远志,这可是你师父生前定下的亲事,你若是答应这他,岂不愧对你师父的在天之灵。”

    石韦放下手中之钱,抬起头来望着樊佩兰淡淡一笑。

    随后,他拿起桌上那一纸文书,走到黄柏面前,缓缓的将纸撕了个粉碎,然后狠狠的甩在了黄柏的脸上。

    黄柏一下子愣住了,满脸的碎纸飘落,他方始反应过来,不禁勃然大怒,指着石韦斥道:“你小子疯了么,焉敢对我这般无礼!”

    石韦斜着头看着他,嘴角钩着一抹冷笑:“黄伯父,你的这点钱,我根本就不希罕,你还是留着给自己买棺材本吧。至于你家闺女,放心,我也一样不会娶。”

    黄柏本是愈加恼怒,但听他又说不会娶自己闺女,便以为他同意解除婚约,怒气又消了几分。

    这时,石韦却又道:“你家闺女我不会娶,这婚约我也绝不会解除,黄老伯就准备着把令千金养一辈子吧。”

    此言一出,黄柏惊怒。

    石韦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用这一纸的婚约耗着,自己不娶,让她想嫁别人也嫁不成。

    这一招,倒是有够狠的。

    樊佩兰在一边瞧得也目瞪口呆,心中何止是惊奇,她万万想不到,曾经那个唯唯诺诺,软弱不堪的石韦,坐了一回牢出来,竟能变得这般刚硬,俨然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她的神色中,不禁涌动出几分仰慕之色。

    自打杜仲出世之后,樊佩兰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年轻的徒弟,才是自己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黄柏怒哼一声,语气中皆是讽意,“石韦,你若真敢这么做,就休要怪我撕破脸皮上公堂告你,到时候县令大人是帮你还是帮我,你应该很清楚。”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入一个声音:“是谁这么嚣张,竟然敢告我们石郎中。”

第十章 神经萝莉

    众人回眸一眼,却见一雄健傲慢的中年汉子昂首入内,正是渔帮帮主熊青叶。

    “原来是熊帮主,能在此间遇上熊帮主,真是黄某三生有幸呀。”

    黄柏所在的采石镇也在渔帮势力范围内,黄家的货物多曾仰仗渔帮的船只来运输,因是渔帮在当涂一带跟官府关系甚好,故而每遇税卡,每每能蒙混过关,免去不少商税。

    黄柏不知熊青叶为何会出现在这落破的平安堂,也不及多想,赶忙就上去拜会。

    谁知熊青叶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直接从其身边掠过,阴沉的脸色堆出几份笑意,很和气的径直走向了石韦。

    石韦拱手道:“熊帮主怎有兴致亲临寒舍,未能相迎,实在是失礼。”

    “哪里哪里,是我冒昧造访,失礼的该是我才是。”熊青叶摆了摆的,笑呵呵道:“我原本是想让手下来接石郎中过府为舍妹诊治,但转念一想那样又显得不够诚恳,所以就决定亲自来一趟。”

    石韦方才敢那样嚣张的打黄柏的脸,一方面确实因为愤慨,另一方面当然也有自己与熊青叶结下关系的原因,但熊青叶会在这个时候亲自上门倒确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侧眼一瞟,瞧见那黄柏神色惊讶,便知这熊青叶的到来,着实给自己撑了不少面子。

    石韦当下却愈发的平静,只微微笑道:“熊帮主真是客气,治病救人乃我的本份,其实熊帮主根本用不着来接。这不,我一早就起来,正打算收拾一下去往府上为小姐治病,谁想黄伯父忽然造访,所以才耽误了一阵子。”

    石韦将话锋不动声色的转向了黄柏。

    熊青叶的表情马上又冷峻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面带尴尬的黄柏,大声问道:“石郎中,方才我在外面,听闻有人说要上官府告你,不知是何缘故?”

    石韦遂将来龙去脉说与了熊青叶,末了又叹道:“黄伯父家大业大,我不过一穷酸的小郎中,所谓门不当,户不对的,黄伯父要解除这门婚纸我也能够理解。只是这婚事毕竟乃先师所定,如今我若就此解除了婚约,岂非愧对先师的在天之灵?”

    当然,石韦说时,自不会傻到把方才打那黄柏脸的事也说出来。

    熊青叶听罢,不禁怒从心起,目光如刀子似的刮向黄柏:“咱们出来的混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信义,黄柏,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竟是这种人,罢了,以后你黄家的货,就不必再用我渔帮的船了。”

    黄柏这下可傻眼了,他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石韦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小郎中,如何能与堂堂渔帮帮主拉上关系,自己这一趟退婚之行,可不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下一听得熊青叶打算断绝和他的生意往来,黄柏只得一脸愧然道:“熊帮主训斥的是,我这真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犯了糊涂,真是该抽自己嘴巴子。”

    黄柏说着,还真就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抽起了自己的脸。

    啪!啪!啪!

    诺大的医馆中,只听得这清脆的耳光声,场面显得有些滑稽。

    熊青叶这也是正好撞上了,所以才顺道为石韦出头,心想这毕竟是人家家事,自己稍加干涉一下也无妨,一力做主倒是有点过了。

    他无动于衷的看着黄柏连抽了自个儿十几个大嘴巴子,方才摆手道:“罢了,这件事你对不起的终究还是石郎中,你还是去问问石郎中原不原谅你。”

    黄柏这才敢停手,腆着一张红胀的脸,向着石韦深深一揖,羞愧道:“远志贤侄,我这也是听了家中婆娘的蛊惑,一时糊涂才做了这等傻事,远志贤侄你宅心仁厚,就请原谅伯父我这一时之错吧。”

    石韦冷笑不语,心中在盘算着要不要放过这老小子。

    身后的樊佩兰,眼瞧着黄柏那副可怜样,不由得怜悯之心大作,便将先前黄柏的那副嘴脸也原谅了,遂是凑向石韦,低声劝道:“远志,黄老爷也怪可怜的,反正他已知错,咱们也就别再计较了。”

    师娘心地善良,她既已开口,石韦怎能不从,况且,就算他明面上原谅了这姓黄的,暗中还是可以继续对这桩婚事一直耗着,让这姓黄的一直难受。

    念及此,石韦便上前将那黄柏扶起:“黄伯父何必这般,人非圣贤,孰成无过,况且你还是长辈,我这个做小辈的,岂能跟你斤斤计较。”

    听得石韦松口,黄柏心中长松了口气,笑嘻嘻道:“多谢贤侄大度。至于这婚事嘛,咱们两家可好好商议商议,我家闺女反正也到了出阁的年岁,咱们挑了好日子,就把这喜事给办了吧。”

    黄柏瞧见石韦跟熊青叶关系甚佳,先前对其所存轻蔑之心自然一扫全无,巴不得能招得这么一个有背景的女婿。

    “婚事的事先不急,过些时日再说,眼下我要把心思用在给熊小姐治病上。我现在就要出门,就不招呼黄伯父你了。”

    石韦这是在下逐客令,黄柏在此大损颜面,也无心逗留,客气了几句,很识趣的就告辞。

    临出门前,他又向熊青叶一拱手,讪讪道:“熊帮主,至于我和贵帮生意上的事……”

    熊青叶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钱最重要,颜面什么的都是其次,眼见熊青叶点头,黄柏自是大喜,巴巴的又称了一番谢,灰头土脸的要走。

    “黄伯父,你有东西落下了。”石韦指着桌上六十贯钱道。

    “不用了,不用了,小意思……”黄柏连连摇手,不敢再多逗留一刻,说话间已不见了人影。

    …………………………

    打发走了黄柏,石韦稍稍换洗之后,便带着他的药箱,随着熊青叶去往其府上。

    一路上,石韦先将这位熊小姐的病情打听了一番。

    原来这位熊小姐姓名叫作熊青黛,年方十六,十一岁时因受睹父母被杀,大受刺激之下患上了这病颠之症。

    说起熊青黛症,倒与寻常的疯病颇有不同,她大部分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窝在屋中,盯着墙犯浑,有时一整天都是如此,不吃不喝的,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

    有时候她又会突然发狂,不是乱砸动西,就是对下人们拳脚相加。

    因是熊青黛自幼学过拳脚功夫,颇有一些底子,每每总会把下人们打成重伤。

    这些年来,熊青叶为了其妹的病,甚至不惜重金,从京城都延请过名医,这些郎中们均是对她这病束手无策。

    屡治无效之下,熊青叶本是心灰意冷,已有放弃的打算,却不想忽然碰上石韦,那点仅存的希望重新又被燃起来。

    “石郎中,熊某只剩下这么一个胞妹,她的病,我就全托付在石郎中身上了,若是石郎中能治得好,我必有重谢。”

    “重谢什么的倒是不必,我且为小姐诊视一番再说吧。”

    石韦并没有夸下海口,毕竟医海无涯,这世上奇症不可胜数,虽然自己来自于后世,但也不敢自信到认为自己有能力医治百病。

    入得熊府,来到那位熊小姐的闺房,一进门便瞧见熊青黛坐在床上,盯着床角发呆,这般情形,倒与先前熊青叶描述无二。

    经过昨天的那一场上吊的闹剧,熊府中是全面戒备,屋中三四个丫环轮流盯着熊青黛,生恐一不留神,她又折腾出什么吓人的戏来。

    石韦坐于床边,昨天只顾急着救人,也未细看,这时静下来再看,他才发现这位熊小姐长相倒颇为清秀可人,只是那双失神呆滞的表情,让她失去了许多灵气,整体的美感跟着大打折扣。

    石韦伸手在熊青黛的眼前晃了一晃,她的眼珠子动都没动一下,仿佛一尊石象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先切一下脉吧。”他说着便搭向她的手腕。

    后边探着头观望的熊青叶,猛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急叫一声:“石郎中,小心!”

    “……”

    石韦一怔,正不知所以时,面无表情的熊青黛手腕忽然一翻,反将他的手腕抓住,跟着就是用力一掐。

    “啊——”

    ————

    这章晚了点,见谅,十一点再发一章。

第十一章 小尼姑

    石韦没想到石像般的熊青黛会突有反应,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又是一姑娘,手劲竟然大得惊人,只将他痛得嗷嗷直叫,手腕都好像要被掐断一般。

    熊青叶见状,几步上前,用力将其妹的手掰开,石韦这才得以抽出手来,吓得一跃而起,赶紧后退三步。

    “熊帮主,这是怎么一回事?”石韦咧着嘴抱怨。

    他低头看去,手腕处已然红了一圈,五个指印看得清清楚楚。

    熊青叶面露歉意:“石郎中你没被伤着吧?这都怪我,方才忘了提醒你,我这妹子会些拳脚武艺,她犯浑时若是有人碰她,本能的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原来如此……”石韦暗吐了一口气。

    似熊青黛这种因是惊吓致疯的病人,记忆很多时候都会停留当时那段可怕情景,有人触碰,因为害怕而本能的自卫反击也是正常的病症的反应。

    石韦揉着手腕道:“小姐若总是这样反应激烈,我根本就没办法为她诊治。熊帮主,为了治病,我看还是得委屈一下小姐了。”

    石韦的意思是将熊青黛绑上,熊青叶这做哥哥的,当然不舍得把妹妹绑了,但为了给她治病,也只得依允。

    不过熊青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这般一动,立刻便拼命的挣扎反击,四五个丫环在熊青叶的协助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位疯小姐五花大绑。

    熊青黛被绑了平躺在床上,当众人不再碰她时,便不再挣扎,反而是安静了下来,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盯着房梁发呆。

    石韦这才得以下手,为熊青黛细细的切了一番脉,再经过其他几项诊视后,石韦心中已基本有了底,但表情却依旧不那么乐观。

    “石郎中,小妹这病到底怎样?”熊青叶忐忑不安的询问,亲自为石韦斟了一杯茶。

    石韦润了润嗓子,不紧不慢道:“熊小姐脉相弦长,舌质淡红苔黄微腻,再加上她平素表情淡漠,时躁时静,且有自杀的倾向,由此来看,她当是因为受惊吓,激动了肝阳,阻蔽肝胆经络,清明之气为邪浊所蒙。”

    石韦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熊青叶听得是一头雾水。

    石韦干咳了一声,想了想道:“总而言之,熊小姐其实就是患了抑郁症。”

    “抑郁症?那是什么病?”熊青叶愈加的茫然。

    熊青叶这些年为了给妹子看病,请了诸多郎中,许多专业的医学术语也听了不少,“抑郁症”这三个字还是头一次听到,自然是满脸困惑。

    “总之就是一种奇症,此病相当的棘手,不过倒也并非无法可治。”

    一不小心又把后世的词给嘣了出来,石韦笑了一笑,顺势又把话引向了其他。

    熊青叶听得石韦声称能治,一张狰狞的面上顿时笑开了花,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就差跳起来。

    石韦却又平静道:“熊帮主先别急着高兴,这病我的确能治,不过小姐却非得吃几个月的苦头不可,我就怕熊帮主你会不忍心。”

    “我熊某的妹子生死都经历过,吃点苦头又算什么,石郎你中你想怎么治,尽管由你便是。”熊青叶语气决然。

    石韦遂令取来纸笔,当场提笔写下一方:竹茹、枳实、法夏、夜交藤各二钱,茯苓、丹参各一钱四分,生龙齿三钱。

    “此方可助小姐豁痰开窍、清胆醒神,继而疏肝解郁,养血安血。不过,这方子只是治标,欲要治本,却需我用针灸为小姐疏通肝络,只是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两到三月,每隔三天就要用一次针,小姐若想治愈此病,怕是就要忍受这等长期的苦楚。”

    熊青叶捧着那药方子,如获至宝一般,他咬着牙道:“我明白了,石郎中尽管用针便是,我妹子受得住。

    石韦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呆滞的那少女,轻轻点了点头,欣然道:“好,有熊帮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不知不觉中,一月已过,炎炎盛夏悄然而至。

    这一月当中,石韦每隔三天就会去一趟熊府,为那位熊小姐施针,隔三岔五又会去给巴戟天治病。

    一个月过去,巴戟天的病基本痊愈,而那熊小姐的病也渐有起色,发狂犯浑的时间日益减少,神智也在渐渐恢复,近些日来,甚至会主动的和旁人开**流。

    眼看着妹妹的病一点点好转,熊青叶欣喜之余,对石韦这个恩人自然是感激万分,治疗尚未结束,便提前将两百贯的诊金奉上。

    有了这两百贯钱,再加上那日黄柏留下的六十贯钱,石韦在替师娘还了先前为救他出狱所借的债之后,仍剩下近两百贯,有了这笔钱,平安堂拮据度日的生活终于是一去不复返。

    至于那巴戟天,虽然没熊青叶那么阔绰,但为报石韦救命之恩,还是狠出了一笔血。

    这巴戟天是石韦得以逃过一死的关键人物,石韦自感自他也算有缘,眼下自己又不缺钱,故而执意拒绝了他的酬金。

    巴戟天感念石韦大度,心中却又过意不去,这日便在城外琵琶楼摆下一桌鱼宴,一面观看江景,一面饮酒吃鱼。

    渔霸控制着当涂渔市,巴戟天这一顿鱼宴所用各色鱼类,都是渔夫们所献上,当天打上来最新鲜,最肥美的鱼。

    一桌十六道鱼菜不带重样,有丝、片、丁、条数式,或炸、或溜、或爆、或炒、或炒,什么清淡嫩滑的南味,鲜香咸辣的北味,一应俱全。

    更可贵的是,所有的菜料,无论是鱼还是佐料,统统都是无污染,纯天然,这般美味,就算是身在现代的亿万富豪也享受不到。

    石韦这一回算是大饱口福,一顿鱼宴吃下来,他才又一次感到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好处所在。

    酒足饭饱,巴戟天便陪着石韦到江边闲走,顺便引他去了一趟鱼市,也让石韦见识一下他们渔帮的威风。

    只见沿江一线,**十只渔船一字排开,都缠系在绿杨树下。

    船上的渔夫们,或有斜枕船稍睡的,或有在船头结绳的,也有在水里洗浴的,无论是谁,一见着巴戟天到来,都忙不迭的尊称一声“巴爷”。

    行不多时,石韦却瞧见了一件趣事,但见几步之外,一名尼姑正在买鱼,石韦不禁奇道:“这年头,出家人也改口吃荤了么?”

    石韦嗓门有点大,给那尼姑听到,她回过头来,目含怒色的瞪了石韦一眼,双手合什,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休得信口胡言,辱没了我等出家人。”

    这小尼姑看起来年不过二十,倒也有几分姿色,只可惜出家为尼,且还教训起了石韦,实在是不讨喜。

    石韦正待反唇相讥时,巴戟天却忙道:“石郎中可不得乱说,这位可是念慈庵的静玉师太,她买鱼却不是为了吃,而是买来放生。”

    说着,巴戟天向那两尼姑合什一礼,客气的笑道:“师太息怒,我这位朋友不知内情,失口误言,还望师太恕罪。”

    想这巴戟天一县的恶霸,平素威风凌凌,一个不如意就对人拳交相加,这时竟对一个柔弱的尼姑如此客气有礼,这倒也真是稀奇。

    石韦略微一想,便想明白了其中原因。

    南唐一国,上自皇亲贵族,下到贩买走卒,尽皆祟佛,在这种大环境下的熏陶下,似巴戟天这等黑帮人物,对沙门中人礼敬三分也就不足为奇。

    石韦对佛教没什么好感,粗通历史的他,知道南唐的灭亡,跟李煜的佞佛也脱不了干系,不过眼下既然自己混在南唐,还是不要跟此间的风俗格格不入为好。

    想到此节,石韦便也学着样子双手合什,微微笑道:“小生一时失言,还望师太见谅。”

    静玉的脸色这才好转,点头道:“我佛慈悲,不知者不罪。”

    巴戟天当下便命那些渔民,挑十几头上好的肥鱼给静玉,他今天兴致甚好,索性命鱼钱记在自己帐上,当是向敬献佛门,感谢佛祖保佑他大病得治。

    “多谢施主。”静玉口中虽言感谢,但语气却不带半点谢意。

    “应该的。”巴戟天呵呵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以往都是寒镜主持亲自来挑鱼,怎的今日却没见她来?”

    静玉叹了一声:“主持她忽染怪病,近日一直卧病不起,故而这次才命贫尼来买鱼放生。”

    听得此言,巴戟天眼眸一亮,忙把石韦往前一推:“这还真是巧了,我这位朋友乃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师太何不请我这朋友往念慈庵一趟,我想他定能治好寒镜主持的怪病。”

第十二章 三十如狼

    “让我给尼姑看病?”石韦小吃一惊。

    虽说他常把“治病救人,医者本份”挂在嘴边,但他开医馆到底终归是为养家糊口。

    若说给尼姑瞧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看完之后,收诊金吧显得不够礼敬佛门,不收钱吧,自己又不是什么慈善家,何苦白白去辛苦一趟。

    巴戟天见石韦有点不愿意,忙把他拉到一旁,附耳低声道:“石郎中,你可不知这寒镜主持的来头,她可是辛县令的表亲,你给她看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念慈庵还有县令的背景,怪不得巴戟天对这小尼姑如此客气,想来也与这一层关系有关。

    石韦正待言时,身后静玉却道:“主持这病,请连仁心堂的沈郎中都瞧不好,何况是这位小施主,贫尼以为就不必麻烦这位小施主了。”

    沈郎中,沈厚朴?

    这小尼姑不提沈厚朴便罢,一提此人,巴戟天立时火冒三丈:“那姓沈的庸医算个鸟,不瞒师太,上次我患了一场奇病,差点被那老小子给治死,多亏了这位石韦郎妙手回春才把我治好。”

    “真有此事?”静玉面露奇色。

    巴戟天点着头道:“那当然,我家熊小姐的病师太想必也有所听闻吧,还是这位石韦中,现在已经快把小姐的病给治好了,主持的病,定不放在石郎中眼里。”

    那静玉上下打量着石韦,眼神中又似有狐疑。

    正所谓眼见为实,巴戟天虽然说得玄乎,但静玉并未亲见石韦施展手段,瞧着眼前这不名一文的年轻人,自然而然便难以相信。

    静玉那眼神,肆无忌惮的质疑着石韦的能力,这让他感到很扎眼。

    当下石韦便冷笑一声:“石某不才,倒也略通一些医术,寒镜主持的病,我或许能治,大不了治不好我不收诊金便是。”

    静玉虽然怀疑石韦的能力,但又想主持为病魔所困,或许眼前这小郎中真有能耐也说不定,即使没治好也无伤大局。

    沉吟半晌,静玉遂道:“既是如此,待贫尼将鱼儿放生后,就烦劳石施主随贫尼去一趟念慈庵吧。”

    计议已定,石韦便托巴戟天派人去一趟平安堂,将自己的医箱取了来,等着那小尼姑将二十多尾鲜美的大鱼放生之后,便是随着她一同去往了城东二里的念慈庵。

    此时正当盛夏,又是午后,天气炎热,庵上冷冷清清,没得几个香客。

    静玉引着一身是汗的石韦入得大门,穿过正殿,径直往后院而去。

    进入后院,一颗参天桑柏率先映入眼帘,树下拴着的一条白狗正卧在地上吐着舌头昏睡,一间精致的小佛堂座落于树荫之下。

    尚未入内,石韦便听见佛堂内传出咚咚的敲击木鱼之声,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念叨些劳什子的经。

    静玉先行进入佛堂通传,过不得片刻出来,“主持有请石郎中入内。”

    “那我就进去了。”

    石韦冲着静玉笑了笑,但她那张俊俏的脸蛋上却冷冷清清,石韦好没意思,拎着药箱大步走入佛堂。

    身后传来“吱呀”之声,他前脚入内,静玉后脚便把佛堂大门掩上。

    看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什么门……

    石韦心中纳闷,四下扫了一眼,诺大的一座佛堂内,只有正中央树着一尊观音大士铜像,一名尼姑正背对着他盘坐蒲团,咚咚咚的还在敲着木鱼。

    这尼姑,想来便是那寒镜师太了。

    石韦将药箱放下,合什道:“小生石韦,见过主持。”

    那尼姑这才停下,起身过头来,也向石韦合什还礼:“贫尼寒镜有礼。”

    石韦打量了一眼这位主持师太,却见她年纪和师娘相仿,生得倒是白白净净,宽大的缁衣略略遮住风流体段,虽不算绝色倒也颇有一番风韵。

    这念慈庵大大小小的尼姑,全都姿色不错,只可惜却都做了尼姑,可惜呀……

    石韦感慨之际,又正眼去观望寒镜面容,只见她两颊艳红如妆,面色略带青紫,憔悴之意尽显于色,显然是有病在身之状。

    寒镜见他这般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禁面露愠色,“石施主这般盯着贫尼,似乎有违礼数。”

    这寒镜果然是有背景的人物,脾气也大,石韦才看了几眼便直言不讳的表示不满。

    “郎中为人诊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小生只是望察师太的气色而已,怎算是有违礼数。”石韦坦然道。

    寒镜顿了一顿,合什道:“阿弥陀佛,石施主言之有理。”

    石韦请寒镜坐下,“我观师太脸色,似有气血不足之兆,但不知师太这病有何症状?”

    “唉,这病说来也怪,平素也没什么痛楚,只是时有潮热,吃饭不香,睡卧不安,每晚都会……”寒镜说到这里时,欲言又止。

    石韦追问道:“每晚都会怎样?”

    寒镜似有难言之饮,顿了一下方道:“也没什么,就是每天晚上睡不好,早晨醒来时觉着浑身疲惫不堪,这身体也因此日渐憔悴。”

    这寒镜明显是对病情有所隐瞒,看她那样子,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症状。

    这老尼姑,还不好意思了。

    石韦心中暗笑,暂且不多问,只让寒镜将手伸出来,好替他把脉。

    片刻之后,石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寒镜问道:“石施主可已诊出贫尼所患何病?”

    石韦拿出布帕来拭了拭额上的汗,“师太的病,小生已略有推测,只是却无法下定论。”

    “什么叫无法下定论,你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寒镜师太一脸疑惑。

    石韦捋下了袖子,不紧不慢道:“我看师太适才欲言又止,似乎对自己的病情有所隐瞒。我等行医者,必须对患者的病情了如指掌,方才能对症下药,哪怕师太稍有隐瞒,都可能导致我做出误诊。”

    似乎被说中,寒镜的神色间顿时闪过几分尴尬,吞吐道:“贫尼哪有什么隐瞒,该说的都说了。”

    见她这副为难的样子,再加上和所诊脉相互相印证,石韦其实已经有七成把握,不过瞧这位师太那位躲躲藏藏,略显羞涩的样子,石韦便兴致大作,偏想看看她亲口说出会是什么样子。

    当下他眼珠子转了几转,便道:“好吧,此事先不说。我想问一问师太,可有听说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之说?”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寒镜不想他会突然问到这般莫名其妙的问题,面露茫然的摇了摇头。

    石韦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在我们医者眼里,男欢女爱,乃是人之本性所使。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就是说女人在三四十岁这个年纪,正是**最旺盛的时候,对**的渴求,如同饥饿难耐的虎狼一般,就算是男……”

    “住口!”

    石韦未及说完,已是被寒镜厉声打断,此时这位主持师太已是听得满面潮红,羞涩的神色间,更涌动着几分愤色。

    她瞪着石韦,嗔怒道:“佛门清静之地,菩萨面前,施主岂能这般污言秽语?需知众生之苦,无过于**,施主这般轻视,就不怕将来堕入阿鼻地狱么,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寒镜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石韦也不为怪,只淡淡笑道:“师太言重了吧。我虽不是出家人,但也知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师太乃出家人,却执着于所谓的一个‘色’字,未免有些落了下乘了吧。”

    石韦这叫‘以毒攻毒’,虽有强词夺理之嫌,但一时却将这寒镜问住。

    见她神色有所缓和,石韦便站起身来,叹道:“我听闻佛祖还说,人身只是一具臭皮囊,若是师太也这么看,那这臭皮囊坏了,也没必会去执着的修补。师太既不愿以实情相告,那小生只好告辞,师太就慢慢的耗着吧,不出一月,想来便可去西天拜见佛祖了。”

    石韦摇头叹息,拎起自己的药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刚刚要打开门时,身后的寒镜突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施主且留步。”

第十三章 苦衷

    石韦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寒镜羞意浓浓,却又万般无奈表情。

    他笑了,看来自己方才最后那一句话,着实把这寒镜给吓住了。

    什么佛法戒律的,在性命面前都是浮云。

    寒镜手中转着念珠,贝齿轻咬着嘴唇:“贫尼将病情尽数告知施主便是,只求施主能答应贫尼不透露与外人。”

    石韦移步回来,将药箱放下,“我们医者只管与患者治病,至于透露病人私密这种有违医德之事,自然是不耻为之,这一点还请师太放心。”

    得到石韦的允诺,寒镜不安的神色这才缓和许多。

    “贫尼乃出家人,这事对贫尼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

    寒镜不敢正视石韦,只低着头默默道:“自前些日来,贫尼每逢夜中睡下后,都会梦见与一个身穿白衣的英俊少年做……做那种……那种丑事,醒来时便觉疲惫不堪,几乎夜夜如此。贫尼身为出家人,本该断绝七情六欲,却反倒会梦到这等污秽之事,实在是罪过之极。”

    果然不出所料,寒镜的回答,正与石韦推测相仿。

    若是寻常处女,未尝男欢女爱便投身佛门,佛法的熏陶自然容易压制住人性的本能。

    然这寒镜师太,早年却曾经为人妇,只因其丈夫英年早逝,万念俱灰之下才剃度出家,男欢女爱时的那种快感,也许寒镜可以用理性来压制着不去想,但她的身体却无法忘掉那本能的记忆。

    如今她正当虎狼岁月,本能所产生的**便愈加旺盛,饥渴而不得解的情况下,在睡梦中梦到与男子交欢也便是正常。

    寒镜这病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石韦猜想先前的那几位大夫,定是碍于她是出家人,不便问得太深入,所以才无法为她治疗。

    当下石韦安慰道:“我早说过,此乃人之本性,师太虽已出家,但尚未成佛,会有这种梦境也是正常,师太大可不必自责。”

    寒镜原恐石韦会耻笑于他,不想这年轻俊郎的小郎中却如此的开明,紧张不安的心情渐渐的便平伏下来,原本冷淡的一张脸上,不禁浮现出几许感激之色。

    她轻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贫尼已将病症如实道来,不知石施主可知贫尼得的是什么怪病?”

    “师太脉搏细数按而无力,再从师太所言症状以及面色来看,小生推测师太你当是患的气血不足的虚劳病。正所谓气不足则精荡无定,血不足则神无所舍也。”

    石韦洋洋洒洒的将早就酝酿于心的诊断道了出来。

    这般医学术语之词,寒镜自是听不懂,但她听得此言,知是石韦已诊出自己的病症,原本狐疑的脸色,顿时涌上喜色,忙问道:“施主既已诊出贫尼所患之病,想来必有根治之方?”

    “方子倒是有,只是我尚有一件不明。师太说你总梦见与一白衣少年交欢,那这位白衣少年师太可曾认识?”

    听到“交欢”二字,寒镜脸畔又生飞霞,摇头道:“贫尼当然不认识。”

    石韦顿了顿,又问:“那近来拜佛的香客中,可有什么穿白衣的男人吗?”

    “贫尼近年来一直在这佛堂独自一人潜心颂经,很少再接见香客,更没见过什么白衣的男人。”

    “这就奇了……”

    石韦踱步于佛堂中,指尖敲打着额头,冥思苦想着关于这白衣少年之事。

    他正自苦思不得其解时,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原本就阴沉沉的天空,似乎眼看着就要有一场大雨下来。

    堂外接着传来犬叫声,想来是树下那条白狗被大风刮醒,汪汪叫着想让主人放它进佛堂内避雨。

    “狗……白狗!”

    石韦的思绪猛然间豁然开朗。

    “什么白狗?”寒镜一脸茫然。

    石韦也不和她细说,立时动笔写下一方,方中有石菖蒲、川归、黄连、茯神、朱砂、侧柏叶、龙胆草等诸味安神的药材。

    接着他打开佛堂大门,指着门外那条叫个不停的白狗:“师太可叫人将这白狗杀了,取其血和胆汁,配以我这方子上的草药,一起研成粉末,制成丸剂服下,十贴之后,我保证师太你这梦交之病可除。”

    “为何要杀白狗!”

    寒镜原本为石韦有治病之方而高兴,但听到这方子竟需她杀了养了数年的白狗,自然是大吃一惊。

    石韦笑着解释道:“师太常年与这白狗相处,所以它才成了蛊惑之物,师太梦中那白衣少年,正是因这白狗所化,师太若想治此病,自然必须根除这蛊惑之物才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寒镜这时才想明白,为何自己对梦中那白衣少年会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但醒来时却始终想不起是何人。

    这时,寒镜却又陷入了为难,“贫尼乃出家之人,怎能做这等杀生之事,况且药中含血,贫尼等于是先破杀戒,再破荤戒,岂非罪不可恕。”

    这尼姑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杀戒、荤戒、罪不可恕”的,石韦却知他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若她真把佛门戒律当着不可触犯的铁律,只怕方才也就不会向自己吐露病情了。

    石韦遂是耸了耸肩,“反正治病之法小生已经告诉了师太,至于师太是想要活命,还是想死守清规,那就由师太自己决断了。”

    几道闷雷轰轰作响,闪电撕破昏暗的天空,瓢泼大雨转眼即至。

    寒镜手中的念珠越转越快,犹豫为难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声。

    她已有决断。

    “石施主宅心仁厚,救得贫尼性命,贫尼感激不尽,必会重重酬谢,只是贫尼还有一件事,烦请石施主能够允诺。”寒镜巴巴的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眸中,闪烁着恳求之色。

    石韦早猜到她想求什么,他为这尼姑治病,既得酬劳,又间接的跟县令的亲戚拉上关系,两全其美之事,至于其他,又何必多管。

    于是石韦哈哈一笑:“师太放心,这方子你知我知,小生可不是那多嘴之辈,不会无聊到将方子透露给第三个人。”

    “多谢石施主。”

    寒镜这时也不双手合什了,而是盈盈的做了一个万福。

    “师太客气了。”石韦拱手还礼,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小生还要提醒师太,小生这方子,只可治了师太这梦中交欢之病。然则师太当此年纪,正是**旺盛之际,此病虽除,只怕又会另生他病。所以这方子,只是治标而不治本。”

    寒镜眉头微微一皱,“但不知石施主可有治本之法?”

    石韦干咳了一声,摸着下巴笑道:“要治本也简单,只要不去克意的压制**,随性而为,自然便无事。”

    听得此言,又看着他那副别有用意的笑,寒镜脸畔顿时潮红四溢,一时窘羞之下,不知如何以应。

    尴尬之下,她不敢正视石韦,将目光转佛堂外,看着漫天大雨,忙道:“天色将晚,这大雨一时片刻怕也停不了,这一路回城颇有不便,石施主若不嫌弃鄙庵简陋,不妨在鄙庵留宿一晚

    石韦看了一眼堂外,大雨如注,雷电交加的,此时回城确实不易回城。

    他又想师娘知道自己去与巴戟天吃酒,一夜未归也不至于太过担心,于是他便口称“讨扰”,当夜便在这庵中留宿。

    念慈庵自建成以来,很少留宿香客,故庵中并未建有厢房,用过斋饭后,寒镜便令尼姑们在这间后院小佛堂中给他打了地铺。

    夜色尽黑之后,大雨方才止歇。

    雨后气温虽是降了许多,但此时到底是盛夏最炎热之时,石韦在凉席上躺了半天,只觉浑身闷热,背上汗出如浆,实在睡不着。

    辗转难眠之下,石韦便起来去院中井边打了一桶水,想冲个凉再睡。

    现下夜色已深,石韦估摸着庵里尼姑都睡了,这大半夜的,应该没什么人会来后院,他便索性脱了个精光,一桶桶的井水往自己的身上浇去。

    “爽!”

    一桶水从头淋到脚,浑身的闷热被透骨的清凉取代,石韦忍不住大呼过瘾。

    此时乌云渐散,明月羞答答的露了半张脸,月光似乳,洒了一院。

    银色的月光下,石韦健壮白净的身体反射着幽幽光泽。

    又一桶冲过,石韦痛快够了,便将身子擦了个干净,正准备披上衫子回往佛堂,转身之际,目光不经意间从那大柏树掠过。

    心细如棉的他,猛然觉察到,那阴影的树影中,竟似有一双眼睛正偷偷的窥视着自己。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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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梦V幽和吹嘘兄打赏哈,祝大家端午快乐。

第十四章 施主不要

    石韦厉喝一声。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树影之中,果然一道人影窜出,向着院门那边逃去。

    石韦不及多想,随手从井边抓起一块板砖,大步流星向那人影追击。

    眼看着黑影将逃出院门,石韦低喝一声,胳膊一抡,诺大的板砖呼的飞出。

    这大黑夜的,他随手一掷,根本没什么准头,板砖“啪”的一声砸在了院子的门洞上。

    “啊——”

    那逃窜的黑暗竟是给吓得尖叫一声,只顾着抱着躲闪溅出来的石屑,竟然是本能般的停下了脚步。

    那尖叫声,竟是女人声!

    石韦惊奇之下,人已奔到,一把便将那抱头的黑影拽住,大喝道:“什么变态家伙,敢偷理看老子洗……”

    那一个“澡”字未及出口,石韦整个人却愣住了。

    月色下,那一张羞意浓浓,潮红如霞的脸,清清楚楚的映入石韦的眼帘,不是别人,正是那寒镜师太。

    只惊讶了瞬间,石韦的嘴色便上钩出一掠冷笑。

    俗语有云,寺庙庵观最是藏污纳垢之所,这些僧人尼姑们不事劳作,不愁吃穷,正所谓饱暖思**,这些家伙家吃饱喝足之后,其实比寻常百姓,更饥渴于男女之事。

    念慈庵里的这些尼姑们,试问又有多少是真心向佛,那些年老色衰的老尼就不说了,其余不是正当思春时节,就是已入虎狼之岁,一想着这佛堂中住着一位年轻俊郎的小生,哪个会不惦记着?

    这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有些大胆的尼姑,偷偷出来瞅上一眼,过一过眼瘾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让石韦感到意外的是,偷视自己洗澡的,竟会是这一庵之主的寒镜主持。

    “师太,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却躲在暗处偷看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洗澡,你真是好兴致啊。”

    石韦这话中,既又讽意,又明目张胆的流露着戏虐之意。

    “石施主误会了,贫尼……”寒镜强装镇定,转过身来想要为自己辩解,一抬头,目光正好撞上一丝不挂的石韦正面,羞得赶紧将头转开,合什连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她不敢再多看石韦下眼,只侧着身子低声道:“石施主误会了,贫尼只是偶尔路过,误撞上了施主,还望施主休得妄言,败坏了贫尼声誉。”

    石韦换了个位置,故意站在她面前,“师太还真是会路过,这后院只这一间佛堂,不知师太是为了什么事才会路过这里?”

    “贫尼,贫尼……”

    寒镜愈发的窘羞,一时吱吱唔唔,不知如何解释。

    石韦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师太乃出家人,又是这念慈庵的主持,这般行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传扬出去,师太想保住自己的名声,只怕就难了。”

    他的口气中,明显含着几分威胁之意。

    寒镜身子一震,忙道:“贫尼真的只是无意,还望石施主不要向旁人乱宣扬才是。”

    石韦笑道:“师太想让小生不说也可以,不过师太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只要贫尼能办到,一定答应。”寒镜见有希望,回答的很干脆。

    石韦上前一步,忽然猝不及防的将寒镜抱起。

    “施主,你这是做什么,快放贫尼下来。”寒镜大吃一惊,本能的便挣扎起来。

    石韦也不松手,抱着她向佛堂走去,“小生想让师太答应之事,就是允许小生为师太治病。”

    “石施主不是已经为贫尼开了方子么,请施主放尊重一点。”寒镜不敢叫得太大声,生恐惊动了庵中众尼姑,若是瞧见了她这般丑态,自己颜面何存。

    石韦抱着她回到佛堂之中,后脚跟一踢,将大门反掩而上,“我早说过,那方子是治标不治本,眼下我就勉为其难,彻底的为师太根治你的病症吧。”

    此时石韦的**如火山岩浆般喷涌而出,将寒镜师太往凉席上一扔,整个人抖擞精神便扑了上去。

    他家境阔绰,人长得又高又帅,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他除了医术精湛之外,同样也是学校出了名的风流浪子。

    自从穿越到这宋初时代后,许久未尝春色,早就有点寂寞难耐,只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潇洒一下。

    而眼前这寒镜师太,虽然年过三十,但却风韵犹存。

    况且她虽是出家人,但先前石韦给她看病时,已知她嘴上一番佛法戒律,内心中却饥渴得紧,而今又偷视自己洗澡,想来早就心怀“不轨”,石韦若不顺势遂了她心愿,又岂能称得上是爷们儿。

    果然如石韦所料,刚开始之时,那寒镜还叫着“施主住手,施主不要”,片刻之后,便不再吱声,只低声呻吟,半推半就的顺从了石韦的攻势。

    正待冲锋陷阵时,那寒镜却忽然惊觉什么,恳求道:“这里是佛堂,观音菩萨面前,岂能做这等亵渎之事,我们换一处地方吧。”

    “佛法不是说四大皆空的么,菩萨眼中,全都是空,她老人家不会怪我们的。”

    石韦不容分说,如一头发狂的雄狮,无所阻挡,直捣黄龙。

    这夜深人静之时,佛堂之内巫山**,春色无边。

    佛堂之外,只隐隐的听得愈急的喘息之声,被那此起彼伏的“知了、知了”声所淹没。

    ……………………………………

    **一夜,一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金光色的阳光,从窗格间射入佛堂内,石韦伸了个懒腰,一摸身旁,却发现那寒镜师太已不在身边,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去。

    回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恍惚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生平头一次和尼姑雨水交融,那般感受,还真是大不一样。

    一夜未归,想来师娘一直惦记着,天色已亮,石韦便穿戴好衣衫,拎着他的药箱推门而出。

    离了后院,途经各处,一些尼姑们已经起了个大早,结束了打扫,开始做起早课。

    石韦在佛堂外碰见了小尼姑静玉,便问她寒镜师太何在,自己好向她道个别。

    “主持平日天不亮就会起来颂经,这回却仍不见起来,想是因为病了的缘故。”静玉回答之时,依旧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石韦显得有些遗憾,拱手道:“那就有劳师太代小生向主持道一声……”

    “石施主。”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寒镜之声,他回过头去,却见寒镜正面带微笑的向他走来。

    此时的寒镜容光焕发,心情和气色均比昨天见时好了许多。

    石韦心想这少妇尼姑怪不得起这么晚,想必是昨晚一夜风流,她这块久旱田地得到自己甘露的滋润,身心舒畅,方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静玉,还不快进去做早课。”

    寒镜把静玉撵走,这才目露不舍道:“石施主这就要急着走吗?何不再多逗留几日,将贫尼的病根治好了再走不迟。”

    好嘛,看来自己昨晚一番龙虎生威,彻底把寒镜打回了原形,这尼姑竟嫌一夜风流不过瘾,还想留下自己再寻快活。

    石韦无奈一笑:“小生可比不得师太,念念经就有人送钱上门,小生还要回医馆做生意,治病救人养家糊口呢。”

    寒镜回头扫了一眼四周,确信四下无人,方才从袖中取出一物,将之塞在石韦手中,“区区一点心意,权当作是贫尼付给石施主的诊金吧。”

    她塞给石韦的是一枚玉镯。

    石韦虽不是好玉之人,但摸起来温润光滑,手感极好,想来必不是一般的货色,价格定然不菲。

    “师太这诊金太过贵重,小生那点诊金,远不值这个价,只怕小生受不起呀。”石韦颇有点惊讶。

    寒镜却淡淡一笑:“这玉镯是贫尼出家前所有之物,眼下留着亦是无用,只要石施主能念着一颗仁心,能抽空来为贫尼治一治病,这点小意思算不得什么。”

    她这是想拿钱买快活呢。

    石韦可不是那吃软饭的货色,但这寒镜师太是有背景的人物,况且又有风流韵色,人家只是央求自己“抽空”而已,这般财色双收的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石韦也不再虚伪推辞,将那玉镯收了,欣然道:“那小生就在此谢过师太了,师太放心,小生过几天自会来为师太复诊。”

    “那就有劳石施主了。”寒镜见他笑应,眉色浮现出喜色,合什道谢之时,眼中媚色频送。

    告辞而去,石韦离开了念慈庵,半个时辰之后,回到了城中平安堂。

    此时的医馆之外,已经排了老长的队,都在等着他医馆开门。

    自从石韦治好了巴戟天,又渐渐将渔帮熊小姐的病快要治好的事传扬出去后,石韦的声名渐有起色,近月以来,平安堂的生意也跟着越来越好。

    石韦回了医馆,师娘樊佩兰正自为他一夜未归而焦虑,见他回来方才宽心。

    石韦便将自己去念慈庵为寒镜诊视,后遇雨留宿之事如实道来,当然,中间的插曲能隐的自然还要隐去。

    郎中出外诊,遇事在外过夜之事也是正常,樊佩兰也就没有多问,二人便一起忙活着准备了一番,一刻钟后开门做生意。

    这大门刚一打开,一位小姑娘便扶着一个病殃殃的老汉冲了起来,扑嗵一声便跪在了石韦面前。

第十五章 可怜人

    “石郎中,请你救救我爷爷吧,求你了。”

    那少女哭哭啼啼,泣不成声的向石韦叩首不止。

    这少女年不过十二三岁,相貌倒也水灵可人,这般泪水涟涟的,甚是楚楚可怜。

    石韦忙伸手将她扶起,“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里边请吧。”

    这祖孙二人跟着石韦进了诊室,师娘樊佩兰则招呼着其他患者进来,让他们先在外堂稍坐候诊。

    少女扶着她爷爷坐下,石韦端坐于医案之后,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那老汉气息奄奄,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少女哽咽答道:“爷爷姓丁,我叫丁香,爷爷他现下已病得说不出话来,石郎中,求你一定救救我爷爷。”

    “丁姑娘不要急,你且将你爷爷的病症说一下。”

    石韦的语气温和,态度和蔼,令丁香稍稍觉得宽慰一些。

    她抹了抹眼色的泪渍,方才道:“爷爷这病是几天前的傍晚突发的,一到晚间就脊背疼痛,后来又牵扯到胸前肋下也跟着一块痛,头几天还勉强能忍,再到后来,痛得死去活来,哀号不休,连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背痛。”

    石韦听其解释,再观其望其面色,心里边渐渐又有了些底,待为那老汉把过脉后,脸上已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这个丁香姑娘,年纪虽小,但颇能察颜观色,眼见石韦那般表情,料想他定能治爷爷的病,泪痕斑斑的脸上顿露惊喜,急问:“石郎中,我爷爷的病有救吗?”

    “这病也不算……”

    石韦正待说能治时,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他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眼这祖孙二人,眸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狐疑。

    他看着丁香问道:“丁姑娘,你们在来我平安堂之前,可曾去过别家医馆?”

    “这……”丁香似有难言之饮,犹豫了片刻,面露几分惭色,“不瞒石郎中,先前我曾带爷爷去仁心堂瞧过病,可那位沈郎中连门都不让进,就把我们给轰走,所以……”

    丁香的回答,全在石韦的意料之中,他不禁摇头一叹。

    “石郎中,我爷爷的病,莫非无药可救了吗?”丁香见他这副神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石韦淡淡道:“丁老伯这病也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他只是因瘀血阻滞了经络,所以才会导致痛症而已。”

    丁香大喜,忙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石郎中速速开方子,让我爷爷少受一天的痛苦也好。”

    “我话还没说完。”石韦表情凝重起来,“丁老伯这病要治并不难,但却需先用针灸法活血通络,后用热敷、按摩之法调畅气血,最后再服用汤药、丹丸调整全身的气血阴阳,前后至少治疗一个月才能痊愈,这其中的花销不是个小数目。我冒昧的问一句,丁姑娘你可负担得起吗?”

    这才是石韦先前未曾直言这丁老汉病情的原因。

    石韦先前就在想,丁老汉这病并非奇症,沈厚朴那老家伙的水平虽不及自己,但要治此病也该不在话下。

    可那姓沈的却连诊视的机会也不给就把这丁老汉哄走,原因很简单,治这病要花不少钱,而这丁氏祖爷俩衣服上补丁落补丁,一看就是穷鬼中的穷鬼,估计每日吃饱饭都成问题,又哪来的钱付诊费。

    那丁香顿时脸畔泛红,低着头揉着衣襟,石韦目光向下移动,见她左脚那只草鞋也已烂了半边,秀气的脚指头一个劲的往里缩着。

    她扭捏了一会,忽然又给石韦跪下,砰砰磕头不止,口中不停的哀求道:“求石郎中行行好,救救我爷爷,求石郎行行好……”

    她这般样子,惊动了外面的樊佩兰,入得诊室,一见此状,吃了一惊,忙是要去扶那丁香起来。

    这位小姑娘也够执着的,眼见石韦不答应,任凭樊佩兰怎么扶,偏就是不肯起来。

    “远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樊佩兰皱着眉头问道。

    石韦遂把方才之事说与了师娘,樊佩兰听罢之后,脸上已尽是怜悯之色,叹道:“我看她祖孙二人也够可怜的,反正咱们现下手头也不那么拮据,不如就免了她们的诊金药费吧。”

    樊佩兰生性善良,这时自然又动了侧隐之心。

    石韦虽不是那种烂好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何况以他现在的经济情况,治这丁老伯的钱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数目,免了权当积德行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顾虑的却并非眼前这点小钱的问题。

    石韦把樊佩兰拉到一边,“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今日咱们若是免了她的诊金,便等于开了先例,将来那些无钱看病的,必是一涌而来,到时候咱们又如何应付?”

    石韦这一席话却将樊佩兰问住了,她好歹也是稍读过些书的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焉能辨别不出。

    石韦接着又道:“那些来求义诊的,咱们若是不免诊金,反倒会落得个铁石心肠的坏名名,可若是免了,那便是个无底洞,咱们是开医馆的,又不是做慈善堂,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听罢这几句话,樊佩兰已理智许多,但瞧着丁香那副可怜样,又实在余心不忍。

    正自这时,那丁香却忽然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望着石韦:“石郎中若肯救我爷爷,丁香愿意卖身给石郎中为奴,以报答石郎中的大恩大德。”

    此言一出,石韦略吃了一惊,尚未及言时,旁边樊佩兰已是转忧为喜:“咱医馆生意越来越好,正缺几个下人,我看这位丁姑娘也是个伶俐人儿,倒不如就将她买了,也算两全其美。”

    师娘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如今师娘一个人抄持家务,又在医馆帮忙确实也够累,既是家里经济渐有起色,也是该添了丫环来替师娘分担的时候了。

    那丁香巴巴的望着石韦,生恐她拒绝,瞧见他神色间似有允诺之意,忙是扑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腿道:“石郎中别嫌我年纪小,我在家砍柴、挑水、洗衣、作饭什么活都会做。”

    “远志,我看这孩子是个勤快人,你就答应了吧。”

    樊佩兰又从旁劝说,虽然她是师娘,是这平安堂名义上的主人,但毕竟是妇道人家,既然要依靠石韦养活,医馆内外的大事小事,自也得石韦点头才算数。

    眼见这小妮子模样水灵,又这般可怜,师娘也已开口,石韦便道:“既是家中缺个帮手,那就买了她吧。”

    石韦这么一点头,樊佩兰自然是面露欣慰,那丁香更是喜极而泣,连叩三首,“多谢石郎中,石郎中大恩大德,丁香一定做牛做马好生报答。”

    石韦忙将她扶走,和颜悦色的安慰了一番。

    那丁老伯一贫如洗,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孙女,眼瞧着石韦是善良人家,想着孙女虽是卖身为奴,但至少也能吃饱穿暖,不似跟着自己吃苦受穷。

    于是那丁老伯也点头应允,当场写了卖身契,按了手印画押,正式的将丁香卖给石韦做丫环。

    买卖谈妥,石韦当即便写了方子,抓了药,倾力为那丁老伯治病。

    经过石韦一番治疗,不出数日,那丁老汉的病就渐有起色。

    石韦又念丁老汉无人照顾,便允许丁香在家照料,直到丁老汉的病痊愈之后再来平安堂做事不迟。

    不知不觉,一晃十天过去,这天晚上,石韦从熊府归来,少不得又陪着熊青叶喝了一些酒,一回家中,只喊了一嗓子“师娘我回来了”,便入得自己房中,一头躺倒在床上。

    正吐着酒气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石韦以为是樊佩兰进来,向往常那样问他吃没吃过,一抬头时,却吓了一跳。

    进来的不是樊佩兰,竟然是丁香,手中还端着一盆热水。

    “丁香?你不是在家照料你爷爷么,怎么……”石韦酒醉三分,略有些糊涂。

    丁香盈盈一笑:“爷爷的病已经好很多,现下半夜也不会再痛醒,所以爷爷让我早点回来做事。”

    她说着已端着木盆走到床边,将那一盆热腾腾的水放下,二话不说就替石韦脱起了鞋子。

    “你做什么?”石韦愣了一下,本能的把脚往回一缩。

    ———————

    今日四更,下午还有两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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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中医世家,祖上据说还是神医张仲景弟子的石韦,穿越到了北宋初年,却悲催的发现,自己竟然穿到了一个即将被砍头的死囚身上……在这样一个令人神往的时代,石韦决定利用自己超越千年的中医知识,向着“有钱花,有妞泡,有官做,有名赚”的四有青年奋斗。大宋首席御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首席御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首席御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