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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色冲天全文阅读

作者:红运关头     权色冲天txt下载     权色冲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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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补贴款

    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马路两旁的白杨树在太阳的炙烤下耷拉着有些发蔫的树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偶然间身边驶过一辆汽车,扑面而来的热气更是带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安平抬起头仰望着民政局高耸雄伟的办公楼,有如一只蚂蚁仰望着一头巨兽。

    “到底是市里的大机关,家大业大,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子大气,隆兴镇政府的土楼跟这可真没法比……”看着眼前雄伟的办公楼,想想自己工作的隆兴镇政府办公楼,安平的心里升起一种无力感。都是政府机关,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职能部门,但彼此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唉,若是不建这大楼,或者是这座大楼建的稍稍小那么一点……”喃喃自语,一股怒火自安平的心头升起,就是因为市民政局在工程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修建了这座办公大楼,挤占了本应下发的优扶资金和补贴款,清江福利院的老弱病残也因为补贴款被挤占而面临着断粮的局面,福利院的老院长找了相关领导无数次都没个结果,气急交加之下病倒在床,整个福利院再没有了主事之人。

    安平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福利院就是他的家,老院长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听闻老院长因为补贴款被挤占而病倒在床,安平立刻请了假回来,代替老院长将这副重担扛了下来,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天不把拖欠的补贴款要回来,就耗在这民政局不走了。

    “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找到那个不负责任的领导……”虽说决心下的挺大,但走在空荡荡的大楼里,安平才意识到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心里暗暗的祈祷能够找到民政局主管社会优扶工作的何局长。

    在清江这个地方,机关的工作作风很散漫,所谓的为人民服务都是挂在嘴边的口号,喊的响亮,做的稀松。每逢周末的下午,各个单位基本上就放了羊了,稍稍有点职权的工作人员都会三五成群的相邀去喝酒打牌了,而民政局空荡荡的大楼,一个个紧闭的房门似乎也在印证着安平的推断,这让安平的心里变得忐忑起来。

    “常务副局长室……”似乎祈祷起了作用,转出三楼的楼梯,就看到常务副局长室的门虚掩着,嗡嗡的说话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这让安平的眼前不由地一亮,心头一阵窃喜,这还真让自己来着了,何局长不就是民政局的常务副局长吗?

    “……老弟,这事就拜托你了,你先帮我联系一下,越快越好,我哪也不去,就在办公室里等你的好消息……”大步流星的窜到办公室前,急切的安平就要敲门找何局长理论,可抬起的右手即将敲到门上的时候,安平略一思考,将手又放了下来,镇定了一下心神,耐着性子静静地等候起来。

    别看安平才刚刚走出校门,刚刚参加工作,但聪明的头脑,活络的意识和擅于观察总结的习惯和性格,使得安平很快的适应了机关的工作氛围,对于许多机关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规则、规矩、惯例之类的事情,很快就了然于胸,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遵守着体制内那数不清的游戏规则。

    就拿眼前的情况来说,安平从透过门缝的声音里就能分析出,这个何局长是在与人通着电话,听他有些着急的话语,能够感受到他的内心里不怎么高兴。在这个时候冒然敲门,不说何局长搭理不搭理你的敲门,就是能放下电话来招呼你,这打断了他的通话,怕是他的心里也不会痛快,领导可都是有个性,有脾气的。这来替福利院要补贴款,虽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给不给的决定权可在人家的手中,正经的公事变了个角度,可就变成了求人的私事,惹了人家心里不痛快,还想办成事的可能性有多大可想而知。

    “嗒嗒嗒……”在门口静静地等了一会,安平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咔嚓一声摔电话的声音,随即整个楼层都归于了寂静,想来何局长已经打完了电话,安平这才挺了挺身,轻轻敲响了门。

    “进来……”敲门声落,呼喝声起,分寸把握的刚刚好,心思细腻的安平透过何局长粗犷而又高亢的喝呼声,感受不到愤怒的意思,心头有着几分的小得意。

    “何局长您好,我叫安平,是清江福利院的,老院长让我来找您申请补贴款……”推门进入办公室,宽大的桌子后仰坐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四十七八岁,相貌很是粗犷,厚密的胡茬有如尖刺一般铺满了大半张脸,这个样子正与安平所打听到的何局长是军转干部的形象相符,当即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起来。

    “安平?福利院?你是福利院的吗?我怎么不记得福利院有叫安平的……”安平在打量着何局长,何局长也在上下打量着安平,将脑海中福利院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过滤了个便,也没和眼前这个叫安平的半大小子对上号,眼神中不自然的透出一丝的疑惑,认真的看了看安平摆在桌子上盖着福利院鲜红的公章和老院长中规中矩的签名申请单,这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清江福利院是民政局下属的社会福利性的事业单位,正式编制只有四个,何局长作为主管的副局长,在民政局主抓拥军安置和社会优抚,就是再官僚也不至于分不清自己手下的兵,对安平压根就没有印像,若不是看安平年纪不大,蓝裤子,白衬衫,一副清江公务员标准的工装样子,言谈举止中文文静静,透着几分腼腆的书卷气,又拿出了福利院的申请单,何局长都怀疑安平是冒充的。

    “何局长您误会了,我在郊县隆兴镇政府工作,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这不老院长病了,刘阿姨要照顾几个瘫痪在床的老人也抽不开身,老院长就委托我来找您申请补贴……”何局长诧异的表情丝毫不差的落在了安平的眼中,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自我介绍出了漏洞,引起了人家的怀疑,急忙接着何局长的话补充了起来。

    “孤儿?哦,我想起来了,安平?福利院曾经收养了个孤儿,就是你吧,这可真快,一晃好几年了,你都参加工作了……”安平的解释,让何局长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孩子形象与眼前的这个安平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顿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几年前军区大裁军,何局长的年龄踩了线,无奈转业回到了清江老家,在部队首长的帮衬下,当上了清江市民政局的副局长,初一上任就听说了他所分管的孤寡老人福利院里收养了一个孤儿叫安平,这孩子聪明有灵气,学习非常好,中考考了全市第一,一时之间成为了清江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很是热议了一段日子。何局长还曾拿安平的情况给他的儿子做典型教材,期待着自己的儿子也能考个大学出来光宗耀祖,只是学习这个东西在某些时候也是讲究天份的,随着儿子参军入伍,何局长对儿子期待的大学梦算是彻底落了空,这一晃就是三四年了,很是让人感慨。

    “嗯!隆兴镇?你在隆兴镇政府工作?什么时候去的,负责哪一块啊……”感慨一晃而过,何局长仿佛才想起什么一般,身子猛的向前一倾,用一种热切的眼神询问起安平来。

    “何局长,我是七月份在农校毕业的,分配到了郊县隆兴镇,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两个月。我是学农业的,在镇农业办工作,负责农业生产和农技推广……”市民政局和郊县的隆兴镇,安平想不出两者之间会有什么交集,也分析不出来何局长为什么会用这种热切的眼神来询问自己,但能与何局长搭建起融洽的沟通,对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有一定好处的,安平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当即中规中矩的做了简要的介绍。

    “哦,农业办,那可要常跟庄稼打交道了。听说你学习非常好,可惜了,没能上大学啊!隆兴镇西街村的黄大发你认识吗……”看到安平有些诧异的摸不到头脑,何局长意识到自己有些表现的太过了,这病急乱投医,连安平这个毛头小子都当成救命稻草了,实在有失身份,轻轻地将身子又靠回了椅子上,脸上又恢复了作为领导特有的威严。

    “黄大发?当然认识了,镇里的种粮大户,今年响应镇里号召,又种植了不少的烤烟……”参加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安平见到了太多的领导形象,别说何局长这种市里的处级干部,就是镇里的副科级干部,所摆出的姿态都是高高在上的,而领导所说的话看似不着边,但往往又意有所指,安平猜测何局长绝对不会没头没尾的把黄大发扯进与自己的交谈中,心思一转就把黄大发这个名字生生的印在了脑子里。

2、急转

    “嗯,你是替李院长来办理补贴款的?按理说,补贴款一个季度一支付,上个月就该把钱拔下去,但现在局里的情况很复杂,资金很紧张,这钱一时半会是拔付不了。这样吧,你回去跟李院长说,再坚持一下,下个月财政拔了款,我最先把福利院的账清了……”似乎意识到了安平这样的一个小科员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何局长提过了黄大发之后,并没有将话题继续延伸下去,整个人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在桌上的申请单上扫了一眼,拿捏起了官腔,那样子就像是能在下个月把款子拔付了,是给安平多大的人情一般。

    “何局长,福利院的帐上早就没了钱,粮食也见了底,局里再不拔款,可真得要饭了,老院长就是因为想不出办法,才急的生了病,您帮帮忙吧!”眼看着何局长耍起了官腔,几句话就想把自己打发了,安平的心里就是一沉,老院长就是找过这个何局长无数次,每次都是今天拖明天,这个月拖下个月,拖来拖去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这会若真是再听他唱独角戏,福利院里的老人都得饿死了。

    “不是我不帮忙,确确实实是账上没钱,我就是想给福利院拔款也拔不了,这事没得商量,让李院长再坚持一个月吧,好了,我这还有工作……”安平不依不饶,极不开事的样子,使得何局长刚刚对安平建立起来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面色一沉,显然也没了继续谈下去的耐心,抓起桌上的申请单直接朝着安平甩了出来,撵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局长……”何局长的语气生冷了,安平也急了,心里的狠劲也上来了。就何局长的这个态度,跟隆兴镇里的领导推诿上访的群众的做法如出一辙,还真应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的那句老话,又哪让他如愿,今天若是不把这钱批下来,自己说不得要跟他耗上了,若是顶不住,就回去找辆板车,拉着那些孤寡老人上他家去,左右是翻脸了,那就翻个到底。

    “铃铃……”安平打定主意要跟何局长摊牌,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不得已,安平又将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静静地等着何局长打完电话再说。

    “……什么,李教授去参加学术研讨了,联系不上,得等一个星期?我说哥们啊,我内弟种的烤烟虫害严重,再拖下去,可就绝收了,可等不了一个星期了,十几万的投入要是打了水漂,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拜托,拜托,你一定帮帮忙,尽快帮我联系一下李教授,农技中心的人说了,清江除了李教授,这病虫害谁也治不了……”抓起电话,何局长看到安平还赖着不走,脸上闪过几分的不痛快,阴沉的眼神狠狠的瞪了安平一眼,就有发火赶人的意思。只是这个火还没发出来,就被电话里的消息搞的麻了爪,对着电话一个劲的递小话,再也顾不上找安平的麻烦了。

    “嘿嘿,你何局长不是牛吗?不是高高在上吗?怎么也有递小话,求人的时候,活该你家的庄稼被病死……”看着何局长冲着电话一个劲的说着拜托,帮忙之类的话,严宁的心里这个痛快,这风水轮流转,刚刚咱还求你帮忙呢,这么快就轮到你不可一世的何局长变得低三下四了,一丝不屑的冷笑在安平的脸上一闪而过。

    “嗯,李教授?黄大发、烤烟、病虫害、李教授……”兴灾乐祸归兴灾乐祸,痛快归痛快,但看着何局长一脸的急切,安平将何局长看似不着边的几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头脑中猛然间迸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里面似乎可以做些文章。

    虽说打算跟何局长耗到底,甚至安平都做好了跟何局长彻底撕破脸的打算,但这个想法是在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情况下的无奈之举,但凡能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安平也不想去走这个极端,毕竟福利院是民政局的领导下,是何局长领导下部门,得罪了上级领导,今后穿小鞋的日子多了去了。而现在透过何局长的电话,安平意识到似乎可以通过烤烟的病虫害,来跟何局长在心平气和的情况达成共识,从而解决福利院被拖欠的补贴,这似乎比撕破脸去达到目的更好一些。

    何局长口中左右不离病虫害、李教授几个关键的字眼,放眼整个清江,能在农业学术领域中称为专家、教授、权威的,只有北江省著名的农学家,清江市农业学校校长李唯江教授。恰恰安平是清江农业学校的毕业生,也是李教授的得意的学生。在农校的学习生活中,安平聪明,好学,专注,认真的特点,牢牢占据了农校奖学金榜,很是得李教授认可和喜欢。也正是在李教授的悉心教导下,安平不但掌控了娴熟的农业业务知识,更对北江省的农业生产格局、气候环境、土壤特性,庄稼栽培等多方面复杂问题有着深刻的理解和认识,这让安平有信心解决黄大发家烤烟的病虫害。

    “你怎么还在这呢,补贴款的事情我跟你说不着,有事让老李来……”一声暴喝将思绪飘的有些远的安平从晃忽中惊醒了过来,却是何局长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一双外鼓的大眼珠死死的盯着安平,火气都写在了脸上,显然是对安平赖在这里的不开事看不过眼,言语中再没有了之前的客气。

    去年党中央召开了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路线方针被确定了下来,一时之间华夏全民皆商,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一向比较古板守旧的何局长看着大把大把的钞票流向了别人的腰包,心思活泛了起来。左挑右选之下看准了烤烟种植的项目,一咬牙拿出了十几年的积蓄,与内弟一起在隆兴镇承包百多亩的大田发展烤烟,心中是充满了丰收的期待。

    可这种庄稼可是靠天吃饭的行当,何局长做梦也没想到,当初内弟说只要打通关有人收购,种植的烤烟绝对是一本万利。这天花乱坠的景象没看到,却迎来了严重的病虫害,满心的期待就要变成了泡影,十几年的积蓄就要打了水漂,何局长的嘴角急的起了一溜的水泡。偏偏在这着急上火的时候又碰到了安平这么个赖赖叽叽不开眼的毛头小子,何局长的能客气才怪了呢。

    “啊!何局长,刚刚听您在电话里提及了烤烟病虫害和李教授?我才想起来,我们隆兴镇的黄大发种了不少的烤烟,受了严重的病虫害,如果您要是为这事着急的话,或许我能帮你解决这个困难……”何局长发了火,安平也是心气有些不顺,但安平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跟何局长翻脸,必须牵着他的鼻子,让他跟着自己的思路走,才能顺利的把补贴款要回来。

    于是,安平压下了心头的火气,镇定了一下心绪,不紧不慢的将抛出了一个对何局长来说是天大的诱惑话语。安平在赌,赌何局长口中的内弟就是他所提及的黄大发,赌何局长口中的李教授就是自己所熟悉的老师,赌他口中严重的病虫害自己能够应付过去。

    “你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安平对自己的话不为所动,何局长的脾气更大了,阴沉的脸色越发的深沉,整个人隐隐有刻制不住的迹象。可就处在暴发边缘的时刻,安平的一句话让何局长挥舞的手猛的一顿,溜到嘴边的脏话生生的又咽了回去,一脸诧异的打量个安平不停,语气中带着几分的怀疑。

    “哦,何局长,我不知道您要找的李教授是不是清江农业学校的李唯江教授,如果是的话,您的困难,或许我能帮您一下……”何局长的样子丝毫不差的落入了眼中,安平的心里一阵窃喜,看这意思是让自己赌对了,已然处在了暴走边缘的何局长能生生的咽下一口气,显然是对烤烟的病虫害比正经的工作更上心,不怕你没需求,就怕你没想法,只要猜对了心思,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何局长,我是清江农校的毕业生,李教授是我的老师,也算是科班出身,如果您在农作物种植上有问题,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安平这话倒没什么水分,中专三年,安平一边学习,一边打小工,在半工半读的情况下,学习成绩却仍然名列前矛。

    而且,安平从小生活在福利院,吃百家饭长大,特殊的生活经历让安平比同龄孩子更早的成熟起来,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手勤、腿快、嘴甜、眼尖的习惯,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李教授就是对安平最赏识的一个长辈,悉心教导培养之下,一身本事毫不保留的传授给安平,而安平也凭着聪明的头脑废寝忘食,贪婪的汲取着李教授的学术精华,短短三年的时间,就将李教授的本事学去了十之七八,所差的就是经验火候积累的不足罢了。

3、人情交易

    “小安,你坐,坐。那个李教授是你的老师?现在能联系上不,这个时间不等人,我这庄稼可得靠李教授帮着想办法呢……”何局长有如变色龙一般,紧皱的眉头,阴沉的脸一瞬间舒缓开来,连称呼也从生硬的安平变成了亲切的小安,高高在上的样子再不复存在。

    “何局长,你的朋友说李教授一个星期能回来,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据我所知,老师参加的是全国性学术研讨会,不到学校开学,是不会回来的……”安平在毕业前听李教授提过要到天南省参加学术研讨,而李教透所撰写的高寒地区农作物种植的论文还是安平帮着拓写的,参加这种全国性的学术研讨会,与全国农业领域的专家学者进行沟通交流很难得,以安平对李教授钻研劲的了解,这个假期怕是都要扔在天南省了。

    “暑假结束?那这百多亩的烤烟可就全完了,这钱可就打水漂了……”安平的话无疑将何局长心中最后的一点期待碾碎了,眉角一阵的抽搐,想起十几年省吃俭用的积蓄就要成了泡影,心中有如滴血一般的痛,目光无神,手足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何局长,您也不用急,我跟着老师学习了几年,主攻就是高寒作物病虫害防治,只要不是北方不曾有过的疑难病症,我应该能应付……”何局长失魂落魄,安平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趁热打铁的自荐起来,想来解决了何局长的麻烦,让他欠下了自己的人情,也就等于有了把柄在自己的手中抓着,那福利院的补贴款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拖着了吧。

    “你?能解决?”何局长有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失意的眼神紧紧盯着安平,仿佛要从安平稚嫩的脸上挑出朵花来一般,满眼尽是怀疑。

    “呵呵,本来老师要安排我留校任教的,但您可能也听说过,老院长曾经就是教师,在动乱中受到了迫害,对教师这个职业很排斥,不同意我去做教师。而我又是孤儿,没有关系可以去走,所以才服从组织分配,去了隆兴镇政府工作……”安平说的轻松,丝毫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际遇,更像是提及一件不相关的事情,但脸上透着沉重的失落,无不展现出安平心中的不甘。

    老院长曾在中学任校长,动乱期间被打成了右派,受到了狠辣的迫害,平反之后心态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中学做校长,对教师这个职业避如蛇蝎,这个际遇直接影响了安平的人生走向。安平是个重情重义有孝心的人,为了不让老院长再担惊受怕,报考中专的时候舍弃了学费少的师范类学校,毕业前又拒绝了李教授的留校的安排,服从了组织派遣分配。

    只是,让安平没想到的是,清江市体制内的风气不正,组织人事部门对毕业生的分配看中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毕业生背后的人际关系和资金实力,像安平这样的没钱、没人、没关系的三无人员,哪怕学习成绩再优秀,是党员,是学生干部,人家也不会关注,最终别说进市里的大机关了,就是区里的事业单位都没留下,一纸派遣证给发配到了郊县隆兴镇。好在郊县曾经就是清江市的郊区,距离倒是不远,隆兴镇更是紧紧贴着大清江,也算是贴在了城市的边缘,安平虽然心有戚戚,却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何局长,我就这么一说,信不信的在您,您是福利院的直接领导,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如果您有要求,我一定尽力。那个打扰您这么长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就先回去了,您忙着……”何局长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怀疑,犹豫交织在一起,整个人处在了失神的状态中。安平知道这火候差不多了,凡事过犹不及,话说的太大了,逼的太紧了,反倒不利于何局长下定决心,适当的收一收,也好帮着何局长下定决心。

    “唉!唉!小安,别急,别急。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恁是懂事,也就是老院长这种品行德高的人能教导出你这样的人才来。我这人是部队上出身的,人粗,话深话浅了,你别往心里去啊。那个福利院的情况我也了解,面临的困难我也知道,但你也看到了,咱们民政局为了盖这大楼,把家底都掏空了,可哪都要钱,若不从东挪西凑的,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替老院长跑一趟,总不能让你白来,这样,我先从别的地方挤一挤,给福利院应应急,剩下的还是那句话,只要财政一拔付到位,我最先解决福利院……”安平要走,何局长从失神中惊醒过来,立刻分清了形势盛情挽留起安平来,情况由不得再做他想,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没有任何解决办法的何局长心中,安平就是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这会若是把人放走了,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谢谢何局长……”大笔一挥,福利院的申请单上落下了何局长的大名,虽说没有全功,但能有一个月的补贴,总算是能给福利院应了急,也算是廖胜于无。

    而且,平也看明白了,别看这何局长长的五大三粗,自诩为部队出身的粗人,可这心眼实在是不大,做事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一点不果断,摆明了要踏安平的人情,却又舍不得放血。这连用公家的钱,却摆平自己的私事都透着坚吝,咬牙切齿之下才批下了五千块钱,还有如撕了他的肉一般,这样的心思实在不够大气。这一碗清水能看到底,难怪他几年来总在副局长的位子上原地踏步,根子就在他的气量上,在清江这个风气摇摆不定的地方,没有哪个领导喜欢扣扣索索小家子气的下属,他何局长这个心性,若是能提拔重用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小安,我也不瞒你,黄大发是我的内弟,种的烤烟得了严重的病虫害,找了不少人都说治不了,不得已我才辗转去请李教授。你是李教授的学生,你跟我透个底,这病你倒底能不能治……”看到安平郑重地将签了名的申请单放到了口袋里,何局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了,话风一转又绕到了烤烟上,眼神中再一次充满了期待。

    “何局长,这您可难为我了,这给庄稼看病跟给人看病没什么区别,一样讲究望闻问切,我这连情况都没看到呢,您就让我下结论,可真是难为我了。不过,清江种植烤烟的历史虽然不长,却也有几十年了,大体烤烟的病症就那几种,所谓的疑难就是几种虫害集中在了一起,虽说很麻烦,却也不是不能解决的。您放心,咱自家的事情,我一定倾尽全力,这大话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既使我根治不了,也难把病情稳定下来,估计再有半个月,我老师也就能回来了,绝对不会让您出现颗粒无收的情况……”何局长急切的样子让安平觉得好笑,合着这五千块的补贴款够他肉疼的了,没个保证都觉得亏大了,虽说是关心则乱,却也说明了这人的心眼实在有些小。

    “是,是,我这不了解情况,说了外行话了,见笑,见笑了。那个小安,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可等你的好消息……”看着安平脸上流露出的淡淡嘲笑,何局长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不靠谱,尴尬的讪笑了几声后面色一正,透着几分领导发号施令的意思。

    “何局长您别这么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总是您关心福利院,而我们却不能回报您什么,碰巧有了这么一次机会,我自当全力以赴。您看这样好不好,明天周日,我就去您亲属家看看情况,回头我琢磨个方子,周一让您亲属先试试效果……”安平相信,只要这趟活干的漂亮了,解决何局长的燃眉之急,今后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和何局长之间搭上了一份香火情,今后福利院的款项就不会在他的手中遭遇截留了,这对福利院十几口子老弱病残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福音。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一会我跟黄大发说打个招呼,让他全力配合你,有什么需要你别客气……”安平小小年纪,做事却是滴水不漏,这让何局长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居然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带着几分亲切的拍了拍安平的肩膀,颇有一番鼓励的意味在其中。

    “何局长,那就先这样,稍候咱们再联系……”何局长起了身,安平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交谈到此就该结束了,至于今后能不能帮着福利院继续与何局长保持住这一段香火情,取决于自己这趟差事的结果。说是人情也好,交易也罢,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对福利院有好处的事情,安平都要努力去争取,这是对福利院一种反哺,一种回报。

4、福利院

    走出民政局大楼之后,安平小心地拍了拍衬衫口袋中的拔付凭证,稚嫩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透出了一种不虚此行的满足。五千块,虽说不多,却也能够解决福利院的燃眉之急了。更让安平看重的是与何局长搭上了一段香火情,这对福利院的未来有着无法估量的作用。至于黄大发种植的烤烟出了怎么样严重的病虫害,却不在安平的考虑范围,三年的学习,安平参加过许多的实践,哪怕困难再大,安平都有信心去摆平。

    无疑安平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这种自信的来源,与其说是对自己所学知识的信心,莫不如说是对老师李教授的崇拜。作为北江省高寒作物推广种植的学科代头人,李教授称得起农业生产方面的权威专家。而对于继承了老师大半理论知识的安平,对自己的所学自然充满了信心。

    “院长,我回来了……”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一路飞奔,不过十多分钟,安平就回到了福利院。下午三点正是夏季里太阳最火辣的时段,福利院的老人畏惧灸烤,都躲到了屋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安平高亢的一声叫喊有如夜枭鸣啼一般划过整个院落。

    “咳咳!平儿回来了,快来喝碗糖水消消暑,这天热的不像话了,顶着太阳在外面跑,别中了暑,咳咳……”不多时,房间里有了声响,果然听到安平的叫喊,老院长干咳着从屋里转了出来,花白的头发,脸上带着病态的枯黄,略略弯曲的背脊无不证明着老院长真的很老了。

    “院长,民政局的何局长给咱们福利院批了五千块钱救急,还说其他拖欠的钱款得等到下个月再拔付。这是支付凭证,一会您让刘阿姨入帐吧……”十几年来,老院长把一切都交给了福利院,极力地为福利院的孤寡老人们争取着坚难的生存权力,哪怕经历了常人无法承受的污辱也仍然甘之如怡。也正是老院长百折不挠的坚持,才有了十几位孤寡老人的幸福晚年,才有了安平的健康成长,这份恩情让安平刻骨铭心。

    “哦,五千块,不少了,何局长这是大出血了,安平啊!他没为难你吧……”自己数次跑动都没要到一分的钱,安平却居然要了回来,老院长的眼里透着几分的不相信,等把凭证拿到手中认真的看了又看,才将目光落到了安平的身上,有如不认识一般,细细打量了不停。

    之前安平知道老院长急病了,福利院又要断粮了,喊着嚷着要去找何局长理论,老院长拖着安平的手不让去,这官字两个口,话语权在人家手中,怎么说怎么有理。而安平别看长的文静柔弱,但骨子里有着同龄孩子所不具备的刚烈和坚韧,从小到大,但凡有因为安平是孤儿而欺负他的人,都被安平用各种手段展开了还击,若是此时安平年轻气盛,一言不合跟何局长发生口角,最终吃亏的还是安平这个孩子。然而,让老院长没有想到的是,安平不但去了,更从有着铁公鸡称呼的何局长手中掏到了五千块的巨款,这可是了不得的一件事。

    “没有,没有,我把福利院的情况介绍了下,何局长很客气,还跟我说民政局盖大楼占了不少部门钱的事情,他那块也挺为难的,就先拔了些救急……”与何局长之间达成的问题,安平打了埋伏,倒不是对治愈病虫害没信心,主要还是怕老院长为自己而担心受怕,如今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又参加了工作,也该替老院长,替福利院分担下压力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安平啊,补贴款要回来了,这五百块钱你就收回去吧,你长大了,都参加工作了,领导需要走动,同事也要交往,朋友,同学什么的也要沟通,以后还要娶媳妇成家,哪都少不了用钱,把这钱放在身上,也省得用的时候没个分寸……”老院长把凭证收了起来,随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暂新的钞票,那是安平知道福利院资金周转不开,老院长又急病交加,便把刚刚领到的一个月半月的工资和补贴贡献了出来应急的。

    “院长,我在单位上班,吃有食堂,住有宿舍,都不用花什么钱。而且,隆兴镇是乡下地方,就是有钱也没地方花啊。何况您也看到了,我中专毕业工资三百多呢,再加上奖金补贴什么的,一个月少说拿五百,我就是天天吃肉都花不了。所以啊,这钱您就留着吧……”这钱中午刚送出去,下午就被老院长推了回来,安平的眼中有些发酸。

    老院长淡薄名利,对于安平有如严父,有如慈母,只知付出,不知索取,二十年来含辛茹苦,工资奖金都贴到了福利院,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花到了自己的身上。眼看着老院长都要到退休的年纪了,别说银行存款了,就是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中午若不是怕要不到钱,担心福利院的老人们断了粮,就是自己这五百块钱都不会收。

    “不用,不用,你花不了就存起来,福利院要没钱的话,再找你要总行了吧!快!收回去啊……”老院长不由分说的把钱塞进了安平的手中,态度很是坚决。安平知道,若是自己再坚持下去,老院长会因为自己太客气而伤心,索性不再坚持的把钱收了起来。

    “还有个事,这天气太热,老方头生了褥疮,朝阳的房间不能住了,我想把他搬到你的房间去住一段日子,你看行不……”安平把钱收了起来,老院长递给了安平一碗凉好的糖水,看着安平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枯黄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慈祥的微笑。

    “那有啥不行的,一会我就把行李搬到后院,跟豹子叔一起去睡……”福利院是清江市政府专门为孤寡老人、军属烈属开办的,安平虽说是孤儿,但本身并不具备在福利院居住的资格,若不是老院长在福利院外将安平捡了回来,又一意孤行的将安平收养成人,怕是安平早就应该被送到专门收养儿童福利院了。

    而且,自从安平考上了中专的时候,就算是走向社会了,虽说福利院里没有锦衣玉食,但也是要占着一个人的嚼裹,总有占公家便宜的意思。安平之所以直到现在都赖着不走,倒不是没有食住的地方,就是还是舍不得生活了十几年的环境,舍不得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老院长。

    “豹子叔,我来陪你了……”和老院长闲聊了一会,安平就回了屋,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直奔后面的院子。福利院在编的人员就四位,老院长主持全面工作,刘阿姨和洪婶两个集会计、出纳、护理员,厨师,勤杂工于一体的工作人员,再有就是安平嘴里亲切呼喊的豹子叔。

    “平儿,吃,吃……”豹子叔人如其名,消瘦的脸颊,花白的头发,混浊的眼神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寒光,就像一只蓄势而发的猎豹,只有看到安平的时候,豹子叔才会流露出一股和蔼的笑容,随即有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了半块西瓜,直往安平的嘴里塞,用他特有的方式表达着内心中的热情。

    豹子叔是福利院的收发工兼勤杂工,在福利院工作十几年了,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大名叫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据老院长说豹子叔年青的时候当过兵,脑袋受过严重的伤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话更是颠三倒四的,总让人抓不着边,跟队伍走散了才流落到了清江,之所以能在福利院工作,还是跟曾经的军分区首长攀上了战友情,受到照顾才在清江落了户。

    本来,按照军分区首长把豹子叔送到干休所养老,只是豹子叔似乎就认准了福利院,几次从干休所里跑了回来,守在福利院的大门口任谁也拉不走,仿佛福利院中有什么让他难以割舍的东西一般,他的性格偏激执拗,谁也分不清楚他的想法,最终那位首长索性把豹子叔安置到了福利院,一晃十几年过来了。

    豹子叔对安平很好,不但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安平来,还教安平习武打拳,从小到大,安平顶着孤儿的称号,没少受淘气的孩子欺负,每当这个时候,豹子叔就会发疯,拎着菜刀就去找人拼命,久而久之,安平周围的人都知道豹子叔是个武疯子,砍死人可是不偿命的,这样的人可是惹不起的,间接的给安平免除了不少的麻烦。

    “豹子叔,豹子叔,我不吃,您自己吃吧,我先去铺床,一会啊,我去买猪头肉,晚上咱爷俩喝一蛊啊……”安平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有如哄骗小孩子一般,将半块西瓜又推了回来,塞进了豹子叔的嘴里,鲜红的西瓜汁淋到了豹子叔满嘴,一老一少就这样呵呵的傻笑着,小小的院落里升起了一种简单的幸福。

5、青纱帐里打野战

    “叭……”一个不小心,装着杂物的铁盒掉了下来,玻璃球,卡通图片,连环画等儿时的玩物铺了一地,一块墨绿色的玉石在五光十色的玻璃球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心疼的安宁急忙放下手上的衣物将玉石拾了起来,贴在胸口上擦拭不已。

    安平的家什不多,一件行李加上几套换洗的衣服,再有就是一大包的书和一些零七八碎的生活物品,而玻璃球,连环画之类的玩物都是从前积攒下来的宝物,几次收拾物品,安平都没舍得扔。孤伶伶的童年有着不为人知的寂寞,就是这些小物件陪着安平渡过了充满幻想和憧憬的日子。至于这块墨绿色的玉石,则是老院长在捡到安平的襁褓中发现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安平生身父母留给安平的。

    玉石不大,不过鸡蛋大小,不经意的看过去有种古沁古香的意思,玉石上密布着几条淡淡的白色纹路,怎么看都像古篆体的平字。所以,老院长以这个平字作为了安平起了名字,安平倒过来读就是平安的意思,或许经过了乱世的老院长觉得唯有平安二字才是真正弥足珍贵的。

    从小到大,安平不止次期望着父母能够来寻找自己,能像其他小朋友一般给自己一个幸福快乐的家,也不止一次幻想着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公园,去图书馆,那是安平内心中最大的奢望。然而十九年过来了,安平仍是孤零零的生活在福利院里,对于儿时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抛到了脑后,唯有这块玉石成为了安平心中不忍割舍的牵挂。

    “哎哟,不对!何局长的烤烟……”很快安平就将行李摆放了整齐,惬意的躺在床上,直有昏昏沉沉的感觉。可是似乎总有什么事情缠绕在心头一般,让安平翻来覆去的总是不能踏实的睡上一觉,猛然间安平一拍脑袋,痛恨自己疏忽大意,却是想起了何局长的委托了。这大话是说出去了,若是不能把黄大发所种植的烤烟到底得了什么病虫害安平可还不知道呢,虽说安平的心中有自信,但没看到情况,任谁的心里都会是一点底都没有,若真是解决不了,可要接受何局长的暴怒了,这对福利院来说无疑就是灭顶之灾。

    “豹子叔,我先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吃饭了,稍晚一些我再给你买猪头肉回来……”飞快的套上了一件文化衫,安平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间,磨来磨去都快四点了,好在夏天的天色黑的晚,现在往隆兴镇里赶还来得急。

    ……

    “西边这片种的都是烤烟,看这样子应该就是黄大发的地陇……”郊县距离清江市区并不算远,而隆兴镇正是位于市区与郊县之间,平时四十分钟的车程,在安平全力奔驰之下,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西街村外一片广阔的田地。

    安平虽然到隆兴镇工作的时间不长,但黄大发是隆兴镇家喻户晓的种粮大户,平时牛皮吹的震天响,为人很是张扬,安平想不认识他都难,更在不经意间就对黄大发的情况有了些许的了解,所以在西街村外找到黄大发的庄稼地的大致位置对安平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眼前的这片翠绿的烤烟叶经过了阳光长时间的灸烤,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叶子,绿叶上点点的焦黄的斑痕使得本就松散的烟叶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病态,无疑这就是何局长所担心的病虫害闹的。

    “这是?赤星病?”稀疏松散的烟叶自叶片的根部零星分布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焦黄斑点,自下而上一点一点的蔓延着,淡黄色的晕圈有的已经枯黄脱落,形成了一块块焦痕的孔洞,这种复杂的情况让安平的眉头不由地紧皱起来,烤烟赤星病多发于南方省份,在北方不说没有,却是极为罕见,轻易间,安平也不敢冒然的下结论。

    “是了,应该就是赤星病,可是这个赤星病……”脑海中一遍一遍将烤烟赤星病的病症与眼前的情况进行着比对,眼前的状况无异就是有着赤星病的症状,这种植物病变主要受空气中的温度和湿度的影响,现实的情况正好符合清江近期的气候特点。

    赤星病之所以在北方省份属于罕见病害,主要还是北方省份夏季的温度虽说炎热,但平均温度超过三十度的时候不多,一般来说短期的阳光照射是不会引起烤烟发生赤星病的。估计这片庄稼之所以得病,主要还是因为播种之后田间管理不到位,再加上清江这段日子气候变化无常有关,最近这段日子,清江地区白天酷热难耐,夜晚暴雨滂沱,昼夜温差很大,这些都是引起了烤烟发生赤星病的主要诱因。而且,赤星病发,若是救治不及时的话,很容易形成二次侵染,一株传一株,短短十数天就能毁灭全田。从这一点上看,何局长着急上火倒不是没有一点根据的。

    不过,让安平想不明白的是,赤星病虽说不是北方种植烤烟的常见病虫害,但镇里农技人员不清楚,县里、市里的农技工作者不至于束手无策吧,哪怕就是没接触过这种病变,不了解发病原因和治疗方法,查查资料总能有一定的收获,大胆的尝试治疗一下,就是不说根治,至少也能控制下病情吧,这怎么一个个都避之如虎,弄的何局长满世界的找李教授救急,这在道理上可是说不通的。

    “既然能确定下来病症,那一切都好办了,回去再琢磨琢磨,研究个治疗的方子出来……”在田间来来回回走了几趟,间隔抽样的把这片大田作物看了个大概,安平确定了这片烤烟的病症就是赤星病,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大概的治疗方向。至于镇里、县里和市里的农技工作者为什么束手无策,安平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就抛到了一旁,心中略略有了几分的窃喜,多亏这些农技工作者治不了,要不然哪有自己出头的机会,又哪能从何局长手中扣出福利院的补贴款来。

    “大功告成,打道回府,吃猪头肉了……”心里有了大致的方向,安平的心里是一阵的轻松,看看日头已经跌落到山尖了,这才感到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想起跟豹子叔一起吃猪头肉的约定,安平的心中变得急切起来。

    “哎哟!这都走到哪来了?得,还是抄近道吧……”黄大发的烤烟地足足百十亩,安平只顾得察看烤烟病情,不知不觉得已经从大地的西头走到了大地的东头,若是原路返回的话,少说也得半个小时,好在安平对这片庄稼的情况还算熟悉,知道穿过眼前的这片青纱帐就能上了隆兴镇通往东街村的镇村公路,虽说不一定能节省多少时间,但绝对比原路返回要好走不少。

    “啊,这是,我的妈呀……”夏季本是农闲时节,田地里的农活半不多,再加上此时夕阳西下,整片田地里一片寂静,悉悉索索,漫不经心的走在青纱帐里,一块田地还没走到头,安平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都说农村的花花事多,张家的媳妇和李家的汉子搞破鞋,村头的老光棍半夜去敲寡妇门,这在酒桌上的笑话安平到了隆兴镇可没少听,但是安平年纪小,不可能去抛跟问底,探询究竟,也仅仅是当成酒桌上的荤笑话,过后就忘在了脑后,从没有当真过。只是,安平可从来没想过,这天当被,地当席,青纱帐里打野战的事居然真的让自己碰上了,

    眼前一男一女在两片田地交接的空隙中,精光着身子匍匐在一起,正对着自己行进的方向进行着热火朝天的赤膊野战,精瘦的汉子搂着一堆肥腻雪白肉吭哧吭哧的奋勇冲刺着,而那堆雪白肉的主人高昂着头正对着安平嗯嗯啊啊如歌如泣,眼晴半睁半闭,无神的望着天空,眉宇间尽是一副陶醉的神态,两个人俱是沉浸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感当中,混没注意安平这个意外客人的到来。

    赤膊野战的两个人安平都认识,精瘦的汉子是西街村的村支书兼村长桑长岭,平时不太愿意吱声言语的一个人,但据说是个刺头村干部,在西街村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而这一身白肉的妇女则是西街村的妇女主任田桂花,据说是个寡妇,外号就叫做田寡妇。西街村的村址就在隆兴镇政府的所在地,因此安平虽说到隆兴镇工作时间不长,但对西街村的干部在一起吃过一次饭,大都混了个脸熟了。只是,安平做梦也没想到今天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让安平在刹那间整个人陷入了石化当中,眼中只剩下田寡女白花花,上下乱窜的两只硕大的**,混身的气血一个劲的往头上攻。

    “哎呀,不好,快跑……”直到田寡女一声高亢的尖叫才把安平从石化失神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这时安平才感觉到自己的脸烫的厉害,鼻腔里有股温热似乎要冲突防线喷涌而出,更过份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胯下的小兄弟居然高昂的抬起了头,这让安平感到尴尬异常。眼看着两个人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结束了畅快淋漓的征程,安平突然意识到再在这观摩下去,被他们发现了,那丢人现眼的可就是自己了。

6、路见不平

    “哪个龟儿子扒你爹的眼……”最开始桑长岭和田寡妇野战的太过投入,丝毫没有察觉到安平的到来,及至完事要清理战场了,周围哪怕有丁点的动静都逃不过两人的耳朵,安平低着头,侧身向外围跑去,身子撞在玉米秸杆上,哗啦哗啦的声音立刻引起了两个人的警觉,顿时桑长岭阴沉的眼神伴着恶毒的叫骂声随着安平的身影不绝于耳。

    “你个驴操的蠢货,骂个球啊!怕谁都不知道你干的丑事咋的……”桑长岭长的精瘦,嗓音却大,气极之下,高亢的叫骂声响彻了整片青纱帐,顿时被正在穿衣的田寡妇用手中的汗衫朝着他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下子,叫骂声才嘎然而止。

    虽说田桂花是个寡妇,在乡下地方寡妇是没有名声的,但没有名声不代表她不关心,不注重自己的名声,可以任意糟蹋自己的名声。特别是与桑长岭之间发生的超友谊关系,结了露水姻缘的情况下,图的桑长岭是村支书,是村里的土皇帝,毕竟在乡下这种地方,一个寡妇总得有个依靠不是。桑长岭在村里说一不二,无疑是田桂花投身的最好对象,所以跟桑长岭发生点故事,田桂花倒不排斥。

    但是,有些事情是做的却说不得,以前有人嚼舌根,那是无端猜测,毕竟大家谁也没真正见过他田桂花跟桑长岭做过什么苟且的事情,可此时却是被人看了个精光,可就等于把她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出了这种事情,闹腾了起来,受伤害的往往总是女人,田桂花虽然文化不高,但人情事故倒是懂的不少,自然更懂得怎么去保护自己。

    “我这不也是一着急,没想那么多吗……”被田寡妇抽了一下子,桑长岭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下来,在农村,村民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喝酒和赌博以外,就是家长里短的编排人的花花事,就今天的这个情况若是不能想办法摆平了,估计用不了三天就会传遍整个隆兴镇,桑长岭都可以想像到村民们窃窃私语,一脸坏笑嚼舌根的样子。这作风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鬼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人摆到桌上来,若真在关键时候因为这么点小事被人摆一道,丢了官帽子,可是不值得的事情。

    “刚才我看那人的样子,好像镇里新来的那个年青的安干部,就是挺秀气的那个后生,你快点把他找回来……”狠狠的白了一眼桑长岭,田桂花一把将衣服甩给了桑长岭。田桂花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分说这些无关紧要事情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跑掉的安平快点找回来,好生安抚一下,或是请客吃饭,或是花钱送礼,先堵住他的嘴,保住今天的秘密才是真格的,否则麻烦绝对多多。

    别看村干部是随任随选,端的不是铁饭碗,但能当村干部的人就没有头脑简单的。安平刚到兴隆不过一个多月,又是个毛头小子,在镇里没什么地位可言,但对隆兴镇的村干部来说,安平今天没地位,不代表以后没地位,天才知道哪个庙里供的是真神,安平再年轻那也是镇里的干部,也是领导层次,这十里八村的干部早就把安平的样子记了个扎扎实实,为的就是说不准哪一天会用到。所以,安平以为一低头就谁也不认识,不知道了,却没想到他的身材样貌早就印在了心思细腻的田桂花的脑子里,一打眼就猜了一个不大离。

    “找回来?咋的,老子没伺候好你咋的,你还想老牛吃嫩草……”一听年青后生安干部,桑长岭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安平那张俊秀的脸,心里没来由的吃起了飞醋,头脑一热,以为田寡妇要牺牲色相让安平吃点甜头,好堵住安平的嘴,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一板,眼珠子一瞪,直有翻脸的架式。

    “滚你个犊子玩意,你拿老娘当什么?老娘这身肉,除了那个死鬼王三炮和你这个驴操的东西,就没让人碰过。你爱找不找,明天这点丑事传遍了全镇,老娘一个寡妇无所谓,倒看看你这个支书村长还怎么当,镇里不把你扒了下来才怪了呢……”听到桑长岭的话说的没边,性情泼辣的田寡妇也急了,甩着肥硕的胸脯照着桑长岭的脸上就扇了过来,狠狠地一巴掌打到干瘦的脖子上叭叭做响。

    “你个骚婆娘这话说的靠谱,咱听你的,你先回去,我这就去追安干部,说啥也得让他把话烂到肚子里……”揉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脖梗子,细细的一琢磨,桑长岭觉得田寡妇有道理,安平虽说是镇里的干部,但他年轻,又刚从学校里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稍稍哄弄一下,吃上两顿饭,拉拉关系,今天这事就了结了,比闹的大起来再找镇领导请客送礼可值当多了。当即不再犹豫,把衣服一披,甩给了田寡妇一个飞眼,一头扎进了青纱帐,顺着安平逃窜的方向追了下去。

    桑长岭穿过青纱帐,朝的是直奔镇政府的公路,却不知道安平在青纱帐里兜出来,转了个弯,却返回田间地头取自己的自行车,两个人根本没有碰头的可能。而此时的安平走在田间的羊肠小道上,一边走,一边感受到身体内荷尔蒙分泌的加速,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脑袋里除了田寡妇两只硕大的**和一脸的媚态以外再无他物。

    “啊……”在田间地头上找回了自行车,安平长出了一口气后自腑腔发出了一声长啸,强迫自己忘记刚刚见到的妖精打架,少儿不宜的一幕。

    安平是个孤儿,从小到大除了几个临时寄养在福利院的孤儿做伙伴以外,再没有什么朋友。哪怕是在中专求学的过程中,安平也要去做小工,时时给自己攒足数额并不多的学费、生活费,生活的困难条件,根本就不允许安平去找女朋友。而对无关学习和生活的青春期教育仅仅是略略一知半解,至于像今天这样真刀真枪的男女之间的欢娱之事更是连见都没见过。所以,也难怪安平一经碰见这种阵仗,看到那种让人热血沸腾的猛烈动作就印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了。

    “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曲曲折折,兜兜转转,安平总算绕上了公路,一片茂密的白杨树林将三条乡村道分隔开来,再往前就是通往隆兴镇、蓝岗镇和清江市的三岔道口,远远的安平就听到一阵尖厉的喝斥声,抬眼望去,只见三个二十啷当岁,长的溜里溜气,满脸醉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饼的小青年团成了一个圈,正围着一个衣着打扮颇为时尚的女人,说着不三不四的话,而女人面对三个满脸醉态的小混混声势不弱分毫,嘴里不时地传出尖利的叫骂声,而手上也是紧紧的崩着,随时有将手中的皮包抡起来开打的架式,就这样,三男一女形成了一个并不对等的对恃局面。

    “哟,这是干什么?天还没黑呢,就要打家劫舍,强抢民女了?你们几个胆子也够大的了……”夏季天长,哪怕太阳虽然落了山,天色还透着亮,三岔口的树荫葱郁,阴影笼罩,也足以让安平看清眼前的形势,无非就是几个乡间的土混混看到单身行走的女人,周围又没有什么人碍眼,就借着几分酒劲撒酒疯,说疯话,调戏调戏人,龌龊的小伎俩极为的让人瞧不上眼。安平虽说不是什么品行高尚的人,但也不能容忍这种宵小胡做非为,当即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大有扫平一切牛鬼蛇神的猛烈。

    北江地处高寒地区,恶劣的气候条件养成了北江人好喝酒的习惯,酒一多,人就兴奋,清江的街头巷尾常常能看到几拔喝高的人碰撞在一起,只因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虽说现如今法制越来越健全,执法部门对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逐渐使得酒后滋事演变成一种极为烧钱的行为,但仍不能遏制这种酒后撒疯的行为。

    不过,地痞流氓也好,道上混的也好,那指的城市里特点的一种人群,这一类人绝不包括安平眼前的这几个乡间小混混,这些小混混只是胡吃海喝,浪费着青春,既没到城里去砸场子,争地盘,充老大的胆量,也没有蒙着脸呼啸山林,打家劫舍,当强盗的豪情,连流氓两个字的资格都贴不上边,对于这种人就要气势更盛,下手更狠,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震慑住场子。所以,安平悍然不惧,一上来就是先把大帽子扣下来,先声夺人,占据道义的制高点。

    “操,谁他娘的裤档没勒紧,把你个鸟东西露出来了,知不知道咱是谁,也敢管咱的闲事,我看你他娘的是活拧了……”安平一出场,先声夺人,可是吓了几个小混混一跳。只是,安平这气势是有了,可实力却看不到半边,几个小混混睁开醉眼,看到安平就单身一人,还是一个嘴角带着绒毛的半大小子,立刻捋胳膊,挽袖子的大声叫骂了起来,当中挑头的小混混一马当先骂的最狠,大有让安平长长教训的狠辣架式。

7、我叫雷锋

    “他娘的,你个小兔崽子真是活拧了,咱们胜哥的闲事你也敢管,也不打听打听,整个隆兴镇谁敢不给西街胜哥面子……”作为小弟,另外两个小混混无疑是极为合格的,这个所谓的胜哥一开骂,两个人立刻附和起来,特别是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的小混混,言语中尽是对胜哥的一片吹捧,仿佛这胜哥是多了不得的人一般。

    “哎哟,胜哥?哈哈,只听过名声,却没见过真人,失敬失敬,来来,我给胜哥点支烟……”胜哥是谁,安平没听过,更不认识,既然敢冒然出头,安平就知道要少不了一番殴斗。不过,看到几个聚成了一团,虎视眈眈的样子,安平分析利弊之后,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当下脸色一变,展露出几分笑意,身子一低,摆出一副奉承的样子,慢慢地向前凑去。

    安平是个孤儿,没爹没妈的孩子少不了要受人欺负,偏偏安平是个性格刚烈的人,受不了气,谁若是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咬着牙也要跟人打回去。因此,从小到大,安平的架是没少打,最开始是跟北明街的同龄人打,最后是跟天安区三中附近的小混混打,就是凭着性子烈,拳头硬,再加上豹子叔这个武疯子最护犊子,手持菜刀站在安平背后镇场子,做靠山,安平可谓打遍了整个天安区,用身经百战来形容毫不为过,这打架的经验最为丰富。

    也正是因为打架的经验丰富,安平最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眼看着三个小混混组成了一个有攻有守的战阵,冒然出手的话就容易被人拖进战圈,一对三,既使打胜了也是惨胜,这可不附和安平不吃亏的性格。所以,安平最先想到的就是麻痹对手,先把这个攻守兼备的局面破除开来。只要把这个挑头的胜哥率先打倒,那剩下的两个就好解决了。

    “小兔崽子倒挺有眼利见,麻溜的快点滚蛋,这没你什么事……啊……”仅仅是一报号,就让安平表现出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样子,胜哥的心里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侧着身子昂着头,用一种不屑的眼光数落起安平来。只是这要面子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间一阵剧痛自胸口处传来,却是安平看准胜哥的大意,抬腿就是一个窝心脚,迅速而又狠辣的飞脚正中胜哥的左肋,一下子就将胜哥踹出三四米远,剧烈的疼痛让他趴在地上哀号不已。

    “他妈的,你敢打胜哥……”

    “你个小兔崽子……啊……”安平猛然出脚,随即响起一阵惨烈的哀号声,形势变化的太快,直让仍在沾沾自喜的两个小混混楞住了神,扭过头看了看胜哥的凄惨后,才想起罪魁祸首安平来,大声地叫骂不已。只是这架子还没等拉开呢,安平的炮拳已然打了出来,一拳正中靠近右侧那个有如瘦猴一般的小混混左腮,拳头硬,蓄势足,猛烈地一击直将这个瘦猴一般的小混混脑袋打出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孤,一声惨叫的摔在了地上。

    “呵呵,你,还打吗……”一个窝心脚踹的胜哥趴在地上呕吐不已,一个腮拳打的瘦猴眼冒金花,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这时硕果仅存的一个混混才意识到安平是个猛人,怯怯地望着安平踌蹰不前,不知道是该冲上去跟安平拼命,还是扭头逃跑。不过,很明显他的这两个想法都不太切合实际,这才有如石化了一般僵在了当场。这种畏畏缩缩,犹犹豫豫的样子,倒让安平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不打了……”安平的狠辣出手,彻底让这个小混混的头脑清醒了过来,对上安平阴冷的笑容,背脊是一阵的发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心里再也兴不起一丁点的斗志。

    “不打了?那好,把你的同伴扶回去,回家好好想想,今天干的是不是人事?下回若是再让我碰到你们胡作非为,哼哼……”乡间的土混混拦住了眼前这个穿着时尚的女人,无非就是借着酒劲撒撒酒疯,说点荤话逗个乐子,痛快痛快嘴,真让他们去抢劫、杀人什么的,还真没那个胆量,略施薄惩的打上一顿,让他们长长教训也就足够了。至于把他们送到派出所接受法律的制裁,别说没有那个严重的程度,就是有,安平也有会把事做绝了,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总得留个余地不是。

    “呵呵,这位大姐,没吓到你吧,你这是要去哪,要是去镇里,往前走就是,用不用我送你……”看着三个混混互相挽扶,磕磕绊绊,有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也似的离去,安平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只是这个笑容刚刚展开,就被安平强制的收拢了回去,因为安平看到旁边的当事人,那个穿着时尚的女人正歪着头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容易让人引起误会,若是把自己跟这三个混混划到一个类别去,安平觉得自己都得冤枉死。

    “你倒是说话啊,不说我就不送你了,我还要回市里呢……”不知不觉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灰暗的天色让安平再也看不清这女人的脸,但入时的打扮和扑面而来的香水气息,仍然让安平忍不住的回想起田寡妇那两只雪白而又乱颤的丰硕,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虚,不自然的将头扭向一边,再不敢仔细去看这个时尚女人的脸。而对面的女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久久没有回音,安平的心里有了一种被忽视的不爽。

    “啊!小兄弟,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呢……”时尚的女人总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哪怕来到郊县的隆兴镇,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鸟出牢笼的畅快心情呢,就碰到了几个不开眼的乡下土混混纠缠不休,这让她的心里有着一种出奇的愤怒。

    女人一向觉得自己很高贵,可高贵的自己居然被几个乡下的土包子调戏了,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情况。心里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用手中的皮包狠狠地将三个小混混打倒的时候,一个半大小子冒然地冲了进来,尴尬的局面似乎有了新的转机。

    只是让女人的愤怒情绪再一次飙升的是,这个大男孩半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坚强,三个小混混哟五喝六的几句狠话,就把他吓的变了模样,一副卑颜屈膝,少了根脊梁的样子,这让她内心中充满了极度的不屑。一个大小伙子不敢挺身而出,不敢勇于面对社会丑陋的一面,还算什么男子汉,这样的人入不了她的眼。

    然而,情况变化的有些突然,有些快,快到让女人的大脑一时之间处在了当机的状态,刚刚还在给人赔理道歉,抢着要给人点烟的半大小子,在看不出有任何骨气的一刹那暴然出手,仅仅两个照面就将三个小混混打倒了两个,狠辣的手段,嘭然作响的撞击,哀号不已的惨烈,让人目瞪口呆,直到被眼前这个略略有些腼腆的大男孩一阵抢白,都没让她从惊诧中顺过这口气来。

    “不谢,不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女人未语先笑,虽然没什么诚意,但总算是有了一个回音,而这个回音似乎能够影响着安平的心绪,仅仅是简单地一个谢意,居然让安平的心中微微有了一丝的震荡,直感觉清脆的声音有如一缕清泉流进人的心窝,甜甜的,痒痒的。

    安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撞见了桑长岭和田寡妇之间的妖精打架而让自己体内荷尔蒙分泌过剩,最终导致自己对上这个时尚的女人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心虚的不敢仔细去看看女人粉嫩的脸,不敢去抽动鼻息,生怕将女人精致的脸颊和诱人的香气藏进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啊!那边是往镇上的路,拐个弯就是,没多远。这天就要黑透了,你快点走吧,乡下跟市里不一样,一到晚上路上就没什么人了,还是多注意安全吧。那个,我先走了……”虽然没看清眼前的女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但安平觉得她时尚的衣着和淡淡的香气就是一种让人感到窒息的诱惑,若是再接触下去,安平怕自己沉浸在这种虚幻的泡漠中而不能自拔,于是强迫自己将不相干的杂念挥去一空,简单的做了几句交待,逃也似的蹬上了自行车。

    “哎哎,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哪的人啊,有机会我得谢谢你……”眼看着安平骑上了自行车,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宽厚的背影,女人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自己漫不经心的回答显得有些失礼,急忙冲着安平的背影高声的询问起来。

    “我叫雷锋,助人为乐的雷锋,谢就不用了……”身后清脆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吸引着人一般,安平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头,生怕自己会不受克制的就此沉沦下去。而对女人亲切的感谢和问询,随口就给出了一个玩笑话,以此将两个人之间短暂的相逢划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8、催促

    隆兴镇毗邻清江市郊,地处大清江下游缓冲地段,奔腾的大清江环镇而走,滚滚而下。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婉延的大清江有如一座无尽的宝藏任人采颉,造就了大大小小的采砂厂密布在江岸之侧,而来来往往的采砂船则成为了大清江上独特景观。

    不过,能开办采砂场的都是能人,就隆兴镇水域的这些砂场,据说都是市里、县里背景强劲的人承包了去,隆兴镇的居民却是连边都贴不上。因此,安平认为自己所碰到的这个衣着时尚的女人很可能就是砂场老板之类的,这种人有钱有势,与自己这个孤儿出身的毛头小子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与其留在心中成为牵绊,不如趁早将之斩断,以免乱了年轻而又骚动的心。

    只是安平没想到,这种压制内心欲望,随口而出的玩笑话,以及逃也似的动作,落到时尚女人的眼中却成为了大义凛然的完美表现,如果落慌而逃的安平脑后长着眼晴,就会发现风姿卓越的女人俏生生的站立在林荫之下,脸上洋溢的笑容有如绽放的花儿一般。

    “呀,丢死人了……”生物钟将安平准时的从睡梦中唤醒了过来,内裤上湿湿的,粘粘的,直让安平羞愧的涨红了脸。睡梦中安平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香艳阵仗,时而是田寡妇胸前雪白的丰硕,时而是时尚女人婉转莺啼,吹气如兰,直接的后果就是安平险些沉沦在梦中的风流阵仗中,气血充盈之下喷薄而出,最终春梦了无痕。

    “豹子叔,打一场……”忽忙的换了衣服,安平精神饱满的窜到了院落中,却看到豹子叔坐在小凳子上发呆,时不时的抓一下杂乱的头发,似乎努力地要记起什么一般,孤零零的身影看的安平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自打安平记事开始,豹子叔就是这个样子,十几年如一日,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除了偶尔能跟安平和老院长说上几句话以外,基本上都是保持着沉默,谁也猜不透他孤寂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回忆着什么。

    老院长曾带豹子叔到医院检查过身体,检查的结果是豹子叔的脑袋曾受钝器沉重的击打过,有瘀血压迫了中枢神经,脑部的病状是最复杂的,以双江的医疗水平根本不可能治愈,可若是到大城市治疗的费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老院长向民政局打了几次报告都石沉大海,一个思维不清,连话都说不明白半疯子,谁又会太过在意呢。上级部门不承担,福利院的经济条件又不允许,豹子叔的治疗也就不了了之了。

    “打,打……”似乎只有面对安平,豹子叔才混浊枯黄的眼神才会泛出光芒,也只有跟安平过手的时候,豹子叔就有如变了一个人一般,精神抖擞,因此打拳也就成了安平与豹子叔之间沟通的最好方式,一老一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当中。

    “呼……呼……”拳来掌往,来去带风,精神专注,肌肉紧崩,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安平的身上就浸满了汗水,而随着精神和思维的紧密切合,这一拳一脚之中达到了心随意动的境界,直让安平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豹子叔的头脑不清醒,中规中矩的教授拳术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小时候安平跟豹子叔学打拳的方式很特别,没有套路,没有规范,豹子叔随兴的练,安平在一旁随兴的模仿,等到模仿的差不多了,就是两个人对打,凭着头脑聪明,记忆力好,再加上时不时的有天安区各路的小混混给安平练手,硬是让安平练出了一套不俗的拳脚来。

    “不打了,不打了,豹子叔,再打下去,我这身子骨就得散架了……”安平上了初中以后,在一个乡下老武师的口中得知自己所学的拳术叫做八极拳,虽然零散的不成套路,但拳法震脚发劲、大开大阂,刚猛脆烈、开门破户,以攻为主,攻守兼备的精髓,基本上都被自己掌握了,也算是阴错阳错的一个结果。

    据老武师讲解,豹子叔所教授给安平的拳法中侧重攻击的是头肩肘手,胯膝足尾,这八个部位有人身之八极的称呼,所以这套拳法才叫做八极拳,八极拳上手容易,学至精深极难,像安平这样没有半点套路,就能把八极拳的精髓了然于胸,不得不说安平是一个领悟能力极强的聪明另类。也正是看到安平性情宽广,老武师将八极拳套路给安平演示了几遍,有意识地让安平去学习,从而弥补安平拳法中的缺陷和不足。

    不过,哪怕是安平对于八极拳法演练的再纯熟,对上豹子叔这样的有如人形机器一般的人物,仍然大感吃不消,一趟拳打下来,安平有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混身上下湿了个透,而反观豹子叔,一把年纪了居然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不丁不八的站在院子中呵呵的傻笑着,身子骨仿佛刚刚活动开一般,这份差距,若没经历过特殊的训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安平丝毫不怀疑豹子叔曾在部队里当过兵的传言。

    “豹子叔,你空闲时不要总坐在小凳上,现在的天气太热,容易中暑,我给你买的小半导体,你不是会用了吗?就躺在床上听听广播……”在冰凉的井水中浸湿了毛巾,安平有如面对孩子一般,轻轻地替豹子叔擦着脸,不厌其烦地细细叮嘱着。

    十几年来,每当安平去上学,或者是出门,豹子叔在目送着自己的身影离开之后,就会搬着小凳子静静地坐在门口,风雨不阻,安平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迎接到自己,或许在豹子叔的心里,似乎只有这个笨笨的方法,才能表达出他心灵中对安平的寄托。

    “安平,安平,民政局的何局长找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早饭还没吃完,老院长匆匆忙的跑到了后院,脸上写满了担忧,想不明白安平怎么会和上级领导何局长有了交集。

    “院长,没什么事,何局长的内弟家就在我们隆兴镇,还是种粮大户,这不昨天何局长听说我是农校的毕业生,就让我帮着他内弟看看庄稼的生长,这人的性子还真急,我这饭还没吃完呢,就打来电话催人了……”昨天晚上从隆兴镇回来以后,安平就针对烤烟赤星病查找资料,确定了病症,又有现成的资料参考,安平不过个把小时就把拿出了一套自觉比较切实可行的救治方案,这心里也就不再着急了,只是优哉游哉的安平并没想到,心急气燥的何局长已然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能容他轻松惬意,真当他何局长的五千块是那么好拿的吗。

    “何局长,您好,我是安平,真不好意思,昨天下午到西街村看了下情况,回来的有些晚,一下子就睡过了头,这样我现在就往隆兴镇去……”何局长打来电话为的什么,安平最是清楚不过,虽说福利院的补贴款是应该得的,但也得有人审批才行,何局长能把给出一笔应急的钱来,这就是人情,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安平欠了何局长的人情,自然要尽力而为。不过,有些事情不但要做,还得说出来,就像自己昨天贪黑跑了隆兴镇的事情,就是自己积极的一个表现态度,安平觉得十分有必要让何局长知道那五千块钱自己没白拿。

    “啊!安平辛苦,辛苦了。怎么样,那片烤烟还能救回来吗?早上我内弟打来电话,说又有不少烟叶枯黄了,再不采取措施,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得绝产……”安平贪黑去查看了庄稼的病情,说明安平对自己的事情挺上心,何局长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在何局长的思维里,自家的庄稼受了害,安平这个不入流的植物医生不论能不能救治,都得跟自己一样的着急上火,这才不负自己批出去的五千块。不过,听安平已经查看完了情况,又表现的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何局长意识到安平的肚子里似乎真的有些东西可以弥补自家的损失,对于有能力的人,值得他何局长低下头说句客套话。于是,冲到何局长嘴边的喝问生生又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亲切的安慰。

    “昨天晚上我研究了个方子,一会到田间喷洒一些先试试效果,估计问题不会太大……”何局长这话倒是对头,赤星病发病快,危害重,从发病到枯落的时间至多不过半个月,再耽搁下去,真有绝产的可能。不过,为了福利院的未来保证,为了自己在隆兴镇安身立命的名头,安平可不敢有丁点的疏忽大意。

    “那是,那是,李教授的高足,出手必然不凡,哈哈,小安辛苦啊……”听到了安平信心十足的保证,何局长从对安平的称呼从生硬的安平变成了亲切的小安,言语中略略带着几分兴奋的恭维。

9、有备而来

    “然后再把一瓶半倍浓度的退菌特可湿性粉剂勾兑十公斤清水,早晚不见阳光的时候各喷洒一次,连续三天,先看看效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喷洒了明天就能看到成效,只要明天烤烟的叶子不打卷,能够舒展开来,就说明方子有效,以后每隔七天喷洒一次,一个月差不多就可根治了……”早上在电话里安平就将治疗赤星病所需的农药告知了何局长,自己这边往兴隆镇赶,黄大发那边先准备着家什,两方面双管齐下,抢抓时间,从而尽最快的速度将庄稼的病情遏制下来。

    只是,让安平在到了西街村找到黄大发以后,才发现,自己让何局长交待黄大发准备的农药一样都没准备好,细细地一询问才知道镇农技商店居然没有自己所需要的农药,这让安平感到有些莫明其妙,像抗霉素,退菌特之类的农药算不上什么高精尖的产品,都是田间管理的常用药剂,一般来说,这种常见农药镇里的农技商店绝对不会没有备货,何况安平曾亲眼看见前段日子镇农技站卸了一车的抗霉素,既使隆兴镇遇到了大的虫害,这农药也不至于卖的如此之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紧紧缠绕在安平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及至太阳升快要到了正中,黄大发打发购买农药的人才从市里赶了回来,安平的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压制了内心中的想法,亲自将药剂配比情况跟黄大发做了示范,消毒液,抗菌液,以及喷射中注意事项俱是一样一样摆放开来,不管怎么说,安平觉的得对得起何局长给福利院拔付的五千块钱才行,至于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的猫腻,不在安平的考虑范围。

    “喷酒农药的时候,千万不要图于省事,一定要把液体摇匀,这样才能保证有效果。好了,黄主任,何局长委托我的事情我都做了交待,只要你完全按照我的交待去执行,保住这一大片烤烟不成问题。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了,如果喷洒之后再有什么问题,你就到镇里去找我……”短暂的接触之后,安平发现黄大发的为人即粗糙,又张扬,说起话来眼晴翻翻着,时不时的把他当局长的姐夫挂在嘴边,仿佛天底下没有他局长姐夫摆不平的事情一般。对于这种目空一切,性情敷浅的人,安平没兴趣结交,哪怕他是隆兴镇的种粮大户也是一样。所以,安平在对黄大发的称呼上客气的把黄大发西街村治保主任的头衔端了出来,生冷的态度摆明了要将两个人的距离剥离开来。

    “记住了,记住了,就他娘的这么点小事,烦的我不行不行的,那个啥,小安,哈,忙火了一上午,就在这吃吧……”听闻安平想走,黄大发也没做他想,例行公式般的客套谦虚一下以后,随即就闭住了嘴,安平就是镇农业办的大头兵,这种头衔实在提不起黄大发的半点兴致。

    安平年轻,面嫩,一嘴的绒毛,搁哪看都是一个毛头小子,这让一向自以为有个在市里当局长的姐夫,又能够在镇里顶天立地,呼风唤雨的黄大发压根就没把安平当一回事,这个自信心可是极度的膨胀,更有着一种别人所不具备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的超然性决定了安平哪怕是镇里的干部也不值得他黄大发特别注重。

    “呵呵,不吃了,不吃了,你都说了,这就是一丁点的小问题,不值得太过当回事,我这就得走了……”虽说安平想要和黄大发划清界限,但黄大发如此自以为是的态度,仍然让安平的嘴角闪过一丝的冷笑,心中也是充满了不愤。

    这个黄大发的嘴可够大的,百十亩地的烤烟,收获的价值少说也得几十万,不说自己开的方子有没有效,就是冲这几十万,你也得表现出几分对客人应有的诚意不是。可这货倒好,随意敷衍了几句以后,用一副理所应当的面孔对着安平,仿佛安平就该他的,欠他的一般,牛逼的样子,让安平都有一种要把他那张肥硕而又丑陋的脸打歪了的强烈愿望。

    “走?上哪走,这大礼拜天的,安干部浪费了宝贵的休息时间,到村里来指导工作,是对咱们西街村的支持,这都中午了,你若是连饭都不吃,我老桑这脸可没地儿搁了……”安平的话音方落,黄大发还没来得及插上一嘴,一阵高亢而又略显霸道的声音传进了院子,引得安平和黄大发齐齐扭过了头向院外望去,却是西街村的支书兼村长桑长岭踱着方步,摇着干瘦的身子,有如一只夜猫般的悄然而至,言语中透着对黄大发的不满,更透着对安平的奉承。

    “呀,是桑支书,值不得桑支书的客气,我就是受人委托,来帮黄主任配配农药,不是多大的事情,这干点活就要好处,岂不把老百姓那句镇干部下村,有如蝗虫过境的话座实了?呵呵,桑志书我的年轻还轻,可不敢犯了西街村的众怒,你啊就饶了我吧……”看到了桑长岭,安平的心里就是一紧,忍不住的怀疑莫非是昨天在青纱帐里的行脚被认出来的想法,莫名的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不过,很快安平就调整了状态,自嘲自己心底无私,又有什么要心虚的,在青纱帐里打野战的是你桑长岭,可不是我安平,虽说咱不经意的碰上了,可也没坏了你的好事,更没张着破锣似的嗓子四处张扬,于情于理都没有害怕的道理。而且,这些村干部可都是人精,你弱一分,他就强一分,自己初来乍到,今后要在隆兴镇呆的时间长着呢,若是这时候弱了势头,难保以后要被他桑长岭压住一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安平立刻摆正了心态,有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原本闪烁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清澈起来,对上桑长岭的深遂猜疑的眼神而毫不退缩,言语中更带着进退有据的风度。

    “好处不好处的不说,这到了村里,就是到了家,大中午的,不吃饭哪行,安干部你听我的,这事你得给我留脸……”桑长岭在西街村霸着村长的位子十几年,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非一般的资历使得他在整个隆兴镇都是能叫得响的一号。因此,别看桑长岭没有太多的文化,但马老滑,人老奸,十几年的村长阅历使得他对人心的把握可是有着独特的狡黠。

    不过,今天的桑长岭明显感到自己失策了,安平对自己的先声夺人浑不在意,风轻云淡的将饱含深意的盛情邀请推脱了开来,滑不溜手的话语比之十几年的老机关也不差分毫,这让桑长岭怀疑昨天晚上田寡妇那婆娘是不是眼花认错人了,若真是安平这样的小轻年,又如能有如此的岿然不动的定力。

    “哎我说黄大发,你他娘的一天到晚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心里有点数儿,别以为他娘的有个当局长的亲戚就牛逼上了天,今天若不是安干部帮你配了药,就你那片烤烟地就等着绝收去吧,就安干部这么卖力,还不值得你请顿饭?我跟你说,别以为有个当领导的亲属就怎么怎么着,这官当不了一辈子,你那亲属也护不了你一辈子……”眼看着在安平的身上打不开一丁点的缺口,桑长岭把头扭向了黄大发,言语中把黄大发批的体无完肤,看不出有一丁点的谦和客气,显然桑长岭对黄大发个性张扬,自以为是的人品极为的看不过眼。

    “是是,嘿嘿,村长说的在理儿,我这心里感谢安干部呢……”看得出来,桑长岭在西街村的积威甚重,哪怕有着当局长的姐夫,黄大发在言语上也不敢忤逆桑长岭,先是递烟,又是点火,言谈举止中透着几分的小心翼翼。

    这县官不如现管,哪怕何局长在市民政局当局长,但离着西街村可隔着好几层呢,这手可不一定能伸到西街村来,黄大发不傻,知道桑长岭要打定主意他,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去应对,在顶不过的情况下,收起心中的骄傲,小心应对才是真格的。不过,让黄大发想不明白的是,桑长岭在村里一向说一不二,就是在镇领导面前也是有面子的人,为什么会对安平这个刚刚上班的小年轻另眼相看,就因为安平懂得农作物病虫害防治?这个答案显然是过不过去的。

    “都忙完了吧,走了走了,我在镇上桃花居订了桌,感谢安干部对西街村工作的支持……”在黄大发的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桑长岭对黄大发的颇为上道的举动,满意的点了点头,阴冷的目光渐渐地变的柔和了起来。

    “桑支书,我这真有事……”所谓宴无好宴,桑长岭如此热情,显然是针对自己有备而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昨天晚上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被他知晓了。这个事情对于不想招惹麻烦的安平来说,早已打定主意当做没发生,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落入桑长岭的彀中,天知道桑长岭在这个饭局的背后有没有险恶的用心。只是安平的推辞落到黄大发的眼中成为了无聊的客套,不想得罪村长的黄大发表现出了异常的积极,不由分说的架起了安平的胳膊,那架式与之前的冷漠有着天壤之别。

10、农业办

    早上七点五十分,安平来到了办公室,虽说马上就到了上班的时间,可办公楼里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安平拿出了扫帚、拖把,开始打扫办公室的卫生,这几乎成了安平每天必备的工作。在乡镇政府工作就是这个样子,每逢周末,那些家在县里居住的干部,包括从县里派到隆兴镇的领导都要回去跟亲人团聚,星期一再返回来开始一周的工作。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按时按点上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时间一长,那些家在镇里居住的干部也就摸出了规律,随之磨起了洋工。

    所以每逢星期一,九点之前隆兴镇政府是不办公的。也就安平这样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希望给领导,给同事留个厚道,守规矩的良好印像,才会按时按点,勤勤恳恳。只是在清扫卫生的过程中,安平忍不住的一阵自嘲,有些事情表现的太过积极了也不好,下个星期一应该稍稍晚一些才好,这样才不至于被人当做针对的出头鸟。再有就是以后酒一定要少喝,带着一身的酒味来上班,哪怕平时表现的再好,也难免要被人在背后嘀咕,这可不是安平希望看到的。

    昨天的下午,安平被桑长岭和黄大发拉进了镇上的饭庄,在酒桌上,安平就是一个初哥,根本禁不住桑长岭和黄大发两个老酒篓子左右开弓,不过几个回会就被灌的迷迷糊糊的。桑长岭的想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借着酒来套安平的话,进而堵住安平的嘴。很明显,安平能给黄大发家的烤烟虫害去配药,而黄大发家的烤烟地与桑长岭打野战的青纱帐只有数米之隔,这样,安平存在出现在青纱帐的前提。再加上田寡妇对安平的背影所进行的似是而非的分析,桑长岭几乎可以肯定,昨天撞见自己打野战的就是安平。这不把安平摆平了,睡觉都觉得不踏实。

    不过,安平的脑袋迷糊,心里可是清楚,知道桑长岭主动请自己喝酒的目的是什么,在参加这个有针对性的酒局之前,心里就留了一个心眼。有了警戒之心,任你桑长岭旁敲侧击,左试右探,就是一个劲的装傻充楞的装糊涂,打定主意就是不认帐,这样你桑长岭有什么后招都使不出来,这个方法虽然笨,却异常有效。而事实上,安平的策略整的桑长岭无计可施,搞不明白安平倒底打的什么主意,最终只能靠不断加大酒量,期望用酒精来使安平屈服。

    不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平仍能把嘴巴闭的紧紧的,这个死硬死硬的态度,对问题决口不提的这种把握处理的分寸,也让头脑清晰的桑长岭收起了对安平的小觑之心,无疑安平年纪轻轻就能禁得住他这个老江湖的考究,这份定性让桑长岭似乎看到了安平未来的前景,不是哪个年轻人都能在酒精麻醉的兴奋情况下稳住身架的,单单安平的这份沉稳就足以让他桑长岭高看一眼。

    于是一通酒喝下来,安干部变成了先后变成了安平,小安,安老弟,老弟,而在这些称呼的变化中,安平与桑长岭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至少,安平死不认帐的态度,让桑长岭知道了只要保持住与安平之间的良好关系,安平不会在他的背后捅刀子。有了这样一个结果,桑长岭觉得这顿酒没白喝,终于可以把紧张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了。

    “小安,你看这事闹的,孩子早上起来就闹肚子,就耽误了,又让你打扫卫生,不好意思啊……”从八点四十开始,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开始陆续来上班了,打扫完卫生的安平静静地坐在位于墙角办公桌前整理着零散的文件和材料,农业办的唯一女同志方红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已经打扫整洁的办公室,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隆兴镇虽然近邻市郊,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农业大镇,在这种农业大镇里,农业办与镇党政办、财政所同列三甲之位,地位还是比较突出的。所以,农业办在人员配备上比之一般的科室要多,除了安平这个新兵以外,还有老实厚道的主任李万水,尖酸刻薄的科员于鑫,以及安平面前一脸市侩狡黠相的方红。

    “没事,方姐……”安平无所谓地笑了笑,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每次轮到方红值日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安平的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只是,安平面上不说,心里却对方红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举动十分的不屑,这个方红性格市侩,什么便宜都想占上一把,是一个典型的既做**还要立牌坊的市井小女人,安平对她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按照农业办主任李万水给农业办定下的规矩,一个星期工作的六天被分成三个时段,方红、于鑫和安天每人两天轮流值日,包括打扫办公室卫生,打开水之类的杂事都要在上班之前完成。星期一和星期二的卫生应该由方红来完成的,可是实际上这些工作基本上都由安平一个人承包了,方红的时间观念很强,确切的说是对她个人的时间把握的很准确,每次轮到她值日的时候,都会恰恰在安平打扫完卫生的时候才会赶到办公室,然后说上两句客气话,就像今天这样。

    不过,相比于方红对安平的帮忙,还能市侩的客气两句,安平虽然不屑,却还能接受。但农业办另一位科员于鑫的作派可就让安平感到很愤怒。自从安平到了农业办,于鑫就没动过扫帚,直接就支使安平来做,安平年轻,又是初来乍到,多干点倒没什么,但让安平一边受着累,一边还要受着于鑫的横加指责,有事没事的就会挑挑安平的毛病,语气十分刻薄和阴损。

    初来乍到安平分不清状况,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于鑫,时间一长,安平才慢慢的品出点味来,自己之所以能到农业办来工作,主要原因是镇领导考虑到主任于万水还有半年就要退休了,为了不耽误农业办的工作,提前把自己插到农业办里,从而不至于让农业办的工作出现断档。就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于鑫感到了压力。

    据安平私下里打听,于鑫是乡村兽医出身,胸无点墨,靠着请客送礼,摆平了上任的镇长,才搭上了体制改革的末班车,在机缘巧合下进了编,属于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跟头把式的在农业办里厮混。虽说要能力没能力,要水平没水平,但主任李万水是个厚道人,手下的兵只要听摆弄,不碍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但自己这个正规农业学校的毕业生一到来,立刻展现出了系统的专业知识和强悍的学习接受能力,隐隐有成为农业办业务骨干的迹象,这让一直等着、盼着李万水退休后能顺利接任农业办主任的于鑫产生了极强的戒备心理,仗着他在农业办的资格老,拿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处处针对安平说事,若不是安平顾忌自己初来乍到,坏了在领导和同事间的好印像,早就要跟于鑫掐起来了。

    “小安,你这是怎么擦的地,湿漉漉的,踩的可哪都是,看看,好好的办公室造成什么样子……”人未到,声先至,于鑫裂着嘴,呲着牙,一如既往的先挑毛病,似乎每天不敲打安平几句,心里就不痛快一般。

    “哈,于哥,手懒了,下回注意,下回注意……”看着水泥地上几个因为水渍而出现的淡淡脚印,安平的心里是一阵的冷笑,这毛病挑的也太尖端了吧,擦地哪能不沾水呢。安平知道,于鑫挑毛病不是目的,敲打自己,突显他在农业办的地位,树立他并不存在的权威,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小样的,又便宜你一次,就你这副鱼干样,都不够爷捏成一盘的……”再有几个月,等李主任退了休,农业办主任的位子敲定下来,无论是他于鑫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也好,自己的处境就会得到改观,暂时来说犯不上因为些许小事跟这个小人硬顶,为了前途还是忍一忍。再一次抬起头来,安平冲着鼻子不是鼻子,眼晴不是眼晴的于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心里咒骂不已。

    “哎呀,于大领导,你就高抬贵嘴吧,再这么严格要求,我们这些小当兵的可真没活路啊。要不今后办公室你自己打扫好了,我们也乐得轻闲……”于鑫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没事欺负欺安平,而安平又初来乍到,不想初一上班就跟同事撕破脸。方红可没这顾忌,一边照着小镜子往脸上扑着粉,一边阴阳怪气的挤兑起于鑫来,却是对于鑫动不动就挑毛病的做法看不过眼了,安平一个多月来不停地帮她打扫卫生终于得到了些许回报。

    “咳咳……”于鑫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方红也自认不简单,两个人时不时的要激烈的碰撞一下,但像今天因为安平而发生冲突的情况还真没有过,倒让安平不禁地就是一楞。而当着安平的面被方红抢白了于鑫,则觉得颜面大失,立刻变了脸就要发飙,恰恰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咳嗽声,主任李万水来了。

11、小人得势

    “主任来了,看小安擦这地啊,可哪都是水,一点不利落,您小心别滑倒了……”主任来了,最先反应过来了是于鑫,急忙扭过了头,半躬着身子,一边表现着他的殷勤,一边虚手前引,那样子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把一个势力小人畏上而压下的戏路演绎的淋漓尽致。

    农业办四个人,主任李万水统揽全局,安平暂时负责文字综合,方红负责内务统计,于鑫负责粮种补贴、灾害补贴和业务拓展,从字面上理解,于鑫掌控着农业办的经济命脉,无论是补贴发放,还是业务拓展,都离不开雄厚的资金做支撑,哪个村想要想要申请补贴,第一关就得过于鑫的手。

    不过,李万水为人虽然厚道,但对农业办唯一的权限可是掐的死死的,既使面临着退休也不肯有丁点的松动,这种揽权抓总的作风,直接造成了于鑫就是一个摆设。别说李万水的切入点抓的准,于鑫能力不行,却懂得奉承钻营,听话好摆弄,李万水划定了框框,他不敢超越一丝半点,除了做一些申请登记,计算金额之类的杂活以外,看不到一丁点的实惠。但没有实惠也不妨碍于鑫对李主任的奉承,相反还表现的甘之如怡,图的就是李万水能在退休前在领导面前推荐他一把,虽然不一定能起来决定作用,但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工作流程,这也是明知道李万水要退休了,于鑫仍然对他表现的卑躬屈膝的主要原因。

    “哎呀,叔啊,您得评评理,我们打扫办公室,累死累活的还落不着一点好,可某些人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今天这没擦干净,就是那块水湿了,动嘴不动手,可让我们这帮小老百姓没活路了,主任您是不是发句话,既然有人能力突出,就能者多劳吧,就别让我们干啥啥不行的跟着瞎搅乎了……”方红的父亲曾是镇里的副书记兼人大主席,虽说早就退休了,可人脉还在,论起资历来,李万水还是方红父亲当领导时提拔起来的呢,靠着父亲留下的人脉,方红根本就没把于鑫这个兽医出身的小人当做一回事,既使当着李万水的面也毫不退让。

    “一大早上,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叽叽嗝嗝的,也不嫌烦,没事都干活去……”李万水要退休了,除了对农业办的补贴经费上心,其他的一概不问,哪有心思给方红断官司,鱼泡一般的眼珠子一番,没好气喝哧了方红一句,又若有深意的瞄了瞄了于鑫,脸上透着几分的不高兴。

    “是啊,是啊,主任您批评的是,这不镇里正评选文明科室吗?我呢就是想着咱们这集体能更好一些,有点太较真了,我向您检讨,下次一定改正。主任,您尝尝这茶叶,昨天我到市里参加亲戚孩子的婚礼,喝了一口这茶叶,觉得挺不错的,特意给您带回来了一罐……”眼看着李主任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着转,于鑫的心就是一阵突突。不过,这货的脑袋转的倒是不慢,左手抓起李主任的水杯,右手扔进一把茶叶,等到李主任拉过椅子,坐定了身子,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已然双手奉到了李主任的面前,冉冉升腾的水汽散发出阵阵地茶香。

    “是吗?我闻闻,嗯,不错,小于不错,就知道我好这一口……”轻轻地一噤鼻子,吸进了一缕升腾的水汽,李主任立刻半闭着眼晴,极具享受的是回味着茶叶的香气,好一会儿才从沉寂中回过神来,对着于鑫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这货倒是会溜须拍马……”恭维收到了显著的效果,安平和方红在不经意间把眼神碰到了一起,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于鑫的不屑。不过随即两个人嘴角俱是泛起的苦笑,也印证了两个人此时的无奈,论起溜须拍马,小气市侩的方红和体制内的规则根本不懂的安平捆在一起都不是于鑫的对手,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势力小人扬着脑袋有如一只斗胜了公鸡一般耀武扬威。

    安平也看出来了,于鑫说茶叶他是尝过了味的,心里掂记李主任才拿到手的,但傻瓜都能看出来,这纯粹就是骗人的鬼话,没见过这喝过的茶叶还打着密实的包装。不用说就是于鑫揣磨到李主任的喜好,事先特意准备好的。然而,这些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于鑫讨好李主任的手法虽然很拙劣,但看李主任的样子,似乎非但没有反感,反倒很是享受于鑫这种围着他转的态度,而口中时不时的流露出的赞扬,更成了对于鑫的一种另类支持和鼓励,这让安平的心里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般,若有所悟。

    “咳咳,这会大家伙都在屋呢,我就先说说近期的工作。这段日子天气热的邪乎,很多在炎热气候中才能繁殖的病虫害一古脑的跳了出来。礼拜六的下午,我和周镇长到县里开了会,按照县里的会议精神,各乡镇要采取有效措施,加强对植物病虫害的防治工作。另外,再有两个月差不多就要收秋了,大型农机具就得派上用场,这一块也要提前动手……”会议不像会议,传达不像传达,李万水用他叙叙叨叨的腔调和近乎于农民般朴实的语言,提纲契领的将农业办近期的工作圈定了范围,若是镇里没有特殊的要求,近一段日子里,农业办的工作重点就会围绕着这个安排来开展。

    “下面,我分配下工作,小红负责对镇里病虫害的统计工作,跟各村打好招呼,细致排查和重点监控相结合,一周一报;小于负责联系农机站,保好机器的保养和调试,给老孔说,关键时候他农机站若是掉链子,今年的农机补贴他就别想要了;小安负责向县里报送情况汇报,并联系农技站,灾情防治农技站是重头戏,关键时候得承担起责任来……”话风一转,李万水把话题转到了关键之处,分配任务,包括安平在内的三个人齐齐的坐正了身子,眼晴盯着李万水,耳朵也随之竖了起来,生怕错漏了一个字而耽误了李主任的大事。特别是于鑫,有心要争一争农业办主任的位子,根本不容许自己在这最关键的几个月里出现漏洞,听的,记的最为认真,这个态度倒让李万水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赞许。而对于安平来说,参加工作一个多月了,对李万水的工作方式方法早就适应的差不多了,领导说什么,自己就干什么,这才是当兵应该有的觉悟。

    “我就说这些,一会儿散了之后大家就开始工作,农机站,农技站以及各个村委员抓紧时间联系,务必做到沟通到位,防治有效,保障有力。那个小于你费点心,你也算是农业办的老人了,要发挥传帮带的积极作用,我不在的时候,多指导一下小红和小安……”似乎是对于鑫送上一罐茶叶的赞赏,临末了了李万水仿佛才想起来一般,突然间对于鑫委以了重任,顿时美的于鑫喜形于色,不能自已。

    “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您的要求,做好每一件工作,决不辜负主任对我的信任……”传帮带也好,指导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万水能把指导的重任交到自己的手中,这是一种认可的态度,刹那间于鑫似乎看到了李万水将主任的重任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满怀憧憬的表起了决心。

    “小人得势,老李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于鑫这种小人做指导,他明白个屁啊……”短会随着于鑫的表态而告了一个段落,李万水部置完了工作,随即就起了身向外走,跟人约好了要杀上一盘,这心里早就长了草。于鑫恭恭敬敬的弯着身子随着李万水的屁股后头送出了办公室,安平估计,今天李万水的表态,对于鑫来说等于许下了承诺,于鑫不把他送出办公楼以示感谢才怪了呢。可就在这么一走一送的间隙中,方红却将嘴撇的老高,狭小的三角眼对着安平一阵的狂闪,不但对于鑫的得势骂不绝口,也对李万水的安排表示着极度的不满。

    “方姐,这是上周的农业生产报表,我得去联系农技站,没准得跟着跑上一段日子,这些工作可没时间做了,你可别介意啊……”对于方红的不满情绪,安平冷然的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事已至此,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趁机躲出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哼哼,他个小人以为抱上老李头的大腿就算万事大吉了?组织考察也要听取群众意见的,只要咱抱成了团,谁也不敢把咱们怎么着。小安,这事你得听我的,要不然咱俩可没好日子过了。我就不信了,领导的眼晴还能都瞎了……”安平不表态,甚至还要躲出去的举动让方红有些恼怒,狠辣的话说的更加露骨,很明显要拉着安平抱成团,与于鑫联合对抗唱对台戏的意思,这个激进的态度让安平的心骤然的警觉起来。

12、拒绝

    对于方红的建议,安平默默不语,最终也没做出表态。作为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粉嫩新人,安平既使心里对于鑫的排挤和刁难有所不满,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表现出来,人前不能,人后也要能不吱声就尽量不吱声。所谓言多必失,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即可,没有必要时刻挂在嘴边。何况,人心隔肚皮,方红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暂时来看安平还拿不太准,但农业办主任主管农业补贴,下面又有农技站和农机站两条腿,可谓是大权在握,在李万水面临着退休,机会就在眼前的情况下,若说一向市侩逐利的方红心里没想法,安平可不相信。

    方红这一门心思的拉着自己搞统一战线对抗于鑫,搞不齐就是要拿自己当刀使,机关里厮混的人,无论男女,压根就没有一个是善茬,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女子,祸害起人来绝对不会比于任何人差,别最后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那自己可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而且,哪怕自己搞倒了于鑫,那在镇里的名声也就坏了,毕竟没有哪个领导喜欢四下里搞事的人。所以,还是老实的继续装新扮嫩的好,只要李万水一退休,无论是于鑫接任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接手也好,都需要自己给农业办努力工作,工作能力是自己在隆兴镇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要熬过了这段非常时期,今后的工作就会顺利不少,没必要跟着方红去瞎搅乎。

    至于,李万水交待安平联系镇农技站防治病虫害的事情,倒是遂了安平的心思,既能躲开于鑫的刁难,又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专业,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在将办里的内务工作移交给方红以后,安平立刻头一低,任凭方红在背后如何用激烈的言语刺激,也不肯去接的她的话茬,打定主意先躲出去再说。

    “王姐,忙着呢,刘站长来了没有……”天气炎热,镇农技站的大门大开着,隔着老远,安平就看到了农技员王美玲端着小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描眉画眼,画上一会,就要端正一下镜子,看看效果,安平都站在门口了,也没看她有半点的反应,不得已才大声招呼了起来。

    镇农技站的办公场所很宽敞,前面是农技商店,主要销售一些农药化肥之类的商品,赚取一定的差价,钱虽然不是很多,但农技站几名职工的奖金福利可都在里面呢,靠着这点差价,农技站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而商店的后面是农技站的办公室和实验室,这些基本上就是摆设,除了在开春种子、化肥、农药的销售旺季,农技站的工作人员不是下乡就是给自己放了长假,基本上没有在办公室办公的时候。

    “嗯,没来呢,鬼知道今天来不来……”安平开了口,王美玲才斜着眼晴冲着门口的方向描了一下,看清了来人是安平之后,有气无力的应付了一声,从头至尾都没拿正眼瞅一眼安平,言语中也充满了生硬的语气,这让安平大感意外。

    安平长的阳光帅气,加上常年练武,身材健美,混身上下的肌肉块充满着暴炸般的力量。自古鸨爱钞,姐爱俏,安平英俊的长像替他吸引了不少女生倾慕目光,像农技站的王美玲,虽然结了婚,但从自结识了安平就表现出异常的活跃,今天邀请安平参加聚餐,明天又张罗着给安平介绍女朋友,热情的不得了,像今天这样一反常态,不冷不热的态度还真没有过,这让安平搞不明白一向对自己极度热情的王美玲今天怎么转了性。

    “王姐,刘站长不在,我跟你说也一样,这不县里布置的工作,要求各乡镇行动起来,针对天气炎热而发生的病虫害采取有效的预防,镇里派我来联系咱们农技站,一起开展工作……”略略的一怔,安平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刹那间就将心中的疑惑的压了下去,也没太把王美玲的态度当回事。

    孤儿的经历让安平养成了性情开朗豁达的一面,对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好坏,基本上都是无视的。何况,对于王美玲这种小女人,更不值得让安平太过上心。不是有支歌唱的好吗,这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说的就是女人容易情绪化,感性化,你若是随着她们的心思走,难保得累死。就像王美玲指不定是在哪吃了枪药,心气不顺,让自己赶上了,这也正常,总不能因为她的个人情绪耽误了工作不是。

    “别,别,安领导,你可别跟我说,这镇里的大事可不归我管。我就是农技站的一个小兵,卖卖化肥农药,收收钱啥的还行,我听不明白,也做不了主,更不知道怎么去解决……”一听安平的解说,王美玲将手中的小镜子往桌上一拍,咣的一下打断了安平的交待,脑袋摇的跟拔浪鼓一般,冷嘲热讽连连推脱,摆明了不想跟安平有一丁点的纠搁。

    “哎呀,王姐,是不是小弟哪块做错了,惹着您老人家了,如果是的话,老弟给你赔礼,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行呗。再说了,就是老弟哪做错了,你也给个痛快话,是死是活随你处置,可不能因为我气坏了王姐的身子,那我就是到了十八层地狱都赎不了的罪过……”平时大大咧咧,开起玩笑来比男人还猛,这会儿居然是这个表情,安平也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出自己倒底哪块得罪了这个猛人。但安平知道,不论自己是哪块惹王美玲不高兴了,这态度总得拿出一个来,从小吃百家饭长眼不尖,手不勤,嘴不甜,那得饿死。

    “去,谁稀罕处置你。给你痛快话,我倒想让你给我个痛快话,还让不让我们活,这镇里的领导也得讲规律,我们农技站三节六礼,可哪都没差你们一分一毫,可你们倒好,提了裤子就不认……”似乎安平的赔礼起了效果,王美玲的性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泼辣,若又所指的对着安平就是一阵的埋怨,吐沫星子喷了安平一脸。说着说着,王美玲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雅,硬生生的将溜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有如泛起的彩霞一般倏的就是一红,狠狠地白了安平一眼。虽说有些羞涩,但无疑这一通你来我往,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了升温的迹象。

    “痛快话?我到底……”这都哪跟哪啊,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整的自己跟个负心汉一般,安平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虽说平时跟王美玲没大没小的开玩笑,但玩笑就是玩笑,别说王美玲已经结婚了,就是没结婚,涉及到男女之间的问题,安平都会刻意地保持着底线,这提了裤子不认帐这话落到自己的身上,安平觉得自己真的接受不了。

    “咳咳……”眼看着王美玲松了口,安平正打算乘势追击问个究竟,一阵非常不适时宜的干咳声自农技商店的大门处传了过来,硬是将安平的话头打断,却是农技站的刘站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用阴沉的目光狠狠的剜了王美玲一眼,刚刚有些活跃起来的气氛骤然间又冷了场。

    “刘站长来了,我正等你呢。镇里按照县里的要求,加强对应季病虫害的防治,李主任让我负责联系咱们农技站,从今天开始,我就跟着你一起开展工作了……”跟王美玲插磕打混调笑了半天,总算等到了正主,安平急忙收起了面对王美玲的嬉皮笑脸,微微地向刘站长一点头,将此行的目的又说了一遍,心里则因为这段日子不用再受于鑫的气而沾沾自喜。

    农技站和农机站的人数不多,却是财政全额拔款的事业单位,虽说在县里也有上级对口管理部门,但在乡下,具体的业务工作一般都根据现实情况,随着镇政府的指令来进行,而代表镇政府来沟通协调的就是镇农业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农业办就是农技站和农机站的主管部门,而农业办具体工作的开展,也离不开这两条腿的强力支撑。此时,安平是代表镇政府,代表农业办来找刘主任交待工作的,不说非得做出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架式,但至少不能像是跟王美玲一般嬉皮笑脸的胡吹乱侃,这是对刘站长一种起码的尊重。

    “嗯!我也接到了县里的通知,正准备落实一下人手呢。现在镇里有要求,我们农技站自然会听从指挥,全力以赴。不过,安干部要跟着农技站一起下乡,我看就不必了,农技站有自己的工作特点和技术要求,跟你这做行政工作的不是一回事,两边不相干的人和事捏到一起,反倒不利于工作的开展……”刘显武的声音很平淡,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姿态。而且,平淡的话语里对安平暂时到农技站工作的要求透着不容商量的拒绝,这让一向与农技站相处愉快的安平感到彼此间有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13、内忧外患

    安平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得罪农技站了,怎么农技站的人一个个的都跟吃了枪药一般,先是王美玲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现在又是刘显武一脸的阴沉,目光中流露出对自己的排斥,安平再笨也知道彼此之间可能在哪一块出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的根缘似乎出在了自己的身上,却偏偏自己仍不自知,这事透着几分的邪气。

    不过,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安平的性子中有着非比常人的刚烈,刘显武拒绝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哪怕安平再想把农技站当做躲避于鑫刁难的避风港,也不会死乞白列的苦苦哀求,孤儿的经历让安平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尊自重自爱这几个词的含义。

    “安干部,安干部……”人家既然摆明了不待见自己,也没必要再软磨硬泡下去。所以,简单的跟刘站长交待了下病虫害的防治工作,安平就从农技站告辞了。刚刚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就看到黄大发站在镇政府的台阶下摇着胳膊大呼小叫的招呼着自己,肥硕的身形左右摇摆,露出了雪白肚子,那样子有如一只直立起来的巨型蛤蟆,让人忍俊不禁。

    “是黄主任啊!看你这意思,是农药喷洒了有效果?”黄大发满脸的喜色,无疑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安平的心里也有如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黄大发的烤烟救过来了,那投桃报李,他何局长也不好意思再克扣福利院补贴款了吧。

    “有效果,太有效果了,早上洒了一遍药,不过一上午的功夫,烤烟打卷的叶子全都舒展开了,跟你说的情况是一模一样,我就急着来跟你报个喜。那啥,这都中午了,咱找个地儿喝上二两去,哥哥感谢你啊……”

    “呵呵,昨天晚上不都吃了吗,今天就不用了,我这还有工作脱不开身,何况下午还得上班,满身酒气的让领导看到不好。你这个心意我领了,回头你跟何局长通个电话,就说我不负所托,这事就结了……”这个黄大发,说你是个粗货,你还不承认,地是你家的,你跟我报个什么喜。咱这受人之托,自然忠人之事,该做的全做了,有效果那是你造化,没效果那是你倒霉,若不是何局长掐着福利院的经费,你是死是活跟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早上被于鑫一阵刁难,在农技站又碰了一鼻子灰,安平的心里提不起来劲。而且,像这段日子怎么应对于鑫,农技站对自己的态度又来了个大变样,这些问题可还没想明白呢,也没兴趣再和黄大发去胡吃海喝。

    “说了,说了,这事还用你提醒,我刚才就跟我姐夫通了电话,他还说要向你表示感谢,答应你的事,让你放心。这我姐夫的话到了,我也得表示表示,要不然村长又该说我不懂人事了……”昨天在酒桌上,黄大发没少被桑长岭拿话敲打,什么局长姐夫,县长妹夫的,喝高了酒的老桑一律无视,把黄大发骂的连大气都不喘,霸道的作风在酒桌上都能看出来。偏偏黄大发犯贱,就吃老桑这一套,再加上看到烤烟被救了过来心里头高兴,颠颠的就跑来邀请安平了。

    在清江的乡下,想要当村干部那得有家族势力做支撑的,村民的意见不统一,观点不一致怎么办,开打,两家或者是几大家的势力打成一团,打的血肉横飞,哀号遍野,最终胜了的那一方就是今后一个村的代言人,所以说村干部都是打出来的。桑长岭就是这种情况,能牢牢坐稳西街村一哥的位子十几年,凭的就是桑家的哥们多,亲兄弟,堂兄弟,表兄弟,嗷嗷一嗓子能拉出好几十来,硬是将西街村的几大姓修理了个遍。当年的黄大发就是被老桑收拾最狠的一个,这会都留下后遗症了,哪怕背后有个当局长的姐夫,也轻易不敢去捋桑长岭的虎须。

    “安干部,我跟你说,我这烤烟别说是镇里的农技员,就是市里的专家我都找了,平时一个个的吹大气行,遇到点真章的,却都麻爪了。也就我姐夫慧眼识真金,把你的水平抓了出来,对你我老黄服气……”不知是黄大发是真心佩服安平,还是迫于桑长岭的压力来向安平示好,就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被他颠三倒四的说起来没完,句句不离对安平的称赞,恭维奉承个不停。

    “镇里的农技员……”听着黄大发大大咧咧的话语,安平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镇里的农技员说的不就是农技站的刘站长、王美玲几个人吗?所谓同行是冤家,虽然自己跟他们农技站不是同行,但帮着黄大发救治烤烟病虫害,干的可是农技站的活,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救活了刘站长治不好的病虫害,扫了刘站长的面子,从而让他怀恨在心了?连带着农技站的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对头。别说,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黄主任,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这几天工作太多,真的分不开身。再说了,我就在镇里面工作,人还能跑了咋的,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哪天吃不是吃,你看这来日方长好不好……”似乎抓到了一点的苗头,安平更迫切需要把问题理出个头绪来,更没心思跟黄大发去吃饭了,给自己找了一个处理工作的充足理由,坚绝地婉拒了邀请。

    “如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问题可真有些大了……”送走了黄大发,安平怔怔的站在镇政府的台阶下楞神,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面于鑫处处针对自己的问题还没想明白解决办法呢,又填了一个农技站的乱事,内忧外患一起来了,这两方面的问题若是不能妥善而彻底地的解决,那自己在农业办可真的没法呆了。

    在内于鑫担心自己抢了他的风头,威胁到他的地位,处处针对自己进行排挤打压,虽说有些小人之心,但总体上可以划到防人之心不可有那一类范畴去,换了自己没准也会和他采取同样的做法,只要自己在工作中小心谨慎,早请示,晚汇报,处处按规矩行事,他于鑫充其量让自己受点狗屁呲,吃点窝囊气罢了,奈何不了自己如何,只要顺其自然的熬过了这段日子,等到农业办主任的位子尘埃落定,自然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对于农业办内部的问题,安平倒真没太过在意。

    可是,农技站方面出了问题,对安平来说就要严重了许多。当初安平报到以后,李万水划分农业办职责分工,日常工作是各司其职,唯有几项实实在在看得着利益的东西研究了好几天才敲定下来。首先是补贴款审核发放的问题。补贴审批权自然被李万水牢牢抓在手中,办理的权限交到了于鑫的手里,复核的权限交到方红手中,作为农业大镇,每年的补贴款不少,本着利益均沾的原则,农业办的老人多少都能喝上一口汤。至于安平,小年轻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现在别说去贴个边,就是多看两眼都是招人恨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农业办下面农技站和农机站这两条腿了,农机站早就被于鑫抓在手里,根本不容任何人置喙,李万水眼看就退休了,也不想太得罪于鑫,索性就继续让他协调着。可安平虽说是初来,但早晚有一天有摸清农业办底细的时候,什么实惠都看不到,那种不和谐的隐患就埋了下来,早晚是个问题,最终承担责任的还将是他李万水。

    而且,隆兴镇虽说是个乡镇,但那也是党政机关,在机关中工作讲究的是欺老不欺少,莫欺少年头,大体上年轻人可塑性强,头脑活络,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一飞冲天的可能,若是在年轻人起步的时候欺压的狠了,难保要结下了死仇,自己退休了倒不怕什么仇不仇的,但谁没有子女,这仇闹不好就要落在子女身上,这个粗浅的道理李万水还是明白的。

    因此,李万水在工作中处处与人为善,尽可能的多结上一段香火情,久而久之就落下了一个厚道的名声,为的就是给他在镇里当通讯员的老儿子积攒人脉。这会儿眼看着安平没有具体协调部门的时候,李万水的心里又犯了谪咕,琢磨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才忍痛下定决心将农技站提前交了出来分给了安平,为的就是用他在农技站不到半年的利益跟安平结下一段香火情。

    这如此周折才从李万水的手中接手了农技站,事关自身未来工作开展的好坏,安平的心里也是高度重视彼此的关系,隔三岔五的跑过去沟通下感情,凭着跟刘显武农校校友的关系,凭着阳光帅气的外表,热情仗义的性格,嘴甜手勤的小特点,很是表现了一把人格魅力,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跟农技站上上下下打的火热。可是,这大好的局面因为一次不经意的打脸,瞬间化为一空,这让安平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14、重要信号

    时间飞逝,转眼又到了周末。这一周中镇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镇党委书记熊克贤居然难得的出现在了单位办公。周三的早上,安平像往常一般打扫办公室,在二楼的楼梯口倒垃圾的时候,正巧跟上楼的熊书记碰了对面,在安平礼貌又不失恭敬招呼之后,熊书记高大的身材,厚重的脚步明显停滞了一下,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扫向了安平,给了安平以一种有哪大山般的压力。

    看得出来熊书记对自己这个来了近两个月的农业办新兵并没有什么直观印象。这也难怪,熊书记一个月到头只有几天会呆在镇里,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县里和市里,像安平这种新来的年轻干部,与领导见面的机会又少,自然不会给领导留下印象。就像这次不经意的碰面,才是安平第三次见到熊书记,前两次见面一次是初来报到的时候,在党政办张主任的带领下匆匆见了熊书记一面,问了问姓名,学了问学校,从头到尾都没说上两句话,直接被派到了农业办。第二次则是全镇干部开大会的时候见过,安平一个小兵,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命,不可能引起领导的重视和关注。作为一个新参加工作的粉嫩新人,在没有强势的背景和关系提前沟通的前提下,想要在一把手的脑子中挂上号,可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安平到隆兴镇工作以后,见的最多的领导是镇主管农业的副镇长吴铁强,农业副镇长自然是农业办的主管领导,安平时不时的会被李万水指派去送材料,送报表,跟吴镇长接触的次数相对较多。当然了也仅仅是李万水这个要退休的老人会指使安平,换了于鑫和方红有机会去和吴镇长汇报工作,那一向都是亲历亲为的,两个人谁都不会放弃跟领导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的。至于镇里其他的副书记、副镇长之类的副职领导,都是分管一摊,跟安平没什么交集,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接触。

    至于隆兴镇党委的二把手,镇政府的一把手镇长?嗯,隆兴镇的镇长自去年初熊书记上任以后就被调走了,职数一直空到现在。因此,隆兴镇暂时没有镇长。据说上一任镇长在隆兴镇工作的年头多、资格老,没能顺利的接任党委书记心里很不平衡,趁着熊书记初来乍到,立足不稳的时候,拉了一帮副手小弟跟熊书记争权夺利唱对台戏,然而却踢到了铁板之上。

    别看熊书记只身到隆兴镇上任,但在县里的根基很深,仓促应战之后,处处受制于人,可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形势就来了个***,一纸调令将那镇长调离了隆兴镇。没有了主心骨,隆兴镇的班子树倒猢狲散,不过半年的时候就被熊书记收拾的服服帖帖,至此隆兴镇彻底易主。这些都是安平在酒桌上听来的故事,有没有艺术加工的成份不得而知,但隆兴镇的干部在话里话外众口一词,几乎所有人都对熊书记有着深深地顾忌,如此也能看到熊书记在隆兴镇是积威甚重。

    领导在外面干什么重要工作,那只有天才会知道,跟安平这样一个听哟喝的小兵没关系,安平也摸不清情况,更打听不到任何迹向。不过,有一件事倒让后知后觉的安平感觉到了几分的不对劲。熊书记回到镇里以后,一向早上来点个卯,就一天不见了踪影的李万水一返常态的早来晚走,勤勤勉勉的工作态度,俨然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意思。而于鑫和方红,一个不再吃拿卡要的跟着村干部去喝酒了,一个也收起了毛衣线头,俱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办公室里装模做样的忙着不知所谓的工作。

    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奇怪状态让安平感到诧异,想不明白熊书记就是在干部中有威信,也不至于积威到这个程度吧,突然间的一露面,就让这些机关里的老油条,老滑头都变得跟听话小学生一般的乖巧。直到偶然间安平在卫生间里蹲大号的时候,偷听到两个机关人员压低了声音的议论以后,才让安平恍然大悟,这几天熊书记在频繁的约谈领导班子成员和中层干部,这很可能就是对隆兴镇现有的工作格局打乱调整的一个重要信号。

    “主任,这是上报县农委关于我镇大田作物病虫害防治工作的方案,请您审阅……”莫名的探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安平没什么兴奋的地方,自己参加工作还不到两个月,镇里就是再调整,再提拔,那中层干部的岗位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既然跟自己没关系,那就依然按部就班,该干啥就干啥。

    “嗯,小安的材料是越来越顺手了,昨天交办的材料,今天就拿了出来,不错,不错……”鲜艳的红格稿纸上,撰写着工整,隽秀的行楷,让人一打眼就有一种干净利落,赏心阅目的感觉。李万水略略的翻了下这几页的材料,满意的连连点头。

    “主任,农技站那边防治病虫害人手充足,忙的过来,小安也不需要天天跟着下去,数据汇总什么的有方红一个人就能应付得来,咱们办里的支农帮扶工作还没开展呢,是不是让小安下去,就是走走过场也是好的吗……”听到李万水表扬安平,于鑫冷眼描了一眼安平,嘴角不自然的撇了又撇,随即眼珠滴溜的转了又转,一丝冷笑闪现在嘴角,冷不防的插进话来。

    一种威机感再度充斥在于鑫的心中,农业办就这几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上去就必然要把其他人踩下来。可要踩人那也得有条件的,自己是什么状况,有多少斤两,于鑫最清楚,文化素质差,业务能力低是他无法回避的软肋,偏偏这一块是安平的长处。因此,哪怕安平越过他上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却也不容于鑫大意,谁又敢保证这微乎其微的可能就不能变成现实呢。趁着现在安平还没展露出头脚,早早地把他打发出去,这样才是最保险的安排。

    “让小安去帮扶?这个啊!帮扶也是个大事……”李万水是厚道,倒没于鑫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更多的还是从工作的角度出发。这一年已经过了大半,早在年初就该开展的支农帮扶现在都没开展起来,再不抓紧,年末可就不好交差了。眼下办里的工作不多,又加了安平这样的一个人手,工作似乎有了空余,落实下去似乎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帮扶工作需要驻村跟贫困户同吃同住同劳动,辛苦那是必然的,安平一个城里的孩子能吃的住那么多的苦吗?再有就是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只要吃得了苦,使得了力的村民,哪怕生活够不上小康,也不至于成贫困户。真正贫困的除了那些手虚体弱的孤寡老人以外,就是那些整天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二流子,让安平一个毛头小子去帮扶,能压住茬子,把这些人动员起来吗?这些问题都是帮扶工作中将要遇到的,李万水作为领导,不能不认真的替安平考虑下。

    “哎呀,李叔啊,虽说是农闲时期,但办里的工作你也知道,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转过头就是九月了,茄子、豆角可都要罢园了,秋菜什么的可就要撒种了,这么大的工作量,让我一个人去干,你可要了你侄女的命了。再说了,小安刚来,还是一个孩子,你们就这么压担子,也不怕把人压垮了……”方红跟于鑫在一起工作了四五年,对于鑫的个性了解的最是清楚,看到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货又要使坏心眼子了,略一思索,抢在了安平前面把话头接了过去,却是跟于鑫唱上了反调。

    方红有自己的打算,眼下这领导谈话如火如荼,无论接下来是否进行干部调整,都足以说明此时是一个关键时期。安平一个新人,本来在领导中就没什么印象,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派到乡下去,那基本上就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安平走不走跟他方红没太大的关系,但是,农业办就这么几个人,李万水是一个没主意的人,早就被于鑫的甜言蜜语蒙昏了头脑,不说要把主任的位子躬手相让,却也有推荐于鑫接班的想法和打算。

    如果安平一走,方红就变得势单力薄,根本无力应对于鑫,估计用不了两天,就会被于鑫像踢安平一样将她扫地出门。关键的时期不能在单位盯紧动向,无疑已经失败了一半。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不让于鑫这个小人骑在自己的头上,方红再一次挺身而出,向安平伸出了援手。

    “小红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小于的提议也是有针对性的,这倒让我这个老头子难办了。小安,你怎么看……”踢皮球是基层干部所必备的技能性很强的基本能力,特别是李万水这样在机关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厚道人,踢皮球的技术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眼看着于鑫和方红两个人掐了起来,谁也不想得罪的他立刻施展开了踢皮球绝技,轻轻一拔弄,将问题直接传到了安平的脚下。

15、翻云覆雨

    “全凭主任安排,我无条件服从领导……”三个人,三种目光齐齐地对准了自己,李万水的平淡,于鑫的冷竣,方红的热切。一时之间安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特别是对上方红热切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安平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不过,安平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更不是顾忌方红脸面的时候,自己的态度将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前途。李万水没有否定于鑫的提议,就已经有了让自己下村帮扶的意思,之所以没有强制分配任务,无非就是让自己主动去承担压力,这样才能把他彻底地摘个干净。可方红为了和于鑫争个长短,横插了一杠子,把他又拉进了旋涡中,不得已才征求起自己的意见来,象征意义多于实际,若是自己当了真,否定了李万水的心思,那不但得罪了于鑫,更连李万水也得罪透了。

    “小安虽说是刚刚参加工作,但工作上手快,业务能力强,有朝气,有干劲,是个好苗子。我的意思是下去看看也好,也是一种锻炼吗!哪怕是走走过场,也能积累不少的经验,这次帮扶就让小安去吧,就从下周一开始……”果然跟安平猜测的差不多,李万水的心中早就有了一个方向,几乎没有什么考虑,就把方向定了下来。这话一出口,于鑫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而方红则心气不顺的狠狠白了一眼安平,透着怒其不争,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主任英明,考虑问题总是从大局出发,够我们年轻人学一辈子的了,那啥主任,红星村要丈量机收面积,农机站那面让我跟去做个见证。呵呵,向你请个假,下面的会我就不参加了……”大局已定,于鑫心满意足,心里掂记着镇领导交待给他的私事,自然没必要再窝在办公室里,随意找了个借口,向李万水请起了假。

    “正常工作请什么假,该走就走……”李万水很厚道的,对于下属的工作一向很支持,听闻于鑫说是丈量土地,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大手一挥,果断地给于鑫放了羊。

    “哎,于子,你一会不是要和倪书记去县里吗?咋的,县里不去了……”看着于鑫点头哈腰的做派,方红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整个人还沉浸在安平下村的不平中。可听到于鑫请假的理由以后,方红的心思不由地一动,一抹冷笑自嘴边闪过,故意装作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将某些道听途说的传言当着李万水的面煞有其事的捅了出来。

    于鑫想要上位农业办主任,只靠李万水的推荐可不行,少不得要和镇主要领导搭上关系,不说能跟熊书记搭上线,最起码也要在镇党委领导班子中有个强势的领导帮着说话做工作。而在多方努力之下,于鑫所搭上的线就是镇党委主管党群的副书记倪峰。据方红打探到的消息反馈,于鑫最近这段日子频频到主管党群的倪副书记家拜访,而他的名字也上了熊书记约谈的名单,这里面有没有倪副书记的运作,就不得而知了。

    “咳咳,就瞎说,去啥县里,这一大摊子活都干不过来呢,哪有工夫去县里……”冷不防的被方红揭了短,饶是于鑫的脸皮再厚,也难免有些尴尬,脸上不由地闪过一丝怒色,阴冷冷的横了一眼方红,却又顾忌李万水在眼前不好表现出来,最终强做镇定的掩饰了几句后,拎起了皮包,逃也似的匆匆而去。

    “咯咯咯,这个于子可真逗,干个什么事都偷偷摸摸的……”眼看着李万水的眼眉不经意的抖动了几下,摆明了是对自己的话上了心,方红的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及至走廊里于鑫的脚步声渐远,方红继续乘胜追击,当着李万水的面,若有所指的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拧着眉毛偷眼看李万水的表情。

    “叔啊,有句话大侄女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可还有大半年才退休呢,若是临到退休了被赶下了位,您这一辈子的脸可就都丢光了。你这器重于子,栽培于子,但他可不跟你一条心,巴不得立马把你赶回家去,他好接上来。这事叔你得盘算好了,别把一颗红心给了白眼狼,后悔都没地方……”然而李万水并没有方红意料中的反应,仍旧闷着头吸着烟,这让方红有种阴谋落空的不甘,当即眉角一沉又烧上一把火。这一下,彻底将李万水的脾气烧出来。

    “就你话多,抓紧时间把报表整出来……”不知道是因为被于鑫欺骗了,还是被方红的话挤兑着了,一向和气的李万水突然间把脸沉了下来,用力地把手中的烟往烟缸中一拧,沉声喝斥起方红起来,心里却有如开了锅一般,特别不是滋味。

    “这就整,这就整……”冷不防的被李万水喝斥了,直把方红顶的一楞神,待缓过来以后,急忙低下了头,厚密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头发下面是方红得意的笑脸。从今以后,于鑫再想和从前那般在李万水心中占有一定的地位,那是不可能的了,虽说受了一顿喝斥,但目的达到了,方红觉得这顿喝斥挨的值,很值。

    “小安,下村帮扶很重要,但办里的工作更重要,眼下可哪都缺人手,若是让你完全脱岗放到村里去,办里的工作也不好分配。这样吧,回头我跟党政办打个招呼,把咱们帮扶的村子调整到西街村去,没事你就在村里呆着,有事就抓紧回来,两头跑一跑,多辛苦辛苦,也是一种锻炼……”看着正在伏案撰写材料安平,李万水的心中百感交集,觉得之前让安平脱离岗位,下村帮扶的决定有些过于草率了,深思了片刻又采取了补救措施。很明显,方红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最脆弱的一面,越琢磨越觉得于鑫有些不拖底,这心里一有了缝隙,再想愈合上可就难了。一颗充满矛盾的种子已经被方红种到了李万水的心里,使得他整个人的想法随之一变。

    李万水想的很明白,自己马上就要退休了,哪怕是工作干的再不好,领导再不讲情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把位子让出来。所以,只要自己能坚持住,于鑫想要挤走自己鸠占鹊巢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不发生不代表着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只要自己在位一天,这农业办就必须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然而方红是一个女同志,若论起耍手腕,玩心思,那绝不会是于鑫的对手。但若是把安平留下来帮衬着方红,这两边的力量也就半斤八两了,这样农业办内部的平衡才能达成,只要有了平衡,那自己才不怕于鑫在背后搞小动作,把自己架空了,如此才算是稳妥之策。至于今后推荐谁接任农业办主任,那是后话,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考察,从目前来看,于鑫的行径就十分值得认真考察。

    “不辛苦,不辛苦……”李万水又做出了交待,安平急忙转过了身子,摆正了姿态,做出了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心头是一阵的窃喜,放在身后的右手,不禁冲着方红坐着方向撬起了大拇指。虽说是两头跑,两边忙,但镇政府就在西街村的范围内,只要方红喊一嗓子,安平跑回来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五分钟,足以应对于鑫使出来的任何小动作。

    “嗯,肯吃苦就好……”交待完了工作,李万水背着手,佝偻着腰,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办公室,临出门前还回头扫在方红和安平一眼,看似平淡,实际却若有深意的目光仿佛要将两个人看穿一般。

    “方姐,你也别挑我理,我一个新来的小年轻的,主任也好,于哥也好,我都得罪不起,之前两个人四道目光压在我身上,我若是退一退,以后农业办可就呆不下去了……”李万水一走,安平立刻窜到了方红的近前,没有回避之前的不仗义举动,坦然的检讨起来。

    对于方红,安平今天才算是有了真正的认识,这个女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不是善茬,够狠辣,够阴险,一抓着机会就毫不留情的施以辣手,明着挖坑,暗着下套,不过三五句话,就把于鑫的小阴谋,李万水的决策推翻,更让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丝根本无法弥补的裂痕。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于鑫和李万水一起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手段实在让安平大开眼界。

    不过,安平知道,或许就是因为今天的这个隐患,日后李万水推荐谁接任农业办主任可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了。于鑫若是接不上主任,那方红的可能性可就无限扩大了。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方红若是对这个主任的位子没有想法,也不至于出这么大力气来搞事。这远的不说,就冲今天方红整出来的这么手段,安平再不敢小视这个女人,低调一些认个错,先把两个人之间的疙瘩解开了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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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色冲天介绍:
官场之路,如履薄冰,进一步攀上天梯,退一步万丈深渊,未知的前程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官场上的人们如木偶一般游走。挣脱命运的锁链,挥洒权力之剑,披荆斩棘,收尽美女,纵横于官场、情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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