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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陌剑狂全文阅读

作者:向阳花落定     殇陌剑狂txt下载     殇陌剑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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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嬴政三十七年,被称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在他第五次东巡中骤然暴毙。

    朝中阉人赵高,趁机挟势弄权,一手遮天,将一直为国效忠的丞相李斯一族,灭门绝户。

    李斯一族悲壮后,赵高便独揽大权,更是肆无忌惮,将昏庸的秦二世胡亥,玩弄于鼓掌之中。

    揣奸把猾,无恶不作!

    虎体鹓班,尽在其掌控之中,使朝中忠良就范,尽入彀中,多半灭门腰斩,促使秦国糜沸蚁聚,气数殆尽。

    随着秦国的天塌地陷,不乏有起义力量斩木揭竿,异军突起。

    陈胜、吴广覆灭后,楚国贵族项燕之子项梁,因杀人与侄子项羽避仇吴中。

    项梁在吴中威望颇高,各贤士大夫,皆屈其下,所有大小事务,皆由他主理,他利用这种人气之便,到处招兵买马,广结良贤。

    他们抱着“亡秦必楚”的决心,不时给一息尚存的秦军,以创巨痛深的一击!

    在反秦起义的战争中,项梁功不可没,后因与秦国名将章邯大军对峙定陶,骄兵轻敌,不幸兵溃身亡!

    虽然秦国气数已衰,但面对新胜勇猛、多次镇压起义力量的章邯大军,援救赵国的十几位诸侯,却是无一敢身先士卒。

    最终,项梁侄子项羽,脚踏乌骓,手握天龙破城戟,统帅两万先锋,孤军深入,在巨鹿搅乱了秦国将领章邯麾下的二十万精锐之师的阵脚!

    这般穷兵黩武,破釜沉舟的阵势,瞬间打消了诸侯心中“秦军不可战胜”的疑虑,众侯便又纷纷加入战斗,与项羽合力数十万之众,覆军杀将,悬旌万里。

    章邯孤军奋战,里外无援,加之朝中赵高弹劾,进退两难,如果打胜了,赵高会因畏惧自己的功高盖主而加害于他,打败了,更不用说,败军之将,本该一死。

    他这般羝羊触藩、跋胡疐尾,实是愁肠百结,患得患失。

    兵败后,在司马欣的苟合下,他便带着麾下的二十万大军,弃甲投戈,降了项羽!

    项羽巧得范增主佐,兵凶战危,盛极一时!

    章邯大军降后,秦二世胡亥,已在奸人赵高的把玩下死于非命,章邯大军,是秦国的最后屏障,加之胡亥身故,秦国从此朝不保夕,即将告亡。

    除章邯降兵外,项羽已拥兵四十万,在众诸侯中最具实力,根本没把潜龙伏虎的刘邦军队放在眼里。

    项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二十万降兵,非但没有掀拳裸袖,欢呼雀跃,反倒担心降兵倒戈,加之粮草缺乏,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为了明哲保身,项羽甚是担心麾下的将士会挨冻受饿,狠心之下,那受降的二十万将士,除章邯、司马欣等三位首领归其所用外,其余皆被坑杀,无一幸免。

    项羽骁勇善战,实有以一敌万之勇,许多战役,都是以数倍悬殊的兵力以少胜多,其势可居。

    因坑杀二十万秦国降兵,他的残虐勇猛,以慑天下,故在多次与敌中,敌人见到他的旗号,便都不战而溃,弃城而逃……。

    鸿门宴后,项羽自封为西楚霸王,同时分封了十八位诸侯,其坑杀章邯大军之举,震天骇地,令众诸侯不禁为之闻风丧胆,对他的大封小赐,虽然貌合神离,但都不敢诞言厚薄。

    当时,刘邦还在楚军麾下,楚怀王、项羽、刘邦曾共同立下誓约,项羽和刘邦谁先入咸阳,谁就做关中之王。

    秦二世胡亥死后,奸臣赵高揽权,浮云蔽日,恣睢无忌,章邯大军正和项羽骑兵对峙,相互牵制,使得秦国内外交困。

    刘邦取其鹬蚌相争之利,如臂使指,趁章、项二军犬牙相制之机,便势如破竹,顺利破秦数关,平直灞上,最后差人约降三世秦王子婴。

    子婴知悉,晴天霹雳,无奈之下,设法诛杀了奸人赵高,果断派出咸阳仅剩的五万禁卫军,结果在灞上,被刘邦扫数歼灭。

    至此,大秦王朝,再无任何抵抗能力,未免生灵涂炭,加上刘邦军队所到之处,对民众秋毫无犯,在子婴为秦王的第四十六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果断选择了投降。

    为表降意,其白马素车,以示要把受命于天的国祚交出,并以丝绳绑住脖子,手捧天子印玺符节,屈身轵道,亲自驱车前往投降。

    刘邦见子婴拜降之诚,并未取其性命,反倒和秦王子婴握手共车,共赴阿房宫。

    至此,刘邦便成了最先入关中灭秦的楚军领袖,依“怀王之约”,先入关中者可得关中,刘邦先声夺人,理应先入为主,被封为关中之王……。

    不久,项羽骑兵大破章邯,兵临咸阳,这对刘邦来说,无异是晴天霹雳,若是硬拼,实是以卵击石,由于势孤力薄,孤军无援,刘邦又只得带着军队弃城而去......。

    项羽巧夺咸阳,引兵入关,屠戮关中,怒杀秦王子婴,又火烧秦王阿房宫,大火延续了三月之久未灭。

    秦朝累代之积,至此一炬而尽!

    因心系江东,项羽并未驻军咸阳,把关中这本该属于刘邦的沃壤千里,一分为三,分封给了三位秦国的受降之将,……!

    那次鸿门宴上,先是项庄舞剑,险些夺了刘邦性命,刘邦历经万难,假借入厕为由,在雍齿的障眼下,侥幸逃出鸿门。

    后刘邦又忍痛割爱,让出层楼叠榭、膏腴之壤的咸阳,弃关中而去。被项羽逼去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屈居巴蜀汉中,做了汉王。

    至此,楚汉便形成了明显的对垒关系!

    对项羽这位莫逆之交的兄弟,刘邦一再相让,怪也只怪自己兵力不胜,只好奉命唯谨,委曲求全,明争暗斗,暗流涌动……!

    项羽恃残暴以令诸侯,使得里通外国,众叛亲离……!

    羊埠寨,这个在咸阳关内的村庄,在这次项羽大军屠城的过程之中,尤其被摧毁得厉害……。

    当时,在刘邦的衣胞之地,泗水郡沛县的中阳里村,刘邦是一个小小的泗水亭亭长,整天花天酒地,流氓气十足。

    机缘巧合之下,在曹氏酒肆中,他邂逅了赛氏五虎,赛氏五兄弟当时在江湖中颇具名望,老大赛龙,老二赛豹,老三赛虎,老四赛凌云,老五赛如风,五人在关中一带,以家传的“驭淋剑法”称雄一世,人人谈之色变。

    五虎疾恶如仇,专制土豪恶霸,深得黎明百姓称戴,一时保得关中太平。

    刘邦弃咸阳时,五虎因接了趟沛县的差役,尚不在关中,依五虎凛然正义,项羽兵侵刘邦,他们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赛氏五虎差毕还衙,刘邦溃军早已撤出关中,巧遇项羽正在清缴羊埠寨,五虎深知不敢与项军正面交锋,但项军如此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力抗项军,虽是螳臂当车,但五虎义薄云天,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了城中百姓,早已持刀迎阵,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们也在所不惜。

    大哥赛龙毕竟年迈,冲杀在密密层层、兵强将勇的楚军之中,早已身负重伤,其似心有旁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拼杀叫喊道:“老四、老五,快去救巷外穿封一家”!

    话声刚落,只见几支箭羽“嗖嗖”而过,已然没入了赛龙的身体里,赛龙顿如一只带伤的刺猬,闷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酣杀中的老四、老五,讵能不知大哥的心思?

    见他倒下,二人顿时心如刀绞,他们没有顾忌大哥的生死,怀揣着大哥交付的使命,只顾着拼杀出一道血口,缓缓向巷外退去!

    随后老二、老三见大哥倒在了血泊之中,顿时拼死砍杀过去,面对蜂拥而至的楚军,凭他们二人之力,哪能抵挡得住?几拨强兵拥过,也纷纷将他们刺杀于长枪之下。

    老四、老五杀出重围,冲进巷外茅房,四处一阵收寻,屋内却是空空如也,二人不由黯然伤神。

    二人正心急如焚,突从一个废墟的草堆里窜出一个十几岁的孩来来,从身后死死扣住赛凌云的双腿,并凄厉地骂喊道:“杀人狂魔、杀人狂魔,还我爹娘命来,还我爹娘命来......!”

    显然,孩子嗣不顾臊,在惶恐之中,已将赛凌云兄弟二人当成了杀他爹娘的恶人。

    赛凝云听到孩子的声音,顿时大喜,已知这孩子正是他们要找的狂儿,忙低头转身,喊道:“狂儿别怕,我是四师傅。”

    说着,忙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

    赛凌云已料定正在与项军拼杀的大哥、二哥、三哥,必是凶多吉少,不禁心里一阵绞痛,但为了眼下这个孩子,乃穿封家唯一独脉,不禁忍痛舍弃了手足之情。

    他紧紧搂住孩子,心潮澎湃,暗想穿封一家,除了眼下这个孩子,其他人恐怕已遭不测!

    正欲开口安慰泣不成声、战战兢兢的穿封狂,突听五弟赛如风大声喊道:“四哥,不好,项军杀过来了”!

    此时赛凌云早已仇忿攻心,心里结满了千仇万恨,不由杀气腾腾地道:“杀出去”!

    老五赛如风忙道:“来不及了,四哥你赶紧带狂儿逃走,我且先抵挡一阵”。

    没让赛凌云缓过神来,突闻“嗖嗖嗖”数声轻响,几支箭羽也射杀了进来,狠狠地扎在木板上,伴随着箭羽的嘶吼声,屋外顿时哗然大作,有如万人空巷,并伴着喽啰嘈杂的喊声:“围起来……!”

    赛凌云深知情况紧急,刻不容缓,急道:“老五,我们从后门杀出去”。

    说着,已抬腿踹开门板,拉着穿封狂便纵身跃出墙外。

    赛凌云紧握穿封狂的手,身落于后院之中,正欲转身喊还在茅屋内的五弟,却听得屋内一片哗然,老五的声音从茅屋内传了出来道:“四哥,快带狂儿走,来不及了”!

    赛凌云深知五弟已被围困毛屋内,顿时悲不自胜,不敢再想后果,本能地嘶吼着道:“五弟、五弟......”。

    屋内的嘶喊声和打斗声,不容他再考虑什么,他只知道,再不走,自己丢命不说,重要的是眼下这位穿封家的独脉,也得跟着性命不保。

    赛凌云只一回望,眼冒精光,拉着穿封狂纵身数丈开外,直奔城外而去......。

    此后,江湖中对五虎生死,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在他们心中,五虎皆已壮烈,无一生还……!

    此番楚汉相争,汉王刘邦迫不得已,率军南下汉中,面对项军的一次次重创,刘邦非但没有萎糜投降,反倒掀起了他称霸天下的野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四处招兵买马,广集粮草,秣马厉兵,侍机复仇,以夺天下。

    也因如此,天下各派群雄逐鹿,各有千秋,掀起了国恨以外的另一面江湖轶事,腥风血雨,乱世之中,各种恩怨情仇,纷至沓来……!

第二章

    大凡已到了秋收的季节,天气寒燠失时。

    这日,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雪山之巅,瞬间银装素裹,千山皓白,甚是壮观。

    常听人说,气候时节若是反常,便会雨僝云僽,有事情发生!

    伴着“簌簌”的六出冰花之声,在这茫茫遍野的雪山之巅,冰川陡峭的绝深处,隐约传来一阵剑玉流驰之声。

    巍巍冰峰,乍眼望去,在一个小木屋前,一影正在仗剑轻舞,迎风冒雪,巧用手中玉剑,轻挑着天散雪花,如游龙般,游走在冰峰林立之中。

    他身形闪烁,犹如蛟龙,剑到之处,戮气冲霄,最令人咋舌的是,在这厚厚的积雪之上狂武起剑,竟能这般叱咤风云,其履过之处,居然了无痕迹,可见他的武功,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他身着掩雪皓袍,脚踏长毛皮靴,头系英雄红结,正如彩玉流驰般,飞舞在雪山之中,手握的一柄三尺龙泉,恰似一点寒星,在雪地之上,正淋漓尽致地发挥着它的“寒”意。

    剑锋穿梭之间,时而首尾相连,如一面潋滟的水波在一荡一荡,时而鹰隼雄立,让人眼花缭乱。

    骤起剑势,迂回蜿蜒,叱咤四方,让人根本无法摸清他的路数。

    怒剑狂啸之中。

    突然。

    从木屋内,传出一阵清脆的掌声。

    掌声久而未绝,伴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啧啧叹道:“长剑如虹,唯快不破,一剑闭气,见血封喉。狂儿能在短时间内深悟赛氏‘驭淋剑法’的精髓,着实令为师相形失色!”

    使剑之人,一见便是一位年方弱冠的少年,听得木屋内苍劲有力的揄扬赞赏,立即敛剑收势,对着木屋那边回礼道:“师傅,您老人家过言溢美,令徒儿汗颜无地,徒儿身上这点微末学术,怎敢跟您老相提并论?相形之下,徒儿身上的卓越之处,莫过于师傅囊中的一点皮毛罢了”!

    话音方落,只见一老头慢吞吞从茅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个酒壶,不苟言笑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了,想起你的四位师傅,仍是如鲠在喉,虽已事过境迁,但雁过留声,他们仍是音容宛在,雪泥鸿爪,皆是历历在目。”

    老头抚今怀昔,说到此,不由长叹一声,倒饮一口酒,凝目他方,不再言语。

    他心内的哀伤,使剑之人岂有不知?忙安慰道:“师傅,别再难过了,这些时日,你一直为了四位师傅的死介怀于心,早是望秋先零,明是知非之年,却已看似古稀,着实令徒儿心痛万分”。

    这两人,原来正是当年在项军手中死里逃生的赛凌云和穿封狂师徒二人。

    赛凌云因当时一日之间,失去四位兄弟的手足之痛,一直耿耿于怀,导致貌过实岁,颠毛种种,看起来发秃齿豁,苍老不已。

    赛凌云缓缓摇了摇头,黯然说道:“想当年,我兄弟五人在法场之上,救下你们一家三口的凶险情景,仍是记忆犹新,而如今,却已只剩你一人孤身独立,你妹妹穿封逸在东周的统治时便已失散,至今仍是下落不明,如果不出意外,至今已经十八岁了”。

    他话音微顿,又长声叹道:“当年嬴政无道,暴毙之后,让阉人赵高有了可乘之机,独揽朝权,指鹿为马,残害忠良,你爹和我们兄弟五人早有交情,他曾是当时朝中的一名文官,因不齿赵高祸国殃民,直言相谏,却遭赵高算计,打入死牢,判你一家凌迟,后来,我兄弟五人,才集结了一帮兄弟,把你们一家三口,冒死从法场上救了出来”。

    穿封狂感今思昔,早已声泪俱下,不由厉声说道:“没想到后来,我爹娘为了救我,故意把项军引开羊埠寨巷外的那间茅屋,也双双不幸死于项军的踏马之下,如今忆起,仍是悲不自胜,义愤填膺”。

    赛凌云黯然伤神地道:“狂儿,如今为师已将毕生武学倾授与你,你可要懂得举一反三,淹会贯通,你已长大成人,为师若再让你淹留于这深雪之中,势必误你大好前程,你自下山去吧!”。

    未待穿封狂回驳,赛凌云又断然续道:“你此番下山,定要寻得你妹妹的下落,以告慰你爹娘的在天之灵,为师枯苗望雨,翘首跂踵,都是为求能寻得你妹妹穿封逸的下落!”

    穿封狂见师傅面色凝重,言之凿凿,深知再多说也是无益。

    再者,自己也想早日寻得妹妹的下落,与她兄妹重逢,不觉一些小时候和妹妹一起玩耍嬉戏的画面,又重现于脑海之中,愣在那里,便没再多言。

    赛凌云没有在意他的千愁万绪,抬头望望天空,沉声说道:“时节反常,天象日异月殊,此乃不祥之兆,看来这雪山之上,非久待之地!”

    分袂之愁,萦绕在穿封狂的脑间,虽然听到师傅在说有关天象的事,但也并没在心!

    即将与师傅辞别,心里甚是不舍,几乎从小就和几位师傅生活在一起,对待自己,他们就如亲生父母一般。

    次日清晨,穿封狂早早收拾好包袱,抬头望望外面,木屋外仍是雪虐风饕,搓棉扯絮,他怀着依依不舍之情,拖着沉重的步履,来到师傅房前,欲向师傅辞行。

    来到师傅门外,他感到了异常的沉寂,若是往日,师傅这个时候早已房门大开,不管什么天气,他也古井不波,早在门外开始练起了吐纳之术。

    而今房门紧闭,阒似无人,不觉深感蹊跷!

    穿封狂料事不妙,倏地推开房门,只见里面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一如既往的,仍是那些摆放得井井有条的日用品罢了。

    他顿觉踌躇不安,疾奔出屋外,四处张望一番,眼下茫然一片,连师傅临走时的脚印,都已被大雪淹埋,根本无法辨清师傅的去向,不禁深深为之一怔。

    他滞立于大雪之中,对师傅的去意,百思不得其解,暗问这些避祸的时日,师徒二人深居雪山,跬步未离,师傅今日为何会不告而别?

    穿封狂寻思片刻,也没再往下想,师傅这么做,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想了想,便又回到自己屋中,拾起那已备好的包裹,不舍地往屋外走去。

    他鸭行鹅步,脚踏之处,雪地皆发出“咯咯”的声响,神情呆滞的他,脸上不舍之情难掩。

    走出数丈开外,见他面泛怀土之情,大有不舍,不由倏地调转头去,向着木屋方向,便开始跪拜,三叩之后,沉默无语,径直向山下走去。

    他在雪山之中已生活成性,早已经习惯了这冷天冻地的环境,加上踏雪无痕的功底,尽管天气这般恶劣,在这雪地冰封之中,行动起来,仍是如履平地。

    不知走了多久?他已深感饥肠辘辘,背离雪山也越来越远了,虽有诸多的不舍,但他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因为他担心离别之愁,会更加浓盛……!

    山下拔云见日,朝阳初霁,不但没有下雪,反倒是阳光明媚,太阳的触角,轻抚脸颊,颇有几丝暖意,惬意之极。

    他来到一家酒肆,里面七零八落地坐着一些散客,各自吃着饭食,他向四周望了望,便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大声叫道:“小二哥,上菜”。

    店小二急忙躬身上前,记下了他挑选好了的菜食,便彬彬有礼地退了回去。

    不多时,饭菜已上齐,穿封狂一直奔走在雪地之间,确实已经饥火烧肠,早已饥不择食,便狼吞虎咽般享受起了桌上的美食。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镇,他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得店外一阵喧嚷。

    他本能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已知店外有人滋事,初出茅庐的他,虽然有些秉性不羁,但也时刻谨记师傅的教诲,伸手按了按剑柄,稍作寻思,却没加理会,又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即将用食完毕,店外却更是越发喧腾,伴着一阵喧斗,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他再也有些盖不由己,见那惨叫之人,像是受了巨大的外力,如一根干材一般,“嘭”地破墙而入,严实的木板墙壁,顿时被他开了个窟窿,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血链,从窟窿处倒飞进来,“扑通”一下摔在店内的大堂正中,口吐鲜血,呻吟不已,看情形,再难支起。

    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挨着冲进店来,个个目露凶光,面目狰狞,手持朴刀,欲再次向扑倒在地、浑身是伤的汉子施以暴行。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穿封狂考虑救不救人,手中长筷已本能地掷出,狠狠地击中最前面那持刀汉子的刀身。

    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那汉子正欲砍下的刀,已被穿封狂飞出的竹筷,击落一旁。

    穿封狂身子随着竹筷一起翻动,手中竹筷方自掷出,身子已一跃而起,身捷如电,轻轻落在那群行凶之人的面前,将受伤之人挡在身后,手中龙泉横抱怀中,狠狠地道:“你们如此以众敌寡,算什么英雄所为?”

    这一连贯动作,只在瞬间,在场之人不禁都为之咋舌。

    那群行凶之人,似已欺压弱小成性,对穿封狂的出现,置若罔闻,为首的汉子,反倒挑衅道:“小子,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看你是找死”。

    话音刚落,那汉子便已手起刀落,手中朴刀,已直奔穿封狂的面部劈下。

    穿封狂乃名震江湖的赛氏五虎嫡传,又岂是等闲之辈?只将身子向后轻轻一挪,便躲开了对方猛烈的一击。

    那汉子怎甘就此作罢?只一挥刀,欲命后面的七八个喽啰一起涌上。

    汉子猛然挥刀,正欲下令,突觉高举的朴刀,似受了什么外力一般,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朴刀已被拦腰折断,直震得汉子虎口发麻,惨叫一声,连刀柄也拿握不稳,掉落地上。

    在场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就连穿封狂也深深为之一怔,这等功力,天下罕见,加之其暗中相助,早是不见其人,深知其功,就凭刚才露出的这一手,已可猜出相助之人,必是一位绝世高手,足以震慑天下。

    穿封狂思尤未绝,突感面部生风,不觉间,只觉眼下一晃,面前立时矗立着一位长髯鹤发的白袍老头。

    这老头看似瘦骨嶙峋,年过古稀,却是中气十足,气宇不凡。

    在场之人,无一看清楚老头是怎么进的店来,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不让人咋舌。

    老头站在众人之间,尤似鹤立鸡群,只朝着门口处轻轻扬袂,顿有旋风出送一般,那七八个行凶之人,只觉受到一股大力的推送,腿如灌铅,趔趄难稳,不由都晃晃悠悠,倒退了出去,在店门口摔成一堆。

    惊悚之下,一个个连滚带爬,头也不回,瞬间便没了影踪。

第三章

    那被搭救之人,目睹这一切,也是诚惶诚恐,又喜又怕,见他浑身是血,勉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数步,上前胡乱搭理了几句,便步履蹒跚,仓皇而去。

    在场之人,尽皆瞠目结舌,穿封狂缓了缓神,忙上前搭理道:“老前辈如此神人,真让在下大开了眼界,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头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这两手,自是让所有人都心折不已,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尤其是穿封狂,对其过人的本领,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边说着,已有跪拜之意。

    那老头不以为然,不觉轻摆微袖,也将正欲跪拜的穿封狂托起,道:“老朽不敢妄称神人,如今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像这等事,早已司空见惯,现下楚汉交锋,毫无军纪可言,这就是他们在军外,卸下盔甲后的真实面目,趁战乱,他们随时会卸下甲胄,洋装强盗,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可叹世间动荡、朝迁市变、八方风雨、兵戈抢攘……”

    老头一边长叹,已一边向着店门外,大步而去。

    穿封狂一听楚汉交锋,心内怒火陡生,想想自己最亲近的人,皆葬身于楚军的踏马之下,乱刀之中,刻骨仇恨,不由让他咬牙切齿。

    没想到日久岁深,楚军仍是这般欺蛮霸横,四处作恶多端,真是让人时日曷丧。

    他对眼下这位神人顶礼膜拜,当他缓过神来,循声朝门口处望去之际,那老头却已消失了影踪。

    那老头如此来无影,去无踪,穿封狂心里是何等的钦佩之至?四下望了望,见在场之人,个个都还目瞪口呆,惊魂未定,也没多加理会,大步踏出店外,径直望东而去。

    刚出小镇,便来到一片断崖边,凝目他方,不觉思绪又泛起了涟漪,总总不幸,又萦绕心头,那些痛,势难以释怀!

    就在此时。

    突见在一条进镇的古道上,远远驶来一队人马,放眼望去,这对人马约莫有二十来人,穿封狂不禁缓步走了过去,见那些人,像是望镇上而去。

    他们个个身强体壮,行伍装扮,让穿封狂不解的是,其带头的,竟然是一位绮年玉貌的女流之辈,如此姑射神人,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看她虽然年纪轻轻,豆蔻年华,其林下风范,仍是锋芒毕露,巾帼不让须眉,若非有过人之处,又岂会一马当先?

    他正纳闷不解,这队人马已驶至跟前,只听得那女子怒声呵斥道:“小子,不要命了,竟敢挡住本公主去路?赶紧让开!”

    穿封狂一听,如此霸道风月,不禁一愕,这才如梦初醒般散身一边。

    他被一种莫名的心绪慑住了华貌,呆立原地,只语未发,显然已被那女子的姿色天香、秀色可餐给勾走了神魄。

    他正置锦瑟年华,又初涉江湖,见到这般倾城一貌,如此情愫毕露,占尽风流,也属正常。

    那女子对他根本视若无睹,他让开道路,散在一旁后,那女子领着身后的二十来位骑士,向前挪了几步,便挥手止步,漫不经心地道:“此次我们奉命前来征粮,我们楚军即将和汉军背水一战,需要大量粮草,此番进镇,拒缴粮者,格杀勿论!”

    说完,玉袂轻扬,二十余位骑士,皆已心领神会,气势汹汹,一起踏马进镇而去。

    穿封狂一时被那女子的华容给慑住了心神,半晌没有缓过神来,可听到那女子口吐自己最敏感的“楚军”二字,奉新怀旧,立即精神大振,女子的一席话语,被他听得真切,决定跟随其后,探个究竟,绝不容许这帮楚军在镇上滥杀无辜,胡作非为。

    他拉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他们的后面,并寻思着,这女子如此年纪轻轻,美貌过人,怎就列入了残暴的楚军军队之中?这般助纣为虐,且还自称公主?想必大有来头!

    穿封狂疑惑重重,不知不觉,也跟着那伙人,返回了小镇之中!

    镇里的一切,他并不陌生,那帮人,正踏马停滞在那间失事的小店之外,远远望去,店内方才发生的一幕,尚还未整复,店小二还正忙霍着收拾杯盘狼藉。

    只见那女子骑着威武霸气的战马,威风凛凛地站在最前方,一语未发,双手轻轻一挥,后面的二十余骑士,已随着她的手势,有条不紊地分散开来。

    二十余骑士,在她手势的指挥下,立即会意,兵分两路,散落在小镇的大街小巷,镇上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穿封狂怎能眼睁睁看着这帮楚军如此烧杀抢掠?他灵机一动,心里也有主意,为了不遭到这帮贼军围攻,事倍功半,便想到了逐个击破的办法。

    那女子怎料黄雀在后?被穿封狂来了个釜底抽薪,就一直杵在小店之外,骑在战马之上等待着那帮手下,缴来累累硕果,其嚣张气焰,令人不齿!

    那些骑士,瞬间散落在镇上的每一个角落,这也给穿封狂创造了逐个击破的绝佳机会。

    他机智聪慧,虽是第一次杀人,但感今怀昔,想到自己曾经的遭遇,也是毫不手软,视机而动,没费多少工夫,那二十余人,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所剩无几,死于非命。

    待解决到只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穿封狂灵机一动,并没有立即取其性命,将其弄到一个偏僻的小木屋内,欲加以拷问。

    那人栗栗危惧,无以言表,整个身子像筛糠似的,连忙求饶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穿封狂将剑一横,只差分豪,斜架于那人的脖子上道:“你们公主到底什么来头?这般年纪轻轻,竟跟项羽一般,如此残暴专横,抢不到粮,还要格杀勿论?”

    生死关头,那人不寒而栗,忙知无不言地道:“英雄说对了,羽化公主和羽将军确是情同手足,在战乱之中,羽将军和公主相识,将军看公主天资聪慧,并认她做了义妹,为表兄妹情深,特地把公主唤做‘羽化公主’,其名中也带了一个羽字,公主很多时候得将军言传身受,其性格,也就和将军很像了。”

    说到项羽的暴虐,人人谈之色变,那人后面的声音,突然压得低不可闻,生怕激怒了穿封狂,惨遭不幸。

    穿封狂斜了那人一眼,冷冷地道:“回去告诉你们那什么狗屁公主,若再这样为虎作伥,下一次,我定取她性命”!

    那人见穿封狂高抬贵手,感激涕零,虽是有惊无险,也是冷汗直冒,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口里连连称“是”,只在瞬间,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这被他们弄得满城瘴气的镇角。

    穿封狂站在大街上,环顾着四周,见这满镇的人,都房门紧闭,不禁一阵喟叹,在这穷乡僻壤之地,一日之内,竟然就能见到两次楚军来犯。

    更叹那羽化公主,这般花容月貌,豆蔻年华,怎就成了项羽的傀儡……。

    他触景生情,不敢再往下想,因为那一幕幕感物伤怀的事,又一件件涌入他的心头,爹娘的死、几位师傅的死、妹妹的失踪、还有天下那么多民不聊生的百姓,哪一件,不是要命的事?兹事体大,非同小可,可都与楚军和战乱脱不了干系。

    他怀土情切,吊古寻幽,不由长叹一声,望望那沉寂的街道,已是满腹牢骚,缓缓向街外走去……。

    他心事重重,面色凝重,不觉间,也不知道走出了多少里程,只在一个三岔路口处,顿了顿脚,突然,隐隐约约发现往东南方向的那条古道上,有几道马车轮痕。

    他不假思索,径直望马车轮痕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走多远,便进了一片古林,林中古树参天,除了依稀能听到几声鸟鸣之外,林中几乎万籁俱寂。

    他丝毫没有放慢脚步,一直朝着那道新印的马车轮痕,紧跟而去。

    风驰电挚间,耳中骤然生起一种零星古怪的声响。

    他身形微顿,似乎离声源还远,仔细聆听一阵,方才察觉到是一阵兵刃交锋之声。

    穿封狂静了一静,立即辨清声音发出的方位,加紧步伐,几个腾跃,已出数丈开外。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他倏地纵身,已飘然上了一颗合围的古树,蹲在上面,暗暗窥视。

    只见在旁边密林深处,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正在与十来个手持朴刀的壮汉拼死厮杀,老者看已年迈,并已多处负伤,浑身鲜血淋漓,而其余十来个围杀之人,个个神健目朗,体壮如牛。

    他眉宇微颦,怎见得这般以众敌寡,以强欺弱的场面?不由一震手臂,剑已出鞘。

    与此同时,突闻那老头引领高呼道:“燕儿速走,切勿以身范险!”

    听老人这般高呼,势必还有其他人藏在这密林之中,穿封狂速将目光四处觇视,果在偏北的林木草丛处,发现了一辆马车。

    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跟随的马车轮痕,就是这辆马车所留下的。

    这时,老人突又发出一声惨叫,显是又中了刀伤,他的思绪顿被打断,他胸间立时升起一股忿忿不平之气,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年迈之人,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穿封狂心念方动,就欲纵身下树。

    就在此时,突见一位妙龄少女,挥舞着长剑,喊杀着冲向了敌群之中,一介女流,竟有这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义之举,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老人闻得圈外哗然大作,忙寻声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高声喝道:“燕儿,休要逞能,保命要紧,赶紧走,赶紧走啊,爹爹以这把老骨头和他们血战到底!”

    话音未落,老头腿上又被划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

    敢情圈外拔剑相助的少女,正是那老头的令嫒。见她如此拼命砍杀在敌群之中,丝毫也不逊色,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实是令人刮目相看!

    此时的穿封狂,大体也算搞清楚了状况,见那伙人已调转攻向,瞬间将女子围得水泄不通,若再迟些,恐也难逃一劫!

    此时,穿封狂丝毫没再犹豫,立即拔剑高呼道:“你们这帮毛贼,休要逞凶!”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他矫捷的身形,已从树上凌空而落,犹如一道闪电一般,从古树上倏地直落。

    他所使的“驭淋剑法”,何等威猛?剑锋到处,声势浩大,皆如下雨一般,让人躲闪不及。

    电光石火间,不过数招,已将对方杀翻三人在地。

    那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之徒,见穿封狂来势凶猛,瞬间损了自己几名兄弟,不禁为之一震。

    那贼首见其势不可挡,不由皱了皱眉,心痛之极,溢于贼面,顿时嘘出一声口哨,当即喝退了足下的其余几名弟兄。

第四章

    毛贼一众,听到口哨,个个身形如鼠,“嗖嗖”数下,尽皆窜入了密林之中,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见这一群人,已是出没无时,早成为在此拦路抢劫的一窝惯犯,除了轻车熟路之外,还极善于障翳隐蔽。

    打发走了那群鼠辈,穿封狂略一回望,见那女子,已哭倒在了浑身是血的老头身上,泣不成声。

    他一语未发,轻轻的走了过去,只听得女子口中连声哭叫道:“爹、爹……”。

    情凄意切,无以言表。

    那老头已奄奄一息,不由自主地咳嗽数声,长声叹道:“未料我云奎一世英名,今日却栽在了这等鼠辈之手!”

    说着,慢慢望向站在一旁的穿封狂,有气无力地道:“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令老朽着实佩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穿封狂忙上前搭理道:“老前辈不必多礼,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老人见他才貌双全,不由暗生喜欢,微微一笑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穿封狂惭愧地道:“岂敢?岂敢?在下复姓穿封,单名一个狂字,敢问前辈作何称呼?”

    老头随口回道:“老朽云奎,系河南人士。”

    对于“云奎”这两个字,穿封狂并不陌生,虽然自己是初出茅庐,但也时常听师傅们提起这个名号,就连四师傅师傅赛凌云提及他的大名,都得敬畏三分。

    他曾经也是一位侠骨柔肠的大侠,只因岁月催人老,年事一高,自然大不如从前了。

    穿封狂忙一拱手,揖道:“敢情是‘云中刀客’云老前辈,久仰大名。”

    云奎见此情景,眼中即刻掠过一股诧异的目光,不料自己的名讳方自吐出,对方已似如雷贯耳一般。

    眼下这位龙眉凤目的后生,自己怎从未见过呢?并且对穿封狂这个名字,也从来是闻所未闻。

    他疑虑重生,突觉胸口一紧,一口鲜血从口中溅了出来。

    那女子见状,吓得连忙俯身上前,喊道:“爹爹,你不要紧吧!”

    云奎几声咳嗽之后,已觉女儿贴服在了自己身旁,将自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心里甚是欣慰。

    站在一旁的穿封狂,见他们父女情深,不由触景生情,鹤唳华亭,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种种遭遇,暗忖道:“若是自己一家人尚还健全,定也是天伦叙乐,无与伦比吧……。”

    他见云奎伤势颇重,也能分辨轻重缓急,便没再多想,那些幻意,瞬间掠过。

    他忙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打开瓶塞,从中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过去道:“云姑娘,这是一种金创血散,是我师傅采用雪山上多种名贵中药材研制而成的,赶紧给云老前辈服下吧,势必对他的伤势大有好处。”

    云姑娘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药丸。

    就在她俯身过来的那一刻,穿封狂顿时为之一愕,只觉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端的慑人心魂。

    他呆立原地,半晌没有缓过神来,显是已被眼下这位云姑娘的过人之美给慑住了心魄,加上她身上独有的幽香,更是沁人心脾,相得益彰。

    云姑娘拿到丹药,立即返身回到云奎身边,忙给云奎服了下去。

    穿封狂这才深信,那股清香必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因为待她返回云奎身边的时候,那股香味便杳然无存了,只有极其亲近她的人,方能闻道这种香味。

    他此时难以揣透自己的心思,只觉惊悸不安,心头鹿撞。

    他哪知道?这是懵懂无知,情窦初开!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驰魂夺魄,心猿意马,他也不知这是什么征兆,深怕再往下面,会对云氏父女失了礼数。

    他忙向前迈出一步,躬身道:“二位,在下尚有冗务在身,时不我待,就此告辞!”

    他已有些不能自己,言语间,颇为不自在,说毕,也是面红耳热,羞愧满面,转身即欲离去!

    云奎突然喝道:“小英雄,且慢!”

    穿封狂心跳未定,回望云奎脸上,充满了幽怨的神色,忙启齿问道:“未知前辈还有何见教?”

    云奎面生疑色,缓缓说道:“老朽思前想后,有一事一直不得而解。”

    微顿又道:“恕老朽抱残守缺,裹足不前,对英雄名讳,实在是闻所未闻,可愿告知一二?日后也好报答英雄救命之恩!”

    穿封狂忙道:“前辈言重了,在下乃一介游子,无门无派,本就身份卑微,湮没无闻,何足挂齿?”

    云奎微微笑道:“老朽身子骨弱,已不问世事多年,埋没江湖已久,英雄何以知晓老朽名唤‘云中刀客’?”

    穿封狂面泛崇敬之色,回道:“前辈乃一代武林名秀,早已英明远播,在下虽是初出茅庐,但已常听我的五位师傅‘赛氏五虎’提起,所以对前辈已早是望名之交!”

    云奎这才如释冰缚,不由笑道:“敢情是‘赛氏五虎’嫡传弟子,难怪方才剑雨间,毫不含糊,怪老朽眼拙,早该看出是‘驭淋剑法’咯。”

    说毕,不由一阵自嘲。

    穿封狂见云奎有些面愧之意,深觉不间不界,为了打开尴尬局面,忙道:“前辈,服了药丸,是否感觉好了些?”

    说来也怪,云奎在服下药丸之后,和穿封狂互叙半晌,竟然忘记似有伤在身一般,他感觉不仅止住了各伤口的血,且还没有半点疼痛之感了。

    老头郎朗笑道:“英雄所赠,真是神丹妙药,老朽气血感觉恢复了很多。”

    说着,缓缓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包袱,望了望,有些不舍地道:“所谓英雄惜英雄,我这里有本家传的武功秘籍,老朽自幼体弱,若非此书里的奥妙,老朽恐怕也是早年夭折,岂能活到现在这把岁数?只怪老朽天姿愚钝,直到如今,仍未参透其中精髓。”

    他慢慢将包裹秘籍的布匹一层一层的解开,最后从中取出一本不厚不薄的书来,看了穿封狂一眼道:“英雄敏而好学,颖悟绝伦。酌以勤学,定能巧捷万端,深悟其髓!”

    说着,便把那书递给其女,并示意叫她交与穿封狂!

    穿封狂纵目望去,见书的封面上朗朗写着“招云手”三个大字,深感受宠若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忙推阻道:“前辈抬爱,在下心领了,赠书之事,在下实在受之不起。”

    话音刚落,已见云姑娘拿着秘籍来到了他跟前,那股慑人的香味又随之而来,穿封狂顿时面红耳赤,更是不知所措!

    只见云姑娘满脸诚恳,盯着他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轻声说道:“英雄就别再推迟了,此秘籍是我们云家世代传男不传女的绝学,刚柔并济,威力无比,如今我爹后继无子,留下也是无用,为感谢英雄搭救之恩,你就受下这顺水人情吧!”

    穿封狂顿时也手足无措,忙道:“这……”

    没等他说完,云姑娘突然轻轻一躬身,道:“婢女云中燕这厢有礼了,你就收下吧!”

    敢情云奎之女叫云中燕,她天姿聪慧,机智过人,这一出,确实让穿封狂却之不恭!

    穿封狂毛手毛脚,一时方寸大乱,面对这般不尴不尬的情景,还是很本能地伸手过去,托住云中燕的双袖,有些失态地道:“云姑娘不必如此,在下收下便是?”

    说着,便从云中燕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招云手”,然后又拾起云奎支下的布匹,将秘籍一丝不苟的包裹起来,这份谨小慎微,足见穿封狂惜书如金。

    包裹好后,他便将书轻手轻脚地放入怀囊,恭敬地道:“承蒙云老前辈抬爱,在下定当砥砺前行,学得秘籍精髓,将云家的‘招云手’发扬光大。”

    云奎不禁深感安慰,将这秘籍传给眼下这位后生,定不会错,朗朗笑道:“好!好!本来世代交接秘籍,都有正规的交接仪式,接书之人,要在拜书台前经过三拜九叩,立下重誓之后方可授书,不过,你非云家子嗣,繁文缛节也就免了,加之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更无须附赘悬疣。”

    穿封狂虽是没有在拜书台前求书,但他也不能失了基本的礼数,听得云奎这一席话语,不由俯身向前,“扑通”跪倒在云奎面前,一语未发,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云奎窃喜,对眼下这位后生,真是如获至宝,甚是喜欢,为他不但破了云家列代的规矩,并且也心生赘婿之心,想到自己年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不过眼下这后生是何想法,尚且拿捏不准,又怎好一鞭先著?

    赘婿之心,在云奎心里一闪即过,毕竟这种事情,多半还得靠缘分,忙望向正在跪拜的穿封狂,道:“小英雄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穿封狂三拜之后,立身站了起来,拱手道:“前辈,今日真令在下受宠若惊,大恩日后必报”!

    说毕,又转向云中燕道:“云姑娘,在下要先行告辞了,你也赶紧带着云老前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三人虽有不舍,但毕竟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互道珍重之后,便各自离去!

    林外的古道上,一辆马车正“辘轳”前行着,巧听车中对话,胜似明月春风,如登春台,只听得一苍老的声音惬意地道:“燕儿,穿封英雄才貌双全,是爹爹赘婿的最佳人选!却不知穿封英雄……”?

    话音未落,也被另一个云娇雨怯的女子声音打断道:“爹,你羞不羞啊,女儿还没想嫁人呢?女儿呀,要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只要你快些把伤养好,女儿做什么都愿意……”

    云奎父女在马车之中谈笑风生,信马由缰,渐渐地去得远了……。

    穿封狂别过云氏父女后,也飞驰一般离开了这片密林。

    其实现在的他,也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他漫步在一望无垠的荒野上,那些回忆入骨入髓,他何尝不想念自己的亲人们,死的死,亡的亡,失散的失散。

    在这无依无靠的时候,他抚今怀昔,不禁自嘲道:“穿封狂呀穿封狂,师傅在的时候,你总顽劣不堪,桀骜不驯,爱跟师傅顶嘴,真是忤逆不孝,离开了师傅,原来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

    在阳光的照射下,和风旭日,这里比雪山上暖和多了,他倚在一块大石头上,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等他一觉醒来,眼下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不是在野外,而是在一个潮湿而漆黑的山洞里,他微微一挪身子,感觉自己被严严实实地绑在一根石柱上,根本动弹不得。

    穿封狂暗忖:“是谁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自己绳捆索绑到这里来,这又是哪里?这些人为何又将自己捆绑起来?”

第五章

    正疑窦重生之际,约莫见到从洞的一边,传过来一丝隐晦的亮光,他看得真真切切,那是一只蜡烛,幽微的光线,随着洞风微漾,一晃一晃,离自己越来越近。

    借着那点微光,可辨清那个方向,就是石洞的出口!

    转瞬间,那只隐微的烛光,已到了自己丈外之地,这时,在烛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见得三个人的面孔,他们三人,只拿了一根蜡烛,转眼已到了自己跟前。

    走在最前面拿着蜡烛的人,面相狰狞,尖嘴猴腮,上前便阴阳怪气地喝道:“穷小子,早知你如此寒酸,老子就不必费这么大劲把你弄回来了,还白白浪费了老子一柱迷香。”

    其身后跟着两名彪形大汉,靠右的那个,肥头大耳,上前一步,对着那鼠目獐头的人道:“大哥,这小子害得我哥几个白白扛了这么久,不如把他献给羽化公主,公主不正在买马招军吗?看这小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说不定,公主一高兴,还会给咱不少赏钱呢,这岂不皆大欢喜?”

    说完,三人不由发出一阵狂笑,都觉得他的主意,正中下怀,妙不可言。

    此时,穿封狂正恨得咬牙切齿,原来自己,竟是被这三人用迷香给迷晕之后弄回来的,难怪这一切,自己浑然不觉。

    他不由暗忖道:“怎么哪里都离不开楚军的滋扰?这些人,居然和羽化公主沆瀣一气,真是狼奔豕突,群魔乱舞,真恨不得,立即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立即挣了一挣,可那三环五扣,任你费劲全力,仍是无济于事。

    不禁厉声说道:“要杀便杀,要刮便刮,要我去做什么羽化走狗,宁死不从!”

    那三人,只是一阵仰天狂笑,眼笑眉飞,令人作呕,随后姗姗而去,毫不在乎穿封狂的死活,又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黑暗之中。

    面对这黑灯瞎火的黑洞,穿封狂根本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心想道:“若真让自己投了那什么狗屁公主,定多杀他几名楚军,替亲人们报仇雪恨。”

    他没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口处,突又人声嘈杂,穿封狂已然被那阵喧闹给惊醒了过来,待他望去,已隐约可见有四五个人朝洞中走来。

    他清晰的看到,这次有三根蜡烛亮着,共有五个人影。

    他对着那几人仔细打量了一番,不觉猛地晃了晃头,清醒清醒了神智,因为,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进来的五人之中,有两人神似云氏父女。

    他们跟自己一样,被绑着手,正朝洞内走来,渐渐朝自己靠近,他真希望自己真的是看错了。

    他神色未定,突闻那臼头深目的人,又怪声怪气地吼道“小子,爷爷给你找来了伙伴,就算你去了阴朝地府,也不会孑立了”。

    穿封狂一听便知,是那面目可憎之人,在向自己口出狂言,眼睛不禁顿如一把冷剑,不忿对方那不齿之态,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简直令人作呕,若非自己被束,怕不一把拧下他的脑袋?

    他不由暗自骂道:“你们这帮畜生,定不得好死”!

    此时,那伙人,已押着那二人来到了他的跟前,穿封狂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地看了一看,被带来的二人,果真是云氏父女。

    由于灯光隐晦,云氏父女,并没有注意到被捆在石柱上的人是穿封狂。

    穿封狂见他们来到跟前,忙喊道:“云老前辈,云姑娘,怎么你们也被抓来了?”

    此时,云氏父女才知道被绑在石柱上的人,是穿封狂。

    云奎吃惊地道:“小英雄,怎么你也在此?难道……。”

    没等他说完,那面相丑恶之人,已高慢地道:“敢情你们都认识啊?如此更好,就让你们剪烛西窗,倾心吐胆吧,若痛失良机,便悔之晚矣”!

    一阵狡黠的狂笑之后,便命两名彪形大汉,把云氏父女也绑在了那跟石柱之上。

    云奎本身负伤,加上年老体迈,经这么一折腾,自是难以顺应,但他绝不在这帮畜生面前轻易低头。

    那伙人,简直不可一世,将云氏父女绑好后,那丑恶之人又得意地上前说道:“你们就好好叙叙旧吧。明日一早,你们若再不从我,就让你们见阎王去!”

    说着,便对着云中燕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后又斜视着穿封狂和云奎,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两个随从,也跟着紧随而去!

    看得出,他这句话的矛头,主要是对准云中燕而来的。

    云中燕早已泪湿了眼眶,颤颤地道:“穿封英雄,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再次重逢!”

    穿封狂看在眼里,早已急在心中,忙道:“云姑娘,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云中燕道:“分别后,遭这帮粗鄙之徒的熏香,那寝陋之人,便强加熏炽,非要我从了他,要我做他的压寨夫人,我宁死不从,便被他们绑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和你再次相遇。”

    他们三人,被绑在了同一棵石柱上,一牢永固,任你有通天的本领,想要轻易逃脱,也只是牵鬼上剑,难乎其难!

    他们各自面朝一方,谁也看不到谁,根本没有注意到云奎已经快不行了,他耷拉着头,面泛痛苦之色,却是没有吭出一声半息!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燕儿,你和穿封英雄,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爹可能就该葬身于此了。”

    这时,穿封狂和云中燕才意识到云奎的严重性,穿封狂忙道:“云老前辈,你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父女俩出去的!”

    云中燕也泣声地说道:“爹,你要撑住啊!”

    云奎叹道:“孩子,你们都别难过,我走之后,你们要好好的。”

    微顿又道:“穿封英雄,我若走了,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燕儿,她是我唯一的系念,也是老朽的命,我把她托付给你,我就能安息了。”

    穿封狂见其托孤寄命,不由急道:“云老前辈,快别这么说,我一定会设法救你们的,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就让我照顾你们,保护你们!”

    云奎微微一笑,喘息道:“穿封英雄,我有办法让你们脱险!”

    穿封狂不由一惊,三人皆被五花大绑,捆得结实,又岂能虎口脱险?

    正在满腹疑团,云奎又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的‘招云手’秘籍吗?你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以你的修为,瞬间便可破解绳索,老朽伤势太重,虽识得其法,但已无能为力!”

    穿封狂一听,喜道:“请前辈赐教,在下一定规循矩步,依你方法而行,不负您老所托!”

    云奎缓缓地道:“你先闭目养神,切忌心生杂念,然后气沉丹田……。”

    只见云奎双眼紧闭,似在背书一般,嘴里不断吐出破绳之法。

    穿封狂奉令唯谨,谨遵而行,瞬间已倍感体内有一股莫大的力量生起,然后缓缓延至他的双臂。

    真没想到,这“招云手”里的功夫,竟这般法炙神针,机变如神,只在瞬间,他感觉双臂已如铁棍般崩紧了力道,不由双手轻轻一振,那如腕粗的绳索,竟易然被折断。

    身处如此穷山恶水,竟还能轻易地力挽狂澜,穿封狂不由深深地折服于这“招云手”里的出奇奥妙,有时间,一定得好好学学这本武林至宝!

    洞里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穿封狂挣脱束缚后,立即给云奎和云中燕解开了绳索!

    由于洞里太黑,又救人心切,他并未注意到云奎一直耷拉着头,在为其解开绳索之后,云奎身子已瘫软在地,毫不动弹!

    云中燕被解救后,转身便向云奎被绑的方位摸去,发现爹爹瘫倒在地,不禁神色大变,不由破口喊道:“爹……。”

    虽然看不真切,但穿封狂听云中燕的声音,已知事情不妙,忙蹲下身来,摸了摸云奎的脉搏,后又伸手在其鼻孔处探了一探,他顿时一愕,低声道:“云姑娘,云老前辈已经扶杖西行,驾鹤仙游了!”

    云中燕自然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但还算是勇敢,为顾全大局,怕声势太大会引来敌人,所以只是默默地忍住悲伤,在那里低泣,一语未发!

    穿封狂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忙伸手过去,握着云中燕的手道:“云姑娘,节哀顺变吧,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我的包袱就放在那边墙角处,你帮我拿一下,我们得先将云老前辈背出去再说!”

    说着,伸手向那边墙角的地方指了一指。

    他小心翼翼地将云奎的尸体扛在肩上,便领着云中燕缓缓向洞外摸去。

    云中燕生平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如此亲近,不由脸上泛起了微晕,悲泣之余,忙拾起穿封狂的包袱,紧跟而去!

    穿封狂方才在云奎的点化之下,力气倍增了不少,加上云奎身形瘦小,扛着他,自是举重若轻,没有多大压力。

    若不是碍于洞内一片漆黑,一身绝学难以施展,穿封狂怕不当即施展绝顶轻功?速速带着云氏父女,离开这不牧之地!

    他们在黑暗之中,好不容易摸到洞口,一看天色,已是傍晚十分,虽山高月小,月光如水,但比起洞内,这里明亮多了,可借着蒙蒙月色,隐约能探出一条路来!

    他们延着一条小路,拾级而下,一口气走了里数。

    穿封狂虽十几个时辰滴粮未进,但一想到能救云氏父女脱离虎口,自是精神大振,毫无困乏之意。

    云中燕跟在其后,看到他如此殚智竭力,暗自打心眼里感激不尽,紧紧跟随,丝毫没有懈怠!

    她边走,边不时去扶一下云奎的尸体,那份丧亲之痛,一直在她心里滋生延续。

    走到一截羊肠九曲的小路时,突然,她感觉脚下一沉,似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一般,旋即脚底处,“嘶嘶”作响。

    她顿觉不妙,本能地怪叫一声,迅速将脚一抬,可为时已晚,脚下的那条毒蛇,颤了一颤,已一口咬中了她的右小腿!

    穿封狂听到她的惨叫之声,立即顿足问道:“云姑娘,怎么了?”

    黑暗之中,云中燕立感右腿一阵剧痛,丝毫不能动弹,倏地瘫软在地,泣声说道:“穿封英雄,我被毒蛇咬了!”

    她瘫坐在石梯上,双手扶着右腿,疼痛不堪,呻吟不已!

    穿封狂神色为之一呆,灵机一动,已拿定了主意,旋即小心翼翼地将云奎的尸体,扶靠于土坎之上,跃身来到她的身旁,见她双手紧扣着右腿咬牙忍痛,自是心痛万分,忙道:“云姑娘别怕,有我在!”

    说着,伸手摸准云中燕右脚小腿的伤口处,俯身便开始用嘴为其嘬起伤口处的毒血来。

第六章

    云中燕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穿封狂会不假思索,毫无顾忌地为自己做出这般举止。

    她苦于全身无力,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行为,只是嘴里仓促地呼道:“穿封英雄不可……”!

    穿封狂哪里听得进去,为御蛇毒,他便自行暗运神力,封住了身体的各大命穴。

    他勃然奋励,努力憋足了一口气,将云中燕体内的毒液,一气呵成地全拔了出来,随后扯下一块衣角,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云中燕感激涕零,心里的防线,终于不攻自破,再也顾不上仪静体闲,便毫无顾忌地躬身上前,一把将他搂入温怀。

    想到最近发生的一切,若非眼下这位穿封英雄鞠躬尽力,自己也是生死难测,加上这也是父亲生前所志,若随了他,爹爹在天之灵,也可含笑九泉!

    她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如释重负一般,潸然泪下,含情脉脉地尽情享受着那份温情,将软玉温香,紧贴在穿封狂宽大温暖的胸膛之上!

    穿封狂幽恬地搂住云中燕,柔情蜜意,慢慢偃意着她的香温玉软,怀抱着这般软玉温香,早是一往情深,目乱情迷,温情脉脉地享受着云中燕的贴心入怀……。

    他的衣衫,已被云中燕陨泣泪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便轻轻抚开她紧扣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的双目,脉脉含情,不由直直盯着云中燕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此生,我绝不负你,云老前辈能毫无保留地将云家秘籍传交与我,已把我视如己出,于情于理,我都没理由独善其身,抛下你们父女俩不管!”。

    云中燕满怀欣悦,激动涕零,听穿封狂软语温言,不由一下又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二人正其乐融融之际!

    突然。

    山下哗然大作,只见在离他们不到一里的山路那头,可能有几十个火把,几乎映红了半边天,朝他们这边鱼贯而来。

    穿封狂和云中燕顿时一惊,四周望了望,发现这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她腿脚受伤,穿封狂又要托着云奎的尸体负重前行,这该如何是好?

    那些人行动敏捷,离他们越来越近,而且穿封狂估算了一下,最少也有二三十人之多,每人拿着一个火把,将来的路上,照得通明,倘若躲起来,一时之间,也无处可藏,就算真能躲,面对这火光冲天,也难保不被发现!

    穿封狂见进退无路,便毅然说道:“云姑娘别怕,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云中燕仍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一抿嘴,笑道:“和你在一起,没什么可怕的。”

    那些人越来越近了,就在大概十余丈外的距离,他们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得其间有人大声说道:“杨英雄,尔等从遥远的漠北而来,真是旅途劳顿,我家少主,已在寨中恭候多时!”

    说话之人,谦恭下士,情礼倍甚,已将那群人,引入了另一条小道而去。

    穿封狂听那说话之人,称对方为漠北杨家,心想,莫非是“漠北飞鹰”杨不凡?

    此人虽然仅三十而立,但一身本领,可是漠北无敌,江湖时有“漠北杨不凡,辽东詹天扬”之说,这些都是师傅常挂在嘴边的英雄人物,今日怎会从遥远的漠北,来到这穷山恶水间与人集结?

    他甚是好奇,心里也是疑窦丛生,这大半夜的,与人集结在这偏壤之地,怎能有什么好事?

    他望了望云中燕,轻声说道:“你行动不方便,我帮你找个地方先躲一躲,这些人鬼鬼祟祟,必无什么好事,我且去探个究竟!”

    说完,朝四周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一个很茂的草丛,若非强光之下,藏在里面,决不会被发现。

    他忙将云奎的尸体,搬来草丛边隐蔽起来,然后叫云中燕在此守护着。

    在云中燕千叮咛万嘱咐的真切关怀下,他悄悄跟着那伙人,来到了一个以悬崖峭壁为屏障的山寨外。

    远远望去,壁立千仞,斧削四壁,并且山路蜿蜒崎岖,能在此龙盘虎踞的地方安身立命之人,必有不凡的本领。

    他找了个隐蔽地方,看着那伙人走进了正堂,由于地势局限的原因,这里多半修的都是小间的耳房,正堂之外,还有人看守,看去也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想直接进去,实是难于登天。

    他看了看旁边的耳房,凭他的轻功,上去一点不难,他借着暗淡的月色,跃上一间离正堂很近的耳房,然后倚着石壁,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正堂上方的屋顶之上。

    他本能地向四周环顾一圈,见无人察觉到他的行迹,便轻轻揭开一方瓦片,堂内的一切,顿时一览无余。

    正堂的上位,放着一把交椅,交椅上坐着一位仪表堂堂,年龄在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看他体貌举止,定是一位武学造诣很深的江湖中人。

    堂前坐满了客人,个个都是青年壮汉,一张张客桌上,已然上满了酒,看这架势,他们必是在此密谋什么大事。

    只见刚才在小径路口做接待的汉子,正和交椅上的青年在交头接耳着什么?

    那青年听毕,顿时郎朗笑道:“望名已久的‘漠北飞鹰’,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真让詹某相形失色!”

    堂前靠右排的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器宇轩昂,相貌非凡的青年人,他面带微笑,拱手回道:“天扬兄扫榻而迎,实令杨某受宠若惊!。”

    敢情坐在交椅上的正是辽东大侠詹天扬,而堂前靠右第一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正是“漠北飞鹰”杨不凡。

    詹天扬哈哈笑道:“辽东的詹天扬早已不复存在了,如今世道兵荒马乱,屈身于这穷乡僻壤之中,让杨兄见笑了。”

    杨不凡笑道:“詹兄虚怀若谷,令在下佩服,而今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詹兄就不必谦虚了!”

    说到此,詹天扬不禁整整截截地道:“如今公主到处招兵买马,为的就是要给楚军致命一击,召杨兄连夜赶来,实在是汗颜无地,可公主的意思……。”

    穿封狂真是太敏感“楚军”二字,听到詹天扬提及,即刻忘了自己的位置,顿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可见他对楚军的恨,已经到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地步。

    詹天扬和杨不凡是何等的高手?穿封狂闹出这般动静,他们岂有不觉之理?

    杨不凡不禁沉声吼道:“何方英雄?何不下来共饮一杯?这般帘窥壁听,未免也太不磊落了!”

    说着,已斜眼往屋顶上望了一望!

    穿封狂深知自己的行迹已经暴露,这些人既然是聚在一起共商讨楚大事,想必是友非敌,不由飘然下房,直奔大堂而来,拱手道:“今日能遇各位英雄齐聚一堂,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说完,他已步入正堂之中,续道:“在下穿封狂失礼了。”

    詹天扬见他相貌堂堂,彬彬有礼,不但没有非难,反肃然起敬地站起身来,抱拳回道:“穿封英雄什么来头?光临寒舍,何不正大光明?这般屈身屋顶,实让詹某有失地主之谊?”

    穿封狂知道偷窥一事,并不光彩,也绝非君子所为,信然望了望堂上的詹天扬,然后又拱手四面,义然说道:“在下穿封狂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幸遭奸人暗算,才不明不白流落于此,还险些丢了性命,不过,能在此识得各位英雄好汉,也算是塞翁失马,不枉来此一遭!”

    詹天扬听毕,略一沉思,不禁面色一沉,闷声问道:“你口中所谓的奸人,是否凶相毕露,尖嘴猴腮,满面狰狞,瘦骨如柴?”

    穿封狂不由一愕,忙道:“正是,正是!”

    詹天扬顿时面生恚忿之色,略显失望地道:“好你个于不求,竟还是这般死性不改,改天,我定拔了你的皮!”

    他的咬牙切齿,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呆,随后他又对着穿封狂道:“穿封兄弟放心,此人是我詹某的属下,此事,我詹某必给你一个交代!”

    此时,杨不凡已高举手中酒杯,郎朗说道:“既然大家如此缘分天定,就不要再为这些小事挂怀了,来,大家共饮此杯!”

    说着,随手酙了杯酒,向穿封狂敬了过去。

    穿封狂见大家不但没有怪罪自己窃听一责,且还把自己当着上宾一般款待,心里自是惊喜交加,忙躬身接过杨不凡赐的酒,与同大家一起,干了一杯,感觉甚是痛快。

    詹天扬端着酒杯,昂霄耸壑,走到堂前,朝着穿封狂和扬不凡二人,各自望了一眼道:“所谓天命难违,我们三人这般阴差阳错也凑在了一块,实乃不解之缘,在下欲与二位义结金兰?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杨不凡听言,自是连声称好,可穿封狂似有所顾虑一般,忙道:“早闻‘漠北杨不凡,辽东詹天扬’英雄盖世,在下初出茅庐,岂敢与你们称兄道弟?”

    杨不凡忙道:“穿封兄弟说的是哪儿的话?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兄弟之间哪有高低贵贱之分,难得我们三兄弟齐聚一堂,就不必再多言了,今日我三十有二,詹兄你呢?”

    他知道穿封狂在三人之间是最小的,所以他直接问向詹天扬的年岁,是因为他和詹天扬之间,一眼很难分出谁大谁小。

    詹天扬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年龄,顿时哈哈笑道:“两位兄弟,愚兄虚长,要在此妄自尊大了。”

    说着,面上已洋溢着如登春台的舒畅,立即斟满了三大碗酒,摆在了堂前的客桌上。

    三人庄严地站在客桌前,詹天扬望了望两位贤弟,略显有些激动地道:“二位兄弟,今日我们就在此歃血为盟,结拜为异姓兄弟!”

    说毕,三人不自觉地互交眼色,一起跪在了大堂之前,他们从大哥詹天扬到三弟穿封狂,皆各自报了名讳,后便异口同声地立誓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许誓完毕,便各自举起一碗酒,畅快地一饮而尽,随后碎碗为信,齐声喊道:“若悖此誓,便有如此碗,粉身碎骨!”

    他们各自将手中的土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齑粉,如果谁背弃了这兄弟之间的言信行果,便会有如这些土碗一般,碎身粉骨!

    三人肃穆礼毕,心潮澎湃!

    喜出望外之余,穿封狂向二位兄长双手合十地道:“承蒙二位哥哥如此抬爱,三弟我真是受宠若惊,今日,我三兄弟就来个不醉不归!”

    对穿封狂来说,对眼下这两位哥哥自是目逆而送,早已慕名至深,奉若神明。

    堂上济济一堂,群情鼎沸,推心置腹,对月畅饮,甚是欢快!

第七章

    已酒过数巡。

    穿封狂因心系云氏,早已心猿意马,实乃“过尽千帆皆不是,唯愿心系一个人”。

    看看外面,天已破晓,不由忙道:“二位哥哥,三弟我尚还有要事在身,来日方长,今日就此作别。”

    詹天扬微动眉梢,见他已似有几分酒意,微微笑道:“三弟,现在我们只管豪放畅饮,有何事,也待大天白亮了再说,来,喝酒!”

    说着,举起酒杯,已将那手中烈酒,一干而净!

    杨不凡也敞怀笑道:“是呀,三弟,大哥说的极是,所谓‘鱼得水活跃,酒得君更香’,我们三兄弟虽出处不同,但上苍有好生之德,竟让我们从天南海北不约而聚,实乃天意,况且,堂内还有其他这么多兄弟助兴,今日我们就当喝他个痛痛快快,一醉方休,不管甚事,都姑且搁它一搁!”

    说罢,也举杯尽情地畅饮起来!

    两位哥哥乃江湖中的泰山北斗,行事奉为圭臬,言出必行,如此殊荣倍至,自己又怎好再相推辞!

    他早已是貌合神离,对云氏父女的担忧,早已不能自己,可二位哥哥酒意正浓,又怎好扰了兴致?

    虽举杯共鸣,会同堂内所有的兄弟,一起杯光交错,但已对云氏父女心驰神往!

    堂内热闹翻天,大伙正喝得酣畅淋漓之际,门外突然一阵吵嚷,随即扑闼进来一个喽啰,看他紧张神色,即知大事不妙。

    他慌里慌张,排闼而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结结巴巴地道:“少主,少主,不好了,于不求、于不求倒戈相向了,他带来了大批楚军人马,来势汹涌,看去势必要剿灭了我们山寨?”

    詹天扬何等英雄凛然?岂有畏怯之意?泰然自若地道:“又是这个于不求,虽已跟随我多年,但屡次枉墨矫绳,为非作歹,詹某早看他不顺眼了,他既倒戈相向,就是自掘坟墓,今日,我詹某就让他们得兽失人,有来无回!”

    说着,便对着那喽啰吼道:“别做出一副骨软觔麻的样子,速去通知其他的兄弟,做好迎战准备,誓与他们背水一战!”

    此时,堂内之人,皆人心振奋,跃跃欲试,穿封狂大声说道:“大哥,方才进寨之时,我无意间看了一下,此地易守难攻,任他们兵力多盛,我等定叫他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人人奋臂高呼,都异口同声地呼应道:“对!叫他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不觉已至天明,外面已略能见些亮光,詹天扬带着堂内所有的人马来到门外,朝旁边一片断崖边指了一指,胸有成竹地道:“我们就在那一片断崖上设下埋伏,敌人若想进得山来,必要经过这片断崖下的那条小路,到时候,我们就用已备好的滚石滚木,好好招呼招呼他们!”

    众人一听,此计甚是妙哉,不由都拍手叫绝!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

    在进山的那条道上,隐约可见,有上千之众,来势汹汹地朝山中进发,他们个个战袍束身,手持长枪,井井有条,前进有序。

    一看便知,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战袍别致的将军,手持一杆云巅枪,看他一脸的傲气,即知他是一位项军的首将,在战马之上,霸气外露,盛气凌人。

    其左面是一名副将,也是骑着乌红战马,气势不凡。

    靠其右面的那人,也骑着一匹战马,不难认出,他正是尖嘴猴腮的于不求!

    即将走在山间的入口时,只见于不求卑躬屈膝地道:“龙将军,现在朝阳初上,趁詹天扬等在此集结的人毫无防备,我们不妨一举攻上,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以便一网打尽!”

    那为首的将军满脸的不屑,只冷冷笑道:“想我龙且自幼和项羽霸王相识,大小征战无数,无往不胜,即便是扫平齐国,也如探囊取物,如今我带着两千精兵前来讨伐这龙盘山,就区区几个毛贼,又何须这般八公草木,杯弓蛇影?”

    说着,便领着两千精兵,望山中小道而进!

    此时,在断崖上埋伏已久的詹天扬等英雄,已遥遥可见龙且大军已缓缓向他们这边靠近。

    詹天扬指了指龙且旁边的于不求,对着大伙轻声说道:“此人就是倒戈相向的于不求,你们一会务必将他干掉,不然他会在项羽面前揭发公主的阴谋,到时候不但公主会深受其害,就连我们大家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众人自是心领神会,整装待发,就等龙且铁军靠近,好给他们临危下石的一击!

    龙且军队来到詹天扬等埋伏的悬崖边时,于不求双眼咕噜噜地转了转,忙一扬缰,勒马拦在龙且前面,仓皇地道:“龙将军,詹天扬等个个都是武林中的凤毛麟角,不容小觑,再向前靠近,恐有埋伏!”

    于不求再熟悉这里的地势不过了,只要过了这断崖前的小路,这山寨自然不攻自破,即便对方有所防备,也只能在此一片山崖上设下埋伏。

    龙且一向心高气傲,根本没有把詹天扬等人放在心上,一心求进,只想速战速决,早点拿下这群乌合之众。

    只见他冷哼两声,不屑地笑道:“什么凤毛麟角?今天我龙且,就要拔掉他们的鸟毛,钳光他们的麟角!”

    说完,长枪一挥,便示意让后面的精兵朝小路进发。

    这条路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宽窄,只在瞬间,龙且的两千精兵,已分布在了这条小道之上,项背相望,摩肩接踵,尤似一条长龙,横卧于那片山崖之下!

    詹天扬岂是泛泛之辈?见敌军已渐渐走进了自己设下了圈套,不由面泛喜悦之色,轻声对兄弟们说道:“你们看,那群贼军,纯属一盘散沙,势必不堪一击,等他们全部没入小道,咱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胸有成竹地朝杨不凡望了望道:“二弟,一会你的人马,直接用滚石和滚木攻击他们的腰部,切断他们中军,使其首尾不能皆顾。”

    继而又对着穿封狂道:“三弟,你负责去寨内,会同里面的几百弟兄,斩杀进寨的士兵,我就负责带兄弟们从后面包抄过去,断了他们的后路,此次,定要让他们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詹天扬的这一招,实出众人意料之外,大伙都没想到,他竟如此善于用兵之道,暗自折服不已,他的部署,真是无懈可击,任你有再多的士兵,只要入瓮,就决无生还的可能!

    龙且哪知道自己已经深入陷阱,跟在士兵后面,神色傲慢以极。

    他见自己两千精兵有如一条长龙,布在这条通往山寨的必经小道之上,人语马嘶,气势磅礴,看去甚是壮观,走在最前面的一拨士兵,几乎已经看不到头了,想必已经进了山寨之中,他负责押后,已入这条窄道里数!

    他如此昂然直入,傲世轻物,大有必胜的气势。

    可就在此时,山崖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鸣,随之滚石滚木不断从山间直落而下,其声势有如山洪破堤,声如雷震。

    龙且愀然作色,没想到真中了埋伏,看着那一块块上百斤的滚石和几百斤一截的滚木,任你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抵挡不了几时。

    山道狭窄无比,全暴露在山崖边,不但退闪不开,无处躲藏,连站住脚跟都得费劲,只在转瞬间,龙且所带的两千精兵,已扫数折半,他顿时暴跳如雷,可又束手无策!

    于不求何等的奸诈狡猾,见状立即高呼道:“龙将军,速速退兵吧,詹天扬狡兔三窟,诡计多端,再不走,就无路可退了!”

    其实,他是自己贪生怕死,如果龙且战败或被生擒,自己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只有劝龙且退兵,方还有一线生机!

    龙且见山上滚石滚木越来越猛,势如万马奔腾,瞬间地动山摇,不禁暗悔没有听于不求的谏言,白白枉送了上千将士的性命!而且走在最前面的那批人马,已一一不见了踪影,想必已无一生还!

    龙且听到于不求劝自己退兵,看着当前的形势,便没在犹豫,大喝一声:“撤!”

    立即扬马勒缰,调转马头,径直奔山外而去!

    龙且领着大概还剩七八百人的溃军,还没逃出悬崖小道,便被早已有所准备的詹天扬率众拦下!

    穿封狂在寨内,已将进寨的士兵清理得干干净净,径直领着和自己在寨内一起杀敌的数百兄弟,紧追了出来!

    此时,在山上负责放滚石滚木的杨不凡等众,见敌人溃逃,也没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尽数追下山来,和穿封狂的追兵合于一众。

    龙且顿时腹背受敌,任你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劫!

    龙且和挡在前方的詹天扬已经开始叫阵,只听得詹天扬朗声说道:“龙将军,我詹某念你是西楚大司马,曾东阿破秦军,九江破英布等不世之举,今天姑且饶你一命,但你得把于不求给我留下!”

    龙且跟随项羽多年,起初随项梁起义反秦,曾是二十万西楚军的总指挥,大小征战无数,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虽然腹背受敌,但自己未必就毫无胜算可言!

    他缓了缓神,顿时哈哈笑道:“如此心怀叵测,忘恩负义之人,就算今天你留得他性命,我们霸王也不会延喘这等残渣余孽。”

    说着,顺势向身旁的于不求所骑的马屁股上拍了一鞭,战马受惊,似受过训练一般,径直望詹天扬这边驶来!

    于不求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是作茧自缚,不由回头骂道:“龙且,你这背槽抛粪的小人,你定不得好死!”

    他深知詹天扬的手段,若真到了他的跟前,怕不当场一掌结果了自己的这条小命。

    边骂,边一翻身,从那马背上“扑通”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硬生生倒在地上,哭爹叫娘起来!

    这等跳梁小丑,谁都不会在意,任他滚到一边,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嚎啕不已,像只蚂蚁一般,谁都不去理会!

    詹天扬也并没在意他的行为,众目睽睽之下,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姑且让他多活几时。

    只朝龙且朗声说道:“龙将军,我等在这龙盘山上蜗居多年,向来无争,今日为何兴兵来伐?”

    龙且清楚,詹天扬是一位江湖豪客,不仅凭借一生盖世武功响誉江湖,而且怀瑾握瑜,德厚流光,故才有“辽东詹天扬”之盛名,今日一见,实非沽名钓誉!

    龙且笑道:“早闻‘辽东詹天扬’英雄盖世,闻名遐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微顿又道:“我等是接到于不求的告发,说尔等在此集结,密谋讨楚,霸王特命我等前来讨伐!”

第八章

    詹天扬不禁一阵仰天长笑,义然说道:“我等聚义龙盘山,确有讨楚之意,当今世道,动荡不安,西楚霸王以武慑众,敢问又有几人对他是真正的心悦诚服?秦灭以来,世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他情绪已开始略显有些激动,微顿又道:“如此败国亡家,导致各路诸侯横征暴敛,纵横捭阖,明修暗度,蠢蠢欲动,使得天下民不聊生,揭竿纷纷。中原武林,也因此猬结蚁聚,逐鹿中原,试图平分天下,四处血流漂杵,继而刀光剑影,掀起幕幕腥风血雨,你说,面对这般阿毗地狱,谁又会俯首系颈?”

    他如此镇定自若之人,都难以做到波澜不惊,可见内心深处的今愁古恨,已是入骨入髓!

    他的慷慨激昂,豪言壮语,句句戳心,他知道,龙且为人战将,也是奉命行事,今日让他折兵千数,也算是给他一次覆车之戒。

    他长叹数声,而后说道:“龙将军,今日折你千将,难以为颜,念你也是将命在身,身不由己,詹某姑且不再作难于你,你赶紧带着你的军队走吧!”

    说罢,便向属下一众,挥手示意,给龙且让出道来!

    虽说詹天扬众属,不及龙且军队那般训练有素,但也是行家里手,见詹天扬手势一动,立即一字排开,分成两排,只在瞬间,已给龙且残军,让出了一条道来!

    龙且见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加之自己余军已是狼狈不堪,比起敌人的斗志,实是大相径庭,若再负隅顽抗,也是以卵击石,枉送将士们的性命!

    虽处于敌我立场,但他也由衷的折服詹天扬的海纳百川,宽以待人!

    他不禁肃然起敬地道:“如今我军已是池鱼幕燕,承蒙不杀之恩,詹英雄如此宽大为怀,厚恩日后必报,告辞!”

    说罢,便领着残兵遥遥而去!

    毕竟,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在场之人,对詹天扬的这一举动,无不交口称赞!

    龙且如此狂妄地领兵来伐,詹天扬竟轻便地宽以待之,其豁达大度,试问几人能敌?

    此次未损一兵一卒,轻易挫伤龙且锐气,实乃詹天扬部署得当,龙且走后,在场之人,俱都一拥而上,对詹天扬的带兵之道及深谋远虑赞不绝口!

    穿封狂面泛敬佩之色,拱手说道:“大哥果真是人中之龙,除了本领堪称天下无敌,且还这般用兵如神,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詹天扬笑道:“三弟过奖了,项羽今日对我龙盘山讨伐不成,势必不会就此作罢,即便不再派龙且来讨,其手下还有季布、钟离昧、英布、虞子期等将领,个个都是上将之才,身怀绝技,势必也会再差他们前来大张挞伐,我等必须防微虑远,加强攻事,运筹帷幄!”

    众人无不为他的德才皆备所慑服,杨不凡跨步上前,毅然说道:“大哥拨烦之才,心雄万夫,二弟佩服之至,如今项羽势倾天下,兵多将广,我等定要坐筹帷幄,方能决胜千里。我杨不凡愿鞍前马后,誓以大哥马首是瞻!”

    詹天扬忙道:“二弟严重了,我俩齐名天下,又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何谈追随不追随,我们理当同舟共济,隐鳞藏彩,为公主高举义旗,等待公主号令,以半济而击,伺机对项军一举反扑!”

    他们口中声称的“公主”,谁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能让他们马首是瞻的人,想必必是一位德高望重,众望所归之人!

    不觉已是晌午十分,穿封狂因心里一直挂念云氏父女的安危,早已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对詹天扬等的侃侃而谈,置若罔闻。

    见他丧魂失魄地道:“大哥,二哥,大敌已退,三弟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詹天扬见他神情不属,也没再多加阻扰,拱手回道:“三弟既是冗务缠身,大哥也不便劝留,不过万事避祸就福,多加小心!”

    杨不凡最善于察言观色,双眉微扬,已知蹊跷,跨步上前,微微笑道:“三弟,正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们兄弟三人,情胜手足,定要以诚相待,二哥见你心怀忐忑,绝非空穴来风,不妨直言,我和大哥定当鼎力相助!”

    穿封狂见二位哥哥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推襟送抱,不由感激涕零,所谓长兄尤父,他不禁“扑通”跪倒在地,道:“二位哥哥,请受三弟一拜!”

    说着,便对詹天扬和杨不凡鞠躬叩头。

    詹天扬忙上前搀扶道:“三弟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你二哥说的对,有事你尽管直言,我们当哥哥的绝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双袖微挥,已将穿封狂搀扶起来。

    穿封狂见两位哥哥都面生疑色,不由满面羞愧,心想云氏父女之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说小已致人命关天,说大自己也能操纵适宜。

    所谓一客不烦二主,两位哥哥已为楚军来犯之事,被弄得焦头烂额,自己又怎好再相劳烦?再说,对云氏父女一事,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二位哥哥启齿才是。

    他神色顿了一顿,为打消二位哥哥为自己挂怀,也只好将事实浓缩,舍轻就重地道:“二位哥哥多虑了,也不过是些儿女情长之事,不必小题大做,再说现在楚军猖獗,仅为舐犊情深,我便弃你们而去,实在是无地自容之至!”

    詹天扬和杨不凡一听三弟是为这般人面桃花之事而忧心忡忡,不禁皆佩服三弟的情有独钟,都朗声笑了起来!

    詹天扬哈哈笑道:“难怪三弟神不守舍,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和你二哥岂不知其厉害?英雄难过美人关吶,既如此,我和你二哥也就只能在此恭候三弟抱得美人归了!”

    杨不凡也释怀笑道:“大哥说的没错,如今山寨遭楚军蹂躏,已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就等待三弟把弟妹接回,给你们完婚冲喜,也让寨里的兄弟们都热闹热闹,冲冲晦气!”

    穿封狂顿时忍俊不禁,“噗呲”笑道:“让两位哥哥见笑了,你们这般情恕理遣,三弟岂有不从之理?定速速将云姑娘带回,来这寨里和她鸾凤和鸣,正好有二位哥哥证婚,真是殊荣倍至!”

    一阵寒暄之后,詹天扬便给他备了些盘缠,塞进他怀里道:“这里有些琐碎纹银,三弟你就留在路上用吧!”

    穿封狂确实已身无分文,也没多加推辞,收下银两,便辞别了两位哥哥。

    穿封狂离开后,顿如风驰电挚一般,径直望藏云中燕父女的山道那边疾驰而去。

    龙盘山上,仍没有恢复平静,詹天扬对余不求言提其耳,多轮甄审之后,便将其禁闭了起来,而后让兄弟们稍作休息,一边开始收拾残局,一边开始造筑攻事,面对强悍的楚军,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穿封狂离开山寨之后,一直大步流星,约莫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便已来到了云中燕父女所藏的草丛处。

    眼下黄土一抔,顿让他大吃一惊,云中燕不知何时?已将云奎的尸体安葬于这不毛之地,自己却已不知去向。

    穿封狂四处一阵端相,顿时心急如焚,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她身上的蛇毒虽已扫数被吸了出来,但伤势仍是不轻。

    想到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会到哪里去呢?她身负重伤,定是大费周章,才将云老前辈入土为安,他顿时感到心痛万分!

    他望着眼下这堆新立的坟土,如丧考妣,哀痛欲绝,望望四周,这一抔之土还算安静,不由跪在坟前,黯然拜道:“云老前辈,你就安息吧,我会好好照顾云姑娘的。”

    说完,便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径直望山下疾驰而去!

    他顺着山道,疾步如飞,对云中燕的杳然无讯焦心如焚,心想她这般负伤前行,如何能面对那举世混浊的江湖?

    自己曾立誓要照顾她一生一世,曾几何时,却让她一个人漂泊在这乱世之中,怎不叫人心急火燎,坐如针毡?

    为了尽快找到负伤的云中燕,他沿途不疲,似已忘乎自我,不觉已至黄昏,对云氏的揪心,一直六神难安,他穿过崇山峻岭,来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

    他无暇镇中的灯火辉煌,竭力兼程,貌似已废寝忘食,在镇上连口水都没顾及喝上,便径直过了小镇,不觉已进入到了一片奇峰罗列、形态万千的石林之中!

    这晚,月明星稀,他趁着月色,穿行在那片石林的怪石嶙峋之间,隐约还能听到些许“潺潺”的溪流之声。

    石林中的山石,千峰万仞、密而有序,他转了许久,有如进入了迷宫一样,不管怎么倍道兼进,总感觉只停留在原地一般。

    他深感骇怪,看这些奇异的嶙峋怪石之间,虽然参差不齐,但却错落有致,极像是一种阵法,山石凌乱之间,似在随着人的移动而移动着。

    远远的,那股淅沥的溪流之声,似越来越近,他信步循声而下,这才略略找到了一点方位之感。

    踏着隐晦的月色,这片纵横交错的石林,实是接应不暇,姿态各异,妙趣横生,确有巧夺天工之妙,其琳琅满目,着实让人美不胜收。

    他深信已误入列阵之中,即便向着那“潺潺”水声极速前行,仍是进退无处,苦行无果。

    他虽聪敏颖悟,但纵使是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这奇阵的奥妙之处,面对这片鬼斧神工之作,不禁深叹数声,自我安慰道:“看来今日是无法走出这片石林了,既来之,则安之,若能静下心来,饱览这怪石兀立,绵亘蜿蜒,也并非不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一切,只待天明再说吧!”

    他游走在这山石突兀之间,仍顺着溪流声音的方向,循循而进。

    溪水淙淙,早已不绝于耳,可他顺着方向,不管怎么倍道而进,始终寻不到溪水的源头。

    虽一路应接不遑,内心已不免胆寒起来。

    在这寒燠失时的秋末,虽然皓月如梭,深夜仍是山寒水冷,见久行无果,便已心凉半截,不觉已是饥寒交迫,有气无力。

    他竭力穿过一片纵横交错的石林,早已精疲力竭,只几声无奈的长叹,便不自觉地靠在了一根石柱之上。

    他颇感浑身乏力,双腿发软,再也无力前行,不觉身子一颤,已倏地瘫软在地。

    他沉沉地坐在地上,背靠在那根石柱底稍,心灰意冷以极,面对这般委肉虎蹊之境,不禁暗叹自己双十年华,竟就即将命殆于此,心里的不屈和无奈,真是无以言表!

    月光昏淡,星稀月亏。

    不觉已至四更天,穿封狂已气若游丝,神志恍惚,背靠石柱,不知不觉,已昏阙了过去!

    夜,鸦雀无声,清幽静谧!

第九章

    穿封狂尚还存有一丝意志,正恍如梦境,嘴里不知在梦呓般嘀咕些什么?

    就在此刻。

    突然。

    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其耳畔边,鼙鼓喧天般生起:“是谁兀自闯入老夫的‘星布奇罗’阵?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冥冥之中,听到这般浑厚高亢的声音,穿封狂不禁一惊,即便是沉沉昏睡,已是震耳发聩。

    凭着那声音穿云裂石的劲道,即知那发声之人,必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他诩然怡悦,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狠狠地咬了咬牙,这才慌张慌智地支撑起身子来!

    他身影未稳,已不自觉地踉跄了几下,微启昏沉的双目,四下望了望,到处都是重峦迭巘,耸壑凌霄。

    冥眗亡见,哪能看到什么人迹?

    他毕竟初出茅庐,少不经事,见四下无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因头脑耸昧而产生了一种求生的幻觉……!

    只见他本能地擦了擦眼,又举指轻轻弹了几下自己肥厚的耳朵,而后又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一切都很正常。

    不得不说,人在绝望时所产生的意念,瞬息万变,有时候智力会如孩童一般憨状可掬,骄儿騃女!

    可他转念一想,那声音意语高昂,一语道破玄机,虽仅片言只语,但那字里行间,也很吻合自己的处境,那字字铿锵,尤似如雷贯耳一般真切,怎么能假得了?

    但凡对其说明来由,自己是无心犯界,绝非故意挑衅滋扰,想必对方定会高抬贵手,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声随念起,努力拉长脖子,竭力嘶吼道:“今日误入奇阵,绝非有意冒犯,还请尊长不吝破阵之法,献晚生一条活路!”

    他虽已奄奄一息,但毕竟是功底深厚之辈,出声仍是孔武有力,再说这般濒临绝境,但凡有一线希望,必要孤注一掷。

    他话音方落,顶部陡然生风,但闻一阵轻轻的衣袂飞飘之声,一条白影,已倏地从头掠过,就像一道闪电,一晃却不见了踪影。

    穿封狂神色不禁为之一震,立即挥袖又将双目拭了一拭,以为是自己双目暗淡,看花了眼!

    就在此时,那条白影又从山石背后反扑而回,从眼前一晃而过,尤似一道幽灵般,从身旁的石林之中一闪即逝!

    这回穿封狂可是眼疾手快,看得真切,对那条穿梭不定的白影,面善眼缘,似曾相识,对其施展的一绝,也是半面不忘,想了想,这诡谲之人,不正是前日出现在镇上小店里的那个干瘦老头吗?他一身白袍,来无影,去无踪,行迹诡异之至!

    他不觉心内暗喜,那老头菩萨低眉,面相可亲,不觉精神大振,忙引领喊道:“前辈,数日之内,我们竟两次邂逅,可见缘分匪浅,自前日镇上一睹鹤颜,其宝刀未老,自是让晚生佩服得五体投地,晚生不才,恳请前辈耳提面命,不吝现身赐教!”

    随着一阵朗朗的笑声,从一尊至高的石山上方,飘飘落下一条白影,凛然站在穿封狂的眼前,这等出没无常,掣电星驰的身法,若非江湖中的钜学鸿生,常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穿封狂定睛一看,那白影童颜鹤发,虽身材瘦小,但雪鬓霜鬟之间,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果真是那日在镇中小店里见过的白袍老头!

    老头身形方定,便带着一些半些笑容,朗朗说道:“赐教不敢,见你如此移樽就教、程门立雪,老夫赐你两招又有何妨?”

    穿封狂见老头的笑里疑信参半,不觉有些言行相诡,便也不敢再想入非非,毕竟和人家竟一面之缘,就这般漫天叫价,实是有些鲁莽灭裂!

    老头眉间,露出一股惬意及又诡异的笑意,喉间冷冷地挤出几字,道:“小子,看好了!”

    话音未落,已见他身形掠动,如一只大鹏般翱翔在穿封狂的顶部,哪等穿封狂做出什么反应?老头的身形,已稳稳落在了他的上方。

    老头身法之快,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

    穿封狂只觉得头顶一阵闷热,那老头已首尾倒置,倒立在了他的头顶,双手撑着自己的双肩,用他温热的百会穴,直对着自己的百会穴,缓缓压下。

    穿封狂知道老头的动机,是想为自己传输功力,通过百汇穴将功力直倾而下,遍布自己的全身,达到没石饮羽之效!

    他深感不解,和老头相交甚浅,仅半面之交,单凭自己轻嘴薄舌的一句唇齿之戏,就毫无顾忌地传授自己功力,这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他只觉浑身滚热,其温度,已大大超过了自己身体的体温,全身上下,似烈焰炙烤一般,焦红暗黑,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但觉一股热浪,不断从自己百汇贯入,循序而进。

    须臾间,他已觉得体内有些膨胀之感,逆血而行,浑身的炙热滚烫倍增,越发强烈!

    他强咬牙根,努力使自己不露出痛苦的神色,可那种内炙外炎的煎熬,实是忍无可忍。

    一开始,他还能渐渐忍住那阵浑身异常膨胀的难受,可到最后,那尤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啃噬的感觉,着实是生不如死!

    那老头一直双目紧闭,只语未发,只凝神静气地为他灌入真气,他知道穿封狂早有不支,因为已至上层武功的最紧要关头,他深怕这小子会因不抵难受而前功尽弃,如若这般,双双都会走火入魔,血管爆裂而死。

    千钧一发,老头哪敢殆懈,苦于不能启齿说话,若泄了元气,后果不堪设想,只用腹音传道:“小子,这已至‘紫玄神功’的冥漠之都,务必要全神贯注,稍有差池,我们都会死于非命,只要挺过这最后的致命环节,日后,你将会百毒不侵,天下无敌!”

    穿封狂痛不欲生,本想放弃,可听得老头腹气传音,说得这般骇人听闻,即知危如累卵,命悬一线,再难受,也得咬牙挺过,不敢懈怠半分,就算自己惨遭不幸,也不能白搭了这位前辈的性命。

    他只觉身如炬焚,心如刀割,简直就是体无完肤,连毛发似乎都感觉到了疼痛,竖然而立。整个身子,尤是被大雨浇淋一般,浑然湿透。

    老头一直聚精会神,屏气敛息,也不由面部抽搦,形容枯槁,可见他真气已耗损殆尽,他汗流浃背,面部已如穿封狂一般痛苦不堪。

    约莫过了两三炷香时间,一阵袅袅烟气,浑然从两人百汇相接之处缓缓漫出,老头喜知大功告成,忙一屏神,大大舒缓了一口气道:“小子,运运真力试试!”

    此时,穿封狂已感觉身体内外的疼痛感已渐渐有所缓解,体内热血沸腾地运行着一股无比的力量,激昂之余,感觉洪力倍增,不由倏地一扬手,顿见旁边的一根千斤石柱,“嘭”地一声,已被拦腰折断。

    穿封狂不禁为之一震,没想到自己只如常人一般轻轻一挥手,并没有使出几分力道,即可开石断金,不禁暗叹这“紫玄神功”的威力,真谓是天下无双!

    他见自己挥手便断奇石,顿时惊喜交加,本能地大呼一声,双臂一震,只听得四周,顿时发出一阵阵雷鸣般巨响,有如山洪爆发一般。

    只在瞬间,周边的林立群峰,皆被震断飞裂,两丈以内的石林,几乎已被夷为平地!

    气浪的爆发,气吞山河,有如山崩地裂一般,随着四周巨石飞撞的声响,那老头不禁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也如弹丸般被震飞出去,倒在数丈开外的乱石之中,口吐鲜血,惨叫不跌!

    穿封狂如梦如幻一般,来不及惊叹这“紫玄神功”的雷霆之势,忙跃身过去,手忙脚乱地从乱石之中,将遍体鳞伤的老头刨出。

    见老头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不由呕心抽肠,自作非难地道:“前辈,在下实没料到这‘紫玄神功’,竟如此神乎其神,弹指之间,自己功力竟变得这般中石没矢,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

    老头看去已奄奄一息,面上并无怪罪之色,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紫玄神功’,乃天下绝学之精髓,想我‘瑰怪朱雀’尚名鹤驰骋江湖几十年,依仗玄功,叱咤风云,今日倾授于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穿封狂见其咳嗽数声,面色苍白已极,嘴角挂满血丝,心里不由阵阵刺痛。

    尚前辈毫无保留将神功相授,不料自己戆直,兴奋之余,将其重伤于亲授的神功之下,不觉羞愧惭怍,凄入肝脾!

    曾听师傅赛凌云说过,江湖中有“苍龙四神”,也被江湖人称“四大战神”,他们一向深居简出,个个嫉恶如仇,声名浩荡,却无人真正见过他们的庐山面目,眼下这位尚名鹤,就是其中之一的“瑰怪朱雀”。

    尚名鹤气喘吁吁地道:“你就不必自责了,天命如此,谁也无法预料,今日我将绝学相授,实乃天意,老夫早知气数将尽,却叹一生本领不甘就此埋没,自那日与小英雄邂逅小镇之后,便一直在暗中洞察你的言行举止,你的不同流俗,光明磊落,值得老夫倾尽毕生……!”

    穿封狂不觉感激涕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除了感激不尽,就是惭怍难当,若非自己一时兴起,误伤了尚前辈,他也不会这般命在旦夕,岌岌可危,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见尚名鹤仅一息尚存,不由忙接口说道:“前辈伤势颇重,勿须再言,晚生一定设法救你性命!”

    尚名鹤看似已经无力回天,他双目无光,微微笑道:“没用了,老夫自知自明,必化鹤于此,所幸毕生武学得以后继,也算死而无憾了。”

    穿封狂神情凝重,不由暗折尚名鹤的才华横溢,不仅武功盖世,且还极往知来,想他毫无顾忌,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必是担心那一身菁华,就此跟他一起埋没烟尘,抱璞泣血。

    他神色呆滞,突又听得尚名鹤喘息道:“经过老夫数日的征名责实,你乃‘赛氏五虎’嫡传,素闻五虎也是义薄云天,所谓‘名师出高徒’,想必你也定是行侠好义,胜残去杀之辈,故才将这毕生所学,不藏不掖,倾授于你。”

    他似忙着交代什么一般,明知性命已经难以为继,却还在不停地说道:“老夫知你重气轻命,故还想将这‘星布奇罗’阵的奥妙告知与你。”

    他深深叹了口气,续道:“当年,在秦灭六国的一场战役中,嬴政面临大敌,在奔逃之中,无意间闯入了这片诡异的石林,他便巧加运用,利用这石林善于隐蔽潜伏的优势,略加固壁,将敌军纷纷诱入,逐个击破,最后才以所剩无几的残军,力挽狂澜,最终轻易赢得了那场战役!”

第十章

    尚名鹤想到当年战役的流血飘尸,不由得长叹数声,道:“当年那场战役,鞭墓戮尸,老夫虽未亲眼所见,但秦胜退兵之后,老夫误入这片石林,看到那尸冢遍野,即知当时两军对峙的豪壮凄厉。老夫见这片奇峰异石甚是诡谲,经过数年的砥志研思,方才悟出这‘星布奇罗’之阵,别看这小小的一片石林,循以善用,可敌千军万马!”

    穿封狂不得不信,这“星布奇罗”阵的出奇奥妙,自己就险些葬身于此,一旦闯入,其间的错综复杂,任你是神仙下凡,也无法识破那破阵之道!

    尚名鹤呛咳数声,又缓缓说道:“只要循着潺潺水声的方向,十步一顿,即可走出石林,奇石阵变仅为三秒,所以每行十步便停顿三秒,即可顺利躲开奇石方位错乱的诱导,继而依此前行,方可穿过迷障,到达胜景。如若不然,任你再是绝顶高手,也只能在原地徘徊,坐以待毙!”

    一语道破阵法,方知破阵之法,竟如此简单,穿封狂微微一顿,暗忖道:“难怪自己入阵之后,即便是倍道而进,仍感觉还停留在原地一般,谁也不会想到这十步一顿之巧!”

    因担心尚名鹤的安危,他便没再去想这奇阵奥妙之事,轻轻举肩,立将身形瘦小的尚名鹤扛于肩上,朝流水声源方向,疾驰而去!

    他依照尚名鹤说的破阵之法,十步一顿,循序前行,大约已至千步开外,顿时被眼下这一片群峰耸立,烟波浩渺的幽境给震慑住了。

    他立时顿了一顿,停在一个幽胜的深壑旁边,深壑对面,隐约可见,有一个径口约丈方的洞口,洞口上方,峰高兀立,耸入云霄,这水天一色,端的让人入圣!

    遥遥望去,山腰有一泻瀑布,从千里之高的绝顶,直泻而下,漾过洞口,直奔深壑,势如万马奔腾,响彻云霄!

    穿封狂这才如梦初醒,敢情在石林中,一直隐约听到的潺潺水声,就是从此处传出来的,虽是相隔甚远,但其飞流直下的气势,即便是在石林之中,仍是隐约可闻!

    尚名鹤已是气若游丝,爬在穿封狂宽大的背上,呼吸急促地道:“当年的那场战役,两军阵亡的将士,都悉数弃在这深壑之中,故此处被唤作‘孤役岭’。”

    沉默少许,便又向着沟壑对岸指了指道:“你速将我背至对面的山洞中去。”

    穿封狂不禁一愕,看这深壑,烟雾袅袅,深不见底,再看看四周,也根本没有过壑的路或桥,这离对面少说也有近百丈之遥,任你再是顶尖高手,也不可能凭借轻功,遂从所愿,尚前辈叫自己背他过去,岂不是天方夜谭吗?

    尚名鹤见他呆若木鸡,岂会不知他的疑虑,轻声说道:“老夫已在洞中生活了数十载,都是凭借那条游丝过往深壑的,若非老夫伤势太重,早就一跃而过,哪像你这般扭扭捏捏?别忘了,你现在已得老夫真传,早已功力倍增,你不妨试试!”

    说着,微微向右边的一个石丘旁指了指!

    穿封狂忙望向尚名鹤所指的方位,见那石丘旁,果然绑有一条细若牛毛的线绳,单凭一般肉眼,很难察觉得到!

    他忙一跃身,来到石丘旁,仔细看了看那条细索,一直连向对岸,在微风轻轻的吹动下,一晃一晃,直让人感觉头晕目眩,更别说借它之力,跨过深壑了。

    他神色为之一呆,只闻尚名鹤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楞着干嘛?赶紧跃过去呀!”

    他顿时焦虑万分地道:“尚老前辈,别开玩笑了,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做到,我一个凡夫俗子,就更别异想天开咯,稍有不慎,便会掉下万丈深壑,粉身碎骨,我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不打紧,可不能让您老也跟着一块儿掉下不测之渊吧!”

    尚名鹤见他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不由笑道:“只要你凭神敛气,心无杂念,别说是这深壑,纵然是镜中拈花,水中捞月,也不在话下!”

    穿封狂见他说得这般虚无缥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皱了皱眉道:“前辈说得这般扑朔迷离,实是镜花水月,你看这深壑,雾暗云深,真让晚生有些束手无策!”

    尚名鹤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显得有些恼羞成怒地道:“我说能就能,你小子也未免太优柔寡断了吧?一挥手之间,你不已力道万顷吗?难道老夫还会害你不成?”

    穿封狂见尚名鹤虽谈吐有些诙谐,却也是言之凿凿,并非无稽之谈,不由热血沸腾,信心倍增,微一颦眉,毅然说道:“那好,尚老前辈,抓稳了!”

    话音刚落,身子已一跃而起,直朝那细丝上弹射而出,身子离地的刹那,顿觉有一股洪荒之力,将自己徐徐托起,别说是背着身形瘦小的尚名鹤,就算托着千斤重负,貌似也不在话下。

    那股劲道,着实令人震慑,只见他体态轻盈,翾轻在那条游丝上面,有若风驰电挚一般,身形瘦小的尚名鹤,根本没给他造成任何负担,电光石火间,已弹射出数丈开外。

    他不由暗折这“紫玄神功”的出奇奥妙,简直不可思议!

    说来也怪,那条细丝,看似有如一条微乎其微的蛛丝,可每每脚踏之处,都似有一股无穷的反弹之力,极具韧性。

    他不敢多想这游丝的诡异,凭借着丝索反弹的劲道,有若大鹏展翅一般,几个纵跃,已至对岸!

    他飘飘然落在洞口,这才发现,洞口并非只有在对岸看到的丈方宽窄,实则,那口径少说已有七八丈量,由于距离太远,而又烟雾缭绕升腾,所以,从对岸看过来,洞口才显得那般狭小。

    穿封狂背着一息尚存的尚名鹤,来不及欣赏洞中的奇峰异石,径直朝洞内狂奔而入!

    他延洞疾驰,有如流星赶月,洞内若隐若明,四之壁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些亮光,石洞虽深暗,但凭借着这些亮光,洞内也是交相辉映,尤似白昼!

    只有一条道通往洞内,别无旁道,穿封狂一口气驰到了洞底,身法之快,有若追风逐电,根本没注意这石洞的深度,即便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脚力倍进,结果,还是用了近半柱香的时间!

    进得洞底,里面茫无涯际,可容千人,四周奇观养目,隐约,还能听见些许细细的流水之声,若非万千石柱障眼,一眼恐难一估宽窄,幽邃称心,荡心悦目,可谓人间仙境。

    老头向西北角的一个小石洞指了指,道:“那里便是老夫的栖身之地,你背我过去!”

    穿封狂来不及看洞里的摆设,更无暇圣观,忙向尚名鹤所指的小石洞驰去!

    来到小洞口,见洞内摆设简单,除一张床外,其他东西都显得陈旧不堪,这容膝之地,那张窄索的木榻,基本就占去了洞内一半的位置!

    他忙将尚名鹤小心翼翼地放在卧榻之上,把摆放整齐的被子掀开,给尚名鹤轻轻盖上,焦急地道:“尚前辈,您一定饿急了吧,你且先歇息,我去给您弄点吃的来!”

    尚名鹤已气喘加快,像是已经撑不住了,悲不自胜,垂涕而道:“小子,快别忙霍了,老夫已经快不行了,你看看榻前有块石板,石板下面,便是‘紫玄神功’的秘籍所在!

    穿封狂望着榻前的一块方正的石板,上面隐隐约约,见得几行字迹。

    没等他看清楚石板上的刻字,尚名鹤又说道:“不过,此玄功精髓,在老夫的亲授之下,你已尽数吸纳,还是让这“紫玄神功”的原本,陪伴老夫,埋没于此吧。”

    说到此,他不禁一阵咳嗽,顿时喷出一口乌黑的鲜血来,脸色煞白可怕,想是这一代武林至尊,就要陨落于此了!

    他望了望穿封狂,黯然伤神地道:“榻前这块石头,非比寻常,占体形不大,却是坚硬无比,重达千钧,非一般常人所能撼动,所以我把‘紫玄神功’的秘籍藏在下面,是最安全不过了。”

    穿封狂忙俯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尚老前辈,快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忙小心翼翼地将尚名鹤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已禁不住泪流满面!

    尚名鹤灰目无光地看着穿封狂,微微一笑,似想再交代点什么,可那微笑着的脸,已经见不到半点血色,貌似已经僵硬,眼睛已半睁半掩,嘴里再也吐不出片言只语!

    穿封狂神色一愕,已知尚名鹤这一代武学宗师,就此谢世,已经安详地撒手人间,不由心痛万分,黯然伤怀。

    不过尚老前辈也算死得瞑目,临终前,能让毕生所学后继于人,已足可含笑九泉了!

    他望了望四周,已决定把尚名鹤的尸体埋在这小石洞里,与“紫玄神功”埋于一处,让他们一起,羽化登仙,丰城剑气!

    他缓缓将尚名鹤的尸体移到一旁,手起掌落,转眼已将那木榻摧毁,移除石洞,随后将其尸体移到放置木床的位置,便用石块给其砌铸起坟茔来。

    他已学得尚名鹤所授的“紫玄神功”,玄功的奇妙,早已让他神功盖世,力大无穷,砌坟的每一块石头,少说都有数百斤重,没花多少功夫,一座宏伟壮观的坟墓,便已砌成!

    将尚名鹤的仙体安葬于这石洞之中,也算是完成了尚老的生前所愿!

    穿封狂对着坟茔深深一揖,黯然的神色,悲切已极,没有发出片言只语,径直去小洞外搬来一块方正的巨石,亮出剑锋,在那巨石上嗖嗖起剑,将其四面削平,并在一平面上龙飞凤舞起来,剑峰到处,入木三分,铁画银钩,未到一炷香的时间,石碑上已朗朗刻出一行醒目的大字:“恩师尚名鹤之墓”。

    石碑少说也有上千斤重,他力振双臂,即便如此千斤巨石,也不在话下,他将那块墓碑放在坟茔的正前方,因洞内地势受限,故把石碑紧贴在坟封上,离地上那块盖住“紫玄神功”的巨石,略有一拜之距。

    就算有人闯入墓穴,也只会想到放在坟前的那块盖住秘籍的巨石,仅是供人拜坟所用,绝不会想到,那石下竟藏着盖世武学的秘籍!

    虽然和尚前辈仅数面之缘,但他对自己却是恩重如山,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穿封狂早把尚名鹤当成亲人一般看待,在石碑上刻上“恩师”二字,除表确有师徒之实外,也可让尚老前辈视死如饴、含笑入地了!

    办毕立坟之事,他便跪在那块巨石上,深深三叩之后,便珊珊然离开了坟地!

    他信步走出小石洞,欣赏着洞里的奇峰异石,想这尚前辈生活的地方,万壑千岩,群峰簇立,还真是人间仙境。

第十一章

    山洞之中,除了没有见到作灶之外,其他的家用日常,基本都有。

    他穿梭在这洞天福地之中,一边享受着世外桃源般的胜景,一边寻找着可以撑饱肚子的东西!

    这两日之间,他几乎水米未进,如此饥焰中烧,即便可借着真力抵挡一阵,可那枵肠辘辘,单凭真力,又能抗得几时?

    先是背着尚老前辈飞身过壑,紧接着负重飞驰在洞径之中,后又给尚老前辈立坟竖碑,哪一件不是耗费真力之举?

    尚老前辈常年居住于此,虽已驾鹤西去,但也应该存有一些闲粮杂食。

    闲荡到一个乍有水响的地方。

    突然。

    一阵烧鹅的飘香,顿让他欣喜若狂,垂涎三尺,四处找寻一番,果在一个很窄的石缝处,发现了一堆食物,有杂粮,有烧鹅,还有一些野鸡野兔,全部都是熟食,他已经顾不上是凉是热了,跨步上前,便饥不择食地吃了起来!

    很快,那一堆食物,已被他悉数收入腹中,他抹了抹嘴,似还馋诞未尽,连手指头的余味,也不禁嘬了一嘬!

    他撑饱了肚子,心里丝毫没有忘记寻找云中燕的下落,便缓缓向洞外走出。

    这次,他没有施展轻功,只是散步一般,漫步于洞庭之中,这时,他才发现,洞中别有洞天,各处的怪石嶙峋,奇峰异丘,实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他走了概约一个时辰,仍是见不到洞口,不禁暗叹,若非自己巧获神功,单靠双腿慢慢行走,若想进出石洞,最起码也得用上三四个时辰的时间。

    离洞口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行程,他实在无暇再这样耗下去了,早已心猿意马,施展出绝顶轻功,只在刹那,已出了石洞!

    他没有做任何延宕,速即跃过深壑,回到石林,依照所识的破阵之法,很快穿过迷障,来到了一片广阔的草原上!

    他不禁又深深陷入了雨恨云愁之中,貌似和自己很亲近的人,都离的离,伤的伤,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自己所到之处,无不战乱纷纷,不得不信,自己就像一颗“天煞星”,见谁?谁倒霉,走到哪儿?哪儿遭殃!

    覃思之余,他不禁抬头望望天空,大致已是中午时刻,他不知该何去何从,更不敢想心上的她到底在何方?……

    敢情那日在龙盘山和穿封狂一别之后,云中燕为了不让爹爹暴尸荒野,趁着月色,忍着伤痛,将爹爹掩埋于草丛之中,简单砌了一个坟堆。直至次日午时,她见穿封狂仍是迟迟未回,心里甚是焦急。

    而穿封狂当时离开她的时候,月黑风高,根本辨不清他的去向!因担心穿封狂的安危,一急之下,她便离开山间,朝北一路寻上……!

    云中燕哪里知道?穿封狂也同样在心急如焚地寻找着她,她拽着受伤的腿一路向北,幸好是开春时节,宜于伤口愈合,如若不然,她的脚伤怎赖得住这般颠簸!

    平时在云奎的身体力行下,云中燕学得一些山间采药的把式,她一路走,一路采着草药,不时给伤口换上一换,渐渐伤口已差不多痊愈!

    跳丸日月,不觉已时隔一月!

    云中燕身上也没多少银两,因平时采药识得许多山里能吃的野菜,故一路行走,全靠野菜充饥,好在她是女儿之身,小家碧玉,食量不大,所以每天靠着野菜,也基本能解决挨饿的问题。

    因独自一人,又弱不禁风,在很多时候,她都是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而行,这乱世之中,鱼目混杂,不免会遇到些跳梁小丑,滋生事端!

    这日,烈日当空,云中燕一如既往,来到一片小树林间,准备采些野菜充饥,她为了安全着想,都不敢去深山老林,只是在一些视野广阔一点的山间小林里采!

    冒着炎炎烈日,她正在小道旁蹲着刨野菜。

    突然。

    身后发出一阵怪异的邪笑。

    云中燕大吃一惊,顿觉不妙,忙起身扭头望去,只见几个土匪装扮的壮汉,个个眼冒邪光,手持兵刃如一,看去绝非一般流浪的乌合之众,而是一帮有来历的军营流寇。

    他们有七八之众,个个身强体健,目露邪光,云中燕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难以胜算,如若不设法逃离,今日必遭践踏,想到此,不由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云中燕不敢再去设想后果,看着那一张张肮脏的面孔,朝自己缓缓逼近,不觉毛骨悚然!

    她本能地拔出手中宝剑,怒目以瞠地喝道:“你们几个毛贼,想要干什么?赶紧给我滚开!”

    她这一喊,反倒逗乐了那几个壮汉,不禁都朗朗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宽头肥耳,其貌不扬的汉子邪笑道:“哟呵,你看那双瞳剪水,楚楚动人的模样,今日我哥几个不乐上一乐,怎对得起我们来此一遭?”

    说着,便毫无顾忌地向云中燕扑了上去,其余几个彪形大汉见状,也跟着一块儿扑了过去。

    那其貌不扬的男子,一边以偌大的身块向云中燕扑至,一边高声招呼着其他人道:“我们是找乐子来的,休要伤她性命”。

    云中燕宁可死在这些人手中,也绝不甘受辚轹糟蹋,听到那壮汉如此申令,不觉更是胆战心惊!

    形势迫在眉睫,不容她再想,忙举剑上迎,杀入敌群之中!

    那些人看去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行家里手,刀来剑去之间,招招直至要害,加上云中燕腿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只几个回合,云中燕手中的宝剑已被击落,不得不束手就擒!

    几个壮汉早已馋涎欲滴,嗷嗷待哺,齐向云中燕娇柔的身子一起扑至!

    云中燕一阵狂叫,早已变貌失色,惊恐万分,面对这般风刀霜剑,真是生不如死。

    那群禽兽般的无耻之徒,哪会理会她的大呼小叫?更是乘虚可惊,肆无忌惮,一起上前,对着云中燕便撕的撕,扯的扯,毫无顾忌可言!

    突然。

    圈外传来一声高呼:“无耻之徒,休要胡作非为”!

    说时迟,那时快,话声刚落,只见一位相貌非凡的男子,已举剑杀了过来,等那群人反应过来,只闻得“嗖嗖”数声,几个壮汉已应声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于他的快剑之下!

    剩余四五个壮汉见势,不由都大吃一惊,忙撒手散在一旁,操起兵刃,凝视来人。

    那百拙千丑之人目露寒光,狠狠骂道:“妈的,哪里冒出来的杂种?竟敢破坏大爷们的好事,还斩杀了我的几名兄弟,我看你是找死!”

    来人非常镇定,骨子里透着一股书生气,不屑地笑了笑道:“我乃韩国张良,我不是来找死,是来找人的!”

    张良自报名讳,那面目可憎之人甚是一惊,脸上的凶气也抹煞了不少,结巴了一下,故作镇定地道:“莫非你就是‘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你来找人,干我们兄弟几个何事?为何要来干预我等好事?”

    虽然开始一听张良二字,有些惧怕,可看到张良透着一股子书生之气,加之自己人多势众,也未必不能取胜于他,所以,后面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准备和张良拼个鱼死网破!

    张良哈哈笑道:“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从韩国一路跟随你们到此,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们,赶紧把密函交出来,否则,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那人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冷嘲道:“密函?什么密函呀?我哥几个只是路过此地,从不曾去过什么韩国,你所说的,我哥几个听不明白呀!”

    张良见那人如此冥顽不灵,狠声说道:“我们韩国高举义旗,准备会同各路诸侯一起兴兵讨楚,你们几个不正是细作,潜回楚营通风报信的吗?”

    那人见张良已识破他们的身份,就算真交出密函,哥几个已知道张良等密谋讨楚的动机,交与不交密函又有何区别,横竖都是一拼,何不会同兄弟几个奋力反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不由咬了咬牙道:“我等既已被你识破,那我们就来个玉石俱焚,我兄弟几个齐力,以死相拼,你也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

    张良丝毫没有含糊,见不动干戈,势难平定,不由将剑一横,向对方几个冲杀了过去!

    在他们的对峙中,云中燕早已将不整的衣衫梳理了一下,好在这位张良出现得及时,不然就算咬舌自尽,恐也摆脱不了这几个禽兽的蹂躏!

    他见张良久久未战下那几位流寇,不由恨得牙牙作响,也毫不犹豫,举剑冲杀了上去,欲助张良一臂之力,铲除这帮恶贼!

    云中燕虽是一介女流,但也胆识过人,和张良一起并肩作战,甚是默契,二人背靠背杀入敌群,威力无比,没几个回合,对方又被杀倒两人,令对方气焰大减!

    张良因救国心切,越杀越猛,云中燕也因怀恨在心,越杀越烈,两人都杀红了眼,只在转瞬之间,那帮流寇,已被悉数诛灭!

    张良和云中燕互望一眼,不由齐声拱手说出了感激之言!可因眼下尴尬局面,都没有将话说完。

    云中燕面泛微晕,顿时含羞不语,急忙转过身去,不敢直视张良的眼睛!

    张良见此情景,也倍感忸怩,忙跨步于那其貌不扬的细作身旁,在其衣囊之中,掏出一个包袱来!

    他迅速打开包袱,里面便是一封密函,看着那半新不旧的信封面上,朗朗写着“霸王亲启”四个大字!

    当然,这个霸王,自是当时自封为西楚霸王的项羽,张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细作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若不将其尽快铲出,韩国危也!

    他后悔刚才和云中燕一起,一时杀得太过痛快,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然自是能问出个青红皂白!

    他也没多想,忙拆开信封,从中拿出一张字条,上面也只片言只语,仅写着:“韩国欲苟合众诸侯讨楚,请速定夺”的字样,纸上没留名也没留姓,根本不知道这是谁在从中作梗!

    张良看完密函,稍作寻思,便又将密函折叠好装入信封之中,小心谨慎地揣入怀囊,试想留下这片言只语,日后好从字迹着手,查处军中细作,已还韩国太平,可见张良的心思缜密!

    此时,云中燕已羞涩地站在他的旁边,怕羞地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云中燕没齿难忘!”

    张良见云中燕如此以礼相待,忙道:“不敢不敢,云姑娘见外了,若非姑娘,我还不知何时才能追上这帮流寇?若让他们逃脱,将密函交回楚营,不但我韩国危在旦夕,就连所有的起义之师,都无一能逃出项羽的魔掌,让姑娘如此以身犯险,实是羞愧,说到底,我张良该替天下黎明百姓谢姑娘才是”。

第十二章

    他微顿又道:“云姑娘,如今乱世之中,国之封豕长蛇,民之牛鬼蛇神,处处猬结蚁聚,各取所需,弄得天下民不聊生,你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务必要谨慎小心,在下尚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云中燕没有料到,自己在无意间竟做了一件如此大义凛然之事,好在只是有惊无险,不由又暗自高兴不已。

    他知道张良乃一国之才,定有许多要事缠身,忙回了个礼,便看着他的背影,蹑景般离开了这片树林之中!

    她仍是惊魂未定,余悸未消,连忙起身,也随之追风逐电般,望一个小镇之中疾奔而去!

    她走在小镇的大街上,感觉这里人烟稀少,径直望镇中心走去,看到一家饭店,这店叫做无名饭店。

    最近的身心疲惫,不觉还真想歇歇脚了,想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以野菜充饥,是时候该让自己饱餐一顿了,伸手朝包袱里摸了一摸,还有些碎银,便毫不犹豫,望店里走了进去!

    她来到店里,里面根本没什么人,除一个坐在墙角打瞌睡的伙计,就两个人在座上吃着饭食,看这萧条景象,这家店的生意,也着实令人担忧。

    云中燕挑了个位置落座后,便轻声喊道:“小二哥,小二哥!”

    那酣睡的伙计,似没听到一般,仍是睡得酣死,且还略略听到他的鼻中,闷出些许鼾声,真是让人感到啼笑皆非!

    她正欲起身走过去叫醒那伙计时,突从二楼的楼梯口,走下来一位约三十四五的妇人来,她衣着朴实,荆钗布裙,看上去平易近人,温柔敦厚。

    见她急冲冲从楼上走了下来,彬彬有礼地朝云中燕喊道:“姑娘想吃点什么?”

    云中燕忙起身道:“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姐姐,你安排吧。”

    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妇人很是和蔼可亲,故才对其以姐姐相称。

    那妇人微微一笑,便转身去了厨房!

    不多时,那妇人便用托盘端来了弄好的饭菜,看去满满一大盘,全给云中燕放在了桌子上!

    云中燕顿时一愕,这满桌子的饭菜,自己哪能消化得了?再想想身上的盘缠,不由羞愧难当,看来今天这饭是吃不起了,可又不好意思开口说退掉,别的东西还行,这饭菜若是做好了,即便再卖给别人,别人心里也不会痛快,再看这荒村萧索,也少会有过往客人进得店来。

    唉,这该如何是好?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云中燕轻轻冷了那妇人一眼,心想:“这妇人看似慈眉善目,怎会满肚子坏水?叫她自行安排,她却弄出了几个人的量来,真把自己当猪一样打整了吗?定是这店里门庭罗雀,生意萧条,故才这般强买强卖,能赚一个是一个”。

    想到此,不由又暗生窘态,悻悻然忖道:“本姑娘本就是贫窭之人,哪有钱财让你赚啦?”

    正在愁眉不展,自认倒霉之时,那妇人轻声问道:“妹妹怎么不吃呀,一会饭菜都凉了!”

    她难为情地望了望那妇人,没说吃,也没说不吃,苦笑了一阵,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那妇人见状,又道:“莫非妹妹是怕饭菜有毒不成?不过也是,在这荒郊野外的,有此想法也不奇怪,换成是我,我也会提防着点。既如此,不如我陪妹妹一块儿吃吧!”

    见她一片赤城,又不像是想象中那般乱坑生意之人,云中燕顿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那里,半晌无语!

    那妇人话音方落,便挑了条凳子,坐在云中燕的对面,拿起碗筷,就给云中燕盛饭!

    云中燕见其如此殷勤倍至,顿觉面红耳赤,汗颜无地,忙道:“姐姐太客气了,不是不想吃,也不是怕你下毒,而是你弄得太多了,我根本吃不了”!

    那妇人微笑着道:“妹妹就放心吃吧,看你面黄肌瘦的样子,就知道你最近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姐姐这是心疼你,所以把店里大补的饭菜都给你做了些。”

    她真摸不准,这妇人到底是何用意?只苦于囊中羞涩,这饭自己是绝对不能吃的,若真动了口,这身上一文不名,满桌子的美味,怕是要留在店里做好久的杂役,都难以抵消得了!

    她寻思片刻,决定不再隐约其辞,不妨把苦衷直言相告,看对方是何等表现再说,这妇人一直盛情不抿,却是不知自己阮囊羞涩,自己若是坦诚相告,是否还会如此殷勤呢?

    心意已定,忙以礼还道:“姐姐,谢谢你的盛情,妹妹实是苦于季子囊空,身上银两实不足以支付你这满桌子的盛情,所以……。”

    没等她把话说完,那妇人顿时哈哈笑道:“妹妹这般万虑千愁,实是把饭叫饥,姐姐既为你准备了小店里最好的饭菜,就没打算收你银两,放宽心吃吧,这顿饭,算在姐姐身上!”

    说毕,已将盛好的一碗米饭,向云中燕递了过去!

    云中燕一惊非小,和眼下这位姐姐,可是素昧生平,她为何这般对待自己,所谓天上没白掉的馅饼。

    不由忙道:“姐姐,这万万使不得,你我萍水相逢,怎敢受此盛情?我这里有些碎银,扫数给你,也算妹妹的一点点心意吧!”

    说着,便伸手从包袱之中,欲取出那身上仅剩的一点银两。

    那妇人嫣然一笑,忙阻止道:“妹妹就别多此一举了,既然你囊箧萧条,就留着日后以便应急吧,自打第一眼见了你,姐姐就对你甚是喜欢,不必跟姐姐客气,你若再相推迟,却显得姐姐照顾不周了!”

    云中燕见对方如此无微不至,也觉盛情难却,没再谢绝,以礼还道:“既是如此,那妹妹就不再客气了!”

    说着,便举过双手,接过那妇人递过的饭食!

    两人虽是初次见面,但已胜似故交,大快朵颐,吃得甚是惬意。

    如此珍肴异馔,她是好久没有品味过了,加之这位姐姐的手艺,也确实有过人之处,这等美味,绝不亚于宫中御厨所烹!

    闲聊之中,她才知道,这位妇女叫杨颖娇,已在此开店有十余年了,店中大小事务,基本都有她亲自主劳,虽这里人烟稀少,生意萧条,但过日子还算绰绰有余。

    在这乱世之中,能凭一己之力,满足生活所需,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云中燕业已吃饱喝足,深知满桌子的饭菜,都是被自己消化掉了,娇姐姐只是陪着自己做做样子罢了。

    看着满桌子的空盌,自己也不觉一惊,一顿吃下这么多饭菜,也是生平第一次,可能真是这段时间,太过于虐待自己的肚子了,才导致一口气吞下那么多的美味佳肴!

    吃好饭后,云中燕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留在店中,帮忙收拾杯盘碗筷,她感觉甚是难以为颜,如果就这样抹抹嘴一走了之,实属不敬!

    此时,那墙角打瞌睡的伙计,已经醒来,他浑浑噩噩,睡眼惺忪的样子,像是没睡好一般,不过相貌倒还端庄,看去也不像是坏人,古朴老实,衣着简朴,应该和娇姐姐是连理关系!

    他从墙角的那条凳子上缓缓支起,漫不经心地撑了个懒腰,嘴里还打着哈欠,径直朝云中燕正在擦拭的桌子边走来!

    他来到桌前,忙上前道:“姑娘,怎敢劳你动手?你快歇一边去,让我来吧!”

    说着,已抢过她手中的抹布,自己动起手来,看去也是古道热肠,热情洋溢之人!

    此时,突听得楼上的杨颖娇喊道:“燕儿妹妹,快上楼来,姐姐有话对你说!”

    她也毫不客气,只应了一声,便径直望楼上走去。

    她来到二楼,站在走廊边,见上面有几个房间,除最后面那间房门半开半掩外,其余房门,皆是紧闭未启!

    她正徘徊在走廊上,突闻杨颖娇又喊道:“燕儿妹妹,姐姐在这里!”

    云中燕忙循声望去,只见杨颖娇正在房门微启的那间房屋里忙霍着,像是在折叠被子,云中燕走进房间,问道:“姐姐需要妹妹帮忙的吗?妹妹什么都能做,你就尽管吩咐吧!”

    杨颖娇忙道:“妹妹不必客气,天色已不早了,今晚你就在此留宿吧,这是姐姐为你准备的房间,你看,喜欢吗?”

    她顿时感觉非常的温暖,没想到自己疾苦之时,会邂逅这等贵人,心里不禁感激涕零!

    看看这屋舍俨然,优雅不俗的房间,她不禁欢喜地道:“娇姐姐如此盛意待我,实让妹妹羞愧难当,妹妹真是无以回报!”

    杨颖娇道:“妹妹严重了,你就把这里当着自己家一样吧,妹妹若不嫌弃,今晚我就和你共枕一屋,秉烛夜谈,想必妹妹也是有故事之人,不然,就不会独自一人流落到此了,姐姐想听听妹妹说说你的故事,如何?”

    云中燕何尝不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番,这段时间,诸事层见,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想想心里的种种委屈,若能找个知心人吐露出来,或许会豁然开朗!

    她忙点点头道:“承蒙姐姐不弃,妹妹求之不得!”

    月明星稀,不觉已薄暮降临!

    二人在店里一番摒挡,将小店打烊,各自洗漱后,便去了方才杨颖娇收拾的房间中歇息就寝!

    二人躺在那间不宽不窄的床上,开始拉闲散闷,谈天说地!

    只听杨颖娇缓缓说道:“我跟夫君刘虽本是定陶人,因连年征战,祸乱相寻,我们便流落于此,开了这间小店以维持生计,别看这小镇人迹罕至,这里,可是过往关中的要塞,所以我们做的多半都是过往行人的生意。”

    提到关中,无人不知,那可是块肥沃之地,曾是秦之都城,这里既是通往关中的要塞,那过往的商人应该络绎不绝,时而应该还有军队驻扎,这些应该才是此店的主要客源,如若不然,这里毫无人迹,门庭罗雀,生意怎可一连维持得了十几年之久?

    云中燕听了杨颖娇说的这席话语,不禁感同身受,也缓缓说道:“没想到娇姐姐也有这般遭遇,不过,看你们夫妻和睦,必定苦尽甘来!”

    杨颖娇道:“妹妹有所不知,我和夫君在定陶曾产有一子,也因战乱而死于非命,犬子幼年夭折,实乃家门不幸,后我夫妇二人才逃到了这里,夫君也因丧子之痛深受刺激,一蹶不振,在店里只负责做些杂役,这店里店外,多半都是由我这妇道人家在操劳主持!”

    云中燕听到这般,不仅对娇姐姐深感佩服,且也悲悯万分,可又不知该如何对姐姐进行安慰才是,愣在那里,顿时黯然神伤起来!

    突然。

    从楼梯口那边,传来一阵慢条斯理的脚步声,云中燕甚是一惊,倏地从床上坐立起来,戒备之心油然而生!

第十三章

    杨颖娇忙道:“妹妹莫慌,这是我夫君的脚步声,每晚他都要在店里拾掇得很晚才上楼就寝!。”

    话音刚落,已闻得一声“吱呀”的开门声,这声音离这边只有数间房的距离,随后,刘虽便关门入寝,继而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整个小店,就此鸦雀无声,竟沉寂得有些可怕!

    杨颖娇睡意阑珊,被往事萦绕伤怀,又信口问道:“听口音,妹妹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云中燕悠然回道:“姐姐说对了,妹妹乃是河南人士,也因受战乱戕害,弄得家破人亡,故才只身流落于此!”

    说着,便将所有的经历,给杨颖娇讲了一遍……!

    这日,阴云笼罩,气氛阴森,实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远远望去,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一批穿着盔甲的铁骑,正追赶着一对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女。

    那批铁骑,应有五十余众,战马狂嘶,奔腾如雷,喊声震地。

    前面被追的青年男女,男的手持长剑,女的丰肌弱骨,两人双手紧握,奔命于草原之上,已显得神疲力倦,和那批铁骑,相距无几,眼看就要被追赶上了!

    青年男女舍命奔逃,哪能胜过横戈跃马的铁骑追兵,眨眼之间,已被那数十铁骑,团团围住!

    那些铁骑,一看便是行家里手,待追上两人后,顿时排阵有序,刹那间,已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铁骑首领,手持一杆鲸枪,看上去威武霸气,狂妄至极,细看脸上,还有一道墨刑,刑之“囚”字,朗朗可见!

    他目光凶险,面色阴森,拦在二人面前,厉声说道:“当年,在博浪沙悉以家财求刺秦王,收买沧海君以一百二十斤流星锤重创秦王之举,天下皆知,又幸得黄石老人赠与‘太公兵法’的张良张子房,殊不知摇身一变,却已成为‘汉地三杰’之一的风云人物,今日竟也会落到这般田地?你不在韩国好好做你的贵族公子,却非要做什么汉营谋士,处处跟霸王作对。不过,看你韩汉两地奔劳,如此不辞劳苦,也算是条汉子。今日但凡给你英布爷爷我磕上三个响头,爷爷我便饶你们不死!”

    敢情,那铁骑首领,正是楚军五将之一的英布!而那被追逃的两位青年,一位则是当日在林中险救云中燕脱险的张良张子房,一位则是从小被张良一家收养,和张良一起长大的程慕雪,二人从小便已兄妹相称,情同手足!

    前日,因急于诛灭那几个前往楚营告密的信使细作,程慕雪力气透支,想到事关重大,若再带着妹妹一起追赶,势必会让那几个细作轻易逃脱,导致事发,让所有讨楚大计毁于一旦。

    故张良将妹妹程慕雪安顿在一家小店之中,孤身追敌,后才有了和云中燕林中相遇的一幕!

    听英布这般说来,张良倒是松了口气,至少,英布并不知晓众诸侯欲联合韩国一起讨楚之事,只是因自己投靠刘邦,做了汉营谋士,处处以楚军为敌而加以讨之,实是无伤大雅,只要能保各方讨楚义旗,个人生死,又有何惧?

    张良乃韩国臣子,汉营谋士,如此身居两国要职、为国尽忠之人,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由哈哈笑道:“素闻楚营五将之中有位英布将军,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名不虚传。不过出口竟如此臭气熏天,看来将军,也不过是沽名钓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英布骄横以惯,哪听得这般侮辱,狠狠骂道:“死到临头,还如此伶牙俐齿,今日爷爷就割掉你那三寸不烂之舌,看你还敢油腔滑调?”

    张良虽然功夫不是上流,但曾幸拜高人,奇遇兵书,学得满脑子兵法计谋,一直凭借足智多谋立足于汉地三杰之要位,也可算是汉营中难得的一位谋士!

    他深知今日落入楚军之手,势必难逃一死,可心底深处,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程慕雪,不禁以激将之言说道:“说到底,英布将军也算是条英雄好汉,你既要我张良人头不难,张良双手奉上便是,而将军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弱女子吧,日后若传将出去,岂不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英布一直以英勇善战驰名,对张良这激将之法只知其外,哪晓其里,想想也是,自己英明神武,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呢?这不折煞了自己这一世英名吗?

    英布一直冷面慑人,不苟言笑,不由冷冷地道:“说的也是,今日我就不为难这位女子,免得贻人口实,说我英布恃强凌弱,乘人之危!”

    说毕,单手一扬,示意众骑,给程慕雪让出一条道来!

    程慕雪见张良如此这般,甚是感激,而心中又极为不忿,她岂不知哥哥处处为自己着想?这般激将头脑简单的英布,莫非就是想让自己脱险。若不走,岂不辜负了哥哥的一片苦心?

    可她转念一想,若真走了,就这样弃哥哥而去,岂不遗人笑柄,说自己贪生怕死,弃手足而不顾。

    她正左思右想,左右为难,张良便凑在她耳边耳语道:“妹妹听我说,平时你任性,哥哥都随你,可今日不同往昔,只要你脱险,便去前日的小店里等我,对付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哥哥自有办法?”

    边说,边向趾高气扬的英布望了一望。

    程慕雪深切地望了哥哥一眼,知道哥哥诡计多端,足智多谋,既然能让自己这么轻易脱险,想必也自有办法摆脱这帮铁骑,自己若是一意孤行,不肯离去,不但会成为哥哥的负担,到时恐怕谁都难以脱身。

    她没再犹豫不决,坚毅地望了张良一眼,便朝着英布铁骑中让出的那条道,疾驰而去!

    其实,面对英布如此凶猛的铁骑,张良哪有什么良策?只是不想让程慕雪以身犯险罢了,只要妹妹脱险,自己即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他见妹妹走远,才如释重负一般,长叹一声道:“如今天下皆知,英布镇守九江,英雄气概,我张良能死于你的手里,也算死而无憾了!”

    微顿又笑了笑道:“我张良乃一介匹夫,劳英布将军如此声势来讨,实乃万幸之至。怕只怕日后将军落得个以少胜多,倚强凌弱的骂名,甚是可悲呀。若是后人历史上再这般横天一笔,越抹越黑,可叹将军的一世英名,恐就这般遗臭万年了!”

    说毕,不由长叹数声,哈哈大笑起来!

    英布不由气得满面青黑,哭笑不得,厉声喝道:“你休要口出狂言,什么以少胜多?今日我就单独会会你这狂徒,若不取你首级,我英布誓不还师!”

    说着,已跃身下马,手持鲸枪,霞光万丈,狠狠冷了张良一眼,道:“为免胜之不武,我也不骑战马,就和你来一次公平决斗!”

    张良见自己的激将法在英布身上又一次起了效应,不由暗自窃喜,自知就算单打独斗,也不一定能胜过气冲霄汉的英布。

    不过在这有勇无谋的英布面前,一定能想到脱身之法!

    他朝四周望了望,方才那些铁骑让程慕雪离开的那道口子,又一次被封死,若想硬拼出去,实是白日做梦。

    他灵机一动,笑道:“九江王英布乃万将之首,如若在我区区张良手中败下阵去,日后怎在众将面前发号施令,为表万无一失,张良有一计!”

    听到他的话语,英布不由向四周的骑士们都看了一眼,双目略转,吼道:“什么狗屁计策,有何能耐,尽管使出来吧,就算你包藏祸心,我英布一身本领,难道还怕你不成?”

    张良朝四周打量一番,向草原外的一个小山丘处指了指道:“英布将军极负盛名,敢跟我去山丘那边单独约战吗?这样胜败自知,张弛自如,也不奚弄于将军的颜面,不知将军敢否?”

    英布不由哈哈笑道:“有何不敢?别说你一个张良,就算十个百个,我英布也绝不放在眼里!”

    说毕,圈外众骑,在其手势的示意下,在往山丘的方位,倏地移开一道口子来。

    二人顺着口子,纷纷向山丘背面疾驰而至!

    张良窃喜,这英布乃只是匹夫之勇,暴虎冯河,毫无计谋可言,竟多次被自己激中,只要避开他的铁骑围困,想伺机逃走,绝非难事!

    他没想过要和英布硬碰硬的正面交锋,他知道九江王英布的英勇无敌,若是硬拼,自量也在他手下过不了几招。

    所以,在和英布交手的同时,多半都是以守为攻,边避其锋芒,边想着逃生之计!

    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避开英布的穷追猛打,因英布求胜心切,攻势极猛,巴不得一招制敌,将敌人臣服枪下,故招招狠辣,式式阴毒,无一不朝对方的要害取之。

    张良主要从文,虽略懂些武学,斗些跳梁小丑倒是绰绰有余,但和英布这般星罗棋布的攻势对峙,他哪承受得住?即便在博浪沙谋划刺秦一举,也是求得大力士以一百二十斤重锤相助,虽败犹荣!

    他两大概周旋有二十余回合,英布突然长枪虚晃,猛地抬腿一脚,正中张良执剑之手。

    那一脚,迅如雷电,脚力威猛,张良哪能承受得了?因手腕受震,长剑倏地脱手而飞!

    张良不敌,英布又一脚飞踹过去,正中其下盘,将其踢飞丈外,呻吟不已!

    他再也不生怎么脱身的念头,面对英布如此骁勇善战的将军,他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去想脱壳之计,在这般劲敌面前,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英布见他如此不堪一击,不由狂妄地笑道:“你武功如此不济,对付些虾兵蟹将还行,凭你之力,也不知当年在博浪沙雇大力王刺杀秦王的时候,你哪来的勇气面对嬴政的精兵强将,也难怪会功败垂成!”

    张良已是将死之人,笑道:“能死在英布将军枪下,也算死而无憾,当年因国恨家仇,才不惜一切,抱死灭秦,如今寄人篱下,也只是为了讨个生计而已!”

    英布敬他当年密谋刺秦之举,仅凭一己之力,面对兵多将广的秦军,虽是自不量力,但也勇气可嘉,冷冷笑道:“我英布念你是条汉子,今日且留你个全尸,你我各事其主,就休怪我英布手下无情了!”

    说毕,手中长枪猛地一扬,正欲向张良胸部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忽然。

    山丘背面,倏地传来一阵雷鸣之声,英布顿时一愕,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自己铁骑所在的方位,他忙敛枪收势,暗道:“不好!”

    旋即脚下用劲,已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朝山丘上方急奔而去!

    张良疑是一阵厮杀之声,不觉也深深为之一震,这声音有若几声闷雷,响彻天际。

第十四章

    确因好奇尚异,他已从地上狼狈地一跃而起,随着英布去的方位,紧跟而至,也想去一探究竟!

    两人似已忘记了敌对立场,一起朝山丘之顶奔去,英布边行边说道:“不知那边是何声响?竟这般惊天动地?”

    张良冷笑道:“你们楚军作恶多端,我猜,定是你那数十铁骑已遭人暗算!”

    英布不屑地道:“笑话,楚军铁骑英勇无比,能征善战,即便遭人伏击,也是敌人自不量力!”

    二人一边磨着嘴皮子,一边疾驰狂奔着,不觉已至山丘绝顶!

    来到山丘至极,二人不觉都被那边的一幕给震慑住了,他们看得真切,一个年方二十左右的青年,正和英布的五十铁骑在山丘下嘶吼狂杀!

    如此阵势,英布也深觉震撼,试想自己征战沙场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惊人之举!

    只见那青年,如幽灵一般,在五十铁骑之间穿梭不定,双掌所到方位,众铁骑皆是连马带人齐飞出丈外,马斯声、惨叫声顿时连成一片!

    虽然那青年的武功令人震撼,慑魄惊魂,但英布又岂是泛泛之辈?

    看着自己的五十铁骑,在转瞬间已扫数折半,心里的火,早已烧到了头,不由狂啸一声,就欲举枪下丘,前去助阵!

    张良眼睛一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吼道:“将军且慢,你看……!”

    随着张良的话声,两人双双向战场上望去,只见一铁骑策马扬鞭,直朝那青年正面直奔而至。

    离得近些,那骑士倏地勒僵,那匹战马似受过严格训练一般,立即发出一声狂嘶,两只前脚已扬起丈高,直奔青年的头部踏下!

    两人见状,都不由瞠目结舌,暗叹那青年,定当陨落于此,看那情形,战马双腿之下,绝不亚于千钧之力,任你有再超凡的神力,也绝阻挡不了踏马的重击!

    二人正看得心惊肉跳之际,不料那青年面对这粉身碎骨的一击,不但没有做出任何闪躲之势,反倒轻轻一振右臂,从容地化拳为掌,轻轻然,已将那匹战马的双腿之力引向一侧。

    那战马高举的一双前脚,受到了大力的外引,后脚不稳,立即侧翻而倒,“扑通”一声,连人带马一起偃侧在地,顿时扬起一阵浓灰!

    马背上的骑士,纵使铁甲护身,也受不住这般颠簸,倏地摔下马背,倒出丈外,惨叫不跌,差点没有当场死于非命!

    那青年似已厮杀成瘾,使对方人仰马翻之后,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空出的左掌,如迅雷之势,立即对准那骑士着地的方位,利害地开出一掌。

    骑士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卷起一股尘灰,不自觉地飞出丈数,嘴里溅出一口鲜血,从烟尘中喷洒而出,隔着灰土瘴气,生死难料。

    那青年何等迅猛的手法,在左手出掌打伤骑士的同时,未待侧身欲偃的战马倒至地上,右手已抓住了它的一条前腿。

    只见他身子顿如龙旋风一般转了一圈,那匹战马数百斤的躯体,瞬间已被他活活提起。

    青年眼疾手快,立将抓住一腿的战马,如射箭一般,照准那骑士落地的方位,一掷而去。

    那位不幸的骑士,在烟尘障目之中,伤痕累累,好不容易奋力挣扎起来,突又被从天而降的千斤战马压于体下。

    不偏不倚,战马庞大的身躯,巧将他整个身体覆盖于躯体之下,连一声呻吟都不曾发出,便已粉身碎骨,当场气绝身亡!

    那战马也只是发出几声哀嘶悲鸣,蹭蹭四脚,两眼瞠了一瞠,便再无动弹,势必已一命呜呼!

    张良和英布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天下间竟会有这等神力之人,简直就是一个怪物战神,那哪是人之能及的事?

    张良的手,还一直紧紧扯着英布的手腕,两人早已呆若木鸡,如僵尸一般的身躯,活似中了邪一般,半晌都没有舒缓过来。

    就在二人张口结舌之际!

    战场上,突又传来青年的一阵咆哮!

    只见青年矗立在烟尘斗乱之中,怨气冲天地怒吼着,马步微蹲,双掌交错无常,倏地对着仅剩的十余铁骑所站方位,双掌齐发。

    掌力相向之地,实有雷霆万钧之势,伴着一阵沙浪,那十余铁骑,已连马带人被卷飞出去,惨叫连天。

    其声势之浩大,真是摧枯拉朽,惨不忍睹,就连一匹匹精锐的战马,都无一支撑起来!

    张良慌乱之下,缓了缓神,对着英布道:“这排山倒海之势,即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阻挡不了,如若我不阻拦着你,你早就成了他的掌下亡魂,你看你的五十精锐铁骑,只在转瞬之间,已全军覆没,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神话,让人骇然听闻,毛骨悚然!”

    英布也知道自己就算真正杀将过去,也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心里也不觉高度恐惧起来,看看那青年人,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等盖世神功,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敢和他抗衡?

    年轻人将所有铁骑尽皆诛灭,仍是凶相毕露,似余兴未尽,向着脚下的一具尸体猛起一脚,将其如离弦之箭般踢飞出去,嘴里并冷冷说道:“楚军,该死!”

    他左右环顾一番,便向着一片密林深处疾驰而去,眨眼即不见了踪影!

    英布是何等求才若渴之辈?刹那之间,见自己几十铁骑,就这样全部呜呼哀哉,早已寸心如绞,不禁强咬咬牙,可也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呆立原地,切齿痛恨着那神武青年!

    二人在山丘之上,见那青年人轻功了得,瞬间便没了踪影,不由也是一阵咋舌。

    二人极速奔下山丘,双双来到战场,看着尸横遍野,连战马几乎都没有几匹还能喘气,其悲壮一幕,令人骇然!

    张良虽是一个外人,看在眼里,尚且也黯然伤神,可想英布该是何等的深恶痛疾,伤心欲绝?

    他深知英布内心的痛楚,忙安慰道:“别难过了,想是那人和你们楚军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故才下此毒手,你的将士既都阵亡,你再难过也于事无补!”

    英布纵横沙场多年,岂是妇仁之辈,岂少见了这些牺牲流血?虽眼下数十铁骑皆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哀断衷肠,也换不回众将的性命,只一阵长吁短叹,未再言语,便大踏步向青年所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张良四下望了望,也紧跟其后,径直朝那密林之中行去!

    在密林古道上,传开了二人的对话声,英布冷冷地道:“你这般跟着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张良自若地道:“你不会杀我,因为方才我救了你一命!”

    英布道:“何以见得?虽说你是救了我一命,但我们毕竟是敌人!”

    张良回道:“敌友自在心中,我想立你为敌,你就是我的敌人,我想以你为友,你就是我的朋友,我张良善求知遇之恩,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定会共事一主,成为要好的朋友,你信不信?”

    英布冷冷笑道:“怎么可能?你我本是各为其主,势不两立,怎可比肩而事?又怎可成为要好的朋友?”

    张良微笑道:“我的预言不会错,就像刚才,我就说一定是你的铁骑遭人暗算,你不是也没信吗?可结果就是如此!”

    微顿又道:“不信我们打个赌,以两年为限,我们若是不能共济世业,我张良愿提人头来见!”

    英布笑道:“匹夫,我现在就想要了你的人头,如何?”

    张良道:“张良项上人头,随时为英布将军留着,如果有一天,果真要丧命于九江王英布之手,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语音微顿,又诧异地道:“诶,英布将军,这不是那青年所去的方向吗?你这是要去……!”

    未待他把话说完,英布接口说道:“天下道路皆通衢,人行何方?自由心定。我也不知为何?信步而行吧,且先找个客栈,填饱肚子再说吧!”

    张良哈哈笑道:“英布将军英雄盖世,果是通透之辈,虽你我各事其主,但张良仍愿以你为伍!”

    二人偃革相伴,喜笑颜开,哪像是敌对立场……!

    敢情那与英布数十铁骑激战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石林中巧获神功的穿封狂,当时他无意经过这片茫沙荒丘,被蛮横成性的英布铁骑拦将下来,数言不和,加之他本就痛恨楚军,所以才这般痛下杀手!

    他解决了英布手下那数十铁骑后,便穿过一片密林,径直朝一个小镇疾驰而至,他似已饿急的样子,见到有家客栈,不由喜出望外,直朝客栈大踏步走了过去!

    方走到客栈门口,便闻得客栈内一片哄然,即知事情不妙,赶紧一步踏入门槛,急于探个究竟!

    他闪身来到客栈之中,里面七零八落坐着些宾客,都只朝那边最深的墙角处悄悄斜望。

    见那墙角处,有四五个彪形大汉,个个张眉努目,狰狞怀邪,正围着一个年轻女子在调戏逗乐,顿时引起一片哗然,诸多宾客,却无一人敢上前多言阻挠!

    只见那女子,像是不从于那帮恶人的恶行,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满面无辜,楚楚可怜!

    那群恶人个个张牙舞爪,眼怀邪笑,见无人吱声,却是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一拥而上,便把姑娘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在场之人,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连看都不敢正眼看那边一眼,遇到这群镇上的恶霸,看来,姑娘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姑娘美貌水灵,青秀可人,实是出尘脱俗,人见人爱之辈,那几个恶霸自恃无人敢破坏他们的好事,任那女子如何挣扎叫喊,都无济于事,越是喊得大声,越是滋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

    几个恶霸将女子生拉硬拽,将其娇小的身子,斜架着便往客栈外行去,正巧被进门的穿封狂撞了个正着。

    穿封狂哪见得这般龌龊之事,堵在门口,冷冷地道:“今天我不想杀人,赶紧放了她!”

    几个恶霸都是身强体壮之人,见挡道的是一个年轻后生,哪将他放在眼里?为首的汉子骂到:“识趣的赶紧滚开,像你这般多管闲事的人,老子见得多了,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在这黄龙镇的道行,若再狗咬耗子,……!”

    他话音未落,便觉左耳边,“嗖”的传出一声脆响,耳根处,顿时感觉一阵冰凉!

    另外几个汉子,见到这般情形,不由都大吃一惊,皆异口同声地指着那汉子的耳根处,张目结舌地道:“大哥,你的耳朵……?”

    在场之人俱知,他的左边耳朵已被利器削下,但却无人看清是谁所为,也无人察觉,是什么兵器削下的他的耳朵,不由都惊讶失色,为之骇然。

第十五章

    众人都瞠目结舌之余,俱都举目四处张望,看看客栈之中,是否还藏有其他可疑之人!

    那汉子感觉耳部已从冰凉逐渐转成了一阵阵剧痛,一股股鲜血,顺着耳根如泉涌般直往外冒,只在瞬间,他的整个头部,已然变得血红含混。

    他气得满面抽搐,眼珠子似乎瞪得都快蹦出来了一般,慌忙之中,伸手一把捂了上去,立时疼得嗷嗷直叫,那一阵阵鲜血,顺着手腕,直往下流,顷刻之间,地面上也被染红一片!

    那汉子恼羞成怒,哀痛万分,已将牙缝咬得“格格”作响,试想这客栈之内的其他客人,都是镇上熟悉的常客,平日里,自己不少来此处作恶,皆屡行屡果,他们都置若罔闻,视若无睹,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今日却异乎寻常,似撞见了鬼一般,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折了一只耳朵,那份抱屈含冤,早已入骨入髓!

    他已断定,必是眼下这陌生的年轻人在此作怪,若不命兄弟们一举将他拿下,以挽回这折耳之颜面,日后怎么在这一代立足混世?

    他不假思索,咧了咧嘴,朝着众兄弟大喝一声,道:“上”!

    未待那几个跃跃欲试的伙计涌上,汉子已然又觉得另一只耳根处,发出一阵透心的撕痛,即知右边的耳多,也遭其暗算,顿时痛不欲生,双手抱头,倏地倒在地上,就地打起滚来,整颗头,瞬间已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血球!

    那几个汉子,见到这般情形,皆深感骇然,无一敢冲上前去,个个吓得面色铁青,哪还敢向前迈出一步?

    蟹慌蟹乱之下,那几个汉子,立即丢开那白衫姑娘,都立举双手,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抱头挤出门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正抱头打滚的汉子,见兄弟们都一哄而散,哪还顾得上疼不疼痛,自然是逃命要紧,倏地从地上爬起,抱着鲜血淋淋的头,嗷嗷叫喊着直奔门外而逃,瞬间便没了人影!

    那受屈的姑娘,见几个恶霸仓皇而逃,一阵感激之情洋溢心头,忙上前搭礼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婢女程慕雪真是感恩不尽!”

    穿封狂见姑娘如此秀色可餐,楚楚动人,神色不禁为之一滞,忙道:“程姑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程慕雪已被眼下这眉清目秀,武艺超凡之人所慑住了心魂,顿觉忸怩不安,怦然心动,这种心动神驰的感觉,可是她生平第一次有。

    她见穿封狂神情呆滞,不觉也羞于启齿,沉默不语,面红耳赤地耷拉着头。

    在她低头含笑时,无意间发现,穿封狂手里攥着几片枯黄的树叶,顿时为之一震,暗忖道:“莫非他就是用这些枯黄的树叶做为暗器,削下那人的两只耳朵的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看似弱冠年华,竟有这般作为,真不知他到底什么来头?”

    她不禁微启膻红的双目,又忍不住疑惑地抬头瞄了穿封狂一眼!

    两人的场面,尴尬之至,谁都没有再主动启齿搭讪!

    就在此时。

    突然。

    客栈大门外,急冲冲过来两名男子,顿时打破了这种难堪窘态,走在前面的男子,正是张良,见他心忙意急地跨步进入客栈之中,一把抓住程慕雪的双手,焦急万分地道:“老远就听说这里出事了,你没事吧?”

    另一名男子则是英布,且在门外顿足未进,站在门口,阴沉着脸,东张西望,不知在观看着什么?

    因穿封狂一直背对着门口,所以张良二人来至客栈,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只当他是一名平常的食客罢了!

    程慕雪见张良急促而至,顿时喜出望外,心里的冤天屈地,一触即发,不由一把将张良搂入怀中,莺声说道:“面对那帮凶狠的铁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方才在店中,我险些被一群恶人掠走,幸亏这位公子出手相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穿封狂被眼下的情形给弄得满头雾水,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尴尬之中,更添无语,不觉无地自容之至,转身就欲避开。

    张良听程慕雪这么一说,顿时收起柔情蜜意,转眼向穿封狂那边望去,看到穿封狂的背影,他不觉深深一震,这不是瞬间消灭英布五十铁骑的青年吗?

    骇然之余,忙启齿说道:“英雄神功盖世,令张良五体投地,方才瞬间灭楚数十铁骑之举,实令在下开了眼界。在此,张良要感谢英雄对我妹妹的搭救之恩!”

    穿封狂不觉一愕,戒备之心油然而生,忙一回头,这才好好对张良打量了一番。

    见张良白袍素颜,显出一介书生之气,他又怎知自己方才对楚军大打出手之事?

    不过听张良和程慕雪以兄妹相称,这心里倒也莫名地生起一番窃喜!

    忙跨步上前,对张良回礼道:“英雄言重了,我只是杀了一些该杀的人,看英雄温文尔雅,又何以知晓这些刀光剑影之事?”

    张良见对方言语之中,竟如此功成不居,不矜不伐,不由心生敬畏,忙指了指店外的英布,道:“那人便是那帮铁骑的首领英布将军,当时你斩杀他数十将士之时,我和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知道英雄瞬灭铁骑之举!”

    穿封狂顺着张良的手势,向英布略一斜视,见其介胄之间,一副将军的傲气,不禁眼露凶光,手指节骨之间,已是攥得“格格”作响,口中狠狠咬出几字道:“楚军,该杀!”

    张良早看出了他眉间的杀气,不由忙道:“英布将军虽为楚将,但存有仁义之心,请英雄高抬贵手,饶他一条性命!”

    他自是见过穿封狂的手段,单凭英布,绝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英布突然在外面拉开喉咙叫道:“张子房,你们在嘟囔些什么?赶紧安排点吃的吧!”

    说着,已大踏步跨进店来!

    张良见英布进入店中,顿觉难堪,如果英布认出眼下这位英雄就是斩他数十铁骑的人,凭他的个性,势必引起一场恶战,明知不敌,他也绝会拼死一搏!

    此时穿封狂目露冷光,见张良如此煞费苦心,力保英布,想必英布也必有其过人之处,并非万恶之辈,非死不可。

    不由站在一旁,只看英布作何态度,对方若真实可交,便绕他一条性命,若桀骜不驯,必诛之而后快!

    因他一直背对着英布,英布大步进店,并没有留意他的存在,霸气地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吼道:“小二,把你们上好的酒菜都拿上来,今日我要与这张子房喝个不醉不归!”

    说着,便对着楞在一旁的张良喊道:“张子房,赶紧过来,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见他如此大大咧咧,却也能看出他是一位豪爽之人。

    穿封狂看在眼里,对此人心里已有了七八分底,他若不是为人之将,受命于人,处于江湖的立场,他应该也是一位行侠仗义的江湖豪杰!

    事情终究还得面对,穿封狂寻思一阵,没等张良阻拦,便踏步向英布所坐的位置走去!

    此时,英布正双手捧着个大碗喝水,看似已口干舌燥之极,将整个大碗盖于面上,一大碗水,瞬间已一饮而尽,根本没注意到穿封狂已来到了他的跟前!

    英布将那碗水一干而尽后,将盖住面上的大碗缓缓放了下来,当碗放到一定程时,这不刚巧和穿封狂四目相瞪?

    英布深似一惊,像是见到了鬼一般,竟没把手中大碗把持住,“哐当”一声掉落地上,顿时摔得粉碎,整个身子,也为之一颤,本能地往后退出一步,因受凳子牵绊住了脚跟,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偌大的身躯,连同凳子一起,挨了个仰面朝天,场面尴尬至极!

    张良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如若没有这一出,穿封狂和英布之间,或许还有挽回僵局的余地,可这番一嗔英布,必定让他恼羞成怒!

    张良见英布摔倒,没敢再去想结果,忙跨步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道:“英布将军,没事吧”?

    英布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顿时火冒三丈,可转念一想,又非对方将自己推倒,是自己对眼下这位青年犹有余悸,才这般胆寒失态。

    毕竟,英布乃难得的将才,面对如此尴尬局面,早已怒不可遏,将张良相搀的手狠狠甩开,冷了穿封狂一眼,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将我的将士斩尽杀绝?”

    既然摊开了,穿封狂也毫不避讳,狠声说道:“如果你没失忆的话,当年关中的‘赛氏五虎’,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

    英布寻思一阵,缓缓说道:“‘赛氏五虎’乃关中百姓的福星,早已声名旷世,岂有不知之理?当年屠戮咸阳主将是龙且将军,我等只是奉命驻守咸阳城外,预防众诸侯趁乱倒戈,并没有参与屠城之举。”

    他面生疑窦,微顿又道:“莫非你和赛氏五虎有什么瓜葛不成”?

    穿封狂面色凝重,冷冷地道:“‘赛氏五虎’乃是我穿封狂的武学启蒙,待我有如己出,当日楚军来犯,力抗不敌,纷纷死在了楚军的铁骑之下,我爹娘也因救我而死于非命。所以见到你们这身装束之人,我必杀之而后快,以慰我几位师傅和爹娘的在天之灵!”

    英布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的那几十个将士,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于这自称是穿封狂的黄毛小子手里,虽心里很是不快,但也不敢公然挑衅,这小子的厉害,虽没亲自领教过,但却是亲眼目睹过,单凭自己这点学术,自是相差甚远,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先忍气吞声!

    张良见二人都没有大动肝火,不由深感宽慰,穿封狂定是碍于自己对他的劝谏,才忍着灭亲之痛,未对英布大打出手。

    而英布则是碍于不敌对方,才这般委曲求全,忍着溃军之痛而未大动干戈。

    不管怎样,穿封狂没有对英布动以屠刀,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不由朗朗笑道:“二位,今日承蒙不弃,也算给足了我张良薄面,咱不妨来个开怀畅饮,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此时,程慕雪已窃窃来到张良跟前,疑惑地望了望英布,然后轻声对着张良道:“楚军不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吗?哥哥怎么……?”

    没等他说完,张良不由又笑道:“妹妹,此事容哥哥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们且先弄点酒菜来,填饱肚子再说吧。”

    说着,不由朝店小二喊道:“小二,我们的好酒好菜都备好了没有?赶紧拿上来,让我们哥几个先填填肚子!”

    穿封狂和英布确已饥肠辘辘,在张良的中和下,二人俱都没有再恶语中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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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相争,汉王刘邦迫不得已,率军南下汉中,面对项军的一次次重创,刘邦非但没有萎糜投降,反倒掀起了他称霸天下的野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四处招兵买马,广集粮草,侍机复仇,以夺天下。也因如此,天下各派群雄逐鹿,各有千秋,掀起了国恨以外的另一面江湖轶事,腥风血雨,乱世之中,各种恩怨情仇,纷至沓来……殇陌剑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殇陌剑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殇陌剑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