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人害朕
洁白蚊帐内,十六七岁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头上冷汗岑岑,被子里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床边站满了人,一个个是满脸担忧,忐忑。
“啊~”
少年猛的坐起来,大口喘气吸气,双眸大睁,血丝遍布,惊恐莫名。
他急剧的呼吸几口,稍稍冷静,眼神有些迷茫,道:“我不是掉下山崖了吗……”
“官家……”
他耳边传来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
少年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穿着古代官服,带着官帽,一脸不安的中年人。
少年一怔,刚要说话忽然脑中剧烈一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刹那,他听到一阵阵‘官家’‘官家’的急切喊叫声。
‘官家,不是宋朝皇帝的称呼吗……’这是少年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
“我想吃鱼,要很大的那种。”
“官家,鱼太腥,有刺,不行。”
“我要吃肉,大块的。”
“官家,太油腻,伤胃还容易肥胖,不行。”
“我想吃狗肉,冷冻的。”
“官家,太凉了伤身体,不行。”
两天后,福宁殿。
少年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坐在床上,看着床边的年岁相当的小黄门也就是小太监,两人的对话在‘我想’与‘不行’中交替着。
赵煦心里轻叹一口气,目光有些茫然看向门外。
外面是宋朝的天空,与他原本的世界隔着一千多年。
他还记得他在极限攀岩,一脚踩空,漫长的跌落中,居然出现一千多前的开封,宋朝皇宫的一口废井里。
他成了宋朝的第七任皇帝,历史上的宋哲宗,同名同姓的赵煦。
前世,他是跨国公司高管,经济学博士,年少有为。现在,他是大宋皇帝,九岁登基,已在位七年。
庄周梦蝶,相隔千年的两人,恍然间已成了一个。
“会是谁要害我……”
赵煦看着门外低声自语,他不记得为什么去那口废井,隐约间,似乎有人推了他一把。
赵煦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影,目光明灭不定。
赵煦心里揣测,现在是元祐七年,他今年十七岁,大致知晓,历史上的宋哲宗,二十出头就突然驾崩了。
现在的情势有些复杂,虽然心里闪过一个个人影,却没有明确的线索与目标。
赵煦无法断定是要害他,却感觉到了危机,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赵煦目光转向眼前小黄门,他双手缠着纱布,隐有血迹,道:“谁做的?”
小黄门陈皮转头看了眼外面,有些畏惧的低声道:“官家,周公公在查是谁害官家。”
“周和?”
赵煦神情微动,目露思索。
周和是黄门令,也就是宫内大总管,是高太后的心腹。周和在追查害他的人,有查到什么吗?他那位垂帘听政的祖母高太后会是什么态度?
赵煦心中转念,看着小黄门陈皮,道:“皮皮,现在,朕与你是绑在一起了,他们要是害死了朕,也必然会杀你灭口。”
陈皮脸色立即发白,双眼直直的看着赵煦,里面全是恐惧。
他在宫里也见的多了,心里十分清楚,有人要害官家,他这个贴身太监是怎么都逃不过的!
赵煦看着他的表情,暗自点头,道:“过来,帮我去做几件事。”
陈皮现在恐惧非常,根本不会思考,下意识的上前。
赵煦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最后道:“一定要隐蔽,不要让人查到你的头上。”
陈皮双眼大睁,张口结舌。
赵煦坐回去,淡淡道:“这叫反其道行之,不管是谁要害朕,宫里必然全力保护我,短时间内,你我的命就算保住。”
陈皮听着,顿时明白,恐惧稍去,重重点头道:“官家先休息,小人这就去办!”
赵煦嗯了一声,轻吐一口气,缓缓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落入井中,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没办法立刻恢复,按照太医说的,需要消除惊悸,安心静养。
赵煦没有睡觉,他还在回想着前前后后的事情。
他不记得怎么去的那废井旁,也不清楚跟谁去的,为了什么。
‘可能是惊吓过度,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记起来。’赵煦心里自语,尽可能的让自己镇定,平复心情。
大约一炷香时间,陈皮又跑回来,来到赵煦床前,瞥了眼外面,低声道:“官家,我都按照您说的做了。”
赵煦睁开眼,见他还是惊慌,微笑着道:“不用担心。待会儿你出去后,看到人,不管熟悉不熟悉的都盯着打量,而后就在福宁殿内,不管谁叫你都不要出去。”
陈皮表情不安,看着赵煦,犹豫着没敢马上答应。
赵煦挪动了下身体,一笑道:“忘了前面的事情了?很快,祖母就会亲自过来,将所有人都换掉,加强对我们的保护,或许还会给指派一些人给你,给你升官。”
陈皮眨了眨,有些不信的道:“娘娘会亲自过来,给小人升官?”
赵煦微笑,道:“不着急,等着看。”
陈皮觉得眼前的官家有些不一样了,迟疑的应了一声。
……
慈宁殿。
黄门令也就是宫内大总管周和急匆匆,甚至是小跑着进入高太后处理政务的偏殿。
高太后满头银发,富态威严,身穿繁杂宫装,正在俯身批阅奏本。她听到脚步声,慢慢的放下笔,抬起头看向周和,神情淡漠的道:“查到什么了?”
周和神色有些慌张,挥手将侍立在两旁的宫女,黄门赶出去,径直来到高太后身旁。
高太后看着周和,赵煦被人推下井,她一直在让周和查,难道是查到什么人了?
想到这里,高太后面露寒意。
周和看了眼下面,在高太后耳边低声道:“娘娘,外面在传,说是娘娘害怕官家亲政夺权,是娘娘谋害官家,要另立皇帝……”
嘭
高太后一掌拍在桌上,怒目圆睁,喝道:“什么人嚼的舌根子,给我拉出去,通通杖毙!”
做奶奶的太皇太后谋害皇帝孙子,这在重视伦理纲常的大宋,是要天塌地陷的!
周和也是一脸惊疑不定,道:“小人查了查,是从宫外传进来的。”
高太后神情震怒,眼神迸射杀意。
散播这个谣言的人,其心可诛!
第二章 借力
周和见高太后大怒,又看了眼外面,低声道:“娘娘,必需想办法遏阻,否则在宫外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高太后掌握权柄已经近八年,心里素质过硬,很快冷静下来,眼神冷幽,忽然沉声道:“将福宁殿的人全都换了,再调一队禁军保护福宁殿各个门,福宁殿的进出要严格盘查,御膳房,浣衣房,杂役等给我再好好的查,官家如果再有事,我要他们所有人陪葬!”
周和连忙应着,急急转身出去。
高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双眸厉色闪动,旋即又不屑的哼了一声,表情渐渐恢复,继续批阅奏本。
……
到了下午,高太后带着一群人来到了福宁殿,直接来到赵煦的寝宫。
高太后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到赵煦的床前。
赵煦听到动静,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高太后快两步,按住赵煦,脸上都是关心之色,打量着赵煦的脸色,道:“官家,可好一些了?”
赵煦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高太后,这位就是后世评价极高,有‘女中尧舜’之称的的高太后?
赵煦强行下床,给高太后行礼,道:“劳祖母费心,已经好多了。”
高太后仔仔细细的看着赵煦,一转身,呵斥道:“太医,还等着什么!”
一个中年人快步上前,弓着身,道:“请官家安坐。”
赵煦笑着与高太后道:“祖母,已经好多了,无需再辛苦太医了。”
高太后伸手替赵煦理了理衣服,道:“快给太医看看,不然祖母不放心。”
赵煦心里分辨着高太后动作的真假,依言坐在床边伸出右手。
太医小心翼翼的给赵煦号脉,片刻就起身向赵煦,高太后抬手,道:“娘娘,官家身子还是虚弱的很,并且惊吓过度,微臣开些静心调养的方子,官家静养两三个月应无大碍。”
高太后表情放松了一些,温和的道:“有劳太医,下去领赏吧。”
太医连忙抬手谢恩,带着药箱下去了。
高太后转而坐到赵煦床边,拉着他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道:“我还是不放心,我已经让周和将福宁殿的人全换了,你今后一定要小心,对所有人都要警惕一些,莫要让我担心……”
周和适时的插话,道:“官家,娘娘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赵煦看着高太后,面露愧色道:“令祖母忧心,孙儿惭愧。祖母放心,孙儿会小心的。”
赵煦心里实则十分冷静,现在的皇宫里,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高太后见着赵煦神色,无法判断赵煦是否已经知道了那个谣言,拉着他的手,说着关心的话。
周和,陈皮等人站立在不远处,各有心思。
周和想的是,到底是谁在害官家,官家知道了那个谣言又会是什么反应?
陈皮则在害怕,要是太皇太后知道是官家在散布谣言后果会怎么样?另一边又忐忑,要真的是太皇太后想要害死官家另立皇帝,他又会是什么下场?
高太后拉着赵煦诉说了好一阵子的祖孙情,见赵煦好似不知道那个谣言,拍了下赵煦的手,面无表情的道:“官家,也不用太担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会尽早查出这些魑魅魍魉,让他们明白,我大宋的官家不是好欺的!”
赵煦觉得高太后这个反应,确实像是在维护他,并没有因为那个谣言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赵煦心里分析宫内宫外的情况,面色不动,微笑着道:“祖母说的是,孙儿到现在,全赖祖母庇佑。”
高太后微微点头,又拍了拍赵煦的手,看了他片刻,转头看向殿中。
目光扫过,高太后道:“这宫里,我一直在让人详查,但动作也不能太大,让宫外知道反而不好查。你这宫里我都换了,你要有什么心腹……查清楚了就留下,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
“皮皮查过了吗?他留下吧。”赵煦顺着高太后的目光看去,顿了顿说道。
高太后看向陈皮,道:“那你就是内给事了,福宁殿给我看紧了,要是官家再有什么差错,你,杖毙!”
陈皮双眼大睁,一脸骇色。
内给事是宫内官名,虽然人数多不管什么事,却是结结实实的从五品下,陈皮之前只有一个从九品下的空名头主事!
真的被官家说中了,他升官了,而且一下子升到了五品!
周和面无表情的看了陈皮一眼,只当他是被‘杖毙’吓懵了,淡淡道:“谢恩。”
陈皮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地,大声道:“谢娘娘,谢娘娘,谢官家,谢官家……”
高太后见他这个模样,平静的又转向赵煦,道:“今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与我说,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免得我忧心。”
赵煦瞥了眼陈皮,微笑着道:“是,我记住祖母的话了。”
高太后见差不多了,就起身道:“你还要好生养着,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让周和去办,要是想起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莫要鲁莽。”
赵煦眼神微动,这话的意思,是她已经知道什么了?
赵煦不动声色的跟着站起来,道:“是,祖母放心。”
高太后又伸手摸了摸赵煦的头发,这才转身离去。
赵煦送到门口,看着高太后一群人出了福宁殿的大门。
陈皮等高太后走了,忽然咚的一声跪地,沉声道:“谢官家,小人一定为官家查出是谁要害官家,将他千刀万剐!”
陈皮是终于清醒了一点,官家真是太厉害了,只是出去说了几句话,就真的让他连升了四级!
赵煦瞥了他一眼,道:“起来吧。”
陈皮应着,神色恭谨的站到赵煦身后侧。他已经明白,经过这件事,官家已经不一样了!
赵煦犹自看着福宁殿的大门,神色思忖。
他让陈皮散播那个谣言,一来是为了自保,不管是谁做的,作为宫内以及大宋的实际掌控者,高太后都不能允许赵煦再出事,要全力护着他。否则那则谣言就被坐实,太皇太后谋害亲孙皇帝,整个大宋上下,没人会答应!
二来,他是在试探。试探高太后以及宫里的反应,以从中找出一些破绽。
高太后确实如赵煦所料,加强了对他的保护,阐明了态度,想必有一段时间幕后之人不会再出手。
那,到底是谁在害他,他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赵煦继而就想到了赵佶,他的十一弟,历史上,他死后无子,就是赵佶继位,历史上的宋徽宗,酷爱书法,‘瘦金体’的创造者,也是搞出‘靖康之变’,结束北宋的昏君。
第三章 愚蠢
赵煦想到他,心里又迟疑。
‘赵佶才九岁,宫中高太后又身体康健,即便我出事,赵佶登位,不过又是一个傀儡,即使他背后有人,也没有多少益处。那除了赵佶外,谁会是最大受益者?’
赵煦想着宫里,心思又飘到宫外。
现在的宋朝的局势很复杂,前面是他老爹宋神宗与王安石变法,将宋朝的朝野势力催化为‘旧党’与‘新党’。
‘新党’以宋神宗与王安石为首,力推变法。‘旧党’则以太皇太后高氏,宰执司马光为首,则奋力阻止,以维持‘祖制’。
宋神宗驾崩,九岁的赵煦即位,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联合司马光等人将‘新党’尽数赶出朝廷,发配到了岭南以南,并且废除变法,恢复祖制。
现在,是‘旧党’当家。
‘是我之前露出了支持变法的心意,旧党害怕,所以要害我?’
赵煦心里想着,却又觉得不大可能,高太后还在,身体好好的,没有到急眼的程度。
思来想去,赵煦也想不通,索性摇了摇头,与陈皮道:“过来,我教你做几件事情。”
陈皮连忙上前一步,躬着身,道:“官家请吩咐。”
赵煦看着有些空荡的福宁殿前,道:“第一,你先摸清楚福宁殿里的所有人的底细,知晓哪些人能用,哪些不能用。第二,能用的人,要分级,单线联系,每一层的人不能知道太多,只负责下一级,只能上下,不能左右,具体的方法,我晚上再详细告诉你。第三,现在尽可能的用各种办法收买一些人,为朕探听宫里的动静,寻找幕后真凶。钱什么的,尽管撒出去,要多少朕给多少……”
陈皮仔仔细细的听着,脸色肃然,道:“官家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赵煦点头,轻轻吐了口气。
正好借着他被谋害这件事悄悄安排一些事情,即便祖母高太后那边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高太后从福宁殿回到慈宁殿,坐在椅子上,沉声片刻后,看着周和道:“你说,官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有些过于平静了。”
周和挥手屏退殿内的宫女、黄门,道:“娘娘,官家知道也好,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高太后听着,目光骤然凌厉,冷声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害官家,挑唆我们祖孙感情,你到底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周和看着高太后的表情,迟疑着道:“娘娘,宫里情况有些复杂,不说我们这里,还有向太后,孙太妃等等,加上此事敏感,小人不敢大张旗鼓,还有那天宫外也进来了不少人……”
高太后敏锐的抓到了周和话里的问题,双眸一睁,道:“宫外?那天谁进宫了?”
周和躬身,低头,道:“那天三位相公进来了,还有高郎君,几位御史,高丽王使者……”
不等他说完,高太后盯着他,道:“高公纪?他进宫做什么?为什么我那天没有看到过他?”
周和低着头,面无表情,语气也是波澜不惊的道:“小人问过,就是进宫取点东西,很快就走了。”
高太后听出味道了,面无表情的道:“他去过福宁殿?”
周和道:“据宫里人说,没有。”
高太后目光变得深邃,没有再看周和,而是看向大门。
高公纪,是她的侄子,当年赵煦继位的时候,高公纪受人挑唆,企图立神宗之弟,赵煦的一位叔叔为帝,这在宫内宫外引起了巨大波澜,高太后当初也被吓了一大跳。
周和缓缓抬起头,看着高太后晦涩的神情,轻声道:“娘娘,高郎君当年也是被迫卷入,时隔多年他怎会害官家,多半是巧合。”
高太后冷哼一声,道:“晾他也不敢!去,将他给我叫进宫,我问问他那天都干了什么!”
周和神色一慌,连忙道:“娘娘,宫外的相公们虽然配合娘娘装作不知官家遇刺,可现在有了那则谣言,要是娘娘这个时候再将高郎君叫进宫,太显眼了,由不得外人不多想,政事堂的相公们,还有官家……”
高太后眉头皱了下,道:“你亲自出宫一趟,给我好好问问,他那天进宫干了什么,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还有,宫里再敢有人散播谣言,一律杖毙,再让三位相公来见我。”
周和这才应着,急忙转身出去。
高太后慢慢坐直身体,她越发的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宫里怕是有些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愚蠢!”
高太后忽然说了一句,而后就拿起奏章专注的批阅起来。
……
第二天一早,赵煦洗漱一番,坐在福宁殿偏庁吃饭。
陈皮喜形于色的从外面进来,挥退服侍的宫女,凑近赵煦身前,低声道:“官家,小人已经安置了七个人,绝对可靠。”
赵煦倒是不在意可靠不可靠,反正借着他被行刺的事情,高太后发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好打压他。
赵煦撕着馒头,随口的问道:“有没有查到什么?”
陈皮神色发紧,瞥了眼外面,道:“暂时还没有,娘娘下了封口令,涉嫌的一干人都被周公公关起来,小的一时还查不到什么。”
赵煦喝了口汤,目光平静的看向外面,道:“不要只盯着这些,查一查那天有什么异常,尤其是那天谁接触过我,我为什么去那废井,有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人与事发生,事无巨细,都给我查……”
陈皮躬身应着,道:“是,小人这就吩咐他们。”
赵煦放下碗,道:“回来。多带点钱,不要吝啬的赏给他们,也可以暗中发展人手。我待会儿教你怎么传递、联络,怎么写密信。”
陈皮又转过身,恭谨的立在赵煦身旁。
他越发觉得官家高深莫测,所行所为迥异于往日。
赵煦慢慢的撕着馒头,目光却盯着门外不远处的一队禁卫。
自从他醒来就有强烈的不安全感,被人算计推入井里差点死了;作为皇帝,上面有垂帘听政的祖母高太后,下面有‘旧党’一群大臣,完全把持了宫内宫外的所有权力,堂堂一个皇帝被架空,成了傀儡。
生死操纵在他人之手,这令他心里很慌。
赵煦看着这队禁卫,双眼微微闪烁。
世上,还有什么比军队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第四章 有办法了
陈皮顺着赵煦的目光看去,看着那队禁卫,立马道:“官家,这是娘娘昨天派来的,专门保护官家的。”
赵煦神色不动的端起碗,道:“给我摸清楚这里面所有人的背景,祖上三代,履历,喜好以及关系网,事无巨细……”
陈皮一愣,道:“官家,这是娘娘从殿前司选派来的,肯定可靠,而且那天他们不在……”
赵煦喝了口汤,淡淡道:“以前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福宁殿里的所有人,你都要给朕摸清楚了。”
陈皮心中暗凛,暗怪自己大意,连忙道:“是,小人这就去办。”
赵煦没有说话,继续打量着这队禁卫。
现在宫内宫外都是高太后说了算,他要是明目张胆的插手禁军,必然会遭到高太后严厉打击,想要掌握军队,还得无声无息的来。
“倒也还好,借着行刺案可以做些事情。”
赵煦轻声自语,有行刺的事做掩护,他动作大一些,只要不出格就没事。
“但是,用什么办法呢?”
赵煦看着这队禁卫,心里翻腾着念头。
他必须要悄无声息又不引起高太后警觉的与这些禁卫靠近,慢慢的收服他们,若是哪一天能借禁卫控制皇宫,那一天,才算是他高枕无忧的开始。
直到吃完,赵煦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军权实在是太过敏感。
赵煦擦了擦嘴,想了想,来到书房,找到《神宗实录》,翻起来静静的看着。
要说什么事件对现在影响最大,无疑是‘王安石变法’,才过去短短七年,虽然变法被废,但人与事还没有走远。
“或许,这里面会有什么办法。”
赵煦自语,打开认真的看着。
没多久,他就拧起眉头,有些强撑着往后看。
这《神宗实录》对‘王安石变法’大加贬低,通篇都是各种诋毁,批判,虽然避过了神宗本人,却将王安石等人统称为‘王党’,肆意的诋毁,没有半个字好话。
从王安石的品德,文学,政治成就再到变法内容,只能用一个‘恶’字来形容,丝毫客观性都没有,充满了刻薄与偏见,完全是党争的产物。
赵煦避过这些,暗暗记住了几个人名,这些是还在世的,是被发配的远远的‘王党’之人,曾经也是显赫在朝。
到了中午的时候,陈皮悄步从外面进来,见赵煦在看书,也不敢打扰,等赵煦轻轻合上书的时候,才走进来。
他麻利的给赵煦倒了杯茶,而后才低声道:“官家,吕相公进宫了。”
赵煦刚端起茶杯,听到‘吕相公’三个字,道:“吕大防?”
能被称为‘相公’的,朝廷里只有三相,而吕相公,只有宰执吕大防。
陈皮道:“是。”
赵煦仔细想了想,道:“知道什么事情吗?”
陈皮摇头,而后低声道:“多半还是官家遇刺的事情,虽然娘娘秘而不宣的暗中调查,但也瞒不过几位相公。”
赵煦轻轻点头,边思索边喝茶,一会儿后,看着陈皮道:“朝廷里,有什么人是站在朕一边吗?”
陈皮眨了下眼,努力回忆一番,道:“是有几个御史为官家写过奏章,却也不能说站在官家这边。”
赵煦放下茶杯,内心计较着。言官的投机性太强,没有把握赵煦也不能轻易招揽动用,看来想要在宫外找些帮手也得慢慢计议。
不由得,赵煦双手大拇指按了按头疼不已的太阳穴,心里叹气:‘傀儡皇帝想要挣脱禁锢实在是不容易,也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些成功击败权臣掌握权力的小皇帝们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赵煦忽然猛的睁开双眼,双眸灼灼的盯着陈皮。
他想到了!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满清皇帝康熙八岁登基,为了扳倒权臣鳌拜,整日与一群少年练习摔跤,鳌拜只当他是嬉戏贪玩,却不想一次进宫被这些少年制住,鳌拜由此败落,康熙顺利掌权,铲除了鳌拜一党!
赵煦内心翻腾,激烈涌动。
想到这个办法,其他的念头纷至沓来,并且一些雏形在他心里飞速形成。
陈皮被赵煦灼热的目光看的害怕,硬着头皮道:“官家,您怎么了?”
赵煦收回目光,深深的吸了口气,微笑着起身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走,出去走走。”
陈皮一愣,道:“官家,用膳的时间到了。”
这么一说,赵煦才感觉到有些饿,道:“那让御厨准备些十一弟爱吃的,随我去校舍。”
陈皮不疑有他,应着道:“是,小的这就去安排,官家稍坐。”
赵煦又坐下,目光看向外面,脸上是开朗的笑容,心里更是轻快不少。
他想到了办法。
他的十一弟并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宋徽宗,‘瘦金体’的创造者,同时也是‘靖康耻’的二帝之一。
历史上,赵煦突然驾崩,没有子嗣,就是这个十一弟继位,他有一个特别的爱好——蹴鞠,也就是踢球。
水浒传里的那位非常有名的高俅,就是踢了一手好球,被赵佶看中,华丽转身成了高太尉!
赵煦从窗外看向外面一队二十多人、一本正经站着的禁卫,眼神里闪烁着笑意。
蹴鞠,这个掩饰简直太好了,外加赵佶,高太后那边就能完美的遮掩过去!
赵煦想到了办法自是十分开心,本来令他十分难受的《神宗实录》也看的津津有味。
一阵子之后,赵煦与陈皮前往宫中校舍,一队七个人的禁卫跟着他。
赵煦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来到校舍。
校舍内,一干皇子皇孙正在上课,最前面教授的是苏轼。
苏轼年介五十,虽然饱经风霜,仕途坎坷,举止之间还是有着飘逸潇洒之风。
“夫天地有道,圣人有法,君子有德,盖……”
苏轼手里拿着书,目光看着一群‘幼童’,声音朗朗,疏阔有度。
赵煦站在窗边,透过一点小缝隙看着苏轼,暗自点头,这位大文豪在当今大宋算是文坛领袖,少有可以相提并论的。
司马光,王安石等人已经故去有七八年了。
他目光转动,落在他一群幼童间,这里有赵煦的几个弟弟,也有其他宗室的孩子。
赵煦看了一会儿,落在九岁的赵佶身上。
赵佶唇红齿白,面容灵动,却听得不是很入神,眼神不时飘向外面,手脚的小动作极多,根本没有在认真听课。
赵煦看着,眯了眯双眼,眼神怒芒跳动。
这个小混蛋从小就不学好,难怪日后会弄的亡国,不打不行!
第五章 恩威并用
‘给我等着!’
‘新仇旧恨’之下,赵煦盯着是赵佶满面火光,紧握双拳,若不是苏轼还在上课,他就冲进去揍这个小混蛋一顿了!
苏轼来回走着,讲解着,偶尔还提问几句。
陈皮站在赵煦身后,见赵煦表情不对,低声道:“官家,要打断吗?”
赵煦摆了摆手,强压怒气。
现在揍赵佶是便宜他了,待会儿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
高太后对皇子皇孙的教育极其重视,苏轼不仅教导这些孩子,往常也要给赵煦上课,只不过赵煦‘病了’,这才耽搁。
“今天就到这吧。”好一阵子后,苏轼合上书看着下面的孩童说道。
“先生辛苦了。”一群皇子皇孙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苏轼嗯了一声,抱着书,转身离去。
赵煦摆了摆手,让人藏好,他也躲在墙角后。
苏轼出来,便径直离去。他今天有家宴,他弟弟苏辙晋升太尉即将拜相,要回家庆贺。
等他走了,一群孩童才欢呼一声,蜂拥而出。
赵佶则慢吞吞的在后面,确定人都走了,这才悄悄溜走,奔向庆寿殿方向。
赵煦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哼一声,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刚进了庆寿殿的侧门,赵佶就激动的将书包一扔,大叫着道:“我来了。”
赵煦神色好奇,听到里面不少‘殿下’、‘殿下来了’的声音。
来到门前,透过缝隙,赵煦看去,只见赵佶与一群禁卫,正在上马,背上有弓,不远处有箭靶,看样子是准备骑马射箭。
陈皮吓了一大跳,道:“官家,十一殿下这是要骑马射箭!”
赵佶才九岁,是天家贵胄,要是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赵煦这才想起来,赵佶的喜好十分广泛,这骑马射箭是其中之一。
赵煦拦住陈皮,背着手站在门口,表情‘凶狠’的静静的看着。
这小混蛋越来越无法无天,居然背着他与这些禁卫厮混,还是骑马射箭这样危险的玩法!
“开始了!”
赵佶十分兴奋,没有注意门口,打马拉弓,一气呵成。
咻咻咻
几个人跟着他,几道箭矢射出,居然是赵佶射的最好。
“殿下好箭法!”
“射到好!”
“殿下已经可以出师了。”
十多个禁卫纷纷夸赞,马屁不停。
赵佶坐在马上,看着正中靶心的箭矢,小脸通红,拿着弓的手微微颤抖。
“再来!”赵佶兴奋,拉着马绳大声喊道。
一群人吆喝,为赵佶加油助威。
陈皮缩着头看了眼,低声道:“官家,十一殿下这样玩,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赵煦前后看了眼,这里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但也不至于没人发觉,大概就有人故意纵容,遮掩,他也能猜到是谁。
“驾驾~”
赵佶拉着马,用力拍马大叫,从不远处疾驰过来,远远的盯着箭靶,快速的搭箭拉弓。
由于过于兴奋,赵佶拉的过急,没有夹住马,身形晃动一个不稳,后仰就要摔下来。
赵煦神色大变,猛的推开门,大步冲了过去,大喝道:“接住他!”
一群禁卫也是同时发现,大惊失色,急吼吼的冲过去。
但赵佶一个挺腰,居然坐直了,顺手还将箭矢射了出去。
一群禁卫顿松一口气,而后就看到赵煦,脸色惊恐,纷纷单膝下跪的行礼:“小人参见官家!”
赵佶没有丝毫惧色,勒住马,看到赵煦先是一愣,而后扔掉弓跳下马,掉头就跑。
赵煦冷哼一声,早就料到,三步做两步,一把抓着赵佶的衣领给提了回来。
赵佶头缩在衣服后,摇摇晃晃的两只手乱抓,脸上没有多少惧怕,双眼滴溜溜的转。
赵煦拖着他往回走,冷声道:“我就几天没管你,你这就要上天了。”
赵佶极力的要转头,小脸都是讨好之色,道:“官家……”
赵煦一把拉过,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冷声道:“给我站在这,待会儿再收拾你!”
赵佶立马双手抱着屁股站好,低着头,极力翻着大眼睛,悄悄打量着赵煦的表情。
赵煦现在没空收拾他,盯着单膝跪地的十多个禁卫,目光微微闪动,忽然喝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给朕拿下!”
跟着赵煦的七个禁卫也看到了刚才一幕,闻言当即冲出来,一个个拔刀,架在与赵佶射箭的这些禁卫脖子上。
这些禁卫吓了一大跳,面色发白却不敢说话。
赵佶是神宗皇帝第十一子,当今官家的十一弟,封遂宁郡王,乃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刚才真的要是摔下来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人肯定得陪葬!
赵佶小脸一惊,抬起头,大声道:“官家,他们就是陪我玩,你不要怪罪他们……”
赵煦又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你给朕闭嘴!”
赵佶又抱着屁股,低着头,嘴里嘟囔了一句。
赵煦没空理他,盯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威严道:“朕要处置你们,有没有人觉得冤枉?”
十多人低着头,被官家抓了正着,他们还能辩解什么?个个满面惧色,内心忐忑,不知道赵煦会怎么处置他们。
赵煦面露冷色,道:“既然没人觉得冤那就最好,来人,将他们全部押送皇城司,严惩不贷!”
皇城司,隶属于皇帝的特殊机构,与历朝历代一样,里面黑暗冰冷,但凡进去的少有活着出来。当然,现在掌握在高太后手里。
十多禁卫神色齐变,咬着牙,心胆俱寒。
赵佶也知道这个地方,眼见十多个人要被拿走,忽然跑过来,拦在这些人身前,大声道:“想要拿他们,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还没说完,赵煦直接一脚踹过去。
赵佶仿佛早就料到,赵煦还没踹到,他就向后跳了一步。
弯腰,伸头,睁大双眼,小脸警惕看着赵煦的双脚,似乎只要赵煦再踹,他就掉头跑。
赵煦气笑了,盯着赵佶道:“好好好,那朕今天就打死你,一了百了……”
说着,他看到边上有马鞭,抽过来就走向赵佶。
赵佶转身就跑,大叫道:“官家你耍赖,你以前只是踹我屁股的……”
陈皮见着心里一跳,连忙上前拦住赵煦,劝道:“官家,官家,十一殿下也没事,送去皇城司是否过于严厉了……
赵煦冷哼一声,拿着马鞭向前走,怒道:“他们带着十一弟在宫里这般胡闹,还差点出事,送去皇城司还算严厉?”
第六章 冰山一角
陈皮继续拦着赵煦,道:“官家,刚才他们见十一殿下有事,奋不顾身的冲过来,可见一片忠心,都是官家的臣子,念在一片忠心的份上,还请官家从轻发落啊……”
那领头的禁卫一听陈皮的话,连忙道:“小人等对官家忠心耿耿,绝不敢让十一殿下有任何损伤,还请官家息怒,从轻发落!”
赵煦走不过去,再看到赵佶已经跑下很远,站在不远的门旁,一副准备随时跑出去模样,心里更气,一把推开陈皮,看着赵佶怒声道:“给朕回来!”
赵佶半个身子在门里,看着赵煦道:“官家放下鞭子我才过去。”
赵煦气的又要甩鞭子,却也知道这小混蛋真的会跑出去,满皇宫乱窜,一点也不知道丢人。
赵煦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怒气冲冲的扔掉马鞭,道:“给朕过来!”
赵佶见着,似乎也怕惹怒赵煦,麻溜的小跑着过来,站在赵煦不远处,小脸一本正经的看着赵煦,实则又准备随时跑路。
赵煦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小混蛋,压着怒气,看向地上这些禁卫,直接道:“也算你们知道好歹。你们的人头先寄在朕手里,你们全部,给朕去福宁殿当值,这小混蛋要想玩,必须在朕眼皮底下,日后再敢这样胡闹,朕直接杖毙了你们!”
这群禁卫大松一口气,命是保住了。领头那人当即道:“谢官家宽宥,小人等谨记。”
赵煦又看向赵佶,道:“所有人,跟朕来!”
赵佶很不想去,却见赵煦已经转身,小脸皱成包子,摸了摸屁股,不远不近的跟着赵煦,好似随时还准备跑。
赵煦回头看了眼,见他这模样,脸上笑容‘狰狞可怖’。
这个表情吓的赵佶差点掉头就跑。
到了福宁殿,赵煦猛的转身向赵佶冲去。
“啊……”
赵佶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他哪里跑得过赵煦,几步就被赵煦抓到了衣领,提着向他书房走去。
看着赵煦一脸的‘狰狞’,赵佶剧烈挣扎,大叫着道:“官家,官家,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赵煦提着他,刚进门槛就松手,随后就是一脚将赵佶踹了进去。
赵煦进去,顺手关门,门里随即响起了赵佶的惨叫声。
领头的人看的是心惊胆战,瞥了眼仿佛无动于衷的陈皮,悄悄走近,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悄悄塞给陈皮,低声道:“刚才多谢公公救命之恩,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陈皮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塞入怀里,道:“其实,官家也是一时生气,不会真的把你们怎么样。”
领头的人又看了眼赵煦的书房方向,听着里面的惨叫声,又塞过一把钱,低声道:“是是,小人楚攸,日后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陈皮心里乐开花,道:“放心,我先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再告诉你们日常巡逻。殿前司那边,我也给你走一趟,不用担心。”
楚攸神色拘谨又陪笑,道:“有劳公公。”
陈皮微笑,领着楚攸十多人转身离开。
楚攸等人听着里面越发大声的惨叫,心里发毛,连忙跟着陈皮走了。
书房里。
赵佶被赵煦按在桌上,赵煦拿着鞋,在他屁股上就是一顿狠扇。
赵佶起初的惨叫是假的,但后面就是真的了。
赵煦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扇一下就教训一句。
“叫你不学好!”
“叫你分不清忠奸对错!”
“叫你胆小怯弱!”
“叫你不明白自己的责任!”
“叫你不务正业,误家误国!”
“叫你骄奢淫逸,自私自利!”
赵佶小脸满是惊恐,起初还听得清赵煦在教训什么,后面都是呀呀的怪叫。
“啊~官家~”
“啊~我知道错了……”
“啊~官家~啊~官家……”
“啊~娘啊……”
“啊~父皇啊……”
一通教训,赵煦是气喘吁吁,没力气了才放下鞋,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虽然气消大半,还是眼神不善的盯着趴在桌上的赵佶。
赵煦打的并没有太狠,他停手了,赵佶还是呀呀怪叫了好一阵子。
再看到赵煦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他才慢慢收声,一动不动,抬着眼小心翼翼的打量赵煦。
赵煦尽收眼底,冷哼一声,道:“看到后面那个凳子了吗?”
赵佶立马转头看去,而后就仰着小脸,讨好的道:“看到了,我给官家搬过来……”
说着就趴下桌子,还没落地就一声怪叫,双手捂着屁股,脸皱成一团的看向赵煦。
赵煦拿起茶杯,道:“不用搬过来,你给我举半个时辰,少一点,我今天就将你吊在这里一晚上。”
赵佶歪了歪头,打量赵煦,他觉得,今天的官家对他有点狠,没有以往的‘温柔’。
‘是我偷官家的画出宫卖的事被官家知道了?是金鱼池里下春药的事情吗?还是官家知道庆春园是我放火烧的了?’
赵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煦,见不是玩笑,嘴里嘟囔了一句‘反正打一顿就全部一笔勾销’,慢吞吞的拿起凳子,举过头顶,依旧是包子脸的看着赵煦,扮相十足的委屈可怜。
赵煦看着他就来气,直接道:“背过去!”
赵佶举着凳子,慢吞吞的转身,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
赵煦不再看他,喝口茶后,发现打了这小混蛋一顿后,神清气爽,脑中清明了不知道多少。
赵煦看向窗外,面露笑意。
这小混蛋虽然混账,到底是帮了他的忙。他顺理成章的将这些禁卫带到福宁殿,还不用担心高太后那边多想了。
赵熙随手翻看一本书,心里还在慢慢推敲着。
现在宫内的情势复杂不明,一头雾水,还得小心谨慎,慢慢探查。
好一阵子之后,陈皮回来了,见赵佶在那举板凳,也不意外的走向赵煦。
赵煦见他回来,看向赵佶道:“到门外去。”
见赵佶欢天喜地的要放下板凳,赵煦又冷哼一声,道:“到门外举着!”
赵佶鼓着小脸,不情愿的又举着板凳,歪歪扭扭的向外面走。
陈皮见赵佶走了,站到赵煦桌前,十分老实的将一把铜钱放到赵煦身前的桌上,道:“官家,这是楚攸给小人的钱。小的已经将他们安排好了,另外殿前司那边给楚攸提拔了个押官。”
赵煦看着铜钱,用书向陈皮推了推,道:“赏你了。你说,殿前司给楚攸升官了?”
押官,是禁军最低的一层官吏,可领五十人。
第七章 又一条线索
陈皮欣喜的谢过,而后有些疑惑的道:“是。小的也疑惑,小的查过,这楚攸马上就要被赶出宫了,这也才会跟着十一殿下胡闹,殿前司那边却给他升官,有些说不过去。”
赵煦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笑着道:“殿前司是知道我遇刺的,他们这么做,应该是怕我追究,提前示好来了。”
赵煦即便是个傀儡,到底是皇帝,他遇刺了,要是追着不放,负责宫闱安全的殿前司绝对讨不了好。
陈皮顿时恍然大悟,道:“那官家,咱们要不趁机多要些好处,以前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
高太后对赵煦管控的极严,不止是权力不能碰,在宫里一言一行也都受到限制,比小孩子赵佶都不如。也就是这次遇刺,外加那个谣言才有所放松。
赵煦摇了摇头,道:“不能太过。而且我们目前主要的事情是查清楚谁在背后害我,不将他们找出来,迟早还会再来。”
陈皮神色一肃,道:“官家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给官家将这些小人找出来!”
赵煦微笑,看了眼外面又道:“再想办法摸一摸外面,我想知道哪些人忠心,哪些人有嫌疑。”
陈皮心领神会,道:“小的想办法安排些人在宫外收收风声,再在政事堂打听一下。”
赵煦眯了眯眼,这个陈皮还是很聪明的,道:“去吧,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陈皮应了声,神色颇为振奋的向外面走去。
以前他就是跑腿的,现在不同,他是福宁殿大总管,他一定要好好做些事情,不能让官家失望!
赵煦见陈皮出去了,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书,心里犹自思索。
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于暗处的人,他要慢慢挣脱束缚,获取自保之力。
现在这个开始,倒是刚好。
‘徐徐图之!’
赵煦目光绽放精芒,看向外面巡逻的禁卫。
在陈皮刚刚离开的时候,周和也进入慈宁殿,向高太后汇报。
“遂宁郡王与一些将要出宫的禁卫在庆寿殿那边骑马射箭,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被官家看到,官家大怒,要将这些人送皇城司,后来顾虑动静太大,又会牵累遂宁郡王,于是就将那些人罚到了福宁殿听值。陈皮已经安置好,殿前司那边,主动给领头的那个升了押官……”
赵佶现在获封的是遂宁郡王。
高太后听完,神色不动的道:“这赵佶确实胡闹,在宫里骑马射箭,闯了不知道多少祸!听说,官家教训了他?”
周和躬身低头,道:“是,听说这次打的不轻。”
高太后依旧平静如常,道:“官家做的没错,赵佶该打,那些人也该发去皇城司。官家,还忙了些什么?”
周和知晓高太后的意思,道:“官家就是去找了遂宁郡王一趟,其他时候都在福宁殿,也没见其他人。”
高太后想着那则谣言,目露冷色,道:“必须将害官家的人找到,如果你找不到,哀家就让外面的人进来查。”
让外臣进入内廷查案,那周和这个大总管的脸就丢干净了。
周和一咬牙,道:“娘娘再给小人一些时间,小人一定给娘娘查个水落石出!”
高太后也不想这件事弄的尽皆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外面人进来,神情冷峻了几分,道:“你先前说,高公纪进宫就是拿了点东西,并未见过官家?”
周和低着头,道:“是,高郎君是这样说的。”
高太后皱眉,以她多年经验来看,这件事透着不寻常,却又不能公开追究,思索再三,道:“这件事你先按下来,不得外传。找个机会,将他带来见我,我要亲自问个明白。”
周和应着,‘皇帝遇刺’是悬在皇宫里所有人头上的利剑,不查清楚谁都无法安寝。
与此同时,皇城外,牛行街,高府。
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在屋檐下走来走去,不时的看向大门。
他不停的抬头擦着满脸的冷汗,眼神里都是焦虑不安之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妇人走过来,看着他这副模样,疑惑的道:“主君,这还不到夏天你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这个中年人赫然就是高太后的侄子,高公纪,有着宁州刺史,团练使等虚职。
他看了眼自家大娘子,一脸的烦躁不安,道:“宫里还有来人吗?不止是宫里,还有其他人什么人来过吗?”
大娘子秦氏,秦大娘子神情越发疑惑的看着他,道:“这些日子不是你说闭门谢客的吗?除了宫里,哪里还有人来过。”
高公纪肥胖的脸上动了动,一甩袖子向里面走,道:“今后谁来也不见,宫里来也不见。”
秦大娘子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跟着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日你从宫里回来就不对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别问了,对谁都不准多嘴,还有管好下人!”
“你这样说,我更不安心了,你倒是给我说明白啊……”
“跟你说不明白,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
陈皮走后,赵煦便在书房里看书,好一阵子忽然抬头,向外面喊道:“赵佶!”
等了片刻没动静,赵煦走出来,看了眼门外,只见凳子凭空支棱在墙壁上,人却早就没了。
赵煦气的笑了两声,道:“好,很好,你给我等着!”
……
第二天一早,赵煦吃完早饭,有些无聊的站在台阶前,看着早晨的天空。
他这里没有奏本,玉玺也被高太后拿走,可以说是无所事事。
天空很快看腻,赵煦的目光,落在来回走动的黄门,宫女以及巡逻的禁卫的身上。
楚攸等人差不多也是无所事事,只能在不大的福宁殿大门前来回走动,以示警戒。
楚攸等人被赵煦看的头皮发麻,动作有些僵硬。
其中一个低声与楚攸道:“大哥,官家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收拾我们?”
楚攸刚要摇头,忽然心里一紧,低声呵斥道:“别乱说话。”
楚攸威望极高,他一声低喝,其他人立时腰杆挺直,不敢多言。
楚攸瞥着赵煦,好像想到了什么,绷紧了神色。
赵煦看了一阵子觉得无聊,只得回去看书。
他的书房里,关于王安石变法的并不多,因为当朝痛恨王安石‘数典忘祖’,极尽诋毁之能,上下也都希望赵煦做仁宗那样的宽仁皇帝,而不是锐意进取的神宗。
赵煦找来找去,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给拿出来,慢慢翻看。
司马光是保守派领袖,他的著作得到了当朝的有力推广,赵煦这里也少不了。
慢慢的翻看,倒也觉得有趣,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陈皮从外面回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走近低声道:“官家,终于让小人查到一些了。”
赵煦一合书,坐起来,神色认真的道:“快说。”
陈皮瞥了眼外面,道:“那日宫里是没有什么不寻常,倒是高郎君来过,有人看到,他那日见过官家,随后不知道去哪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什么时候出去的。”
想着‘高郎君’三个字,赵煦目露思索的自语道:“高公纪?”
他记不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只是隐约记得有人站在他背后,用力推他落井。
陈皮重重点头,道:“小人也让人在宫外查过了,高府已经闭门谢客好几天,高郎君足不出户,这很反常。”
高公纪是高太后的侄子,身份尊贵,平时喜好热闹,哪里人多去哪里,十分的奢华,好名,突然闭门谢客,确实反常。
第八章 蹴鞠
赵煦沉吟不语,高公纪身份特殊,没有证据他也不能轻动。并且,凡事要有动机,高公纪为什么出手害他?是有什么人指使他?
若是高太后,似乎用不着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还要亲侄子在大白天动手,一旦被查实,那后果不可想象!
突然冒出的高公纪,让赵煦思绪有些混乱,但终归是有线索了。
他想了又想,道:“盯住他,找个时间,我要见一见他,在宫外。你继续查,要再隐蔽一点,一定要有确确实实的证据,明白吗?”
陈皮也知道事关重大,道:“官家放心,小人知道。小人找人盯着高府,有合适的时间,让官家见一见。”
赵煦轻轻点头,想到这件事牵扯到高公纪,日后肯定会非常麻烦,心里斟酌再三,道:“对于朝廷诸位相公的摸查也要抓紧,要更谨慎!”
如果高公纪真的涉入谋刺他的事情中,那他还得借住朝廷的力量才行,毕竟他手里没有实权,无法实际处置任何人,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陈皮知晓轻重,肃色道:“是,小人明白!”
赵煦坐回去,心里对这件事进行分析着,嘴上道:“去吧,按照我教你的接头,传信方法,一定要谨慎隐蔽,不要被人察觉到你动作过多,引起怀疑。”
陈皮应着,刚要说话,耳朵动了下,道:“官家,是十一殿下来了。”
赵煦一怔,仔细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皮摸了摸头,道:“小的喜欢听人脚步声,这是十一殿下的脚步,小的听出来了。”
赵煦觉得有趣,看向门外,不多久,赵佶果然出现在门外,探出半个脑袋向里面偷瞄。
一个黄门进来,道:“官家,十一殿下求见。”
赵煦看到赵佶小半个脑袋,冷笑一声,道:“让他先去玩。”
黄门应声,门外的赵佶眨了眨眼,向里面看了看,又眨了眨眼,真的转身向殿外走去。
赵煦见赵佶走了,笑容‘可怖’的一闪,与陈皮道:“去吧,不要舍不得花钱,要是不够了,宫里看看什么值钱,让人拿出去典当。我再不卖一点,这宫里都快被赵佶那混账东西偷完了。”
陈皮连忙应着,道:“是。小人告退。”
他越发觉得,官家是要做大事情,他不但不慌,心里隐隐十分的激动。
赵煦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心里犹在做着判断。
高公纪的突然冒出来,将矛头指向了高太后,但里面又有些悖论,说不通。
赵煦慢慢的翻着书,心里有条不紊,十分平静的推敲。
“有谣言护身,即便高公纪是,慈宁殿暂时也不敢动我,倒是可以见面看个清楚。只有清楚了敌人是谁,才能针对下药……”赵煦自语。
想通后,赵煦转向窗外,就看到赵佶与楚攸一群人正在蹴鞠,大汗淋漓,热火朝天。
“到底是小孩子,有的玩,转眼就忘了害怕……”
赵煦哼哼两声,没有急着找他算账,继续看书。
高太后在查是谁谋害赵煦,谁在散播谣言,对赵煦这边自然盯的十分的紧,一举一动都由周和汇报给高太后。
高太后听到赵佶在福宁殿与楚攸一群禁卫蹴鞠,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周和退下。她是大宋的实际统治者,现在的大宋四面通风八方漏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操心。
……
这一天的赵煦没有急着收拾赵佶,收拾这小混蛋有的是机会,他目标是楚攸等人一群禁卫。
第一天任由赵佶蹴鞠,玩的爽快,第二天赵佶就有些从容了,见过赵煦之后就直接找楚攸等人蹴鞠,毫无顾忌。
宋朝的蹴鞠玩法多种多样,有一群人混踢,也有分组对抗赛,赵佶年幼贪玩,在福宁殿玩的是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赵煦坐在书房里,可以一眼看到殿前,他却也没有动,只是偶尔看一眼,沉浸看书。
他书房里有很多书,对宋朝现状有很多描述,很多问题记载的比较详细,一些事情脉络是十分的清晰。尽管由于政治立场问题,很多事情带了主观偏见,还是令赵煦看到了很多东西,有了非常多的想法。
赵煦在福宁殿看书,陈皮也在宫内宫外的忙活着。
查不到谁是行刺的真凶,宫里没人能安稳。
到了第三天,赵佶已经十分坦然了,与楚攸等人踢的是热火朝天,吆喝声在福宁殿前回荡不休。
赵煦被他们吵的没法看书,走到屋檐下,看着一群人你来我往的追着球。
赵佶只是看了眼赵煦,便继续踢着。
他到底年幼,疲于玩耍,除非事情发生到头上,否则没多少敏感。
倒是楚攸看到赵煦,神情有些不安,连连失误,让赵佶很不满,嘟囔几句停了下来。
赵佶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的休息,楚攸犹豫了下,来到赵煦身前。
“小人见过官家。”楚攸行礼道。
赵煦看着赵佶那小混蛋,随口道:“你们玩你们的,朕就是有些无聊。”
楚攸起身,看着赵煦,欲言又止。
赵煦一怔,看向他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楚攸看了眼身后,神情还是犹豫,片刻后沉色道:“那日,小人看到跟在官家身后的那人,是从慈宁殿出来的。”
赵煦脸色陡变,目光犀利的盯着楚攸,语气十分冷静道:“你应该知道,你这句话的后果。”
楚攸低着头,道:“小人知道官家在怀疑小人等人,但小人对官家忠心耿耿,绝未参与此大逆不道之事!那日,只是恰巧路过,与官家对视了一眼。”
赵煦目光闪动,内心激烈翻涌。
慈宁殿是高太后的地方,如果当日是慈宁殿的太监引他去那个废井,推他入井要害死他,那这件事就处处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了。
高太后会用这样低级的手段来害他吗?大白天的,居然还被人看到?并且高公纪进宫又是为什么?怕别人怀疑不到她头上吗?
赵煦眉头紧皱,眼神冷漠的看向楚攸。
他去找赵佶是临时起意,没有人会料到他会带着楚攸这些人回来,不可能提前安排楚攸。
‘高太后?会吗?’
赵煦内心一阵动摇。
第九章 球,进了!
赵煦看着眼前的楚攸,心念一转,道:“你想多了,朕没有怀疑你们。福宁殿就这么大,你们刚来,朕只是多看了你们几眼。”
楚攸一愣,心里不敢信,躬着身道:“小人句句属实,若有欺瞒官家,叫我家破人亡,子孙断绝,不得好死!”
这是很严重的毒誓了。
赵煦一直盯着楚攸的表情,暗暗点了点头,这楚攸确实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应该是那日,他们见过,彼此看了一眼。
这楚攸心怀忐忑,怕日后追究,主动招认。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赵佶,赵煦道:“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走,踢球去。”
“是。”楚攸应着。若不是担心赵煦起疑,他一定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现在告诉了赵煦,他更要烂在肚子里。如果被外人知道,这‘挑唆太皇太后与官家祖孙感情’的罪名,足以抄家灭族!
楚攸跟在赵煦身后,满怀心事,不时的看一眼赵煦的背影。
赵煦的轻描淡写,让楚攸分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不免心里忧虑不安。但转念一想,他们的命本来就寄托在赵煦手里,说出来,反而落的心里松快。
赵佶看到赵煦过来,连忙从地上坐起来,仰着小脸,咧着嘴笑道:“官家……吃了吗?”
赵煦看着赵佶身后的球,一脚将赵佶扫开。
赵佶刚习惯性的要跑路,回头就看到赵煦脚尖一挑,将地上的球挑起,胸一挺,球就在脚上,腿上,肩膀,头上来回自如的跳跃着。
赵佶转过身,睁大眼的盯着在赵煦全身飞转的球。
楚攸等一干禁卫也是怔神,他们完全没想到,官家居然将球玩的这么好。
赵煦专心的颠球,甚至是还在肩膀转了一圈,一番骚操作后,将球踩在脚底下,笑着看着众人道:“来一场?”
赵佶忽然双眼大睁,道:“官家,原来你也会蹴鞠?”
赵煦暗笑,他当年可是踢过校队的,为了泡妞,呸,为了爱情,他当初练了不少花式。若不是这球不如后世,他的花样更多。
赵煦看着赵佶,又看向楚攸等人,道:“敢不敢来?”
众人都还有些震惊,听到赵煦再次的话,赵佶顿时叫道:“来,我要跟官家一队!”
楚攸想了想,道:“小人遵命。”
说着,他就开始分组,不动声色的平衡两队,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让赵煦看不出痕迹的赢球。因为在他看来,一个人的表演再好,在球场上踢那是另一回事。
赵煦将分好的人叫过来,凑到一起说着战术。
赵煦双手抱着几个人的肩膀,头凑到一起,看着一个人说道:“你,朕前两天看过,你速度不错,待会儿可以做突破,听朕的指挥行事。”
被指的人一愣,没想到官家还注意过他,有些激动的道:“是,小人记下了。”
赵煦又看向另一个,道:“你带球不错,咱们这一把走左路突破,你带球,长传。”
这个人惊喜道:“是,小人记住了。”
赵煦点头,又冲着身旁一个人,道:“你长射不错,要站到好位置,机会合适,就给你。”
被赵煦指着的人,很振奋,道:“是,谢官家。小人叫刘横。”
赵煦一楞的看着他,旋即道:“好,咱们这把不要防守,全面进攻,待会儿听朕指挥,谁都不准擅动,明白吗?”
“明白!”
“明白!”
“明白!”
赵佶听了半天,见赵煦没有说到他,有些急的道:“官家,我呢?我干什么?”
赵煦一脚过去,道:“你走右路,咱们做出假象,好像从右路突破,吸引他们的目光。”
赵佶一听他是个幌子,多少有些不乐意,摸了摸屁股,没敢反驳,闷闷的应下了。
对面的楚攸也商量好了,看着赵煦这一边,严阵以待。
作为皇帝,自然有开球权,他直接踢给刘横,而后大声道:“十一弟,跑!”
赵佶早就蓄势待发,虽然只有九岁,跑起来却不慢,如同小旋风一般,直接奔着右边跑去。
楚攸一见,立刻命两人去堵住赵佶,他则远远对着赵煦。
赵煦带着人齐齐向前,刘横带着球亦步亦趋的向前走,他瞅准机会,将球传给了赵煦。
赵煦带着球飞奔而上,速度奇快,一连过了三人。
楚攸见赵煦直奔球门,当即大喊道:“拦住官家。”说话中,还暗暗给了几个人眼色。
几个人心知肚明,陪官家踢球,哪能真拦。
他们几个人冲过去,已经做好了跌倒,连环跌倒的准备,还没到跟前就见赵煦一个大脚开出,朗声道:“接好。”
那个擅长长跑的人在左路早就等着了,他接过球,直奔球门。
宋朝蹴鞠玩法多样,这种是不设门卫的,这位直接闯了空门,远远一脚,竟然开了进去!
简单暴力,干脆利落。
楚攸等人看着空荡荡的球门,看着还在滚动的球,正怔出神。
他们刚才已经商量好怎么输的不动声色,现在却是他娘的输的一脸懵!
赵佶等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赢的也太轻松了!
赵煦笑了笑,也不想想,他看过多少比赛,多少战术熟烂于心。
“来,再来。”赵煦对着他的队员招手。
一群人当即激动不已的回来,看着赵煦是一脸的惊喜与振奋,包括赵佶。
赵佶激动的语无伦次,要不是赵煦给了一脚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赵煦像上次一样揽过众人,道:“这次还是假动作,从中间突破,不过要来两次战略欺骗,第一次,给十一弟,十一弟接过球直接长传到左边,这样他们中间就空了,远射的……刘横,你来射门!”
众人听着连连点头,刘横更是激动不已,官家居然记住他的名字了!
另一边楚攸也在商量,他们已经放下‘不动声色输’的目标,改为‘竭尽全力输’,不止盯着赵煦,也盯着其他会玩的几人,包括赵佶。
赵煦这边说完,拍了拍手,道:“各就各位。”
“是!”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站位,哪怕是赵佶也抬头挺胸,小脸都是傲然自信之色。
球还在赵煦脚下,他还是踢给赵佶。
赵佶呀呀大吼,带着球飞速从右路突破,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模样。
楚攸一面让人挡住赵佶,一面又让人盯着左路。
赵佶眼见被人挡住,球一个回传,落到赵煦脚下,赵煦带着球走了几步,左右观看。
楚攸一见,连忙大声道:“盯住左边!”
赵煦微微一笑,速度陡然加快,径直向着楚攸冲去。
楚攸双眸盯着赵煦,躬着身,准备亲自来挡。
赵煦速度越来越快,眼见要撞到楚攸,突然一个挑球,球直接飞过楚攸头顶,落到了早就等着的刘横脚下。
楚攸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转身欲追,刘横一个大脚,球腾空而起,远远的飞向球门。
球场上,所有人都盯着球,就看着球不断飞向空空如也的球门。
楚攸等人楞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球飞入球门。
当~
沉闷的落地声响起——球,进了!
第十章 准备抓人
“啊,赢了!赢了!”
赵佶大叫,满脸通红的跑向赵煦。
其他队员飞速聚集过来,神情振奋无比的看着赵煦,双眼炽热欲言又止。
他们蹴鞠玩了有几年了,从来没有赢的这样轻松过,要知道,玩的最好的楚攸也不能进球的这样的轻松,何况面对的还是楚攸。
对面的楚攸愣神不已,蹴鞠还能这样玩的吗?
不过,楚攸总算明白过来,对面的官家走的是战术,他想要获胜,就得破解战术!
回想刚才还想着怎么输,楚攸脸上多少有些发热,将一群人叫到一起,商量着怎么赢了。毕竟已经输了两把,赢一把官家也不会生气。
赵煦看了眼楚攸,眼神带笑,将赵佶等人叫到一起,又低声商量起来。
众人听着赵煦的话,连连点头。
他们已经十分信服赵煦,根本不会反驳,质疑什么。
赵佶忍不住的道:“官家,我我我,我也能进,这次将球给我!”
赵煦只是看了他一眼,小混蛋立刻缩头,目光左右看来看去。
很快开场,这次球在楚攸在脚下。
楚攸踢着球向前,眼神紧紧的盯着赵煦。
赵煦看着他,双脚动来动去,忽左忽右。
楚攸本来想越过赵煦的,结果被他这样给堵住了,又不敢硬闯,来回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要向后传。
赵煦早就盯着他,脚一勾将球拿到脚下,旋即绕过楚攸就飞速向前冲去。
楚攸一见,一边追一边大喝道:“注意两边,盯人,一个盯一人,小心官家传球!”
楚攸大喝,他的人自然如临大敌,一个个防备赵煦传球。
赵佶,刘横等人来回穿梭,带着楚攸的人满场奔突,前面看似影影绰绰,却没人来拦赵煦。
赵煦一马当先,速度奇快,楚攸都追不上。
楚攸眼见着,一咬牙,猛的发力,就要冲到赵煦前面,想要拦住他。
赵煦看着球门,抬起一脚,直接飞射而出。
赵煦一个大脚,整个球场都顿住了。
所有人都看着球,这个球高高飞起,迅速落下,向着空无一人的偌大球门。
当~
球落地的沉闷声响起,并且接连好几声,跌跌撞撞。
“啊,又进了!又进了!”
赵佶跳起来,一把抱住赵煦,就要挂在赵煦身上。
赵煦按着他的脑袋,硬生生给他按了回去。
刘横等人也走过来,激动的说不出话。
刚才是他们进球,现在是官家,官家不止战术好,这蹴鞠的技术更好!
楚攸愣神了好一会儿,轻吐一口气,暗道:输给官家也不算丢人。
这样安慰着自己,楚攸走过来,道:“小人等甘拜下风,官家玩的好。”
赵煦一笑,拍了拍肩膀,道:“有日子没活动了,今天踢的高兴,每个人都有赏。朕待会儿让御厨做些吃的送来,你们都有份。”
一群人大喜,连忙抬手谢礼:“谢官家。”
赵佶更是仰着小脸,道:“官家,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蹴鞠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赵煦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的多了,都去休息吧。”
赵煦说着,转身回走,找过一个宫女,道:“通知御厨,做些好菜,十几个人吃的,送到这里来。”
“是。”宫女应着,快步离去。
赵煦从屋里倒了杯茶,又走出来坐在台阶下,看着赵佶在一群人围绕下,正商量着他刚才的战术。
不多久,御厨的菜肴就端过来,宫女问道:“官家,在哪用膳?”
赵煦看了看,道:“搬两个大桌子过来,就放在院子里。”
宫女犹豫了下,应着去让人安排。
院子里很快支起了两张大桌,十几个凳子。
赵佶等人还在讨论,目光时不时的都看向赵煦。
赵煦喝着茶,微笑着,经过一番运动,脑中也清明不少,渐渐有了些想法。
这时,楚攸过来,行礼道:“谢官家赐宴。”
赵煦抱着茶杯,看着他,道:“你还记得那个太监长的什么模样?”
楚攸当即明白赵煦指的是什么,谨慎的道:“记得。”
赵煦站起来,目光微冷,道:“等陈皮回来,商量一下,将这个太监给朕抓到,朕有些话要问。”
楚攸脸色一惊,抬起头看着赵煦,压低声音道:“官家,那可是太皇太后的人。”
赵煦瞥了他一眼,道:“怕了?”
楚攸神色微变,暗暗咬牙,道:“小人遵旨。”
楚攸在宫里多年,知道眼前的皇帝只是个傀儡,大权都在高太后手里。他知道那天的事情,也听到了那则谣言,他相信那则谣言是真的,太皇太后要眼前的官家死,另立皇帝!
他的命已经在赵煦手里了,即便赵煦放过他,有一天高太后知道他看到过那个太监,也不会饶了他。
楚攸心里清楚,他没有退路!
赵煦倒是不知道楚攸想了这么多,点点头,道:“去吧。”
楚攸表情僵硬的应着,心事重重的转身招呼他的那些兄弟准备开饭。
赵煦坐在首位,赵佶在左,楚攸在右。
赵煦拿起筷子,微笑着道:“随便吃,无需顾忌。”
楚攸等人不敢动,都看着赵煦。
倒是赵佶这小混蛋,端着盘子往他碗里扒拉,够不到还站到凳子上,那叫旁若无人,胡吃海喝。
赵煦强压揍他的冲动,拿起筷子,微笑的先吃了一口,道:“都吃,对了,你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朕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楚攸看着赵煦,向他左手边的人,道:“你先来。”
这个人刚要起身,赵煦压了压手,道:“坐下说,随意一些。”
那人犹豫了下,只好坐下,躬着身道:“小人张桐宜,见过官家。”
“小人黄正善,见过官家。”
“小人秦闾,见过官家。”
赵煦一一微笑点头,心里对比着陈皮拿来的这些人的背景资料。
饭还没吃完,陈皮就回来了,赵煦站起来,道:“朕在这里,你们吃的也不自在,你们吃吧。”
众人见赵煦要走,连忙起身,神情是振奋、不安交杂不清。
他们哪里想过,居然与官家蹴鞠,还与官家同桌吃饭!
楚攸心事重重,见赵煦走了,这才道:“抓紧吃,吃完巡逻。”
赵佶则埋头哼哧哼哧的吃个不停,头也不抬,他很忙——右手鸡腿,左手馒头,勾着头咬着碗喝汤。
赵煦书房内,赵煦与陈皮说了想法。
与楚攸一样,陈皮也是震惊异常,吓的不轻,语气颤抖的道:“官官家,真的要对慈宁殿的黄门动手吗?”
从内心来说,赵煦依旧不信是高太后出的手,未免也太粗糙,太不计后果了,并且赵煦还没有沾染权力,威胁到她,怎么就要非下死手不可?
赵煦淡淡道:“又不是要弄死,就是找个合适的机会,朕亲自问几句话。”
陈皮满脸惊慌,眼神闪烁。
他的想法与楚攸很接近,现在知道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显示背后黑手就是高太后,现在不躲着,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反而去试探,要是高太后再出手怎么办?
第十一章 打弟弟
赵煦知道陈皮害怕,微笑着道:“不是冲着祖母去的,这件事透着邪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凶手再来吧?”
陈皮十分不安,道:“官家不是说暂时没事吗?小人已经收买了不少人,很快就会有消息,再等等。娘娘那边,万不可轻触啊……”
赵煦笑容越发的从容,笑着安抚道:“不要担心,凡是有朕在。你待会儿与楚攸商量一下,看看究竟是谁,今晚就动手。”
陈皮一惊,道:“今晚就动手?”
赵煦点头,肃色道:“一定要快!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杀人灭口,我们的线索就断了。”
陈皮见赵煦神色坚定,只好暗暗咬牙,道:“是,小人这就去!”
赵煦嗯了一声,忽然又道:“将赵佶叫进来。”
陈皮应着,转身出去,心头依旧阴霾沉沉,心慌意乱。
那可是太皇太后啊,宫里宫外,谁敢得罪?若官家被刺真的与她有关,官家这样去触碰,后果不可想象!
陈皮极力平静的出了书房,见赵佶还在玩球,走过去,笑着道:“十一殿下,官家请你过去。”
“来了!”赵佶一脚踢飞球,潇洒转身,跑向赵煦书房。
陈皮看了眼,便径直走向楚攸。
楚攸深吸一口气,与他点点头,两人并肩向着无人的角落走去。
赵佶一跳的跃过门槛,进了赵煦的书房张嘴就道:“官家,找我什么事情?”
赵煦站在书桌前,看着他微笑道:“最近,玩的开心吗?”
赵佶仰头看了看天,好像在回忆着这几天到底玩的开不开心。
突然间,他看到赵煦走过来,掉头就跑,急声道:“官家,这几天我没犯错……”
赵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顺手关门,道:“谁说这几天……”
赵佶张牙舞爪的要跑出去,小脸急变道:“之前的前天都已经打过了……”
赵煦将赵佶提回来,神色顿了顿,觉得打人确实得有理由,认真一想的道:“我书房的画昨天少了一幅……”
赵佶被按在桌子上,双手护着屁股,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昨天没进书房……”
赵煦已经拿好鞋底,手一顿,昨天赵佶好像确实没进来过,旋即,他猛的一鞋底拍上去,道:“前天我让你走了吗?”
赵佶顿时不说话了,那天他见赵煦没理他,他就放下凳子悄悄跑了。
赵煦忍了两天,拿着鞋底没客气,狠狠的揍这个小混蛋。
赵佶起初还挺倔强,没几下就惨叫起来,声音委婉荡漾,好像整个福宁殿都能听到。
“让你逃课,不做课业!”
“让你整日只知道玩耍!”
“让你天天给我捣乱,不听话!”
……
小半个时辰后,赵佶鼓着脸,跟个包子一样,举着板凳,站在赵煦的书房里。他目光看着外面,那几个禁卫还在蹴鞠,这小混蛋好几次想要扔下板凳冲出去。
就是这样,嘴里还说嘟嘟囔囔个不停。
赵煦打完,心里格外舒服,眼见这小混蛋记吃不记打,毫不长性,恼怒的同时又自我安慰道:‘不生气不生气,就是打少了,日后努力,努力……’
与此同时,陈皮带着楚攸,正在以‘为官家找书’为由,在慈宁殿出出入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一个走廊内,找到了他们要走的人。
楚攸抱着一箱子书,在拐角看着前面,低声与陈皮道:“就是他。”
陈皮看着这个人,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让你们做点事情都做不好?是不是觉得娘娘太宽宥了?要是再敢有下一次,我直接打死你们!”
一个白净的中年人,拿着细棍子在打着前面一个宫女。
十五六岁的少女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缩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中年人看着这少女的害怕模样,脸色浮现怪异的笑容,道:“也别怕,我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会好好教你的……”
少女经不住的向后一退,表情越发的恐惧。
中年人看着她的楚楚可怜表情,双眼一睁就要上前,忽然又想起来,看了眼四周,笑眯眯的道:“晚上到我房间来,不来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少女拼命摇头,死死咬住嘴唇,害怕的要哭出来。
中年人忍不住的搓手手,又盯着少女打量一阵,一脸怪笑的转身走了。
楚攸看着中年人的背影,眉头皱了皱,刚要说话,陈皮就道:“回去。”
楚攸见陈皮脸色紧绷,顿时一怔,只好跟着陈皮回福宁殿。
陈皮到福宁殿,也没看还在举板凳的赵佶,径直来到赵煦的桌前,脸上青红交替,眼神充满愤怒。
赵煦看着他,神色不动的转向赵佶,道:“玩去吧。”
赵佶本来还疑惑陈皮的表情,听着赵煦的话,扔掉顶在头上的板凳就向外面跑去,那叫一个快。
“蹴鞠!”赵佶大喊。
赵煦没有理那小混蛋,看着陈皮道:“怎么了?”
陈皮脸角抽了抽,忽然双眼通红,噗通一声跪地,近乎哭声道:“小人求官家杀一个人!”
赵煦眉头微皱,陈皮向来胆小,怎么突然要杀人了?
赵煦的目光看向楚攸。
楚攸道:“小人不知。”
陈皮跪着,头磕在地上,狠狠咬了咬牙,道:“小人去见过那个人了,是王登。”
“王登?”
赵煦倒是知道,这人是慈宁殿的内给事,在宫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为什么要杀他?”赵煦问道。
陈皮表情狰狞,双眼愤恨,道:“这个人是个畜生,很多宫女都被他折磨而死,小人有个要好的玩伴,几年前也被他给害死了!”
这件事,赵煦倒是不知道,陈皮也没有说过。如果是几年前,应该确实只是要好的玩伴。
赵煦心里思索一阵,道:“既然是他,晚上将他抓了再说。”
陈皮看着赵煦,咬了咬牙,道:“小人要杀了他!”
以往他是没有这个心思、这个胆量的,他不过是九品的杂役,王登是五品内给事,陈皮根本没有办法。
现在赵煦要动王登,陈皮对王登的恨意就突兀的再次沸腾,安耐不住杀意了。
赵煦道:“先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再说。”
陈皮见赵煦没有答应,脸上愤恨痛苦,默默的站起来。
赵煦没有再看陈皮,转向楚攸,道:“夜里,我支开禁卫,你与陈皮去,用借口将王登骗出来,将他捆到后面的柴房,等我亲自过去审问。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
楚攸抬手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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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畜生(求收藏)
赵煦交代完,陈皮有些不甘心出了书房,瞥着随后跟过来的楚攸,双眼通红的道:“我一定会杀了他!”
楚攸回头看了眼里面。
陈皮知道他的意思,双拳紧握,大步离去。
楚攸也没有说其他的,跟着离开,他今晚要抓那王登,得交代一下他的兄弟们。
书房里的赵煦,看着两人离开,神色平静,心里却不宁。
王登,这个人他有印象,风评确实不好,但能在高太后身旁待了有十年,显然不是可有可无的普通角色。
万一,真的问出什么了,他该怎么应对?
他还是个傀儡,高太后真要对他做什么,包括换掉他,未必不能做到!
一个被废掉的皇帝,凄惨下场已经可以预见。
不等他继续想,就见赵佶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门口。
赵煦瞥了他一眼,道:“功课都做完了?”
赵佶当即跑进来,仰着小脸,鬼鬼祟祟的低声道:“官家,你是不是要做什么事情?”
赵煦一怔,道:“为什么这么说?”
赵佶看了眼外面,道:“我看陈皮的脸色不大对劲,像是要吃人。”
赵煦淡淡道:“给我回去老实的上课,做好功课。明天我去查,你要是有一样完不成,看我还留不留手。”
赵佶几乎下意识的去抱屁股,而后鼓了鼓小脸,有些不情愿的离开。
被赵佶打断,赵煦皱了皱眉,索性不再多想,拿起书静静的看着。
到了晚上,赵煦吃完饭,见陈皮还是一副不甘的愤恨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在书房里看书,静等着时间。
书房里,油灯幽幽,光芒晦涩。
赵煦估算了一下时间,从书房出来,看着不远处的禁卫,道:“跟我一起看看十一弟。”
高太后派来的禁卫没有多说,应着就跟赵煦向景福宫走去。
在赵煦走后没多久,陈皮与楚攸以及楚攸一个兄弟,从侧门悄悄出来,小心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向着掖庭局走去。
王登就住在掖庭局。
三人到了掖庭局还是小心避着人,陈皮知道王登的住处,直接带着楚攸来到门前。
听到门里传来的女子痛苦声音以及王登那肆意的笑声,陈皮双拳紧握,满面愤恨,就要推门冲出去,却被楚攸拉住。
陈皮通红双眼,见楚攸微微摇头,这才深吸一口气,脸角抽搐了下,压着怒意,用力拍门,道:“王登,官家传话!”
屋里的王登一怔,瞪了眼床上瑟瑟发抖的少女,穿好衣服,打开门,看着是陈皮,皱眉道:“官家传话?这么晚?”
陈皮恨不得杀了他,哪里想跟他废话,直接转身道:“走吧。”
王登看了眼站着不动的楚攸,心里狐疑,但陈皮确实是赵煦的贴身太监,由不得他多想,只好锁好门,跟着陈皮走。
楚攸给了他那兄弟一个眼神,这个人便悄悄留了下来,藏在门外的暗处。
没走多久王登就发现,他被夹在中间,神情发紧,心里疑惑,两只眼左左右右的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王登眼见走的不是直奔福宁殿的路,忽然顿住脚步,冷声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陈皮转过头看向他,眼神更加怒恨,与楚攸对视一眼,两人猛的扑向王登。
王登脸色大变,急声喊道:“救……”
他还没说完,嘴就被陈皮给死死按住。
楚攸更是在后面一脚踹在他腿上,一拳打在他脖颈。
陈皮,两人一番合力,迅速将王登给制伏,拖拽着向着约定好的偏僻柴房。
另一边,赵煦装模作样的去了景福宫,见赵佶睡着了,便折返回来。
回到福宁殿,赵煦直接进了大殿内,在无人处翻墙而出,直奔那个隐蔽的柴房。
宋朝的皇宫很小,太监也不多,赵煦小心一点,很容易的来到了约好的地方。
赵煦进了门,坐在凳子上,看着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王登。
王登见到赵煦,立刻剧烈挣扎,双眼大睁,嘴里呜呜不止。
赵煦打量着这个人,神色不动的道:“朕问你几个问题,老老实实的回答,知道吗?”
王登连连点头,一脸的惊恐。
楚攸伸手,抽掉王登嘴里的布。
布一抽开,王登立刻大叫道:“官家,他们……”
嘭
他没说完,就挨了楚攸在他下巴的一拳。
王登吃痛,眼神恼怒,表情却又惧怕,不敢再乱喊。
赵煦道:“第一个问题,朕落井那天,你在干什么?”
王登一楞,回忆着道:“小人那天奉命去庆寿殿送东西,路上遇到官家,送完东西,就回了慈宁殿,没再出来过……”
赵煦眉头微皱,道:“你那天,只是偶遇朕?”
王登知道赵煦遇刺,也知道宫里在查,看着赵煦的表情,忽然大声道:“官家,小人只是偶遇,陪着您走了几步,不是小人害的您……”
“闭嘴!”陈皮充满厌恶的低喝。
王登立刻收声,看着赵煦急急的道:“官家,小人就跟您从福宁殿去庆寿殿的路上相遇了,其他时候小人并不知情……”
赵煦看着王登,目光逼视,道:“你在去庆寿殿的路上遇到朕,为什么朕落井的地方在皇仪殿?”
皇仪殿,福宁殿,庆寿殿是斜着的南北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王登摇头,道:“小人不知,小人就看到官家进了庆寿殿,其他就不知道了。”
赵煦审视着王登,心里疑惑丛丛。
王登是没有能力骗他从庆寿殿再到皇仪殿的,大白天,一路上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人看见。
‘也就是说,那天我肯定是用了某种方法,或者被人用了某种方法,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从庆寿殿到了皇仪殿,而后被人推下井……’
赵煦双眼微微闪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么他配合,要么就是失去了知觉。
不管是哪一种,这背后出手害他的人绝对不简单,或许,他还很信任,没有防备。
咚咚咚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赵煦,陈皮,楚攸以及王登都是一惊,转头向门口看去。
楚攸连忙低声道:“官家,是小人做的记号。”
赵煦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楚攸走过去打开门,那门外的人低语几句,又悄步的走了。
楚攸走过来,与赵煦低声道:“官家,王登房里的那宫女羞愤自尽了。”
陈皮一听,忽然冲向王登,死死的掐着他脖子,怒声道:“畜生,我杀了你!”
第十三章 杀
楚攸连忙拉开他,目光都看着赵煦。
王登则有些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不敢看赵煦,低声道:“这宫里每天都死人,不过是一个宫女,没什么……”
赵煦听到这句话,眼角不自禁跳了下,目露寒芒,瞥了眼陈皮,忽然站起来,冷漠的看着王登道:“你在说谎!朕明明是在皇仪殿落水,你却说在庆寿殿见过朕,荒谬!看来,就是你在害朕了。楚攸,将他押好,带着他跟朕去见祖母。”
本来还怒不可遏的陈皮一惊,道:“官家,要去见娘娘吗?”
王登是高太后的人,如果是王登害官家,那幕后主使就呼之欲出了!
王登更是神色万分惊恐的大叫道:“官家,小人没有说谎,真的不是小人推您落井的,官家明察……”
赵煦面无表情的向前走,推开门,道:“走吧。”
陈皮与楚攸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神情惊慌,六神无主。
这是,要去找太皇太后摊牌吗?
楚攸比陈皮豁得出去,眼看到了这个时候别无退路,直接将王登嘴堵上,提着跟上赵煦。
陈皮一咬牙,也快速跟着赵煦。没有再劝说,一脸的决然。
福宁殿,慈宁殿相距并不远,赵煦深夜来到慈宁殿,还抓了王登,慈宁殿上下都是惊恐,周和将高太后叫醒,来到偏殿。
高太后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王登,面色不动的转向坐在右手旁的赵煦,道:“官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煦冷哼一声,道:“祖母,我想起来了,那日就是这王登推我落井的,我将他给抓来了,请祖母发落。”
王登被堵着嘴,拼命摇头,看着高太后满脸的冤枉,祈求之色。
高太后在赵煦愤怒的表情上一扫而过,看向周和道:“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周和现在是云里雾里,他记得十分清楚,在官家落水的时候,这王登就在他边上啊。太皇太后说的是‘怎么处置’,并没有问题是否冤枉了王登。
周和抬头看着高太后冷漠的眼神,心里微冷,连忙小心谨慎的道:“回娘娘的话,谋害官家,罪不容赦,依宫内的刑法,杖毙。”
王登满脸惊骇,双眼大睁的拼命挣扎,向着高太后,周和呜呜不断。
高太后面无表情,道:“那就拉出去吧。”
赵煦瞥了眼高太后,这位祖母处置的也太过粗暴了,连问都不问?
赵煦心里疑惑,也顾不得多想,道:“祖母,既然是害我的,就交给我处置吧。”
高太后看着赵煦,静静好一阵子,道:“你想怎么处置?”
赵煦猜不透高太后的想法,也只能按照他预想的来,看向陈皮,道:“交给你处置了。”
陈皮先是一怔,旋即神情大震,沉声道:“是官家!”
说完,他就大步走过去,红着眼,将王登给往门外拖。
王登剧烈挣扎,急声的呜呜,他哪里能想到,这一转眼间他就成了行刺官家的凶手,太皇太后居然连问他一句都没有!
他太冤枉了!
他就要死了!
王登拼命的挣扎,要挣脱往里冲,楚攸过去一脚踹中胸口,提着他往门外走。
高太后见人走了,这才看向赵煦,面无表情的道:“真的是他?”
赵煦倾身,道:“祖母睿智。他确实不是,只是这个混账在宫里活活折磨死不少宫女,正好,我借他的命一用。”
高太后一瞬不瞬的盯着赵煦,道:“你要怎么用?”
赵煦早有腹稿,道:“这背后之人有些不寻常,找出来不容易。将王登作为凶手扔出去,暂时了结这个案子。那幕后的人知道了必然放松警惕,有可能还会露出破绽,我们外松内紧,加速查办,能更快找到幕后真凶。”
高太后深深的看了眼赵煦,转向周和,道:“你都听到了?”
周和内心震动,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赵煦,这位官家倒是想了个好办法……
周和上前一步,躬身道:“小人听到了,明天就会不动声色的了结这个案子。”
高太后点头,默默一阵,道:“官家,天色太晚了,回去早些歇着吧。”
赵煦心里觉得太过顺利,一时来不及细想,起身抬着手道:“是,叨扰祖母休息,孙儿告退。”
高太后还是漠然的表情,目送赵煦离开。
等赵煦走了,高太后才皱起眉头,语气幽幽,道:“周和,你说,官家有没有怀疑我?”
周和心里一突,继而躬身,细声细语的道:“娘娘乃是官家的嫡亲祖母,天下间哪有害孙儿的祖母?又怎么会有怀疑祖母的不孝的孙儿?”
高太后瞥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倒是对。官家能带着王登来,说明他还是信我的,没有信那则谣言。到底是没有辜负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周和却不敢接话了,这个话题太过敏感。
片刻,高太后又冷哼一声,道:“官家长大了,知道谨慎。他这么做是对的。明日找个借口,将各宫的用度扣一半,尤其是那位的。”
周和躬着身,道:“是。”
高太后看着黑漆漆的宫外,刚要起身,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接着整个人都趴在桌上,浑身颤个不停。
周和吓了一跳,急匆匆跑上去,一边拍着高太后的背,一边道:“娘娘,传太医吧?”
高太后摆手,剧烈咳嗽着道:“不能,我的病,严禁第四个人知道!”
周和一脸焦急,拍了拍又连忙去倒水,轻轻喂着高太后喝下。
高太后喝了口水,这才感觉舒服不少,有些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好一阵子才坐起来,轻叹道:“没事,再有几服药就好了。”
周和知道太医的诊断,却还是不放心,道:“娘娘,要不要,换个太医瞧瞧?”
高太后目色凌厉的看向门外,道:“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这件事了结了再说。派人盯紧了,要是再有乱动,直接给我将所有人都拿来!”
周和面色发紧,低声道:“小人已经调配了殿前司的禁军,总共两百人,里里外外都借着官家遇刺的由头换了,真要露出马脚,殿前司会立刻拿人!”
高太后坐在那,又是良久,起身道:“休息去吧。对了,官家那边也不要放松。过几日还没动静的话,你将官家叫到我外面的阁楼入寝。”
周和道:“是,小人扶您回寝室。”
高太后嗯了声,有些艰难的起身,往寝室走。
另一边,赵煦出了慈宁殿回到福宁殿,眉头一直皱着。
赵煦刚刚在偏庁坐下,喝了口茶,陈皮就走了进来,来到赵煦身前,双眼通红,噗通一声跪下,道:“小人叩谢官家!得报此仇,小人再无其他念头。陈皮愿为官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十四章 要快
赵煦看到陈皮胸前有血迹,轻声道:“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你有这份心,她地下有知会感念你的。”
陈皮听着,眼泪忍不住流下,袖子用力擦了擦,站起来道:“是。她一定也会感谢官家的!”
赵煦微微点头,心里依旧在思索刚才慈宁殿的一幕幕。
楚攸心细,见赵煦一直皱着眉头,道:“官家,那王登已经死了,还有什么麻烦吗?”
楚攸知道王登不是凶手,也能猜到赵煦的用意,却不明白计划这么顺利,赵煦的脸色为什么还沉凝不化?
赵煦看了他一眼,这里也没有外人,他便道:“刚才祖母的反应太平静了,王登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要么祖母能未卜先知的知道我的想法,要么……就是祖母已经知道害我的人是谁,至少有了明确的指向。”
楚攸心头惊悚,这才想起来,刚才高太后的反应确实不对劲,神色变了变,道:“官家,娘娘毕竟在宫里几十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逃不过她老人家的法眼,真要查到什么,也不算奇怪。”
陈皮稍稍冷静了一些,有些不安的道:“官家,娘娘,会不会……”
赵煦果断摇头,道:“不要乱猜了,不是祖母。”
赵煦之所以敢抓王登,敢将王登带到高太后身前,其实心里已经笃定,要害他的不是高太后。
一来,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粗糙,破绽过多,杀害一个皇帝,哪能这么草率?最终还被救上来了!这完全不是一个主政大宋多年,执掌皇宫多年的上位者做出的事情。
二来,赵煦真的要是死了,对高太后是百害无一利,不说一个皇帝被害必然惊天动地,皇位传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高太后继续垂帘听政的正当性还会受到质疑。
三来,就是赵煦知道历史,历史上的赵煦比高太后活的长,如果真的是高太后要害他,他绝对活不下去。
陈皮与楚攸对视一眼,猜不透赵煦为什么这么笃定。
赵煦心里继续推敲着,忽然间好想抓到了什么,眯了眯眼,自语道:“从庆寿殿到皇仪殿,这么长的路,这么多到门,真的就没有人看到过我?”
陈皮道:“周公公那边说,确实没有任何人看到。官家落井的时候,恰好有一队宫女路过,听到官家的喊声赶过去这才救下官家的。”
赵煦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外面,眼神微芒跳动的自语道:“能将我藏起来,不引起其他人注意,肯定不是一人两人……看来,必须要见一见高公纪了。”
楚攸道:“官家为什么不查各个门,他们要是藏着官家,人数不会少,肯定能找到线索。”
赵煦摇头,道:“要是能查到,周和那边肯定已经拿到证据了。陈皮,你盯着高公纪,找个时间,我要见他,还有,不能让外人知道。”
陈皮刚刚大仇得报,满心的对赵煦的感激,神色一肃,道:“官家放心,小人明天就去想办法。”
赵煦点头,不管怎么说,将高太后彻底排除了,他也不用那么紧张,卸下心头大石,站起来看着两人道:“没事了,都去休息吧。”
陈皮心里激荡不平静,抬着手道:“是,小人告退。”
楚攸也没想过会参与这样的大事,差点就进了阎王殿,极力平静的抬起手道:“是,小人告退。”
赵煦看着两人走了,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自言自语的道:“高公纪那天想必是看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躲着不敢出来。连他都躲着,这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高公纪是高太后的侄子,高太后作为大宋的实际掌控者,高公纪还能怕谁?
想到这里,赵煦越发迫切的想要权力。这种生死操纵在他人手里,完全不由自主的感觉实在是令他不爽!
……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静悄悄的流传着‘王登谋刺官家,已被杖毙’的消息。
其中也包括赵煦昨夜去慈宁殿的事情,外加了高太后如何震怒的情节。
赵煦坐在偏庁里吃着饭,陈皮站在他身后侧。
“官家,周公公做的很周密,没有什么破绽,相信凶手也会相信的。”陈皮低声道。
赵煦撕着馒头,一口一口的吃着,道:“我们什么也不要做,盯着就行了。”
陈皮有种脱胎换骨的清爽感觉,少了些以往的稚嫩与焦躁,多了不少沉稳,道:“是。小人已经让所有人蛰伏,没有重大事情不联络。”
赵煦喝了口羹,道:“楚攸他们也不要动,我要见高公纪,要快。”
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直在赵煦心头,高太后太过平静,说不定她已经掌握了什么,只是在等待时机。
这个案子不能由高太后来破,否则他这个皇帝会进一步被边缘化。他需要先破这个案子,来向高太后,朝野展示他的存在感以及能力!
陈皮不问其他,躬身道:“是,小人这就传消息去宫外,让人盯着,高公纪一出府就传信回来。”
赵煦嗯了一声,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登高公纪的门,见面必须隐秘,瞒住所有人,包括高太后,也包括那凶手!
陈皮走了,赵煦吃着饭,看着门外,忽然道:“冷冷清清的,我竟然有些想念那个小混蛋了……”
吃完后,赵煦如常的去书房看书,快到午膳的时候,也不见那小混蛋过来,赵煦有些好奇,出了门,招过楚攸,问道:“十一弟今天怎么没来?”
楚攸还以为是其他事情,闻言心里放松,道:“回官家,苏学士等今天要考校课业,十一殿下估计没空玩耍了。”
赵煦哦了一声,笑着道:“难怪。不管他了,我们踢几场?”
楚攸没想到官家昨晚弄出那么大动静,今天还能照常玩乐,却不敢拒绝,道:“是,还请官家手下留情。”
赵煦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楚攸分好队,两组对抗赛。
赵煦没有像上一次那么横扫,控制着节奏,赢多输少,倒是激起了楚攸等人不少热情。
福宁殿前,你来我往,蹴鞠的好不精彩。
一些宫女,内监都来观看,甚至是高太后派来的那些禁卫站在边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随着‘王登被处死’的消息在宫内弥漫,不知道多少人松了口气,皇宫里之前被抓的人陆续放回来,严格的门禁陆续撤销,皇宫仿佛在迅速的恢复常态。
第十五章 受惊的兔子
慈宁殿。
高太后见过吕大防等三相,告诉他们真凶已经被处死,这三人总算放下心,带笑的出宫。
等三人走了,高太后揉了揉眉心,道:“有没有什么动静?”
周和小步上前,低声道:“还没有。”
高太后放下手,看着门外,道:“那就再等等。官家在干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情,让高太后十分意外,她没想到,赵煦已经有这样的心思与手腕了。
不动声色的找到王登,更是将王登带到她面前,直言用王登来迷惑凶手。
这前前后后,赵煦已然想了清楚,笃定她会配合。
这一番手腕、操作,寻常人做不到,想不到,也不敢!
这也引起了作为大宋最高权力者的她的一些警惕。
周和低着头,道:“官家在蹴鞠。”
高太后一怔,旋即微微点头,道:“这样也是个掩饰,就让那位好好瞧瞧吧。”
周和没有接话,恭谨的立着。
高太后也没有多说,拿起奏本,继续批阅。
福宁殿这边,赵煦正在踢球,忽然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福宁殿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带着眼罩的十岁左右的小少年。
赵煦打量了几眼,将蹴鞠暂停,走过来笑着道:“九弟,你来看我吗?”
这个人,是赵煦的九弟,赵佖,是个盲人,所以带眼罩。
脸角瘦长,温和拘谨。
赵佖向着声音方向抬手,道:“赵佖见过官家,刚刚路过,听到有蹴鞠的声音,就走进来看看,打扰官家雅兴,还请恕罪。”
赵煦伸手拉过他胳膊,道:“你我兄弟,何须见外,来,到我书房里聊。”
赵佖几乎是闪电的躲开,连忙又满脸歉疚的抬手道:“官家恕罪,我是个盲人,不太习惯有人触碰。”
赵煦看着他的眼罩,心里有些感怀,若赵佖不是个盲人,历史上的皇位就是他的了。
历史上的赵煦二十出头暴毙后,按年纪、长幼,赵佖是老九,最长;赵佶是十一,次之。之间的兄弟都已夭折,赵佖是顺位第一继承人。
赵煦笑着道:“没事,走,我们去喝茶。”
赵佖还是躲了一下,犹豫着道:“官家,我出来太久了,小娘会担心,我还是先回去了。”
这就是盲人的困难,一时不见,家人就担心不已。
赵煦理解,道:“那好,我改日去你宫里,跟你好好聊聊天。”
赵佖是个盲人,也不能读书,不能走太远,是一个‘被’孤立的皇子。
赵佖连忙道:“我怎么敢劳烦官家,若是官家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通传,我立刻就来。”
赵煦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轻叹一声,微笑道:“我们是兄弟,你看看十一弟,整日在我这里疯玩,你跟你小娘说,没事也能来我这里,我们说说话也好。”
赵佖表情犹豫,好似欲言又止,最后抬手道:“我,我告退。”
说着,转身就要走。
赵煦看着他,连忙道:“来人,送九殿下回宫。”
不远处一个黄门过来,走在前面给赵佖引路。
赵佖又慌张转身行礼,却是转过了,对着楚攸等人。
而后,他急匆匆转身,快速向前,又撞上了前面的内监。
赵煦看着他的背影,神情默默,他大概能体会赵佖,一个庶出的盲人皇子,小娘又备受排挤,在宫里不但不会有更多的关怀,怕还是会增加不少难处以及冷嘲热讽。
赵佖这一走,赵煦也没了踢球的兴致,自顾的回了书房。
赵煦坐在书房里,摊开书,想的还是赵佖。
赵佖十岁,比赵佶大几个月,因为是盲人的缘故,极少出来,性子却是极好,若非盲人,绝对是一个谦逊有礼,热情洋溢的阳光少年,比赵佶那小混蛋好不知道多少。
如果他不是盲人,根本没有赵佶什么事情,或许也就没有靖康之耻了……
“可惜了……”
赵煦心里思绪连篇,暗自摇头。
待吃过午膳,陈皮终于回来,有些激动的道:“官家,小人终于打听到了,高郎君明日要去打马球,会从府里出来。”
“哦……”
赵煦眼里有些惊讶,高公纪躲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出来了?是因为高太后递话了,还是听到宫里已经‘查清楚’了的风声?
赵煦看着陈皮,道:“你明天安排一下,我要出宫,就带你与楚攸,做的隐蔽一点,不能让人知道我出宫,有没有办法?”
陈皮皱眉苦思,好一阵子,道:“官家,出去倒是好办,乔装一下就行。可是宫里没人,娘娘那以及宫里其他人会发现的。”
赵煦一听,默默思忖起来,他是个被架空的皇帝,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高太后要知道他出宫,第一时间会派人‘抓’他回来,根本做不成什么事情。
陈皮苦苦思索,忽然说道:“官家,要是十一殿下配合,基本就天衣无缝了。”
赵煦双眼一亮,继而就想到了办法。
要是有赵佶那个小混蛋堵在他书房门口,在配合演演戏,足以糊弄住其他人,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他出宫了。
赵煦满意的看着陈皮,笑道:“这个办法不错。明天叫他过来,我好好嘱咐他。这小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能让他坏我的事情。”
陈皮陪着笑,道:“是,小人这就去。”
……
第二天,午膳之前。
陈皮将赵佶从校舍接出来,向着福宁殿走来。
赵佶背着小书包,兴高采烈的道:“陈皮,官家是找我蹴鞠吗?对了,先用膳,我好久没跟官家一起用膳了……”
陈皮看着赵佶,心里暗道,这位十一殿下还真是记吃不记打,脸上笑着道:“官家没说,就是让小的请十一殿下过去。”
赵佶越发高兴了,几乎要跳起来,大声道:“肯定是蹴鞠,走走,走快点!”
陈皮看着赵佶的背影,心里为他默哀。
赵佶很快来到福宁殿偏庁,一进门就见赵煦坐在桌前,桌上是一大堆菜,大喜过望,扔掉书包就跑过去,蹲在赵煦身旁,伸手就去撕鸡腿,嘴上高兴的道:“我就知道官家要跟我用膳,官家,待会儿蹴鞠吧,我昨天晚上想了好几个蹴鞠玩法……”
赵煦微笑的看着他,等他嘴里塞满了鸡腿,这才慢慢说道:“我之前从校舍调了你的课业,琴棋书画策问,你几乎都是下等。”
赵佶动作一僵,而后继续吃,含混的道:“课业太多了……”
赵煦笑容越多,看着他,道:“说的是,你慢点吃,这一桌都是你的。”
赵佶眨了眨眼,小嘴飞快的咀嚼,看着赵煦道:“官家,除了课业,我没犯错了。”
赵煦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赵佶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蹦跳起来,急声道:“官家,之前的事情,你已经打过了,你不能耍赖皮,老抓着一件事不放!”